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闭着一双眼,他的眼线很长,弧度也很好看,如果睁开来,估计是双挺不错的桃花眼,眉骨比较高显得眼窝很深,鼻梁笔直,脸颊瘦削,在唇边有两条轻微的法令纹,可以看出这人并不算年轻。身上烟灰色的大衣浸透了水变成了黑色,扣子敞开了几颗,里面的V领针织背心和衬衫都湿乎乎地贴在身上,甚至能看到肌肉起伏的弧度。明明是落汤鸡一般的造型偏偏在他身上看不出太狼狈的感觉。
“麻烦……”那个年纪小些的男生嘀咕了一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着有些木讷的感觉。他把地上那人的胳膊拎起来,架上自己的脖颈,然后猛地一个使力——
“噗——”不小心岔了气的男生皱了皱眉,重新蹲下去,看着那个几乎没挪动位置的男人,双眼中隐隐出现一丝不耐烦的感觉。他蹲在那儿,两手搭在膝盖上,盯着那个男人看了半天,最后伸手面无表情地把那个男人大衣给脱了下来。那件大衣干着的时候还好,湿着简直重得要命,白白加了很大的重量。
他把男人的胳膊重新绕过脖颈搭到自己的肩膀上,试了两次,才总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都说晕了或者喝多了的人会显得特别重,一点也不假……
男生一边面无表情地低声吐槽:“真是头猪。”一边架着男人跌跌撞撞艰难地朝前挪动,脖颈往上,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而憋得泛红,没走几步就开始气喘吁吁的。
就在他认真地考虑把男人就这么扔在海边的可行性时,身上压着的重量突然轻了一些,绕过他的脖颈正被他拽着的手也动了动。
男生面无表情地偏了偏头,不出预料地看到男人一直闭着的双眼睁了开来,一贯精明的眸子在这清醒的片刻显得有些水蒙蒙的,似乎有些懵的样子。
“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男人感觉到身上的湿意,垂眼看了看两人落汤鸡一般的状态,有些反应不过来。
“…………”架着他的男生没有答话,而是默默地冲天翻了白眼,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问话,一脸习以为常但是又极为无语的样子。
男人看到那个男生沉默着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样子,再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海,道:“我又……?”
男生依旧没有开口答他的话,似乎觉得压根没有必要反正他自问自答也能很快搞清楚状态一般。
“刚才掉进海里了?”果然,那个男人又开了口,问道。
男生继续翻白眼,心说废话,不然是自己跑进去穿着衣服洗了遍澡么……
“醒了就自己走……”男生不耐烦地拍了拍还垂在他肩膀上的手,慢吞吞地咕哝道:“你太重了。”他侧身避开了一些,让那个男人的手从他肩膀上滑下去,然后朝旁边挪了一小步,独自站直了身体揉着被压得有些疼的肩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那个男人。
他每次事后都会陷入这样的神情里,深深地锁着眉,似乎想努力回想起一些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一般。
嗤——男生扭开脸,心里道:傻站着有用么?反正也不可能想出朵花来,解释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什么长进……
谁知那个男人却猛地抬起眼,盯着他道:“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跟着大师去完医务室正朝宿舍楼方向走的罗小晨突然一拍手掌。
“卧槽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行不行?!”夏之铭还在纠结熟人和非熟人的问题,被罗小晨这么一嗓子惊了一下,刚才似乎被触动了某个神经呼之欲出的东西就这么被吓没了,身为强迫症患者,他恼怒地简直想把罗小晨剁吧剁吧去喂兔子。
因为之前治人要紧,大师便把那些“吼”留在那个圈里没工夫想怎么处理的问题,这会儿正好走回那个圆圈那儿,大师正摸着下巴跟聂仁衍他们商量呢,被罗小晨这么一叫,也都盯着他看,心说:你想起什么来了?难不成你知道梼杌是谁?
谁知罗小晨却走了两步一把搂住聂仁衍的肩膀,笑得非常坏,道:“哥们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前几天窝在山洞里大概不知道。”
“什么?”聂仁衍有些糊涂,“老头子不是一直都在给我传纸鹤么,有什么好消息他没告诉我?”
“因为只有老头子反应不过来这对你来说是好消息。”罗小晨嘿嘿笑了两声,道:“还记得你去山洞之前,回宿舍来接叶昭的时候,引过来了一大片的雾吗?”
“嗯,怎么?”
“这件事其他人虽然不清楚,但是基地高层还是知道始末的,他们大概觉得你们两个有点类似于不定时炸弹,怕你们跟普通人住在一起,万一哪天雾来了祸及一栋楼的无辜,于是打算把你们两个踢出宿舍楼,但是你们又是他们必须抱住的大腿,而且也招惹不起,总不能把你们踹出基地吧,所以他们把原本给某个高层住的后头那个单独的小屋腾了出来,拨给你俩住。”
正决定好把那群“吼”塞进他那个布兜空间的大师听到罗小晨这么给聂仁衍解释了一遍,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僵着脸心说:要死了个臭小子!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外说,什么不定时炸弹,什么招惹不起,什么踹出基地……老夫这几天还没想好怎么跟他们开口呢,你怎么就跟倒豆子似的都说了!说不能挑点委婉的词吗?!
大师看到聂仁衍脸色一僵,心道要命了!赶紧开口道:“那什么,这都是那些人自说自话决定的,老夫正在想——”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聂仁衍的脸色在僵了那一下之后,明显转成了高兴的样子,冲罗小晨道:“卧槽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不早点儿告诉老子!”
“啊?”大师张了张口,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难道不是应该“掀翻那群高层咆哮敢把劳资当不定时炸弹,简直活腻味了”吗?
他一脸不解地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方思远和木头求解释,两人抽了抽嘴角望天,同步率爆表。他又看向夏之铭,后者被罗小晨这么一搅合也不再想什么熟人不熟人了,而是一脸无语地看看明显乐着的聂仁衍,又看看旁边表情有些僵硬的叶昭。
这是怎么回事?!被踢出群体塞进那个离这里几栋房子都有好一段距离的孤零零的单间这么值得开心?难不成是因为住得更加宽敞了?大师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倒不是看不出聂仁衍和叶昭之前不同寻常的关系,但是身为一个正经的老人家,他怎么也想不到聂仁衍住了这么久的合宿,已经欲求不满地快要憋死,早就希望能脱离苦海过二人世界去了!
罗小晨拍了拍聂仁衍的肩膀,一脸沉痛地道:“老子的眼睛再被你们闪个把月就该瞎了,所以过会儿回去把你俩的东西打包打包赶紧滚蛋吧!你看你,眼珠子都快变成绿的了……”
站在旁边的叶昭:“……………………你当我是死的?”所以你们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光注意到他眼珠子绿了,没注意到我眼珠子在冒火吗。
“额……”罗小晨抱歉地瞄了叶昭一眼,道:“这种时候,我还是更同情他一点……”
叶昭:“………………………”他盯着一直在挑战他神经的罗小晨和聂仁衍半晌,然后点了点头,道:“很好。”
罗小晨脖颈一凉,突然想到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就见叶昭面无表情地伸手从圆圈里拎了一只“吼”出来,盯着它圆滚滚的眼睛道:“来,这两个人,挨个儿舔一遍,舔完你就自由了。”声音凉丝丝的,听得罗小晨都快哭了。
“吼”默默看了叶昭三秒,似乎在看他说话的可信度,然后乐疯了一般蹬着后腿就要朝罗小晨扑去,口水直滴。
罗小晨:“娘喂~~~~~叶昭我错了!!!”QAQ
不过“吼”倒是一直没能从叶昭手里挣出去,而是被一旁的大师蹦跶着接过去,布兜一开,直接丢了进去。
照这么个趋势下去,他这布兜会变成古兽动物园吧=_,=
大师一脸麻木地打算抽紧布兜的袋口,结果就听布兜里传来一声尖鸣,火红的石榴从布兜里扑了出来,还掉了几根鸟毛。它扇着翅膀,悬停在大师面前,漆黑的小豆似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哀怨和愤怒,它瞪了大师半晌之后,抬起翅膀在大师脸上扇了一下,嘤咛一声,又扑回了布兜里:尼玛什么东西都往这里扔,把老娘的家当成垃圾场吗?愚蠢的人类!
大师:“………………………”连自家的鸟都这么横,这个世界简直丧心病狂,老夫一定要早日离开这些人!老夫要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