姚多多出生的时候,护士用他的屁股怼在我的脸上,问:“看清了吗?男孩儿。”
我因为孕晚期疯狂走路导致团子宫内缺氧,脐带扭转,所以紧急剖腹。
“3535克。”护士说。
我侧头看见小团子浑身粉白地被提溜到称重台上,没一会儿就发出了洪亮的哭声。
我认为我没有道理流泪,可是眼角还是一片湿润。
月子里,是我妈妈伺候前后。
团子从小就有当小胖子的潜质。
别的小婴儿每三个小时吃一次。
团子两个小时吃一次,一吃吃半小时。
所以整个月子里我几乎是没有睡觉的。
原本想着等他再大一点就打他出出气,但是后来他成长的每一天,我都找不到理由报仇。
等他满月了,他的眼珠子就能看见妈妈的影子了。
我总是凑得很近,用两颗黑眼珠子盯着他的黑眼珠子。
然后跟他一起“哦、哦”
他很乖,除了能吃点儿。
我还记得他十分爱笑,睡觉前仿佛是最开心的时候。
亲他手掌心会笑,亲他脚丫子会笑,用头蹭他的怀也会笑。
等再大一点,他学会了抓握,最爱抓的东西就是妈妈的头发。
再大一点,饿了困了都会发出“ama”的音节,我开始第一次忍不住亲他。
这一亲,便一发不可收拾。
去他的科学育儿知识。
等到他满了周岁,我一个人在家里为他办了抓周仪式。
他现在才刚满两岁,他才刚刚找到爸爸,也才刚刚找回外公外婆
想到这里,我再也绷不住了,我知道哭没用,但现在我唯剩最没有用的眼泪。
是妈妈的错,妈妈的眼睛离开你了,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多多他,最怕疼了”我哭的力竭。
承光扶着我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安慰道:“多多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就在这时,急诊室的门打开,护士径直走到我面前:“姚多多急需输血!你们谁来?”
我们四个同时凑过去:“我来!”
承光拦住我:“你身体太虚了,我来!”
护士不耐烦地道:“你们四个都去,做血型配对!”
慌乱中我才想起来,我的血型跟多多并不符合,他跟爸爸的血型应该是一样的。
于是我留在了急诊室门口守着,他们去做了血型配对。
我等了一会儿,心中焦急,又跟了过去。
去采血室却没看到承光和易南,只看见安瑜在化验室里,对着一堆报告发呆。
我蹙蹙眉,实在不想再看到她,于是转身离开。
没等血型结果出来,安瑜的舅舅便从血库调来了足量的血袋。
我看着一车子的血袋被推进去,我的心被揪在了半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疲惫地靠在墙上。
终于,急诊室的门被推开,主治医生走出来:“孩子救回来了,转去ICU,观察48小时,如果没有内出血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说完,医生叹口气:“你们做家长的一定要注意点,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承受的起这些!”
我一下子哭出来。
泪水断线一般流淌过整个脸颊。
不幸中的万幸是梯台的阶梯虽然看起来是水泥式样,但其实是一种轻便的特殊材料。
团子滚下来时,自发地护住了头。
否则,任谁也救不回他。
但脏器还是有些受损,小胳膊受伤最严重,需要打石膏固定。
我站在ICU的窗口往里看,我看见小小的他躺在病**,身上插着尿管和氧气,头发被剔去了一块,头皮上扎着针。
我的心就像被撕成了碎片,有两块石头压在胸口处,又闷又疼。
太难受了,永生难忘的难受。
承光帮我办理好了所有住院手续。
易南和安瑜再也没有出现。
这夜,我执意守在医院,承光执意守着我。
于是我们俩,就像从舞会逃亡的贵族,落魄地倚在走廊里。
除了身上来不及褪去的衣衫,我们的眼里没有任何光泽。
后半夜,承光让司机送来了换洗衣服,他的还行,我的实在太难受。
于是我去医院的卫生间换上便装,也喘了喘气。
出来时,承光也换上了一件灰色卫衣和休闲裤,还是在原地等我。
我走上前去,将礼服递给司机,问承光:“安瑜那边,怎么样了?”
承光摇头:“我没问,不过你不是说,他没有怀孕么?”
我垂垂眼:“她耍我的吧,想让我在易南面前出丑”
承光眉头紧锁:“从前只觉得她是个普通的富家女孩儿,却没想到她如此心狠手辣。”
我咬唇:“我能告她么?故意伤害罪?能定罪吗?”
承光认真地想:“安家虽然不从商,但是从政。”
说到这里,我就懂了。
我垂下眼去:“都怪我太没用了。”
承光握住我的双肩:“给我点时间,等我再强大一点。”
我抬眼,好像我也只能依靠承光了。
“两个月,就两个月。”承光呢喃。
我问他:“什么两个月?”
他安慰似地笑笑,眼里是分辨不清的水色:“没什么,你要不要靠在我肩上休息一会儿?”
我虽摇摇头,却还是睡了过去。
中途醒了两次,我去窗口查看,看着团子安稳地睡着就放心地又坐回原处。
直到翌日医院上班,主治医生将我和承光批评了一顿。
大意是:“你们守在这里有什么用?转去普通病房谁照顾孩子?”
我和承光大喜,抓住主治医生的胳膊再三确认:“姚多多渡过危险期了吗?”
医生满脸严肃:“虽然各项指标尽数趋向平稳,但也不容大意,再观察24小时,去去去,你们赶紧回去,别挤在这里耽误我们上班了!”
于是我在医生的再三催促下,终于和承光回了家。
谁知我们前脚进家门,后脚易南就带着安瑜来了。
我严重怀疑,他们在哪里安装了摄像头,监视我们的动态。
但我疲惫不堪,心情也不好,实在不想见他们,于是摆脱承光应对,我躲进了团子的儿童房。
我抱着团子最爱的鸭子玩偶,想起了他天真的笑容。
我仿佛听见他拿着鸭子递给易南时,说:“你好呀,鸭子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