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洞房】
唐风抱着龙锦离开了裘府,并没有急着赶路,因为龙锦受欢喜虫的驱使,已经醒了过来,连他的催眠之术都无用了。
龙锦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张眼熟的脸,她心脏鼓噪着,越看那张脸越觉得口干舌燥,心底有什么东西驱使着她凑上前,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缠上了他的脖颈。
“龙锦?”唐风看向她。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微微仰起脸,软软的唇贴上了他的唇。
她吻上他的一瞬间,心底那几乎要将她燃烧成灰烬的灼热感终于稍稍消退了一些,她舒服得眯起眼睛轻轻喟叹了一声,食髓知味一般紧紧地吸吮着他的唇,整个身子都贴在了他的身上,双手也开始在他身上胡乱摸索着。
唐风一下子僵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任她上下其手大吃豆腐。
三首恶蛟却是瞪大了六只眼睛,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差点被这香艳的场景刺激得喷鼻血,只是……这场激情戏的女主角是西门龙锦,且她还如此主动这件事情让它有点接受不能。
“龙……龙锦,等一下。”唐风喉结微微颤动了一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推开了一些。
“嗯?”龙锦被他推开,擡起湿漉漉的眼睛,略有些委屈地看着他,“我好难受……唐风……”
听她用那般软糯的声音唤出了自己的名字,唐风感觉心脏再一次遭到重击,他轻咳一声,好不容易拉回了自己的理智:“……抱歉,是我大意了,让你遭了暗算。”
龙锦紧紧贴着他,因为体内的燥热感稍有缓解终于能够思考一些事情了,她眼睛微微一亮:“啊对了,可以找玉蝶看看能不能解决。”她说着,便伸手轻轻拍了拍袖子,“玉蝶,你醒着吗?”
毛毛虫玉蝶自那一日吞吃噬灵虫吃撑着了之后,便陷入了沉睡之中,半天没见它有个动静,龙锦将神识探入袖中一看……顿时无语。
毛毛虫玉蝶已经结成了一个带着花纹的茧。
本想着有这虫族的始祖在,解决欢喜虫应该也不在话下,结果……这是完全指望不上的节奏啊。
偏这时,体内那恐怖的燥热感再一次席卷而来,竟然有更猛烈之势,带着一种不灭火便会将她摧毁得摧枯拉朽之势。
这可真的是要命了。
她有些苦恼地伸手摸了摸唐风精致的脸颊,感觉到掌心舒适的触感,她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脸:“唐风……”
她的声音软糯得连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唐风觉得,即便自己是根木头,被这样挨挨蹭蹭的,也不可能没反应……当然,他不是木头。
而这个在他怀里不断点火的,是他命中注定的小媳妇。
“虽然有点对不起你,但你介不介意帮帮我?”龙锦摸了摸他的脸颊,终于忍不住开口请求。
唐风看着她绯红的双颊和湿漉漉的眼睛,轻轻地吐了口气,觉得自己再忍下去简直就是圣人了,他冷不丁伸手一把扯下了缠在龙锦手腕上的三头小蛇,在三头小蛇凄厉的惨叫声中将它甩到了一边,然后抱着龙锦一步跨入了觉醒之后自带的空间之中。
“喂喂喂!”三头小蛇气得在地上直跳。
就这样撇开它也太过分了!
但是随即它便意识到那两个人如此火急火燎地是干什么去了……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怪异了起来。
唐风的空间之中有座精致华丽的玲珑玉阁,他抱着龙锦,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铺着云锦的软榻之上,然而还未等他欺身上前,龙锦已经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别怕,我会温柔一些的……”龙锦轻轻喘息着,吐气如兰,说着便低头吻上了他形状美好的唇。
唐风一脸怪异……喂喂串词了,这难怪不应该是他的台词才对吗?
然而他很快便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了,他感觉龙锦的手钻进了他的衣服之中,那滑腻腻的小手在他身上到处游走,所到之处都带起了阵阵战栗与火花,让他恨不得立时将她吞吃入腹。
龙锦纵然是个温柔多情的性子,但这种真刀真枪的事情却实打实是头一遭,口中说得好像很靠得住的样子,但她实际上除了在唐风身上挨挨蹭蹭东摸摸西摸摸地点火之外,其他什么都不会。
也是,被种下了类似于媚药的欢喜虫,结果却因为对那陌生的感觉不知所措,便暴走杀人的女人……大概也只有这位龙锦大人了。
唐风隐忍地闭上了眼睛,默默忍受她在他身上毛手毛脚。
龙锦忙了半天,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心中十分苦恼,记得早年她意外得了一本合欢宗的双修功法,可是却一直没有看过,早知有今日,便该好好研读一番才是啊……
一边苦恼着,她下嘴一时没了分寸,一口叼住了唐风的喉结。
唐风难耐地轻轻嘶叫了一声,睁开微红的眼睛,终于忍无可忍抱住她的腰:“你到底会不会……”
“早年倒是得了一本双修功法,只是一直没有来得及研读。”龙锦面露抱歉之色,竟是十分地不好意思。
唐风心里顿时软成了一摊水,只觉得自己的小媳妇怎么看怎么可爱,他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轻轻吻上了她的唇:“别担心,这个我会。”
“那真是太好了。”龙锦一脸“终于有救了”的表情,微微仰起头,方便他吻她,还不忘交代一句,“如此便交给你了。”
“放心便是。”唐风忍笑,低头含住了她小巧圆润的耳垂。
嗯,这个,他觊觎很久了。
龙锦哪里见识过这个,低吟了一声,眼神一下子迷离了开来。
他轻轻拨开她的衣带,两人坦承相见的感觉十分奇怪,龙锦有些难耐地动了动身子,只觉得体内的那把火烧得更旺了,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能尽可能地贴近他的身子。
“唐风……呜!”
有什么闯进了她的身体里,带来一阵刺痛感,她微微瞪大眼睛,一脸错愕地看着唐风秀美的脸颊。
他的额上微微沁着汗珠,似乎也已是忍到了极限,龙锦眼神便是一软,擡手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龙锦,龙锦,龙锦……”他深深地埋入她的身体之中,怜惜地轻吻着她,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名字被他在舌头轻轻打了个滚念出来的时候,竟有一种缠绵悱恻的感觉,龙锦感觉自己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颤抖着抱住了他,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肩上,一口咬住。
龙锦因为欢喜虫剥离了身体的关系,已经累极睡去,唐风却还是兴致未减,他半倚在软榻上,支着脑袋侧身望着睡着的龙锦,只觉得那眉眼、那湿润润的唇,无一处不可爱。
这算是和他的小媳妇提前洞房了吧?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滑过她的眉眼,想起了她过往的种种。
那时,他入传承堂十年都未能成功引气入体,只能抱着勤能补拙这个念头来安慰自己,每日早早坐在传承堂凉亭的石椅上打坐,期望可以打破身体里的那层壁障,得以成功引气入体。
可其实,那时的他内心里已经绝望了吧。
直至那日,她闯进了他的生活,那时,她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好半晌,直盯得他不自在地睁开眼睛,问她:“你干什么这样看我?”
她不理,只一径看着他。
“你也看不起我么?”他却因此陷入了悲观之中,在龙族传承堂十年,如同隐形人一般不被人注意的十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拥有的十年,谁都可以踩他一脚的十年。
“我已经来这里十年了,却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办不到……没有引气入体我便没办法参加试炼……今年已经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再没有办法引气入体,我就要离开这里回俗世去了。”他因为自卑和压抑,终于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
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说着,并没有表示什么,直至他终于自觉无趣,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却是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她冲他微微笑了一下,示意他蹲下身。
然后,她将手放在他心口的位置,将那只在他心脏中埋伏了十年的旱天虫取了出来。
在旱天虫取出的一瞬间,他终于引气人体成功了。
如果没有她在,如果没有她替他取出了旱天虫,也许他便真的要如那幕后之人所期望的那样,在人世间汲汲营营地这样轮回下去,直到迷失了自己,忘记了自己的来处,忘记了自己的姓名,最终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身为帝君,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那么落魄的时候。
正如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样爱着一个人。
她会在他被传承堂的其他弟子欺辱殴打的时候,出面救下他,为他治伤,为他洗精伐髓,为他准备一盆温热的浴汤和一套干净的衣物。
她会在神魔之地里悄悄寻到一只冉遗,全然不顾那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将冉遗塞入他口中。
她是那么地温柔善良,她值得拥有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龙锦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微微一愣,只觉得唐风凝视着她的眼神十分奇怪。
那种温柔得能醉死人的眼神,以龙锦粗壮的神经明显暂不能领会这其中的深意……
“唐风?”
唐风一下子回过神来,一脸温柔地冲她笑了笑,替她将脸上微乱的发丝拨开:“你醒了。”
龙锦却是略略有些羞愧,她竟然就这么把一个清纯美好的美少年给拆吃入腹了,她纠结了半晌,终于擡手摸了摸他的脸,安慰道:“别难过,我会对你负责的。”
唐风脸上温柔的笑意一下子裂掉了。
……这也是我的台词!
“那你打算如何对我负责?”唐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个问题让龙锦深深地纠结了。
“看,你根本就是不打算负责吧。”唐风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要不,你说说看?”龙锦虚心求教。
“除了嫁给我,你还有其他选择吗?”唐风瘫着脸道。
嫁给他?
龙锦微微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唐风眯了眯眼睛,很好,看她的样子心里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这一茬呢,竟然惊讶成这副样子。
“嫁给你是没有问题,不过……这样你会不会太过吃亏了?”龙锦想了想,十分贴心地给他分析,“虽然这也是我对你负责的表现,但若是你日后有了心爱的女子,可怎么是好?”
真是破坏气氛的好手!
唐风磨了磨牙,终于忍不住暴躁了:“你完全感觉不到,我喜欢的人,是你吗?”
龙锦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
“你……喜欢我?”她呆呆地问。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唐风一脸郁闷。
龙锦呆呆地看了他半晌,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这下,呆住的那个变成了唐风,他完全没想到这不解风情的小媳妇突然之间竟是如此主动且贴心。
“你,真的喜欢我吗?”耳边,传来龙锦的声音。
因为她抱着他的缘故,她的声音距离他很近,听得他心里十分熨帖。
“嗯,真的。”唐风一下子放软了表情,温柔地反手抱着她,道。
“有多喜欢呢?”她又问。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又怎么衡量呢?唐风想了一下,才道:“我觉得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姑娘,值得天底下所有人善良以待,不再忍受一丝委屈和苦楚。”
“那如果……你喜欢我这件事情,和你想要做的其他事情,产生了冲突呢?”
“没有任何事情比你更重要,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我放弃你。”
龙锦垂下眼帘,默默地抱紧了他。
“唐风。”
“嗯?”
“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
“……请不要再抢我的台词了,好吗?”唐风终于忍不住了,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了些许,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然后盯着她湿润润的唇,忍不住低头深深地吻了上去。
龙锦感觉到了他的唇在自己的唇上肆虐,这种感觉很奇妙,和之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猛烈情事完全不同,她感觉自己空荡荡的心仿佛被什么填满了一般,有一种无比踏实的感觉。
她微微仰起头,凑近了他,抱着他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唐风表示很满意,他的小媳妇除了偶尔喜欢抢他的台词之外,真是贴心又可爱。
“嗯,对了,这是哪里?阿三呢?”龙锦忽然问。
唐风抽了抽眼角,决定收回先前的评价。
同时给莫名躺枪的恶蛟覃天记了一笔小黑账。
空间外头的草地上,凄风苦雨地等待了一整夜的恶蛟覃天突然一阵恶寒,打了个喷嚏之后愤愤不平地嘟囔了一句:“那两个人还有完没完了。”
这话刚落下,便见龙锦和唐风手拉手出现了。
覃天默默别开头,觉得这两个人伤眼极了。
“你对我很有意见?”唐风笑眯眯地道。
覃天打了个寒战,果断摇头,然后觉得多说多错,于是再不说什么,只默默缠上了龙锦的手腕。
“既然裘家事了,我们这便去寻找神魔之地吧。”龙锦还记挂着对唐风很重要的那半根链子,“我只知道三千五百多年之前的神魔之地,如今已经隔了这数千年,地壳经历了种种变化,想要寻到神魔之地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唐风见她如此为自己考虑,眼神一下子暖了下来,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不用担心,我对那半根链子有所感应,只要跟着我的感觉走,便不会有错。”
“那便太好了。”有了目标,龙锦高兴了起来。
此时距离那目标太远,唐风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一个大概的方向,因为时间已经很紧迫,龙锦将一身皮毛养得油光水滑的避水问晴兽从芥子空间中放了出来。
阿晴十分亲昵地蹭了蹭龙锦,经过各种丹药和神仙饮的治疗滋养,阿晴的神魂已经修复了大半,此时状态看起来大好。
两人乘着避水问晴兽,开始赶路。
“不过,我到底是怎么中的招?”半天之后,龙锦才忽然想起来了这个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就算是慕容霜下的手,可是欢喜虫是怎么到她身上去的?
唐风沉默了一下,才道:“是我连累了你。”
那时桃叶突兀地抱住他的腿求饶的时候,便已经将欢喜虫寄放在他身上了吧,只是他太过大意,以至竟然让龙锦中了招。
听唐风说起,龙锦才想起来那时唐风拉住她的手时,她的确有过一点异样的感觉,原来便是那个时候啊,她笑了笑:“那桃叶倒真有几分手段。”
胆大心细且贪婪狠毒,作为一个婢女真是屈才了。
唐风眼中一黯,没有说什么。
三头小蛇却是默默抖了抖,它可是亲眼看到唐风放了一个寄宿藤的种子出去,此时那个心比天高的桃叶八成已经成了寄宿藤的养料了吧。
接下来的路途,唐风都是异常地沉默。
龙锦拉了拉他的手。
“嗯?”唐风看向她。
“不要在意,反正结果是好的,不是吗?”龙锦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
唐风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气氛似乎一下子好了起来,龙锦忽然起了兴致,掏出了那只被她丢在储物手镯中遗忘了许久的玉埙来,放到唇边。
悠扬的曲声便在这片广袤的天空下响了起来。
很耳熟的调子,唐风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被龙锦握在手中的那只玉埙,看到这个玉埙的时候,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
这玉埙更眼熟呢。
那次九幽大陆的秘境之行里,慕容霜便是为了这个玉埙一路追杀那对祖孙。
只是那时他尚未觉醒,不知道这玉埙意味着什么,如今再看到,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原来真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这竟是他丢失已久的兵符,执此符者,可掌北方天界八百万天兵。
龙锦却不知道唐风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手中这个小小的玉埙有多么大的能量,她只悠悠地吹着那首《逍遥调》。
曲调悠扬,在那曲声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明媚了起来,红尘渺渺,不过一笑,爱恨情仇,最是无聊,酒尽兴,歌尽欢,人生在世,逍遥最好。
只是这一次,那曲声似乎又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唐风细细地听着,那一回在九幽大陆的那个小村庄里,他也听她吹过这首曲子,那时,她吹出来的这首曲子虽然自在逍遥,却隐隐透着无边的寂寥,可是此时不同,竟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是因为他而改变了吗?
唐风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传说中,这玉埙是可以使时光倒转的法宝,叫溯光。”曲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龙锦摸着手中那刻着一个“锦”字的玉埙,笑道,“也曾有人说这玉埙之中原该有一滴上古神兽的精血,于是把我剖腹拆骨,投进炼丹炉,就为了得到有可能被我吞噬了的那一滴神兽精血。”
唐风眉头一蹙:“简直荒谬!”
“是啊,简直荒谬。”龙锦轻轻地喟叹了一声,“这玉埙在我手里,不过是个普通的乐器而已,却偏偏无端端生出了那么许多以讹传讹的笑话。”
夜清和的师门为了寻一滴不存在的精血,与她不死不休。
慕容霜为了这个被取名为“溯光”的法宝,一路追杀夜清和和那个叫阿锦的小姑娘。
闻歌也为了它,千方百计出面掳走了她。
若是夜清和在天有灵,一定会笑,若是这“溯光”真能使时光倒转,她头一个便用了,又何必得了那么一个凄凉的结局。
这玉埙太过沉重,自从回到她手中之后,她便一直刻意遗忘着。
直到今日,她才有了兴致再一次吹响它。
唐风心疼她受过的苦,伸手将她拥入了怀抱:“若是我们早一点遇见,便好了。”
那他一定不会舍得让她受那么多的苦。
龙锦摸摸他的脸颊,表示收到了他的心意。
唐风被她逗弄小猫一样的动作逗笑了,然后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玉埙,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玉埙,好好收着吧。”
“喂喂,你们这么悠闲真的好么?”见他们一副你侬我侬黏黏糊糊的样子,三头小蛇憋不住了,“天绝公子的预言要怎么办?”
“天绝公子的预言?”龙锦微微一怔,看向唐风,“什么预言?”
被破坏了大好气氛的唐风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缠在龙锦手腕上的三头小蛇,看得那三头小蛇一个激灵,它默默咬住尾巴在心里流泪,灭世之劫的预言啊!它很怕的好吗!不提醒一下它怕这位唐风大人心太大忘记这一茬啊!
见龙锦追问,唐风也没有隐瞒,将天绝公子的预言告诉了龙锦。
听到“神将灭世”这个预言,龙锦的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天绝公子的预言术一向很准?”见龙锦面色不大好看,唐风摸了摸她的脸颊,问。
龙锦的表情沉重:“我原是出自鲤族西门氏,出生之日得了天绝公子批命,‘金鳞岂是池中物,不日天书下九重’,然后我便为这句批命生,为这句批命死。”
“你信他,是因为你真的如他所说,化龙成功了么?”
“难道不对吗?”
“但凡一个稍稍有点资质的鲤族,经过你那样的艰苦修行,都有可能化身为龙。”唐风看着她的眼神十分温柔,“凡事有因才有果,预言只是一个因,也有可能是这个因导致了那个果,预言并不是一件绝对的事情,事在人为,凡事都有变数。”
“你说得有点深奥。”龙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可是据我所知,天绝公子的预言从来没有失误过。”
“那他估计要晚节不保了。”唐风笑了笑,口气十分轻快。
龙锦有些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的相公我,便是那个变数啊。”唐风笑眯眯地道。
三头小蛇默默咬着尾巴当背景,觉得这一幕实在太伤眼了,这话说得也忒令人牙酸了。
龙锦看了他一眼,笑着挑了挑眉:“那么相公,你娘子我是否有幸知道,您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唐风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他顺手将三头小蛇给变成了墨玉镯子,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媳妇狠狠亲了一下。
龙锦笑眯眯地任他施为,只一径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
唐风被她看得有些发窘,到底皮不够厚,放开了她,轻咳一声道:“龙锦,我本不想将你卷入麻烦,可如今有了天神灭世的预言,你又已经成了我的妻子,我便不好再瞒着你了。”他说着,眼神温柔了下来,又忍不住抱了抱她,“我本想等一切麻烦都解决了之后,再风风光光向你求亲的。”
龙锦却是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你娘子我可不是见不得风雨的花朵,你不要忘了,我是九幽大陆赫赫有名的战神西门龙锦啊。”
“可是作为相公,让你不得不面对危险,便是我无能。”唐风一脸气馁。
“傻气。”龙锦点评。
“我是颛顼。”唐风看着她的眼睛,“你要记住相公的名字啊。”
听到这个名字,龙锦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她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种特别玄妙的,如蒙圣音的感觉。
等……等一下,颛顼?
天帝颛顼?!
“所谓大天劫,所谓诸神的怒火,不过是仙界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想将我彻底灭杀在下界的手段而已。”唐风脸上带了一丝不屑,“便是当初朱雀火离赌上性命才完成的弑神阵,也不过是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而已。”
这真相,有点幻灭啊。
龙锦呆呆地看着唐风有些回不了神,她虽然想过唐风有可能来历不凡,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来历会大成这样啊……
衣袖里,原本因为被唐风变成了墨玉镯子而十分气愤的三头小蛇默闭上了眼睛,乖乖当它的镯子,难怪它连西门龙锦那个女人都敢挑衅,却独独面对觉醒后的唐风胆怯了。
原来……这是它身为恶蛟趋利避害的本能在作祟啊!
竟然是天帝!它是猜想过唐风来历不凡,但也从未敢往这上头想啊!
这厢龙锦被自己相公的来头打击得呆滞了,忽然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什么?”唐风好奇地问。
“我终于不用纠结自己是不是老牛吃嫩草了。”龙锦理直气壮地看向唐风。
要是这么算起来的话,那唐风的年纪可比她大多了。
唐风撑不住笑了,他抱住龙锦:“是是是,是我吃嫩草了。”
嫩草西门龙锦觉得很满意。
“天绝公子的预言虽然作不得真,但也是有迹可循,我们两人要面对你在天界的对手,还要顾及王族在这其中动手脚,着实有些忙不过来,且这是大事,并不只是你我的事情,关乎天下苍生,也该向族中禀报一声,让他们早做准备。”龙锦笑过之后,说起了正事。
“我们两个”这个称呼让唐风十分高兴,他点点头:“听你的。”
龙锦便将天绝公子关于“神将灭世”的预言传讯回了族中,同时又私下里另传了一封私讯给大长老,将事情的真相都同他说了,除上唐风的身份没有说之外,其他能说的都说了,包括弑神阵破损与王族有关联之事。
“你怀疑龙族里也有人和天界的人勾结?”唐风看着她私下传了私讯给大长老,问。
“嗯,关家的态度太奇怪了,我不信区区一界凡人家族胆敢背叛龙族,定然有人授意了他什么。”龙锦道,说完,又道,“只是你我之事得空还得回去跟大长老爷爷说一声,毕竟……我现在是他的孙女。”
“好。”唐风眼神柔软,“都听你的,他是你的爷爷,便也是我的爷爷。”
龙锦手腕上的墨玉镯子默默吐槽,你当人家是爷爷,也得看人家是否消受得起啊……也不知道会不会吓着老人家。
这也是唐风疏忽了,他以为已经封闭了覃天的五感,却不料这厮耳力惊人,一般的封闭术对它而言,竟没什么用处,只是好在覃天也乖觉,没有让唐风发现,不然它估计唐风会恼羞成怒捏死它……
【被辜负的心意】
慕容霜觉得自从那晚从裘家逃回来之后,便诸事不顺,首先是她被唐风甩回来的那一箭刺伤了肩膀,那是她自己凝出来的寒冰箭,伤口愈合极其缓慢,这一招用来对付敌人十分好用,可如今落在自己身上,却是难受得紧,为此,她不得不待在族中养伤哪里也去不得。
然后是父亲的态度变得有些冷漠,一直找不到人,说是在闭关,可是以前即使是闭关,父亲也一定会给自己留口讯,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
连父亲的心腹飞阴叔叔看她的表情都不对了,态度也没有了从前的恭敬和热络。
有些郁闷地一脚踢开庭院中的小石子,慕容霜神色郁郁地回了房间。
仰面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慕容霜摸出传讯玉简,发了一个口讯给闻歌,但是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得到回音。
虽然以前闻歌也是对她不冷不热的,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完全不回她的传讯玉简的情况出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了,大概便是从西门龙兰告诉她西门龙锦那个女人还活着的时候开始的吧。那时,她正因为闻歌忽然之间不理她而感到不安,却突然收到了西门龙兰的消息,告知了她西门龙锦还活着这件事。
……所以,果然是因为西门龙锦那个女人还活着,闻歌对她的态度才会重新变得冷漠起来的吧!
慕容霜愤愤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依然秀美的模样,时间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反而让她变得更有魅力起来,难道这样的自己还不够好吗?闻歌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她是那样地喜欢着闻歌,从见到他第一面起便喜欢着他,几千年前来从来不曾有过丝毫的改变。
这样的心意,他也没有丝毫的感动吗?
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她的心意焐热了吧?
只因为那个疑似西门龙锦的女人出现,便立刻把她抛到脑后吗?
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要如此卑微?
她是慕容云实的女儿,她是王族的王女,她有着这样高贵的身份,为什么要因为爱着一个人而卑微到尘埃里去呢?
心中的抑郁不平让她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来,忽而坐起身,紧紧捏着那枚玉简,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
“闻歌,你已经见过西门龙锦了吧?你一直喜欢的人是西门龙锦,对不对?可惜呢,你再也没有机会了,西门龙锦已经和唐风在一起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将这些话封入传讯玉简,慕容霜几乎是带着些报复的快感将这封口讯发出去的。
她走下床,将那块玉简放在桌上,然后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盯着玉简发呆。
果然,不过片刻工夫,传讯玉简便亮了起来。
慕容霜神色复杂地拿起那枚传讯玉简,里头传来了闻歌冷冽的声音:“你对她做了什么?”
慕容霜紧紧咬住嘴唇,眼中几乎气出了泪来,果然只有关于西门龙锦的事情,他才会急着回复自己吗?
“闻歌,我心里很难过,我替父亲清理门户杀了天绝公子,可是父亲非但没有夸奖我,还一直没有见我,我总觉得心里很不安,似乎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闻歌,你来看看我好不好?”她垂着头,自欺欺人地对着手中的传讯玉简诉说着心里的不安。
仿佛这样……闻歌便会真的来安慰她似的。
她忍着泪意,将手中的传讯玉简发了出去。
这一次,传讯玉简很快便亮了,慕容霜眼中透出了一丝喜色,然而待她听到玉简中的话时,气得一把将那玉简摔了出去。
“你对她做了什么,她现在在哪里?”摔碎的玉简里只有这么一句话。
他甚至没有关心她一句。
明明她是那么需要他的安慰……
“西门龙锦西门龙锦西门龙锦!她到底有什么好!”慕容霜气得大叫,挥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在了地上。
这时,空间突然一阵波动,一个面色冷漠的白衣男子自虚空之中一脚跨入了她的房间。
慕容霜愣了一下,才呆呆地看向那突然出现的男子:“闻歌?”
她曾经多少次幻想过闻歌会这样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与她来相会,可是这样的场景从来都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中,闻歌一次也没有主动出现过。
现在,他终于来了。
只是因为她提起了西门龙锦的事情吗?
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你对她做了什么?”闻歌看着她,冷冷开口,可是仔细看的话,他一贯平静的眸中有着不安和急切。
这些,当然瞒不过慕容霜的眼睛。
她是那么爱着他啊,她怎么可能看漏他眼中的情绪。
可是正因为没有错过那些情绪,她才更为自己悲哀,她爱了几千年的男人,爱的从来都是另一个人啊。
“我在她身上种下了欢喜虫。”明明心底在哭泣,明明一颗心仿佛泡在了苦水里一般酸胀得发疼,可是慕容霜却听到了自己的笑声,她笑盈盈地对着他道,“欢喜虫,你知道的吧?必须和男人交欢才能解的欢喜虫,这个时候,你那个冰清玉洁的师父大概已经和唐风在一起了吧。”
听了她的话,闻歌的眼中飞快地透出了一丝杀意,慕容霜只感觉胸口一震,殷红的血丝便从唇角流了出来。
“若你不是慕容云实的女儿,我一定现在就杀了你。”闻歌一脸嫌恶地说完,再不看她一眼,消失在了原地。
“闻歌!”
看着他毫不犹豫消失的背影,慕容霜心中大恸,她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失声大叫,可是他还是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就如同那一日,在九幽大陆的无方酒楼里,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因为心生喜欢而试图跟西门龙锦买下他的场景一样。
“在下极喜欢这位公子,愿出一百万金,不知姐姐可否割爱。”
“闻歌,你可喜欢这位姑娘?”西门龙锦这样问他。
在她期待的眼神里,他只抱着那盒桃酥,看也不曾看她一眼,只垂着眼帘摇头:“不喜欢。”
那样直白地拒绝,不留一丝情面。
她却还在急急地跟他解释。
“你叫闻歌?”她有些急切地拉住他的衣袖,连唤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她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生怕唐突了他,“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若愿意跟着我,我必真心相待,绝不欺辱于你……”
听到她的话,他终于擡起眸子看向她。
可是她还来不及欣喜,却在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片冰冷的杀机,他想用他最擅长的幻术杀了她。
若非西门龙锦轻轻拍了他一下,阻止了他。
那时,他便会出手杀了她吧?
就如同之前死在他幻术下的那个男人一样。
可是,虽然他因为西门龙锦的话再一次垂下了眸子,放弃了杀她,但同时也伸手截断了那被她拉过的衣袖。
他因为不喜欢她的碰触竟然截断了自己的衣袖。
慕容霜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终于忍不住掩面失声痛哭,她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再理会她了。
她从来没有拥有过他。
却再一次失去了他。
也不知哭了有多久,她终于感觉到了疲惫,可是伺候她的清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几千年来,叫清景的婢女她已经换过了十几个,可是再没有一个像曾经的那个清景那样得她心意。现在这个清景是父亲给的,虽然日常伺候得也算周到,但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
她固执地给每一任伺候她的婢女都取名为清景,也不知道是想留住些什么。
她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她自己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擦了擦因为流眼泪而有些干涩的眼睛,却忽然感觉身体骤然一冷。
这熟悉的感觉让她感觉有些不妙,甚至是恐惧。
可是有些事情,不会因为她恐惧便停止发生。
初时的寒冷过后,便是一阵炽热,一时仿佛被浸在了冰水之中连灵魂都被冻得发僵,一时又仿佛被扔到火堆里整个人都烧了起来,那冷热交替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她痛苦地摔倒在地上,蜷成一团,在这种时候,她体内的火毒和寒毒居然再一次发作了……
而这样生不如死的痛楚,她每年都必须生受几次。
慕容霜连哭都哭不出来,她瑟瑟发抖着,痛苦得恨不能立刻死去。
这样痛苦的感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她蜷在地上,等待着体内那极冷极热不断交替的感觉慢慢过去,知道自己终于又挨过了这一次。
她躺在地上,满身都是黏腻腻的冷汗,她一动也不想动,整个人如同已经死过了一次般。
“小姐?”清景的声音在门口传来。
她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慕容霜,忙匆匆上前,将她扶到了床上。
慕容霜闭着眼睛,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起来似的,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姐?小姐?”耳畔,清景似乎唤了她几声,慕容霜没有开口,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任凭清景将她扶到了床上,盖上了被子,她昏昏沉沉躺了许久,才终于觉得有了一丝力气。
待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清景正鬼鬼祟祟地在她房间里翻找着什么。
“清景。”她定定地看了一阵,突然开口。
清景被吓了一跳,匆忙回过头来,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小姐你醒了?”
“你在找什么?”慕容霜冷冷地看着她,问。
清景看着她,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的脸色十分平静,连一丝惧怕都没有。
看着这个样子的清景,慕容霜反而害怕了起来,她总觉得有什么她冥冥之中已经有所感觉但却并不想正视的事情,要发生了。
“主子让我问你,天绝公子死的时候,是否有什么东西交给了你。”清景看着她,声音平平地道。
清景的主子,除了王族的主宰、她的父亲慕容云实,还会有谁呢。
慕容霜心底有些悲哀,她摇摇头:“没有,我杀了他就跑了。”
清景便没有再说什么,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慕容霜呆呆地在床上躺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在天绝公子离开王族的前一天,他曾经来找过她,给了她一个十分陈旧的发簪。
“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你要好好保存,记得不要交给任何人。”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只是对于天绝公子这个相貌堪称绝色的男人,慕容霜从来就没有一丝好感,他虽然号称是父亲的头号谋臣,但所有人都说他其实就是父亲养着的男宠。最令她无法忍受的是,他竟然和母亲一起背叛了父亲,两人偷偷有了私情。甚至,母亲为了那个男人,不愿意为父亲生下孩子,竟然吞食了冰凌神石,导致她一出生便是冰火相冲的血脉,让她为此受尽了苦楚。
她出生之日,便是母亲的忌日。
她一直是跟着父亲长大的,她对于“母亲”这个词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和好感,甚至是厌恶的,因为那个女人为了自己的私情背叛了父亲,还害得她带着缺陷诞生。
何其自私。
因此天绝公子给的那只发簪,她已经不记得自己随手丢到哪里去了。清景想要找的……会不会就是那只发簪?难道那只毫不起眼的发簪里会有什么秘密吗?
她的心突然怦怦怦地跳了起来,一种紧张和急迫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担心有人在暗中窥伺她,不敢立刻大张旗鼓地去找那只发簪,而是不动声色地慢慢起了身,将身上被汗浸透了的衣服换了下来,又擦了把脸,这才坐到了梳妆镜前,打散了头发,自己慢慢地梳头。
然后,打开妆盒,开始翻找佩饰。
那只陈旧的发簪,便孤零零被丢在妆盒的最底层,跟一些她不常用的陈旧首饰放在一块,毫不起眼。
她刻意一层一层将妆盒翻过,然后随手拿起那只发簪,将它簪在了头发上,偏头看了看,又施了一个小小的法术让它看起来光亮如新,以致看起来不会太过突兀。
做完这一切,她心里已是紧张到了极致,她担心被看出什么端倪,想了想,她干脆出屋去找父亲。
父亲还在闭关,拦住她的是潜月,刚好此时是他轮值,看到慕容霜他一贯冰冷的表情有了些无奈:“王女,您不能进去。”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肯见我,但是身为王女,我不能容许被一个婢女爬到头上,你转告我父亲,我要换掉清景,她实在太过张狂,竟然敢假借父亲的名义翻我的屋子。”慕容霜一脸骄纵地对那拦住她的潜月道。
“我会转告的。”潜月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得点头应下。
慕容霜深深地看了一眼潜月身后那个一直紧闭着门的房间,这才一脸高傲地转身离开。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关于母亲,关于天绝公子的事情,都是父亲的心腹飞阴叔叔告诉她的。她也一直深信不疑,甚至一有机会便替父亲出手杀了那个害他戴了“绿帽子”的天绝公子。
可是此时,她忽然害怕了。
她害怕她做错了什么。
而这个错误,已经没办法挽回。
【心有执念】
这厢,唐风和龙锦正一路循着那半根链子的感应去寻找神魔之地的所在,待直入一片隐于俗世的山脉之中,两人才发现,他们所寻找的神魔之地,竟然就在鱼龙族的范围之内。
“这可真是不凑巧。”龙锦揉了揉额头。
如果有可能,她是真的不想再跟西门龙兰打照面了。
相信西门龙兰也是这么认为的。
唐风却是突然沉默了下来,他盯着眼前那片绵延不绝的山脉,面色难得的有些凝重。
“别担心,实在不行我们强闯就是了。”见他面露难色,龙锦拍了拍他的肩,出言安慰道。
听了这话,三头小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道这可真是霸王作风,不过如果对象是西门龙兰那个女人,它倒也很是赞同,自古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我感觉不到链子的所在了。”唐风看向龙锦,突然开口道。
龙锦一怔,想了想才道:“会不会是此间灵气太过浓郁,所以才导致你辨不清链子的所在?”
“也许吧。”唐风凝神片刻,还是没有感应到那链子的所在。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先进去才行。”龙锦看向唐风,“不如用你的身份玉牌?”
外族想要入山,以自己的身份玉牌叩响山门是唯一的途径,且这身份玉牌作不得假,龙锦想,若是她祭出自己的身份玉牌,恐怕他们就进不了山了,西门龙兰一定不会让她进山的……
唐风点点头,祭出自己的身份玉牌,叩响了鱼龙族的山门。
叩响山门之后,不过须臾,便有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迎了出来,速度快得令唐风和龙锦有些诧异。
“两位是龙族来的客人?”那青衣男子笑容可掬地问候了一句,便十分恭敬地引着他们进了山,一边走还一边十分热情地介绍着族中烧尾宴的盛况,“你们是最后一批来的客人,狐族和王族都已经有人来了呢。”
烧尾宴?
龙锦和唐风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容易就入了山,是因为刚好碰上了这个名为烧尾宴的祭典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那引路的青衣男子一径笑着道:“自古鲤鱼跃龙门,天火烧其尾,方可化为龙,所以才有了这烧尾宴,烧尾宴是我们鱼龙族的传统,也是族里的盛事,每隔百年才举行一次,一般都会向其他三大家族发出邀请帖,不过你们龙族今年倒是头一回来。”他笑盈盈地说着,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对方是龙族而有什么想法。
既然对方那么贴心连理由都帮他们想好了,两人自然乐得轻松。
只是进了鱼龙族的领地之后,他们却是轻松不起来了,这片山脉的范围实在太过宽广了,要在这里确定神魔之地的所在何其困难。
因是百年一遇的盛事,鱼龙族内随处可见热闹欢欣的景象,时而有装扮隆重的男男女女相携而过,亭台楼阁都装饰一新,可见十分重视。
“这次烧尾宴是二长老负责的,外族来的贵客都被安排在了凌云殿,二位且随我来。”
那青衣男子说着,一路将他们领到一处巍峨的宫殿前:“王族的客人住在东云阁、狐族来的客人住在西雨阁,你们可住在南面的南月阁,烧尾宴明日才开始,你们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四下里转转,我们鱼龙族所在的这片山脉灵气充裕,颇有一些奇景,还是值得一看的。”那青衣男子面带笑容地说着,面上透出了些许骄傲的神采,然后又贴心地嘱咐,“只是其间有几个禁地是不允许涉足的,不过那里都有看守,所以也不用担心误闯。”他——嘱咐着,十分地细致到位,这个性倒是真的十分适合做这样迎客的工作。
龙锦和唐风谢过了领路的男子,进了凌云殿,殿中十分安静,并没有安排人伺候,人修和妖修与凡人不同,一般最是忌讳旁人打扰,这样的安排便是正好。
南月阁居中,正好左邻西雨阁,右邻东云阁,里头的装饰也是一派富丽堂皇,各个房中都备了灵酒灵果,十分周到。
龙锦在铺着软垫的美人靠上坐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如今的鱼龙族,比起当日的鲤族,真是已不可同日而语,不可否认,西门龙兰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天分的。只是,如今这鱼龙族里,已经再也寻不到当日鲤族西门氏的痕迹了,仿佛这真的已经是一个新生的种族了。
纵然已被家族背弃,可是此时,身在此地,龙锦还是不免情绪有些低落。
“咦,还备了酒?”唐风看了她一眼,忽而惊呼一声,仿佛才发现桌上的酒坛一般,他拎着酒坛走到龙锦身旁,靠着她坐下,“要喝么?”
龙锦伸手取过,饮了一口,然后向着他晃了晃:“你要喝么?”
唐风笑了起来,就着她的手饮了一口酒。
“如何?”龙锦偏头看着他。
唐风笑眯眯地凑近了她,在她微愣的表情中,将唇抵上了她的唇,醇香微辣的酒从他的口中渡入了她的口中。
微愣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龙锦便笑眯眯地受了这酒,然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的唇,直舔了他脸色微微发红。
嗯哼,跟龙锦大人比流氓怎么可能会赢?
唐风看着她得意扬扬的表情,哭笑不得。
三头小蛇默默装死,只当自己是个瞎子。
“我们找个机会先去探探那几个禁地吧。”龙锦停止了耍流氓的动作,眨巴了一下眼睛,正色道。
“嗯。”见她情绪已经好转,唐风笑眯眯地应,不管听几次,他都很喜欢“我们”这个词呢。
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这凌云殿内外都设置了可以避免神识窥探的阵法,因此也不知来的是谁,唐风看了一眼捧着酒坛懒洋洋半躺在美人靠上的龙锦,笑着起身去开门。
看到门外那个一袭白衣,全身都笼罩在鲛王泪的光芒中的美貌男子时,唐风的脸上稍稍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随即变得有些玩味起来,这才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呢。
“我听闻龙族的使者到了,龙锦也来了么?”闻歌看着他,微笑着道。
“龙锦,是闻长老。”唐风回头对龙锦道,“请他进来坐坐,可好?”
这熟稔的口气让闻歌眼中微微一冷。
屋子里,龙锦按了按眉心,对于唐风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有些头疼,好好的又招惹闻歌干什么呢?
只是唐风开了口,她却不好拂他面子,只得道了一声:“好。”
唐风便笑着对闻歌道了一声:“请。”
闻歌随唐风走进屋子,一进屋子便看到了斜倚在美人靠上的龙锦,她脸上微微染着薄红,鬓发微乱,这微带着些媚意的姿态让闻歌眼中猛地一黯。
仿佛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了一般的愤怒让他差点走火入魔,他咽下自喉头涌上的腥甜,脸上带出了一个笑容来:“师父。”
他却不知道,这笑容已经像是在哭了。
龙锦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闻歌,我跟你说过,我已经不是你的师父了。”
闻歌微红着眼圈,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嘴角忽而扬起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他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你已经不是我的师父了。”
说完,他再不看龙锦,转身便走。
他走得很急,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一般。
一直到走回了自己暂居的西雨阁,闻歌才猛地喷出了一口血来,他一手撑着桌角,整个人都仿佛灰败了下去。
他扶着桌角,许久才直起身子,然后挥手将芥子空间中的那具冰棺取了出来。
冰棺落地,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蒙蒙的白雾自冰棺中四下逸散开来,闻歌一掌推开棺盖,在看到棺中那熟悉的容颜时,才感觉心中一直沸腾着的怒意平息了下来。
闻歌伸出手,一脸温柔地抚过棺中人熟悉的眉眼。
“师父……”
是啊,这才是他的师父。
那具肮脏的、已经被人染指的躯壳根本不是他的师父。
南月阁中,龙锦有些无奈地看着一脸笑意的唐风:“你又何必招惹他。”
唐风但笑不语,暗爽于心。
闻歌的到访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唐风对于链子的感应已经消失,为了节省时间,唐风和龙锦兵分两路去寻找神魔之地的痕迹。
龙锦探查了几个所谓的禁地,却都是一无所获。
深山中的禁地草木葱茏,那些凡木因为山中浓郁的灵气而长得格外巨大,龙锦轻巧地避开鱼龙族的看守,在林间穿梭。只是很快,她便察觉到了身后那个一路尾随的人,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闻歌,出来吧。”她道。
闻歌顿了一下,知道自己被发现,便慢慢从一棵巨大的树木背后走了出来,微红着眼睛看着她。
“为什么跟着我?”龙锦问。
闻歌却只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面目陌生的少女,阳光透过袅袅的雾气和树木茂密的枝丫映照进来,在这绯衣的少女身上投下点点光斑,看着她起来缥缈得不似真人。
他看着少女白皙纤弱的容颜,却仿佛透过那张尚显稚嫩的脸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散漫嚣张,目空一切的西门龙锦。
闻歌怔怔地看着她,眼中落下泪来。
师父……
他的师父……
战无不胜的西门龙锦,曾经那么强大的西门龙锦,如今……却困在这个弱小的躯壳里。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的师父,是强大的、战无不胜的西门龙锦,而不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弱质纤纤面目陌生的少女。
“你心有执念,容易被心魔乘虚而入。”龙锦见他怔怔地望着自己落泪,轻轻叹息了一声,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少年,她看着他,放软了表情,“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便该一往无前,放开过往的惦念,又何必执着于前尘往事呢?”
这些道理,他都懂。
闻歌看着她,嘴角牵出一抹凄凉的笑意来,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懂了,就能够做到的。他定定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少女,为什么这个人,还能如此这般一脸温和地劝诫着他呢?
“若是,我放不开过往呢。”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既然做出了选择,便要承受这选择带来的结果。”龙锦表情温和,眉目疏朗,如同还是那个被他称作师父的女子,她看着他,一脸温和地道,“先时的恩怨,我已放下,所以,你也不必再记挂于心,放下吧。”
她是真的放下了。
闻歌倏地握紧了拳头。
同是一脸温和,可是闻歌却察觉到了这其间的不同,以前她的温和都是浮于表面的,她是温和的,却也是疏离的,她温和地拒绝着他的亲近,是因为她已经将他摈弃于自己的人生之外,只当自己是个陌路人。
那时,她对自己,还是有怨的。
可是此时,这个一脸温柔地劝诫着他的少女,却是真的坦然了,放下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是因为唐风吗?是唐风改变了她了吗?
闻歌的心中陡然恐慌了起来,唐风已经令她变得不像是他的师父了……连灵魂都不再相似。
“不要再跟我着了。”
他听到面前的少女轻声说了一句,然后便乘着风走了。
闻歌看着她翩然离开的背影,眼睛一点一点染上了红色,露出了令人窒息的疯狂。
那件事……不能再拖了。
他必须在师父完全变得不再像他的师父之前,让她变回原来的样子。
龙锦全然不知自己的一番好意劝诫非但没有让闻歌放下心中的执念,反而起到了反效果,让他提前黑化了……
她与唐风两人分头将鱼龙族的几个禁地都翻查了个遍,寻找神魔之地的事情却还是一无所获。
收到唐风的传音回去凌云殿的时候,龙锦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与她擦肩而过,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她,可是龙锦却对他印象深刻。
那个男人,是王族的慕容云实!
作为曾经九幽大陆的长老之一,每五十年一次的长老会都在临渊城中举行,作为临渊城主的慕容云实,西门龙锦当然见过不止一次。
他怎么会来这里?堂堂一族之长,竟然会屈尊来参加鱼龙族一个小小的烧尾宴?……这完全不合常理。
带着淡淡的疑虑,龙锦回到房间,便见唐风已经回来了。
“如何?”龙锦问。
唐风摇了摇头。
“我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龙锦想了想,将先前在外面撞见慕容云实的事说了,“堂堂王族族长,竟然亲临鱼龙族一个小小的烧尾宴,这太不合常理了……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嗯,此行太过顺利了,我们想入鱼龙族,便恰逢他们族中举行烧尾宴,且进入鱼龙族之后,我便对链子彻底失去了感应,唯一的解释便是,另一半链子很可能已经落入了他们手中。”
“你的意思是,神魔之地根本不在这里?那链子只是他们用来设置陷阱引我们上钩的诱饵?”
那样,麻烦就真的大了,完全是自投罗网的节奏啊。
见她面露忧色,唐风笑了起来,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替她舒展了眉头:“便是陷阱也无妨,且静观其变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有我呢。”
见他豁达,龙锦也收敛了忧色,她笑着摇摇头:“说来有趣,我已许久未曾有过这般患得患失的情绪了。”
因为拥有,才会害怕失去。
先前一无所有,她才会是那个悍不畏死的西门龙锦。
唐风听懂了,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眼中一片醉人的温柔:“我很高兴能让你有所牵念,所以为了我,你也要学会惜命才是。”
“好。”龙锦弯了弯眼睛。
【烧尾宴】
第二日,烧尾宴正式开始。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作为族长,西门龙兰很是自得,她费了多少努力才有了鱼龙族的今天,能够位列四大家族之一,连王族的慕容云实都要卖她一个面子,来参加她的烧尾宴。
且听人来报,这一次的烧尾宴,连龙族都参加了。
带着浅浅的笑容,坐在首位的西门龙兰一脸端庄地说了几句漂亮的开场白,便迎了其他三族的贵客入座。
狐族来的是闻歌,王族来的是慕容云实,龙族来的……
西门龙兰看到那个正笑盈盈望着她的绯衣少女时,脸上的表情如同见了鬼一般。
西门龙锦!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龙锦注意到了西门龙兰一脸错愕的表情,那表情不像是假的,那么……这次的陷阱没她的份吗?
作为东道主,别人借了她的场子设陷阱,她竟然蒙在鼓里?
“龙族龙锦与唐风,多谢族长款待。”唐风微微欠了欠身,然后拉着龙锦的手施施然入座。
在西门龙兰因为见到了不想见的人而有些五味陈杂的心情中,烧尾宴正式开始了。
有鱼龙族少女来献舞,领舞的是西门芋芋,随着激昂的鼓点,盛装的西门芊芊如众星捧月一般出现在了伴舞的鱼龙族少女中间,她站在高台上,古灵精怪地冲坐在首位的西门龙兰眨了眨眼睛,然而西门龙兰却没有心情理会她,她此时正神思不属地望着那悠然坐在贵宾席中的绯衣少女。
西门龙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来寻仇的吗?
心中的慌乱只是一闪而过,西门龙兰便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便是来寻仇又如何,这里可是她的大本营,且有王族的慕容云实在,若是她敢闹事,正好趁此机会收拾了她。
这样的念头一起,西门龙兰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西门龙锦既然敢主动自投罗网,不如便彻底将她留下,若是慕容云实知道这一位便是当年逃出他的算计活下来的西门龙锦,想来应该是不吝替她出手收拾了这条漏网之鱼的吧?
那她岂不是可以占一个现成的便宜?
说到底,她还是垂涎着这具可以令她化龙的龙女之身啊,若非因为对方是西门龙锦,她自知不是对手,她早就下手了。如今有了这样好的机会,若她不好好把握,岂不是浪费了这般难得的天时地利人和?
“我怎么感觉,那位族长盯着你的目光很是不怀好意呢?”唐风一边替龙锦斟酒,一边凑到她耳边嘀咕。
龙锦被他一本正经说悄悄话的姿态逗乐了,连先前因为担心慕容云实会突然对唐风出手而有些紧张的情绪都缓解了一些:“我觉得陷阱应该没有她的份,她只是看到我之后临时起意,想着可以借着慕容云实的手得些便宜吧。”
见她放松了情绪,唐风笑了笑,不再逗她。
这时,有盛装的鱼龙族少女端着各式饭食点心和菜肴羹汤鱼贯而入,场面越发地热闹了起来。
而此时,场正中,西门芊芊的舞蹈也进入了越发激烈的节奏,烧尾宴上的这支舞也是鱼龙族的传统之一。
龙锦虽是第一次看,但也认出了这支舞并不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这支舞有个威风的名字叫“飞天舞”,其实是上古一种祭祀舞蹈,据说可以集天地之灵气于己身,若能舞至天人合一的境界,白日飞升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并没有人真的因为跳一支舞而白日飞升了。
如若这样简单,鱼龙族早就举族化身成龙,飞升天界了,又何必每百年便举行一次烧尾宴呢?如今这烧尾宴、这飞天舞,都不过是寄托了鱼龙族对于化龙这件事的美好期望罢了。
龙锦尝了尝桌上的菜肴,竟是意外地美味。
唐风见她难得吃得开怀,便含笑在一旁帮她布菜。
坐在对面的闻歌冷眼看着他们十分亲昵的互动,漆黑的眼中跳跃着骇人的疯狂。
唐风和龙锦虽然一个吃菜一个布菜分外和谐,但两人实际上却都在密切注意着场中的情形,他们猜测若是对方想要动手,八成便是要借着这场热闹非凡的烧尾宴了。
可是直至宴席将近尾声,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动作。
此时,因为宴席已经将近尾声,高台上的鼓点声便越发地激烈了,西门芊芊带着一众伴舞的鱼龙族少女在场中和着那鼓点飞快地旋转舞动,竟是有了震撼人心的韵律感,带着某种玄奥的感觉。
龙锦挑眉看向那高台之上旋转舞动的少女,觉得那鼓点已经激烈到有些异常了,西门芊芊如痴如醉地舞着,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片庄严肃穆,竟似乎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西门龙兰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一时顾不上算计西门龙锦,而是有些激动地站起身,看向那高台之上飞快地旋转舞动的少女,四下里一片静寂,只有那少女不停地舞动着,舞动着,舞动着。
少女娇好的身躯微微拉长,竟是要化龙的征兆。
西门龙兰已经快要掩不住脸上的激动之色了,烧尾宴每百年举行,飞天舞也每百年都会跳一次,可是天人合一这种境界从来没有人达到过,白日飞升也只存在于传说中。
渐渐的,飞天舞也演变成了一种普通的助兴舞蹈。
可是如今,西门芊芊的状态却让她看到了希望,也许西门芊芊将是鱼龙族第一个成功化身为龙的人,有一就二,有二就三,西门龙兰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那舞动的少女,仿佛看到了自己化身为龙的场面。
在一片静寂之中,场上跳舞的少女骤然化为一条青色的巨龙冲天而起。
四周静寂了一瞬,骤然爆发出一阵激动狂热的欢呼声。
龙锦却是不着痕迹地靠近了唐风,她担心慕容云实会趁乱对唐风下手,事有反常即为妖,她才不信几千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会这样简单发生在她的面前。
这个念头才起,场中便出现了变故。
西门龙兰狂喜的表情骤然凝结在了脸上,然后变作了满满的不敢置信和惊恐,只见那条冲天而起的巨大青龙忽然膨胀开来,仿佛被吹满了气似的,然后,“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化作了漫天的血雾。
“芊芊!”西门芊芊的父亲,鱼龙族的二长老惊叫一声,面上失去了血色,他疯了一般冲上了高台,却只被喷了满脸破碎的血肉。
西门龙兰瞪大眼睛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然而更令她惊恐的是,场中那些伴舞的少女还在一刻不停地舞动着那诡异的步伐,且都呈现出了要化龙的模样。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喃喃着,看着那些鱼龙族的少女皆是化为一条条冲天而起的巨龙,然后又飞速地炸裂、陨落,这恐怖而诡异的景象仿佛一场噩梦让西门龙兰的脸煞白一片。
龙锦的视线却始终紧盯着慕容云实。
此时,幕容云实也和旁人一样,一脸专注地看着场中那些化龙的少女,仿佛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他的表情却十分平静,那是一种预知前因后果才能有的平静。
果然是他搞的鬼吧。
龙锦正想着,慕容云实却是忽然看了过来,他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嘴角微微上提,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骤然对上他那诡异的表情,龙锦微微一惊,这时,一条青黑色的巨龙突然呼啸而至。
来了!
龙锦和唐风双双后退,龙锦飞快地祭出双龙缠月矛,两条巨龙的幻影咆哮着冲向那青黑色的巨龙,一个俯冲间便将那巨龙轰成了碎渣。
“擒贼先擒王。”她动了动唇,轻声道。
唐风笑了一下,脚尖微点,身子微微一旋,便飞至了慕容云实身前。
慕容云实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十分强大的少年:“你便是十年前被种下了旱天虫,却依然能够修炼的唐风么,果然不愧是那位大人也在意的人物啊。”
那位大人?
唐风拂袖便是一掌,慕容云实却是稳稳地坐在原地,连身子都没有动一下,他的身前微微泛起一层透明的涟漪,那是一件护身法器,能够挡下唐风一掌,已属仙器级别。
“你那主子只给了你这种档次的防身法器么?看来对你也不是那么看重嘛。”唐风眯了眯眼睛,蕴力于指尖,轻轻一点,然后“噗”的一声,如同戳破了一个水泡一样,破了慕容云实的防身仙器。
慕容云实这才变了脸色,他一脸惊愕地站起身,怎么可能!那可是仙器!
那厢,龙锦腕上的三头小蛇也飞身而起,化为巨大的三首恶蛟帮着龙锦一同应付那些疯掉的巨龙,他已经多时未曾有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战斗,愈战愈勇兴奋得嗷嗷直叫,他本是蛟中王者,那些鱼龙族少女又因为是非正常地化龙,战斗力偏弱,当下被覃天一抽一个准。
有覃天帮忙,龙锦才有闲暇看了一眼唐风的情况,见他似乎是制住了慕容云实,这才放下心来应付眼前的局面,那些鱼龙族少女化龙之后便仿佛疯了一样对她进行了自杀式攻击,看她们理智全无的样子,分明是被操控了。
虽然应付她们还不算吃力,但是龙锦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她总觉得似乎想漏了什么。
此时她已是浑身浴血,当然那些都不是她的血,只是这种浑身浴血的感觉总让她有些不舒服,她忍不住想起了当年那场被算计了的决斗,玉横江在决斗中突然自爆,她全身都染满了玉横江的血,正是那毒血,让她失去了反抗能力,死在了屠龙阵中。
……想到这里,她陡然一惊,满目诧异地看向那个被他们都遗忘了的人。
闻歌!
这种手法,是闻歌惯用的!
可是待她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她只觉得全身一麻,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高台之上,她的身旁便是那群正在化龙的鱼龙族少女,而且……她的身体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
“龙锦!”见状不妙的三首恶蛟大吼一声,试图冲入场中去救龙锦,却被一层透明的屏障给弹得飞了出去。
那是什么?!
三首恶蛟满目错愕。
听到三首恶蛟的吼声,唐风回头看向龙锦,然后脸上陡然失去了血色,都错了!他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他,他们的目标是龙锦!
那些化龙的鱼龙族少女一个一个化身成龙,然后炸成血雾,一蓬蓬的血雾笼罩在龙锦的身上,很快便将她染成了血人。
龙锦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发生,她的身体却是动弹不得。
然后,便见一道白影闪过,一直被她所忽视的闻歌临风而立,站在了高台的正东面,那里正是阵眼的位置,龙锦神色复杂地看向他。
果然是他。
仿佛是注意到了龙锦的视线,他看了过来,然后微微一笑,拂袖自芥子空间中取出了一具巨大的冰棺。
那冰棺轰然落地,很快被那些化龙的鲜血染成了红色,他一掌推开棺盖,然后将那冰棺向着龙锦的方向竖了起来。
龙锦看到那冰棺之中躺着一个身着藕荷色锦缎长袍的女人,相貌栩栩如生,且是再眼熟不过。
……那是西门龙锦!
龙锦猛地看向闻歌,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你疯了!”
在看到冰棺的这一刻,她终于想明白那些化龙是怎么回事了!
他竟是用阵法催熟出了二十九条巨龙,然后用巨龙之力布下这个轮回阵,他想杀了现在的她,用她的灵魂复活冰棺里那个所谓的西门龙锦!
“是啊,我疯了,自师父你死在屠龙阵中那一日起,我便疯了啊。”闻歌痴痴地看着冰棺中的女子,“我的师父是那么完美的女人……她不应该就那样死去的……”
龙锦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你做错了事,我以为你已经知道错了,谁知你竟如此执迷不悟且一错再错,如今,是留你不得了。”
她亲手教出来的徒弟,便由她亲手灭杀吧。
她的身体表面骤然浮现了一层深蓝色的雾气,那些雾气将她身上的血雾一点一点剥离开来,她轻喝一声,手中的双龙缠月矛微微一抖,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咆哮声,然后两条已经凝成了实质的巨龙自矛中呼啸而出,将场中已经化龙成功和尚在变异的鱼龙族少女尽数吞噬了个干净。
留你不得……
师父,你是想杀了我么?
闻歌脸上露出了一个似哭非笑的表情来,可是在我的轮回阵里,即使是师父你,也很难逃出生天呢。
唐风眼看着龙锦在阵中挣扎,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孤身奋战,立时想去助她一臂之力,却被慕容云实挡了下来。
“你的对手是我。”慕容云实看着他,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武器,一柄血色的长剑,“今日,你必须留下命来。”
唐风眯了眯眼睛:“你确定这是你主子的意思?”
在天界的那个幕后之人,早就打着要灭世的想法,又怎么可能授命慕容云实来杀他,这分明是他自作主张的行为。
且那人应该知道,慕容云实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慕容云实被他说得微微一怔,然后便见眼前一道血色闪过,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本命武器碎裂了开来,“噗”的一声,他猛地吐出一口血。
……好快的速度,他甚至没有看清这少年是怎么出的手。
血气反而激发了慕容云实的凶性,他吞食了一颗可以短时间内提升境界的丹药,便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身体被体内汹涌的灵气撑得迅速鼓胀了起来。
唐风嫌恶地皱了皱眉,看着眼前那变得有些畸形的男人,一掌便劈了过去。
慕容云实此时体内灵气涌动,当下信心满满地擡手便挡,却听“咔嚓”一声,他半边身子都被打得塌了下去,慕容云实一脸惊恐地看着那个美貌的少年,如同在看一只地狱来的恶鬼。
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唐风完全没有停顿,直接跃过已经瘫软在地的慕容云实,想跃入那诡异的阵中将龙锦带出来,可是却被阵法之力隔绝在外,连进入阵中都做不到。
“轮回阵一旦启动,便受天地规则之力庇护,即便你比往日强了一些,这轮回之阵也远不是你可以撼动得了的。”闻歌侧目看了一眼一再碰壁的唐风,冷笑着道。
可是事实上,闻歌现在也不好过。
西门龙锦不愧是西门龙锦,明明已经处于劣势,可是她竟然在内部试图破坏他的阵法,并且真的成功将那些作为阵法支撑的巨龙吞噬了。
没有巨龙血肉之力的支撑,这个阵法便无法完成。
闻歌一边试图激怒唐风,一边在暗下里寻找可以为轮回阵补充巨龙之力的目标,他的神识很快锁定了一个人。
西门龙兰。
此时,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失去了冷静的西门龙兰正强作镇定地安排参加烧尾宴的族人撤离此地,她虽然心中十分地愤怒和惶恐,可是身为族长她首先要做的是先保证族人的安全,且参加此次烧尾宴的都是族中重要人物,若是全部折损在这里,鱼龙族将不复存在。
她那么努力才让鱼龙族有了今天的盛况,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鱼龙族一夕之间覆灭。
正在安排族人撤离的时候,她忽然感觉眼前一个族人眼中露出了惊恐万状的神色来,还不待开口,她便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捆住了,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待她回过神来,便已经身在了轮回阵中。
【生离】
龙锦注意到了闻歌的动作,欲阻止西门龙兰进入轮回阵,可是轮回阵由闻歌掌控,他分隔了两个空间,让龙锦鞭长莫及。
西门龙兰看着坐在阵眼处掌控全局的闻歌,眼中流露出了恐惧和愤怒来。
“闻歌,你这是做什么!”她惊怒交加地道。
闻歌微微一笑,如天人般的容姿让他看起来无比地美好,可是西门龙兰知道,这副绝美的皮相之下,藏着一个残暴的恶鬼。
慕容霜瞎了眼睛才会爱上这么一个恶鬼,西门龙兰则是清醒得很,她从来没有对眼前这个有着天人之姿的男人有过任何的非分之想。
西门龙兰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可是,她没有想到她人在家中坐,竟然也能祸从天上来,她已经不敢去招惹西门龙锦了,她已经龟缩在族里什么也不参与了,他们竟然也能找上门来给她寻麻烦!
“我好意邀请你们参加我的烧尾宴,你们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弄出这些来!”西门龙兰恶狠狠地道,“你这疯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刚刚看到龙锦的时候,你没有想过要将她留下,吞噬了她以助你化龙么。”闻歌轻飘飘地问。
西门龙兰语塞了一下。
“看吧,你从来都不是无辜的那一个。”闻歌微笑着道,“你连做梦都想化龙,如今我替你完成了这心愿可好?”
西门龙兰想起了刚刚那些化龙后飞快地陨落的鱼龙族少女,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你疯了!快放我出去!”
闻歌却不理她。
西门龙兰很快便惊恐万状地感觉到了身体内的变化,一股诡异的力量迅速充满了她的经脉,她的身体因为无法承受这股暴烈的力量,连骨骼都发出了恐怖的咯吱咯吱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忍受的、剧烈的疼痛感。她微微扭曲了脸,身体一下子拔长,在万般痛苦中,她长啸一声,化为了一条白色的巨龙。
化龙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西门龙兰感觉自己的体内骤然爆发出了一股无比强大厚重的力量,这力量同她半鱼半龙的时候是远远无法比拟的,但是这样充满力量的感觉非但没有让她感到喜悦,反而让她变得恐惧起来,因为在她化龙之后,那些暴虐的力量还在不断充实着她的身体。白色的巨龙仿佛被吹了气般一下子膨胀起来。
然后,“砰”的一声响。
在灭顶而来的痛楚中,那条白色的巨龙在半空之中炸成了一摊血沫。
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西门龙兰下意识看了一眼还在轮回阵中的挣扎的西门龙锦。
当日,西门龙锦便是这样在屠龙阵中被碾碎成一摊破碎的血肉的……
这算不算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龙锦不知道当日她死在屠龙阵中的时候,作为双生姐妹的西门龙兰是否心有所感,可是此时,她的心的确是微微刺痛了一下。
大约是因为双生姐妹的关系,西门龙兰化龙之后同西门龙锦一样,是实力强大的白龙,她爆体后所形成的力量竟一下子填满了轮回阵所需的力量。
龙锦立时有了不妙的感觉,她感觉到轮回之力在拉扯着她的魂魄,似乎要将她的魂魄从身体里拉扯出去,这样针对灵魂的伤害,她身体内的龙吟之力也派不上用场。
因为龙吟之力感觉不到身体的伤害,便会一直蛰伏不动。
活活将魂魄从一个人体内剥离出去的痛楚是无法想像的,龙锦感觉到自己的眼耳口鼻之中都渗出了鲜血来,那种剧烈的痛楚感让她踉跄了一下,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她一边拼命抵抗着轮回之力,一边下意识侧头看向那具冰棺。
冰棺里,那个“西门龙锦”已经微微将眼睛张开了一条缝隙。
龙锦知道,若是等她的眼睛完全张开。
她此时的这具身体便要死了。
眼见着计划快要成功,闻歌的眼中露出狂喜的神态来,他痴痴地看着那冰棺中正缓缓张开双目的女子。
师父……
他的师父就要复活了……
被隔绝在轮回阵外的唐风看到这一幕,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衣袖无风自动,一股浩瀚的仙灵之气骤然自他身体里逸散出来。
正在狂喜中的闻歌一下子被惊醒。
仙灵之力?
他到底是谁?!
为何会有仙灵之力?
慕容云实与天界的交易,闻歌也是掺了一脚的,他知道天界那一位很在意眼前这个少年,可是……难道他竟然也是从天界来的么?
“你是想引动仙灵之力来改变这阵中的规则么?”闻歌眼神微变,他定定地看着唐风,开口。
唐风完全不想搭理这个疯子,只想着事后龙锦一定很乐意亲手收拾他,此时他只顾着凝神调动体内的仙灵之力,因为在人界有时空规则之力的压制,且他本身力量并不完全,想调动仙灵之力并不容易。
可是,这个以二十九条巨龙的血肉之躯为祭所启动的轮回阵不容小觑,一旦启动,非规则之力不可破。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龙锦在他面前被这个疯子用来复活另一个人。
即便那个人是西门龙锦也不行。
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伤害她。
“你确定要这么做么?此时弑神阵将破,往天界的路已经快要通畅了,那一位可是在天界正虎视眈眈呢,只要你一引动仙灵之力,天界那些人便会知道你的所在,你以为就凭你现在这副半调子的模样,可有与他们一拼之力么?”闻歌捏紧了拳头,咬牙道。
他不知道自己在惧怕什么,可是他真的在惧怕。
唐风对龙锦越是义无反顾,便越是衬得他如此卑劣……
闻歌对唐风所说的话,轮回阵中的龙锦都能听到,她勉强唤回自己的心神,看向阵外正试图引动仙灵之力的唐风。
“不要……”龙锦喃喃。
唐风却是充耳不闻,他的指尖,浓厚的仙灵之力已经凝聚成一个小小的球状,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团,却带着恐怖至极的力量。
“不要!”龙锦蓦地拔高了声音。
“没有任何事情比你更重要,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我放弃你。”唐风看着在阵中挣扎的少女,微笑着引动了仙灵之力。
“砰”的一声巨响,轮回阵中的规则被仙灵之力破坏,阵中的轮回之力一下子变作虚无。
龙锦见轮回之阵被破,身体一得自由,她便满目冰冷地跃身上前,一把掏出了冰棺之中那个“西门龙锦”的眼珠放入玉匣之中,唐风正缺一只眼珠,这具身体是化龙之身,唐风是半龙之身,这眼珠应该刚好合用。
取了眼珠之后,她便擡手欲一掌将那个“西门龙锦”彻底灭杀以绝后患。
“不!”闻歌目眦尽裂,他疯狂地冲向那具冰棺,竟然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救下冰棺中那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龙锦那一掌落在了他的背上,他猛地喷出了一口血来,却是死死地抱住了棺中的“西门龙锦”不肯松手。
龙锦并没有恋战,一掌下去便不再看他,而是一个跃身跳下轮回阵所在的高台,抱住了因为过度使用了仙灵之力而有些气力不济的唐风。
“傻子。”她抱着他轻声骂了一句,眼中却有些模糊。
唐风笑了一下,擡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没事便好。”
龙锦放出阿晴,将他安置在避水问晴兽的脊背之上,然后冷冷看向因为被唐风毁去了半边身子而瘫软在地的慕容云实。
“那根链子在哪里?”她问。
闻歌要复活所谓的西门龙锦,慕容云实急着向幕后那位天界的主子表忠心,要杀唐风,两人一拍即合,利用鱼龙族的烧尾宴和二十九个鱼龙族少女的性命布置了这个陷阱。
而引他们来鱼龙族的,便是唐风对于那条链子的感应。
所以,链子一定在他们手里吧。
“没有链子,我只是……只是模拟了链子的气息……”慕容云实看着黑着脸如杀神一般的龙锦,吞了一口口水,道。
“你又是如何得知那链子的气息是怎么样的?”龙锦眯了眯眼睛,逼问。
“那链子原是在我手里,只是后来被天绝公子偷走了……”
天绝公子。
又是天绝公子。
龙锦皱紧了眉头,真是死了都不消停。
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一声炸雷。
唐风的面色微微一变:“他们要来了。”
龙锦擡头看了看天,天边闷雷滚滚,带来阵阵压抑的气息,她再不迟疑,跃身坐到了阿晴的背脊上,抱紧了唐风。
“阿晴快走!”
避水问晴兽便如流星一般冲了出去。
“喂喂喂!还有我呢!不要丢下我啊!”被遗忘的三首恶蛟覃天急得大叫。
以它的速度怎么追得上阿晴那个以速度见长的浑蛋啊!
可是龙锦他们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滚滚的闷雷一路尾随着他们走了,此地已是晴空一片。
被抛弃的覃天站在一地的血腥与狼藉之中,恶狠狠地甩了一下尾巴,可恶!一次是这样,两次也是这样!为什么每次遇到危险它都是被丢下的那一个呢!
它看起来就那么靠不住吗浑蛋!
阿晴的速度很快,可是身后那滚滚的雷声却如附骨之疽一般尾随而至,怎么也避不开,龙锦心头急跳。
“龙锦。”唐风忽然开口,气息有些微弱。
“嗯,怎么了?”龙锦看他一眼,有些担忧地道。
“我们躲不过的,让我跟他们走。”他道。
“休想。”听了他的话,龙锦的脸一下子黑如锅底。
“听我说,不管怎么样,我可是天帝颛顼,他们原是想将我悄悄灭杀在下界的,如今我动用仙灵之力已经引起了天界诸神的注意,他们不可能再悄无声息地灭杀我。”唐风伸手摸了摸龙锦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眷恋,“让我随他们去吧。”
“休想。”龙锦只一径驱使阿晴向前,并不理他。
“从好的方面来说,灭世之劫已经不会再发生了啊。”唐风心知逃不过这一劫,却仍有心思逗她开心,“而且,月老说我们是命中注定的神仙眷侣呢,此去只是暂别而已,总会重逢的。”
“闭嘴。”
“龙锦……”唐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北方天界有八百万天兵天将,都听兵符调令,如今他们没有能够将我如愿灭杀在下界,便不敢再轻易对我动手了。”
“那兵符呢?”龙锦问。
“……”唐风叹气,这小媳妇也太不好哄了。
他抱紧了她,凑到她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这时,一道炸雷在他们面前炸响,身前的虚空骤然被破开,一队黑甲的天兵出现在他们面前,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金甲的男子,看外貌倒十分年轻。
他们终于还是被追上了。
避水问晴兽感觉到了危险,忍不住退后几步,一脸戒备地长啸一声。
“康回,居然真的是你。”看到那个金甲天兵的时候,唐风面色一时有些复杂。
康回原是他的辅臣,也算是他的心腹了,他一直在想那个幕后黑手是谁,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他。
不过,他竟然亲自来了,该说他还真是迫不及待了吗……
“帝君,许久未见,您竟然也学会儿女情长了呢。”一身金甲的康回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那扶着唐风的少女,如此纤弱的模样,看起来还真是不堪一击呢,“作为北方天界的统治者,您还真是糟糕啊。”
“所以,你便想取而代之么?”唐风淡淡地道。
“有何不可。”康回微笑着道,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还请帝君随我走一趟。”他口中称着帝君,但却丝毫没有恭敬之意。
龙锦见状不妙,知道必不能善了,立时将阿晴收回了芥子空间,她一手扶着全身绵软无力的唐风,一手祭出了双龙缠月矛。
“我跟你走,不准伤害她。”唐风却是开口拆台。
龙锦气得眼前发黑:“战都未战,你干什么泄我的气!”
“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让我随他们去。”唐风说着,推开她,脚步略有些虚浮地走向那队天兵。
天界与人界不一样,他们在境界上有压制性的实力,且他没有想到,来的这一个,竟然是康回,饶是龙锦再强大,也不是他的对手。
龙锦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自投罗网,伸手一把扯住他,手中双龙缠月矛发出一声响亮的龙吟,两条巨龙的幻影便向着那个领头的金甲天兵呼啸而去。
然而只一个照面,她都未看清那金甲天兵是如何出的手,那两条巨龙的幻影便碎裂开来,连她手中的双龙缠月矛都断成了两截。
……何其可怕的差距。
龙锦眼中一凛,收回了已经断开的双龙缠月矛。
“这便是让您在人界流连不去,连天界事务都懒得处理的女人么?倒是骄纵得很,原来您喜欢这样的小辣椒啊。”康回眯了眯眼睛,眼中带了一丝嘲讽之意。
小辣椒你大爷!龙锦暴躁了。
“我跟你走,不要为难她。”唐风挡住了康回的视线,道。
“她刚刚可是妄图对我出手呢,藐视仙人的罪行,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康回笑眯眯地道。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会比较担心兵符在哪里,而不是在这里为难一个小姑娘。”唐风亦是笑了笑,道。
听到“兵符”二字,康回脸色猛地一变,随即冷哼一声:“将这在人界滥用仙灵之力的罪人带走!”
他身后的黑甲天兵应诺一声,便要上前拿人。
龙锦见状,双眼一下子化为了血色龙瞳,全身都弥漫出了湛蓝色的雾气来,她紧紧拉住唐风的手,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这小辣椒倒是痴情得很。”康回轻轻嗤笑一声,态度轻慢地看了龙锦一眼,完全没有把她那攻击的姿态放在眼中。
他的眼中有一道金光闪过,龙锦便感觉自己被那道金光定在了原地。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唐风心中一痛,满是眷恋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松开了她的手。
龙锦只觉得手上一空,唐风已经被两个黑甲的天兵押着进入了一片虚空之中。
“唐风!”龙锦面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惊慌,她仰头死死盯着唐风的背影,身体周遭的雾气一下子变作了深蓝色,然后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她尖啸一声,化作了一条白色的巨龙,冲天而起,向着唐风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被逼到这种地步了。
她已经有多久,没有以原身的样子战斗过了……
“咦?”康回看着那条红着眼睛追上来的白色巨龙,眼中终于露出了惊讶的情绪。
他的定身术,区区一个人界的龙族,竟然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破除?
他的眼中露出了些许的忌惮来。
唐风注意到他眼中的忌惮,心中狠狠一跳,脸上却带了几分讥讽,开口道:“不过是龙族的一个小姑娘,你也需如此忌惮么。”
康回被他说得有些下不来台,只哼了哼:“只是有些烦人罢了。”
然后眼见着那条白色的巨龙已经追了上来,康回眯了眯眼睛,甩手便一道雷击。
看到那道雷击中了追上来的白色巨龙,唐风的呼吸微微一窒,他眼睁睁看着她被雷击得全身焦黑血肉模糊,然后狠狠从半空坠下,摔落入地面的一片沼泽之中。
他的眼睛一下子充了血,正在气息不稳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她的传音。
“我没事,你且等着我。”她说。
唐风安下心来,神色慢慢恢复平稳,心中却是酸涩成一团。
他的龙锦。
他的龙锦……
天兵来时撕裂的虚空之门已经合上,白色的巨龙一动不动地匍匐在一片泥泞之中,仿佛死了一样。
康回那一击,是想致她于死地的。
她的身体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创伤,筋脉寸断,心脏破裂,若非体内有龙吟之力在自动修复那毁灭性的创伤,此时,她许是真的已经死了。
许久之后,她才微微动了一下,擡起被血糊住的眼睛,盯住头顶那片满是阴霾的天空。
等着,我一定会来的。
“你,真的喜欢我吗?”
“嗯,真的。”
“有多喜欢呢?”
“我觉得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孩,值得天底下所有人善良以待,不再忍受一丝委屈和苦楚。”
“那如果……你喜欢我这件事情,和你想要做的其他事情,产生了冲突呢?”
“没有任何事情比你更重要,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我放弃你。”
没有任何事情比你更重要,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我放弃你。
唐风,你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