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空之行
只几步的工夫,那男子便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身法快得不可思议。
“哎呀,想不到这一次竟然劳动了楚公子,看来狐族很重视此次秘境之行嘛。”六长老拱了拱手,面上颇有些惊讶的样子。
“哪里哪里。”楚公子谦虚地摆了摆手,笑眯眯地道,“多日不见,六长老风采依然啊。”
“见笑见笑。”
两人嘴上寒暄着,脚下却是一刻不停地向着那传送阵的方向走去,相比起长袖善舞的六长老,四长老就沉默得多了,跟个布景板似的领着一众龙族弟子慢悠悠地跟了上去,虽然看起来走得并不快,可实际上却并没有落后他们半步。
剩下的这些传承堂的弟子就辛苦多了,紧赶慢赶还是落后了一大截,其中又以那灰衣少年最为辛苦,因为他还要推着轮椅一起向前。
西门龙锦却是一点也没有体谅到他的辛苦,她稳稳地坐在轮椅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个隐藏在重重迷雾中的大型传送阵,迷雾对她的视线并没有产生影响,因此她看得很清楚,那个传送阵的设置真是……相当眼熟啊。
是她那好徒儿的手笔呢。
这样重要的传送阵出自他的手,即便他不是那个幕后策划之人,地位也应该不低了。
看来在她“死后”的这几千年间,她这徒儿过得很是不错啊。
垂下眼帘,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那大型传送阵是由四个小型传送阵叠加而成,四个小型传送阵中绘制了不同的图案,一个是巨大的王冠,一个是半鱼半龙的异兽,一个是仰天长啸的九尾灵狐,一个腾云驾雾的飞龙,设置之精巧令人叹为观止。此时,那四个小型传送阵中已有三个站满了人,只那绘了飞龙的还空着,四长老和六长老领着众龙族弟子走进了那绘着飞龙的传送阵,楚公子则走回了先前那个被光芒笼罩的绝色男子身边。
他们所处的正是那绘着九尾灵狐的传送阵。
“参加秘境之行的人选已尽数到齐,王族十人,鱼龙族十人,龙族八人,狐族四人。”楚公子笑盈盈地扬声道,“作为此次秘境之行的发起人,容楚某提醒各位,此次秘境之行凶险难料,但可以保证的是,若诸位能够活着回来,一定会有不菲的收获。”
“修行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必然没有贪生怕死之徒,楚公子还是说重点吧。”对面那绘着巨大王冠的传送阵中有人开口,声音冷冽如冰。
开口的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虽然长了一张面瘫脸,但模样倒还不错。
“潜月,不得无礼。”那少年所在的传送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呵斥声,虽然是呵斥,但声音温柔婉转,十分动听。
嗯,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啊。
西门龙锦眉头微微一动,饶有兴致地看了过去,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斗篷的风帽拉得很低,将她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她是谁?”西门龙锦扯了扯灰衣少年的衣袖,举起了手中的本子。
“我没见过,以往的秘境之行她从来没有出现过。”灰衣少年看了一眼那本子,没有开口,只传音给她,“看她的衣着和所站的位置,应该是王族的领队。”
王族……
西门龙锦翻了翻记忆,确定自己并没有和这样一个种族打过交道。
见她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灰衣少年掩藏在头发下的眼睛微微一闪,她果然能够听到他的传音,可是为什么明明有传音的能力,她却一直不厌其烦地拿着本子写字呢……
正想着,一擡头,却见她正侧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由得微微一惊,随即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对不起……”他讷讷地低声道。
“嗯?”她的唇没有动,他却听到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那声音透着丝丝慵懒,气场惊人,与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形单薄的小女孩一点也不相衬。
传音是引气入体之后才能够拥有的能力,他因为遭人暗算在体内种下旱天虫,足足花费了整整十年,最后还是在她的帮助下才引气人体成功,然而即使是天资出众的龙陵龙七,听闻也不是一出世就能够化为人形且能引气入体的,她果然不是大家所认为的无法引气入体的废柴……
“我不该试探你……”对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他垂下头,乖乖认错。
“无妨。”那慵懒的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腔调,听得他心底微微一颤。
他微微擡起眼睛,便见她已经回过头去。看着那黑鸦鸦的发顶,他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心底深处,却忽然产生了一丝小小的失落。
这一幕落在了时刻关注着他的关思言眼中,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灰衣少年脸上骤然染起的红晕却是令她眼中的嫉恨更加炽烈了起来。
那厢,楚公子笑着摆了摆手,一副完全不介意的样子:“既然潜月公子这么说,我便说重点吧。重点便是,这一次的秘境之行将送你们去往三千五百多年以前的九幽大陆。”
此言一出,除了几个知道内情的领队,各族参加秘境之行的弟子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三千五百多年以前的九幽大陆!那是什么概念?那是一个灵气充沛,极适合修行的黄金时代,那个时代产生了许许多多惊才绝艳的大人物!那是一个遍地都是机缘和灵宝的时代啊!
能够拥有一件真正的灵宝,那是一件多么有诱惑力的事情……如果运气再好些,碰到了什么逆天的机缘,那便真是受用不尽了……
龙族的众人也是十分兴奋的样子,就连一向淡漠的龙凝秋脸上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
这便是六长老说的意外之喜吗……果然是大惊喜啊!
“不过。”楚公子话语一顿,微笑着道,“因为是错时空传送,所以限制极大,诸位领队长老因为灵力太过强大,容易引起时空混乱,因此无法通过传送阵,也就是说,此次的秘境之行,你们必须脱离诸位领队长老的庇护,依靠自己的力量闯关了。”
没有领队长老的庇护……
这句话如一盆冷水般浇上了众人的头顶,让刚刚还满是兴奋的各族弟子们迅速冷静了下来,在场这些弟子除了西门龙锦之外,都不是第一次参加秘境之行,这其中的艰险他们深有体会,其中更有几名弟子当初是极幸运地依靠着领队长老的极力庇护才没有在秘境之中陨落的,然而即使有领队长老庇护,以往的秘境之行还是会有伤亡出现,若是单独前行,只怕……
“不过修行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必然没有贪生怕死之徒,相信大家不会在意这些的。”楚公子微笑着道。
这是刚刚那个面瘫脸潜月说过的话,原来他在这儿等着啊,这一招狠啊,不但堵住了潜月的嘴,顺便还替潜月拉了不少仇恨值,那些产生了忧虑的弟子此时不正愤愤地瞪着那多嘴的黑衣少年么……看来这位楚公子远不像他刚刚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宽宏大量啊。
潜月却是不为所动,他颇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想要反唇相讥,却终究因为他身旁那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一个眼神而冷哼一声,别开了脸没有开口。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这就开始吧,请诸位领队长老助我启动这传送阵。”楚公子笑盈盈地挪动脚步,站在九尾灵狐的左眼上,狐族中站出另一个男子,站在了灵狐的右眼上,绘着灵狐的传送阵立刻焕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站在灵狐右眼上的男子竟然不是那个被鲛王泪的光芒所笼罩的绝色男子,莫非……他竟然只是参加此次秘境之行的弟子?
四长老和六长老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惑和戒备。
绝色的容颜,早已灭绝的魅狐一族的标志性美人痣,还有那颗令人想忽视也难的鲛王泪,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他就是那一位……
魅狐一族本是狐族的分支,却因为其天赋异禀而遭到过度捕杀导致灭族,而能够在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魅狐都是不可小觑赫赫一方的大人物,比如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绝公子,比如说……眼前这一位。
他叫闻歌,来历成谜,拥有极为可怕的幻术,在狐族之中地位超然,是凌驾于狐族族长之上的存在。
这样一个人物能够通过这带有灵力限制的传送阵,身上一定有压制修为的异宝。
压制修为的异宝虽然难得,但对于长老级别的他们来说也并非难事,然而,虽然前往三千五百多年以前寻找灵宝和机缘的诱惑很大,但压制住修为去往那个以强者为尊的危险时代,却是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危。
以他们的能力和地位来说,根本没必要冒这样的险。
三千五百多年以前的九幽大陆……那里到底有什么,能够让这一位不顾身份和危险亲自前往?
这时,绘着王冠和异兽的传送阵也相继亮了起来,四长老和六长老只得挪动脚步,站在了飞龙的眼部,他们所在的传送阵也瞬间亮了起来。
四道耀眼的光芒于半空中交汇,一瞬间扭曲了时空。
“限定时间为十日,我们会在这混沌之地等待诸位归来,祝大家好运。”楚公子含笑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诸位弟子的耳中。
然后,空间扭转,待光芒暗淡下来之后,巨大的传送阵中只剩下了八位领队长老。
“不知这一次,归来的能有几人呢?”楚公子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
“楚公子,不知那一位为何会在这次秘境之行的人选之中?”先前一直沉默着当背景板的四长老蹙了蹙眉,直言不讳地开口问道。
“那一位是我族的客座长老,虽然是狐族,但地位超然,向来是随心所欲,不受我族族规拘束的。”楚公子有些无奈地笑着道,“不过诸位长老放心,他定然不会对各族弟子有所妨碍的,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帮上一把呢。”
“要前往三千五百多年前的九幽大陆,他必须把修为压制在初级水平,能不能保住自身平安归来都难说,何谈帮助。”鱼龙族中的一位长老极为冷淡地道,言辞之间颇为不善。
楚公子笑了笑,并没有出言反驳,只道:“启动传送阵诸位长老都耗费不小,不如各自休息吧。”说着,便自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栋巴掌大的房子,那房子落地便长,眨眼之间便幻化作了一栋真正的房子,他冲众人拱了拱手,便径自进屋休息去了。
另一名狐族长老也拱了拱手,跟了进去。
先前开口出言相讥的鱼龙族长老冷哼一声,拉了鱼龙族的另一名长老自去休息,四长老和六长老只得也寻了一处地方休息。
只剩下王族的两位还站在原地,那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怔怔地看着狐族的传送阵发呆。
“王女,以闻歌大人的手段,定会安全归来的,您不必担心。”另一名王族长老低声道。
“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他还忘不了她呢……”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轻声喃喃,温柔婉转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凉意。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空间瞬间扭曲,参与秘境之行的弟子只觉得身体骤然被吸入一个巨大的黑洞,意识瞬间游离了开来。
坐在轮椅上的西门龙锦也是十分地新奇,毕竟这样的错时空之旅,她也是头一回,她看到了他们无法看到的景象,无数历史碎片凝结成一个幽长的隧道,他们以光一般的速度从自那隧道之中闪过。
许久之后,她感觉四周平稳了下来,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条有些泥泞的小道,这里似乎刚刚下过雨,空气分外地清新,路旁的花草树木经过雨水的滋润清洗,显得格外地鲜艳可爱。
与她一同出现在这里的,是龙族传承堂的另外七个人。
看来那个大传送阵是以各小型传送阵为单位进行传送的,小型传送阵之中的人会被传送至同一个地方,她那徒儿果然心思奇巧,这样分批量的传送阵难度不可谓不大。
本就不甚宽阔的小道上骤然出现八个人,一下子显得有些拥挤了起来,还好他们没有被传送至闹市之类人多的地方,否则他们凭空出现怕是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这是哪儿?”关思舞愣愣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疑惑脱口而出。
“大约已经是在三千五百多年前的九幽大陆了吧。”关思言也四下张望了一下,不知道是察觉了什么,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那灰衣少年,见他经历了那样漫长的传送,居然还稳稳地扶着那废物龙女的轮椅,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指尖深深地刺入了掌心。
“这一回的秘境之行不同以往,我们怕是要花费些时间。”龙七蹙了蹙眉。
此言一出,传承堂几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他们如今最缺的,便是时间了。
以往的秘境之行一般都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或是古战场遗址,或是上古仙人洞府,但这一回却是错时空传送,并无明确目的,整个九幽大陆何其之大,若是他们被传送至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想要在十日之内得到宝物怕是有些悬了……
“待我去查探一番。”见龙七蹙眉,龙陵跃身而起,化为巨大的龙身,腾云而去。
“等等我,我也去!”龙泰也忙追了上去。
见龙陵龙泰化为真身施展法术腾云而去,关思言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她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终究闭紧了嘴,没有开口。
过了有大半日的工夫,他们才回来,龙陵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龙泰更是苦着一张脸,两人形容都十分狼狈,龙泰左肩上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方圆几千里都没有人烟,也没有灵脉,而且路上我们还遭遇了雷击……真是莫名其妙,那雷竟然仿佛长了眼睛一样追着我们,差点就回不来……”龙泰一边处理肩上的伤口,一边苦着脸道。
这样的消息让原本还有些期待的众人面色颓唐了起来,只有关思言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随即她飞快地低下头掩住了脸上的神色。
西门龙锦看了神态异常的关思言一眼,眼中兴味盎然。
“可恶!”关思舞跺了跺脚,“也不知其他几族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偏我们运气这样差,被送到这破地方。”
“先离开这里吧,毕竟还有十天的时间呢,总要先走出这片荒野再说,不试一试就放弃太可惜了,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次次都有的,就算得不到宝物,见识一下三千五百多年前的九幽大陆也是好的。”关思言轻轻拍了拍关思舞的肩膀,看向众人,开口道。
“思言说得不错,先离开这里再说吧。”龙七点头赞同。
“怕是没那么容易。”一直沉默着的龙凝秋突然开口,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们的希望。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龙陵眉头微微一皱。
“难道你们没有发觉这里很奇怪吗?”龙凝秋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是说……”龙陵面色猛地一变。
“这样一片荒野,没有人还算正常,可是连一只鸟一条虫都没有,还正常吗?”龙凝秋淡淡开口。
他这么一说,其余众人也觉出这其中的不对来。
四周草木葱茏,却无一丝的虫鸣鸟叫,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听得久了,令人无端端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危机即是转机。”龙七忽然开口,“秘境之行哪次不是凶险万分,危险越大收益越大,与其被传送到一个普通的荒野,我倒觉得这里更好。”
“龙七所言有理,此处既然异常,那我们便该寻出这异常的原因,说不定会有所收获。”龙陵看了龙七一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和爱慕。
“此处范围甚广,为了节省时间,不如我们分组行事吧。”关思舞转了转眼睛,忽然笑着道。
时间对于当下的他们来说的确是个大问题,关思舞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我跟姐姐要和龙陵哥哥一组!”关思舞拉着关思言站到了龙陵身边。
龙泰作为龙陵的专属跟班,第一时间跑到了龙陵身后。
龙陵皱了皱眉,看向龙七。
关思言见状,眼神微微一闪,拉住要黏在龙陵身边的关思舞,笑道:“不如分为三组,阿七姐姐和龙陵大人以及龙泰一组,凝秋大人和龙女一组,我跟妹妹还有剩下的那个一组。”
“为什么这么分,我不要!我要和龙陵哥哥一组!”关思舞不满地甩开她的手。
“不要任性,以往秘境时,龙陵大人他们向来是一组的,比较有默契。”关思言眉头微微一皱,言辞之间略带了些严厉。
“可是我们又凭什么要和那个废物一组嘛!”关思舞跺了跺脚,不甘心地瞪了灰衣少年一眼。
“我们都是出自龙族,在族中时有些小纠纷也无伤大雅,可是出门在外自然该互相扶持才对。”关思言有些恼恨她没眼色,明明龙陵不喜欢她,却偏偏还要往他身边凑。
“不必麻烦了,我跟龙女一组。”灰衣少年突然开口。
关思言闻言,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他为了那个废物龙女连命都不要了么。
“此地诡异万分,若是碰上什么危险,你和龙女怕是没什么自保能力,你跟着我和思舞,龙女由凝秋大人保护,才最为妥当。”关思言紧紧捏着拳头,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姐姐,你干吗要管他的死活,他爱和那废物龙女一起去送死,你便由得他们好了!”关思舞不满地道。
“我和龙七龙泰一组,你们自行分配吧,各自小心,十日后再见。”龙陵见他们纠缠不清,不由得有些不耐烦,当下说了一句,便带着龙七和龙泰选了一个方向,径自去了。
“姐姐,都是你啦!”关思舞见龙陵走了,气得瞪了关思言一眼。
龙凝秋却是一言未发,选了另一个方向,独自一人走了。
“姐姐!凝秋大人都走了,难道你真的要和这两个废物一组啊!我可不想被他们连累死!”关思舞有些焦急地看了一眼龙凝秋的背影,拉着关思言便要追上去。
关思言见龙凝秋离开,嘴角不自觉挂上了一丝冷笑,龙凝秋一向是独行侠,以往的秘境之行也是单独行动惯了的,她早就料到他不会管废物龙女的死活,一切果然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如今……若是龙女出了什么意外,想必大长老要兴师问罪头一个找的定然不会是她。毕竟,她原是好意想让龙凝秋保护龙女的,可是龙凝秋不愿意,她也只能勉为其难和龙女一组了,若是遇上危险,以她的能力自保想必是没有问题的,但若是想要护住龙女……也许就力有未逮了。
她扯住了关思舞,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才引气入体,又带着行动不便的龙女,若是遇上危险怕是没有能力自保,六长老临行前不是吩咐我们要多多照拂龙女的么,我们还是和他们一道吧。”
“姐姐!”关思舞见龙凝秋渐渐走远,不由得气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吃错药了吗?!干吗要这么好心管他们的死活!”
关思言为这没脑子的妹妹深深地感到头疼,只得暗下里传音于她:“我在太爷爷的古书上看到过类似的情形,这种无生灵存在的荒野名为‘神之地’,此处必有大机缘,若是和你的龙陵哥哥,或者和凝秋大人一组,你觉得他们会愿意将这份机缘分一点给你?”
关思舞一下子沉默了。
……若是真有大机缘,龙陵哥哥怕是一星半点也不会留给她的。
去年的秘境之行,在那个上古仙人的洞府中,她无意中发现了一处秘藏,可是与秘藏相伴的却是极其恐怖的食龙兽,同她一组的两名传承堂弟子都被食龙兽吞噬,她拼死逃离之后遇上了龙陵哥哥那一组,将秘藏之事告知,龙陵哥哥禀报了当时领队的三长老,集全队之力斩杀了食龙兽,最后在那秘藏中得了一柄星月剑。
那秘藏明明是她发现的,并且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然而那柄星月剑最终却归了龙七所有。
并且,龙七凭着那柄星月剑,得到了珍贵的龙之传承。
那些……明明都应该是她的东西……
关思舞看向关思言,传音道:“可是就凭你我,还有这两个只会拖后腿的废物,能够有命得到那份大机缘吗?”
能够想到这一步,这个妹妹到底还是没有蠢到家,关思言颇有些老怀大慰的感觉,她眯了眯眼睛,再次传音道“这你不必担心,‘神之地’虽然凶险,但我知道破解之道。”
姐妹二人自以为隐秘的传音对于西门龙锦来说,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而已,她自然听了个一字不落。
看着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西门龙锦嘴角挂了一丝浅浅的笑。
双生姐妹啊……
魔之狱
关思言并没有如龙陵和龙凝秋一样随意选一个方向便走,而是在原地休整了一下。
“姐姐,你在等什么?”关思舞不解。
“等彩虹。”关思言仰头望了望天,“我们运气不错,来得很是时候,这里之前刚刚下过一场大雨。”
听到她说等彩虹,西门龙锦倒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看来这个小姑娘是真的在书上看到了些关于‘神之地’的门道。
关思舞却有些不以为然:“彩虹?我们都在这里有大半日了,就算我们来这里之前真的下过雨,彩虹也早该出来了吧?”
“此地十分玄妙,你且等等看。”关思言不想跟她解释太多,只淡淡说了一句。
又过了一阵,雨后晴空,一道七色彩虹忽然慢慢出现在半空之中,如梦如幻,漂亮得惊人。
“真的有彩虹啊……”关思舞一脸的惊讶。
关思言眼睛亮了一下:“好了,我们出发吧。”
关思舞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而且也真的如她所说出现了彩虹,便对她的说法相信了大半,想着那份大机缘就快是她们姐妹二人的了,不禁高兴起来,点点头跟了上去。
此时,她自动忽视了她眼中的两个废物,在她心里那份机缘自是没有他们的份的。
关思舞是忽视了,关思言却是时刻注意着,她走了两步,见灰衣少年停在原地没有跟上来,心里顿时有些恼怒起来,虽然如此,她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出半分不高兴的样子来。
“快走吧,这里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是却暗藏杀机,我们必须在入夜之前寻到落脚的地方,否则便危险了。”她看着灰衣少年,开口道,神情竟是堪称和颜悦色。
灰衣少年却是略有些迟疑地看了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一眼,从关思言刚刚的言行之中,他也看出了几分门道,这关思言显然对这个诡异的地方是有所了解的,若是他孤身一人,他自然会跟她们一起走以测安全,可是如今多了一个龙女,她又一直没有表态,他不禁有些迟疑起来。
察觉到灰衣少年迟疑的目光,西门龙锦举起了本子:“跟她们走。”
灰衣少年“嗯”了一声,这才推着轮椅跟了上来。
关思言见状,差点掩饰不住脸上的嫉恨和愤怒,她捏紧了拳头回过身去,在前头引路。
“不知好歹。”关思舞虽然不明白这诡异的气氛是什么回事,但还是对着轮椅二人组冷哼了一声。
关思言背对着众人,气得眼角发红,不过才几天的工夫而已,她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人竟然就对别人言听计从,怎能不令她气得发狂,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至她想到自己的计划,想到那个废物龙女不久之后就会成为她得到宝物的祭品,心里才好受一些。
关思言心里有事,只在前头默默引路,没有再开口说话,关思舞颇有些无趣地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着,人目所见,除了植物还是植物,开始还有些新鲜,渐渐便有些不耐烦起来。
“姐姐,我们为什么不施展御风术?就这么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啊?”走了一阵,关思舞抱怨道。
“这里不能施展法术。”关思言淡淡地道。
“啊?为什么?”关思舞一愣。
“在‘神之地’中施展法术,是对神灵的亵渎,会遭到神罚,换而言之,我们会有麻烦的。”关思言直言道,也许是因为心中的愤怒,也许是因为在她眼中那废物龙女已经是个死人了,而灰衣少年在她眼中又是自己人,因此这一回,她全然没有掩饰自己对‘神之地’的了解。
关思舞闻言,一下子想起之前龙陵龙泰探路时化为真身施展腾云术,结果遭到雷击的事情,不由得脸色一变。
关思言淡淡瞥了她一眼。
关思舞抿了抿唇,没有开口,而是改为传音:“你早知道为什么不提醒龙陵哥哥……”
“你之前为了秘藏身受重伤,差点丢了小命,你的龙陵哥哥怎么没有将得好的好处分你一星半点?”关思言冷冷地传音。
关思舞脸色一白,咬唇不再开口。
一行四人默默赶路,直至夕阳西垂,天地将暗的时候,关思言才停下脚步,她左右观望了一下,领着众人走向一棵巨大的古树,那古树因为遭受了雷击而只剩下半截,中间中空,仿佛一个天然的房屋一般。
“天快暗了,不宜再赶路,我们在这里歇一晚吧。”关思言淡淡说着,便率先走了进去。
当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消失的时候,寂静的荒野骤然热闹了起来,凄厉的尖叫声,猛兽的怒吼声,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不绝于耳,只听那声音竟仿佛置身于地狱一般。
关思舞脸色越来越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不是说……是‘神之地’么,为什么会有那些东西……”
“这里的空间是扭曲的,白天是‘神之地’,夜晚就是‘魔之狱’了。”关思言解释了一句,见她吓得脸色煞白,又安慰了一句,“不必害怕,这是千年神木,能辟邪,那些东西不敢进这树洞的。”说着,她看向一旁的龙女,却见她完全没有在听她在说什么,而是正自己转动轮椅,饶有兴致地在树洞里东看看西看看,脸上竟是半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不由得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这就将她丢出山洞去,被那些东西啃得渣都不剩。
以西门龙锦强大的神识,自然不会错过身后那仿佛要吃了她一样的目光,她嘴角翘了翘,仍是径自在这树洞内东看看西摸摸。
然后,她的指尖突然微微一顿,似乎是捉住了一只什么东西,然而她的指尖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姐,她在干吗……”关思舞注意到她奇怪的动作,不由得往关思言身靠了靠,低声问。
“别管她,故弄玄虚。”一直注意着她的关思言皱了皱眉,别开了头。
西门龙锦捏着手中不断挣扎的小东西,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竟然真的是冉遗。
冉遗是传说中的神赐之物,据说吃了它可以得到不死之身,然而它极擅长隐匿,又无形无色,因此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在她还是九幽大陆的西门龙锦的时候,曾经为了寻找它几乎踏遍了整个九幽大陆。
那是她的母亲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她受宠若惊。
然后,那个美丽而柔弱的女人,怯怯地告诉她,她想要一只冉遗。
这么说的时候,她低垂着头,甚至不敢擡头看她一眼。
西门龙锦看着手中不断挣扎的小东西,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她母亲的一句话,她几乎踏遍了整个九幽大陆才得到了冉遗的线索,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闯入了这魔狱,终于得到了一只冉遗。
那一次,她差点死在这里。
后来,那只几乎是她用性命换回来的冉遗被母亲送给了妹妹。
她收回思绪,转动轮椅来到坐在一旁休息的灰衣少年身旁,示意他张开嘴。
灰衣少年微微一愣,虽然不知道她想干吗,但还是乖乖张开了嘴。
西门龙锦伸手,将那只冉遗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灰衣少年只觉得嘴里多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似乎还会动……不由得吓了一跳,正欲吐出,便见她举起了本子。
上面写三个大字:“吞下去。”
他下意识“咕嘟”一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那个不明物体吞了下去……
“你给他吃了什么东西?”关思言在一旁看得真切,见此情形忙冲上前来,一把拉开了灰衣少年,顺带着推了西门龙锦一把。
西门龙锦伸手稳住了轮椅,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关思言被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睛盯着,一下子涨红了脸,心中的恶念被无限放大,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杀意,几乎是想也不想,便施了一个风刃对着她甩了过去。
西门龙锦坐在原地,一动未动,那道风刃到她面前时似乎被什么挡了一下,消散于无形,连她的头发丝都没有吹起。
然后,她举起了手中的本子。
“如果你再不抑制住自己的杀意,很快就会变得跟外面那些东西一样了。”
关思言猛地一怔,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般,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是啊,她太大意了,她怎么忘记了那本古书上说过,在夜晚的魔之狱必须保持心情平静,稍有恶意便会被无限放大,最后将会被魔之狱同化,再也走不出这个地方……
想到这里,她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她到底知道多少?
“姐姐,你怎么了?”关思舞也被关思言这突如其来的杀意吓了一跳。
“大概是不小心被这魔之狱之中的恶灵控制了。”关思言竭力控制住心头的惊悸,淡淡说了一句,走回原位坐下,面上平静了下来,心中却在一直揣测着她究竟知道多少,她会不会知道祭品的事情?
关思舞却是被她的话吓得面色发白:“你不是说这是千年神木能辟邪,它们不敢进这树洞的吗?为什么会被恶灵附身?”
关思言有些不耐烦,却也只得安抚她:“我刚刚只是一不小心忿了神,你小心些保持心灵平静,不让它们有机可乘就没事了。”
关思舞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正欲说话,头顶突然响起一声巨响,“咣”的一声,树洞被炸开了。
雷击……
关思言一下子站了起来,面孔也变得雪白,在这夜晚的“魔之狱”,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藏身之处被雷击损坏……就凭她们这一行人的能力,怕是凶多吉少了……
无数的魑魅魍魉发现了活物的气息,都以恐怖的速度向着这个方向袭来。
“啊!”关思舞尖叫起来,她一边招来火焰将靠近她的一只恶鬼烧为灰烬,一边大声尖叫,“都是你!姐姐!你明明说过不可以在这里使用法术的!你干吗要用风刃啊!”
关思言也是后悔不叠,可是却依然觉得奇怪:“这里晚上可是‘魔之狱’,按说这个时候使用法术应该是无碍的!”
“现在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说如果不是你,我们为什么会遭到雷击啊?!”关思舞边躲边恨恨地道。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还是先找到藏身之处吧。”关思言虽然疑惑,如今的情况却是让她无话可说,她只得一边应付围攻的魑魅魍魉,一边四下里寻找新的藏身之处。
然而,即使是在这魔之狱,千年神木又不是大白菜,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再找一个的。
被晾在一旁的西门龙锦看着关家两姐妹一边相互指责一边应付各种鬼怪,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告诉她们,雷击的原因是因为她让那灰衣少年吃了冉遗,因为冉遗是神赐之物,不经此间主人允许,擅自捉了会遭雷劫攻击。
当年她想将那只冉遗带离这魔狱的时候也被劈了个灰头土脸,那时候可没有现在这般幸运,有这千年神木挡灾。
被两姐妹不小心遗忘了的灰衣少年还怔怔地待在一旁,自不小心吞下那不明物体之后他就觉得心口热热的,烫得发痛,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见可以藏身的树洞已经碎成了渣渣,四下里都是各种面目模糊形态狰狞的魑魅魍魉,关家两姐妹正自顾不暇,可奇怪的是,那些可怕的东西却并没有缠上他。
他的疑惑在看到身旁那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时得到了解答。
苍白瘦弱的小女孩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神色安然,仿佛这里并不是可怕的魔之狱,而是某处春暖花开的田园一般。
他的心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不安和惶恐都离他远去,仿佛只要有她在,一切便都不会有问题。
关家两姐妹渐渐地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忙一边击杀着那些扑上来的魑魅魍魉,一边向这边跑了过来。
所有被关家两姐妹引来的魑魅魍魉都在距离西门龙锦周边约十步的时候停了下来,犹犹豫豫着仿佛在惧怕着什么似的不敢靠上前来。
“怎么回事?”关思舞一边庆幸着逃过一劫,一边疑惑地看向西门龙锦和灰衣少年,这两个废物身上有什么令那些怪物害怕的东西吗?
关思言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然而她是知道灰衣少年的底细的,因此她的视线集中在了龙女的身上,莫非是大长老除了那些符箓之外,还给了她什么防身的宝物?
想到这里,她的视线落在了西门龙锦手上的储物手镯上,轻轻地说了一句:“大长老对龙女真是很好呢。”
关思舞听到这句话,火热的视线一下子落在了西门龙锦的储物手镯上,想到她在这里并没有办法使用九天雷霆的符箓,不由得胆大了起来,口气颇为蛮横地道:“龙女,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就凭你自己根本没办法走出这里,不如把储物手镯里的东西拿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西门龙锦高估了关思舞的智商,也低估了她的厚脸皮,没想到她竟然就真的自愿被关思言当枪使,这样直言不讳地要抢她的储物手镯。
“不必劳烦两位。”西门龙锦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举起了手中的本子,然后自己转动轮椅离开。
事实上储物手镯里都是大长老给她准备的一些灵石和符箓,还有药材之类,并没有她们脑补出来的什么可以克制鬼怪的宝物,这些魑魅魍魉之所以会对她退避三舍,大概是因为闻出了她灵魂的味道吧。
毕竟当年她为了得到那只冉遗,可是将这里变成了真正的地狱。
饶是如此,她也不打算交出那只储物手镯。
因为,那是大长老为他的孙女准备的东西,她占据了这具身体,占据了大长老对他孙女的宠爱,自然也要保护好这份宠爱。
灰衣少年没有迟疑,追上前去,扶住轮椅的推手,推着她走。
西门龙锦一离开,关思言和关思舞立刻被各种魑魅魍魉包围了,关思言气得几欲吐血,一边恨那废物龙女不识擡举,一边又恨关思舞不会说话将她得罪狠了找不到台阶下。
然而面子再大,也大不过性命,关思言终究是拉着关思舞追了上去。
“思舞一向任性惯了的,龙女不要和她计较,如今我们身陷‘魔之狱’,处境相当不妙,还是不要再起内讧了,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度过眼前这场危机为好。”关思言忍住气怒,温言劝道。
十分拙劣的自圆其说。
这番厚脸皮的言论让西门龙锦叹为观止,她不由得有些好奇她们的脸皮究竟可以厚到什么样的地步,于是她翘了翘嘴角,举起了本子。
本子上写了四个字:“说得有理。”
有西门龙锦的气息压制着,这一路并没有出现什么状况,那些面目模糊形态可怕的魑魅魍魉也只敢一路尾随着,并不敢扑上前来,只是饶是如此,光那些尖叫哀嚎声,也足以令人心惊胆战的了。
越是如此,关家两姐妹越怀疑她身上藏了什么异宝,也越发地羡慕嫉妒恨起来。
可是她们到底不敢强抢将她得罪狠了,关思舞是怕她回到龙族之后找大长老告状,关思言却是怀了别的心思。她的打算是,待她找到了此间的异宝,再以她作祭,待她死了,她那储物手镯自然便归她所有了。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又走了许久,天渐渐亮了起来,那些魑魅魍魉的气息也越来越弱,随着第一缕阳光的出现,那些魑魅魍魉便销声匿迹了。
阳光笼罩了整个荒野,四周一片寂静,连一丝虫鸣鸟叫也无。
在这片寂静里,精神极度紧绷地赶了一夜路的关思舞终于松懈了下来,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累死了,歇会儿吧……”
关思言目前的状态其实也并没有比她好多少,但她并没有如关思舞一样失态,尤其是看到跟她们一起赶了一夜路也依然神清气爽的西门龙锦,便不由得愈发地气恨起来,也更不愿被她比下去了。
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闭目调息了几番,关思言睁开眼睛,见关思舞还是毫无形象地赖在地上不起来,不由得皱了皱眉:“思舞,起来该走了。”
“姐姐,再歇会儿吧。”关思舞噘了噘嘴,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你想在这里歇到天黑么?”关思言看着她,淡淡地道。
听到“天黑”两个字,关思舞一下子站了起来,火烧屁股一样道:“快赶路吧,天黑之前我们一定要走出这个鬼地方!”
于是,迎着阳光,一行四人再次开始赶路。
神魔之地的主人
时间飞快地流逝,一转眼便又是傍晚了。
看着那危危险险地悬挂在天边,眼看快要下山的太阳,关思舞忍不住有些急躁了起来:“姐姐,你选的路真的没有错吗?我们都快走了一天了,怎么还是没有走出这个鬼地右?”
关思言此时心里也在打鼓,虽然她觉得自己选的路线并没有错,可是经过昨夜的混乱,不经意走岔了道也是有可能的,可是这番猜测自然是不能跟那个没脑子的妹妹说,说了她也只能更恐慌,除了咋咋呼呼地怨天尤人之外不会有任何的帮助。
正在犹疑不定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树叶上有点点粼粼的波光,那是阳光反射了湖水的倒影所产生的景象!她的神色不禁有些激动起来。
“在那里!”她快步跑了过去。
大概在距离她看到的倒影三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处半圆形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夕阳的余晖落在湖面上,泛着点点金光,如同洒了一湖碎金一般。
“半圆的湖泊倒映着夕阳的余光,当神之地与魔之狱相汇之时,献上生祭,吾将赐汝得偿所愿。”古书上看到过的文字在心头浮起,关思言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不远处被灰衣少年推着走过来的小女孩,眸光沉沉。
半圆的湖泊、夕阳的余光,时间、地点都刚刚好,唯一缺的,只有生祭而已。
这时,关思舞追了过来,她盯着湖面看了看,不由得疑惑起来:“姐姐,你说的地方就是这里?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啊。”
关思言弯了弯唇,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很快,你就知道了。”说着,她收回视线,转过身,面对着湖泊。
西门龙锦坐在轮椅上,感觉灰衣少年磨磨蹭蹭越走越慢,忍不住举起了手中的本子:“怎么了?”
“我感觉有些不太对劲。”灰衣少年传音于她,他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又传音道,“那边……似乎十分危险。”
龙族作为上古神兽后裔,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何况她已经用龙吟之力为他改善了半龙之体的体质,如今他的体质几乎是强于完全体的,自然对于未知的危险有着强烈的感知。
西门龙锦再次举起手中的本子,上面写了两个十分熟悉的大字。
“无妨。”
字体龙飞凤舞,嚣张又潇洒,令人为之目眩。
似乎,她一直都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是无妨的,然而事实证明,那些事对她而言,也真的算不得什么大事。
灰衣少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个看似单薄瘦弱的小女孩有着那样强烈的信心,几乎到了迷信的地步……
然而得了她的话,他便真的不再迟疑,推着她走近了关家姐妹。
关思言此时正背对着他们站在湖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灰衣少年推着西门龙锦走近时,她也似乎没有察觉的样子,倒是关思舞有些按捺不住,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跟过来干什么?”
她还惦记着关思言说的大机缘,并且是半分也不愿意分给这两个废物的,此时的她十分自然地忘记了昨天夜里是跟着谁才能熬到天亮的。
“思舞,不得无礼。”关思言回过头来,似是不满地看了关思舞一眼,嗔怪道,“昨天晚上如果不是因为龙女,我们如何能够逃过那一劫。”
关思舞鼓了鼓腮帮子,对于关思言胳膊肘朝外拐的行为相当不满,可是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怎么了,这湖泊有什么怪异之处吗?”西门龙锦似笑非笑地看了关思言一眼,举起手中的本子,十分给面子地搭了个台阶给她下。
“其实,我曾经在关家先祖遗留下的古书中看到过关于这个地方的描写。”关思言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终是坦然开口道。
西门龙锦点点头,表示十分好奇,请继续说下去。
“这个地方虽然属于九幽大陆,但却不归九幽大陆所有,而是一处神魔之地,白天是神之地,夜晚则是魔之狱,只要跟着雨后的彩虹走,找到了正确的路,寻找到这片半圆形的湖泊,便会有大机缘。”说到这里,关思言目光灼灼地看着西门龙锦,她不相信这个废物龙女会对天上掉下来的大机缘不动心,顿了顿,她才又神秘兮兮地道,“其实原先这个秘密我是打算除了思舞谁也不说的,可是昨天晚上你也算是救了我们,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
“什么机缘?”西门龙锦眨了一下眼睛,十分给面子地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本子。
“这湖底下,有一个宝库。”关思言缓缓开口,“每当傍晚时分,神之地与魔之狱交汇之时,宝库的入口便会开启,这湖泊之中将会发生奇异的变化。”
西门龙锦听了她的话,似乎是十分好奇的样子,扬了扬手,让灰衣少年推她走近些看。
“我来推你吧。”关思言忽然道。
西门龙锦闻言,看了她一眼。
对上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的关系,关思言竟然感觉自己的呼吸微微一窒,产生了一种快要喘不上气来的错觉。
“不必。”灰衣少年握紧了轮椅的扶手,断然拒绝。
关思言看着灰衣少年对龙女维护的样子,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控制住脸上的表情,才微笑着道:“非是我不让你接近这湖泊,主要是这湖还有一个奇异之处,只有纯净无垢的少女才能接近,若是寻常男子接近的话,非但无法开启宝库,还会遭到神罚。”
这倒是个新鲜的说辞。
西门龙锦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挥了挥手,示意灰衣少年放开轮椅。
关思言虽然不知道这废物龙女为何突然发笑,但见她已然中了自己的计策,便也没有多想。
“龙女……”灰衣少年有些急切起来,他的直觉告诉她,那面湖泊十分危险。
西门龙锦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少安毋躁。
光滑柔软的小手轻轻抚上他的手背,灰衣少年微微怔住,不自觉地松开了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看到关思言已经推着轮椅走到了湖泊边上。
关思言推着那轮椅越走越近,轮椅的轮子已经接触到了水面,她却还是没有停下。
“不要!”见势不妙,灰衣少年慌忙冲上前想要拦住她。
听到身后的声音,关思言陡然发难,猛地将手中的轮椅推入了湖中。
“不要!”灰衣少年悚然大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轮椅坠入湖中,溅起了一阵水花,湖中心骤然伸出一只巨大的透明手掌,那巨掌握住了小女孩单薄瘦小的身体,一下子卷入了湖心深处。
关思言看着那一直令她如鲠在喉的废物龙女终于彻底消失在她面前,不由得心生快意,然而心生快意的同时又有些不舍,到最后她还是没有能够得到她的储物手镯啊……不过想起她即将能得到更好的东西,便又开心起来。
“姐……姐姐……”一旁的关思舞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发生,不由得吓得说不出话来。
那可是大长老的孙女……
若是大长老知道是姐姐杀了她……
关思言却是没有理会她,只是兀自跪下,朗声道:“半圆的湖泊倒映着夕阳的余光,当神之地与魔之狱相汇之时,吾献上生祭,请偿吾所愿!”
生……生祭?!
关思舞骤然睁大了双眼。
灰衣少年脸上的表情已经出离愤怒,他冲上前一把推开关思言,便要跳入湖中去救龙女。
“你疯了!你会死掉的!”关思言慌忙拉住他。
灰衣少年恶狠狠地看着她,甩开她的手:“你真不愧是关家人,一样的自私丑陋贪婪无耻。”
“别忘了!你也是关家人!”关思言大吼,见他不管不顾要跳下去,气急大叫,“我已将她当作生祭献给了湖中之神,你这个时候就算跳下去也救不回她的!你想同她一样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入轮回吗!”
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灰衣少年猛地顿住,他看着她,目光冰冷得可怕:“她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如何得罪了你,要这样害她。”
关思言被他可怕的目光吓得一颤,随即挺直了脖子,咬牙切齿道:“我就是看不惯她,看不惯她明明什么都不会,却仗着自己有一个尊贵的出身,就可以凌驾于众人之上!看不惯你像条哈巴狗一样跟着她讨好她,对她言听计从!”
灰衣少年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弯起唇,勾勒出一个笑意来,他的头发无风自动,轻轻扬起,露出了那张惊世的容颜。
关思言看着那张脸,一下子失了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他的容貌更胜从前了。
关思言自然是不知道这灰衣少年的体质经由龙吟的洗涤,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随着体内杂持的排出,他的容貌自然发生了些许的改变。
看着那张脸,连站在一旁的关思舞也呆住了,这一刻,她忽然知道关思言对这个废物的态度为什么一直那么奇怪了。
“我也看不惯,看不惯你的丑陋自私,看不惯你的惺惺作态,看不惯你的自以为是,那么,我可以请你去死么?”
冰冷而满含讥诮的话语从那绝美的唇中一字一句蹦出,传入她的耳朵,关思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
谁也没有察觉到,这个时候,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已经隐入了黑暗,等他们有所察觉的时候,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
魔之狱来临。
“姐……姐姐!魔物出现了!”关思舞失声惊叫。
魑魅魍魉倾巢而出,没有了西门龙锦的压制,它们宛如疯了一般攻击着剩下的三个人。
而此时,西门龙锦正在这湖泊之下浮浮沉沉,那只透明的巨掌将她连同她坐着的轮椅一起拉入了湖底。
“为什么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一次比一次狼狈呢,西门龙锦。”一个淡淡的声音自湖泊中响起。
西门龙锦乍一听到这个许久没有人称呼过的名字,不由得有片刻的失神,她擡起头,便看到水波之中走出了一个黑袍白发的男子,眉目朗朗,广袖飘飘,端的是丰神俊朗神采飞扬。
“好久不见啊,月望。”西门龙锦咧开嘴,笑了起来。
属于西门龙锦的表情,出现在这个苍白孱弱的小女孩脸上,说不出的刺眼。
被称作月望的男子冷哼一声,拂了拂袖,那禁锢着她的巨掌便化为水波消失无踪。
水波粼粼的湖底微微一晃,那男子身后刹那间出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月望是这片神魔之地的主人,上一回她为了替母亲寻找冉遗,闯入魔狱的时候,就是差点死在他的手上。
“我的冉遗果千万年才成熟一次,一次不过十只,上一回你留下了半条命,这次,你打算用什么来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西门龙锦。
“不要这么小气嘛,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看到我是不是很开心?”西门龙锦笑眯眯地站了起来,将轮椅收进储物手镯,颇为无赖地道。
月望眉头一皱,冷哼一声,甩袖进了宫殿。
西门龙锦便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湖泊之上,关家姐妹的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了,她们出身关家,并非纯粹的龙族,身上龙族的血脉也稀薄得很,身体的强度也只是比普通人类稍强一些,与真正的龙族却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可是那些魑魅魍魉却仿佛无穷无尽一样,怎么也杀不完。
灰衣少年此时的感觉却很玄妙,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虽然只是初级的修为,可是那些魑魅魍魉竟然无法伤害到他,他虽不知道那是因为他被龙吟改变了体质,之后又吃了冉遗的缘故,但却也隐隐觉得这样的变化应该与龙女有些关系。
想起被关思言推下湖的龙女,灰衣少年皱紧了眉头。
黑夜笼罩的魔之狱,夜越深,那些魑魅魍魉便越强大,前一夜有西门龙锦的压制,她们没有尝过深夜的滋味,自然是不知道这一点的,现在她们真切的尝试到了。
那些魑魅魍魉的体格越来越庞大,力量越来越恐怖,渐渐的,已经不是一道风刃,一个火咒就可以杀死的了,它们怒吼着扑上来,誓要将她们撕碎。
“姐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关思舞感觉身体又疼又累,而那些魔物却仿佛无穷无尽一样怎么也杀不完,几乎要绝望了。
关思言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明明已经找到了这片湖泊,明明已经如古书上所言献上了生祭,按理来说她应该可以得到与献上的祭品等价的宝物,然后离开这片神魔之地才对,可是为什么宝库之门非但没有开启,反而连她也再次被困在这魔之狱了……
那龙女虽然是个口不能言腿不能行的废物,但她可是货真价实的龙女啊,身上有着最正统的龙之血脉,这样强大的生祭……为什么不能换得她想要的宝物?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此时,她不由得又惦记起了那个她没能得到的储物手镯,那个储物手镯里可是有着能够压制这些魔物的宝贝,可是……那储物手镯已经和龙女一起被湖水吞没了……这般鸡飞蛋打的结果令关思言郁闷得几欲吐血。
关思言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个时候,她心里那个被当成生祭的废物龙女正坐在这湖底的宫殿里自在饮茶。
坐在她对面的,正是这神魔之地的主人。
“那是万年仙雾,我好不容易才从仙帝那里搜刮来那么一点,给你这样牛饮实在是暴殄天物。”月望皱了皱眉,十分心疼的样子。
“你还真是一样的嘴硬心软,口是心非啊,月望。”西门龙锦哂笑,随即又叹了一口气,“这仙雾好是好,可是我倒更喜欢喝酒,上次那酒还有么?”
月望手里很有些好东西,上回她在这里喝过一回酒,可惜只有一小盅,那惊艳的滋味让她至今难忘。
“俗物。”月望冷哼一声,十分不屑,“你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来了,还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说着,他颇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是个小女孩的样子,她身量未够,此时坐在高大的椅子上,双脚离地,两只小脚晃晃悠悠的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西门龙锦摸了摸鼻子:“具体情形我也不是十分清楚,身体没了之后我似乎是寄生在了一个龙蛋之中,等我破壳而出的时候,已经是三千五百多年之后了,然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要是你,还不如死了好。”月望冷冰冰地道。
西门龙锦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她哭笑不得地看向那冷着一脸俊脸的男子:“月望,你这毒舌的毛病得改,不然再过几千年也娶不上媳妇。”
月望闻言,一张俊脸立时黑了一半:“你少操这份闲心,被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徒儿整得死无全尸,你早就已经成了整个九幽大陆的笑话了。”
西门龙锦想起了龙族入门玉简上关于九幽大陆的记载,无所谓地咧了咧嘴:“他们笑不了多久,再过几千年,谁还记得我。”
月望冷哼一声。
“别哼了,我也难得来一回啊。”
“的确难得,总共也就两回,上一回你偷了我一个冉遗果,将魔之狱掀了个底朝天,杀了我三百万魑魅魍魉,这一回你又偷了我一个冉遗果,还带了一队蠢物,闹得我这神魔之地鸡犬不宁。”月望饮了一口茶,冷冷地道。
西门龙锦干笑:“不要这么小气嘛,这神魔之地如此冷清,偶尔热闹一点不也挺好。”
这时,有美貌的婢女送来了点心。
“呀,雪莲糕。”西门龙锦眼睛一亮,从水晶盘中拿了一块放到唇边,咬一口,满口都是香甜,不由得开心地眯了眯眼睛,“果然还是你这里的雪莲糕最好吃啊,自从上一回之后,我再没有吃过这么正宗的雪莲糕了。”
这一回,月望难得没有对她的吃相表示鄙视,而是唇角微弯,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来。
“你没想过我会下毒么?”
“啊?”西门龙锦一脸呆滞。
“看来你那好徒儿还是没有让你吸取到足够的教训啊。”月望浅笑。
“……你还是不要笑比较好。”西门龙锦又咬了一口雪莲糕,忍不住吐槽。
好可怕的笑容,这张脸真的不适合这种表情啊。
“呵。”看着她吃得不亦乐乎的模样,月望冷笑,“我差点忘了,你这人最爱找死,又怎么会怕死。”
西门龙锦哈哈一笑,用那万年仙雾漱了漱口:“生又何欢,死又何哀,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月望看着那见了底的茶壶,另外半边脸也黑了。
断魂剑
他们聊天喝茶吃点心的这会儿工夫,湖面上的杀戮已经愈发地惨烈了起来,关思言浑身浴血,断了一臂,几乎成了一个血人。关思舞的模样也极是凄惨,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突然注意到了那个她一直不曾放在眼中的灰衣少年竟是在一众魑魅魍魉的包围攻击下游刃有余。
几乎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她向着灰衣少年冲了过去,躲到了他的身后,有了灰衣少年作缓冲,她的压力果然一下子减轻了不少,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姐姐!快到这里来!”关思舞见关思言还在不远处苦战,忙大喊。
关思言擡起几乎被血糊住的眼睛,看了一眼灰衣少年的方向,终究是没有过去,少年满含憎恶的冰冷眼神仿佛就在眼前,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宁可死去,也不想躲在他的羽翼之下被他看轻。
这时,一只巨大而丑陋的怪物向着她扑了过来,她险险地避开了怪物的冲击,却没有避开它的尾巴,她被横着扫了出去,重重地跌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那怪物见她失去了抵抗力,桀桀怪笑着一巴掌拍了过来。
“姐姐!”关思舞吓了一跳,慌忙冲了过来,用火墙替她挡住怪物的攻击。
从死神手中逃出生天的感觉让关思言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感觉自己背心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黏黏腻腻的,和血混在一起,十分难受。还没有等她缓过气来,她便惊恐地看到不远处正趴着一只蜥蜴样的怪物,那怪物的眼中散发出绿幽幽的光,口中鲜红的舌头正向着她袭了过来……
逃无可逃……
死的感觉太可怕了……
她不想死……
不想死……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用仅剩的那只手一把拉住了关思舞,用她挡在了自己身前。
关思舞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骤然多出了一个血窟窿。
“姐……姐……”她抽搐着,有些困难地回过头,看向那个拿自己当了挡箭牌的双生姐姐,她张开嘴轻声喃喃,随着她嘴唇的蠕动,她的口中不断涌出血来。
她泪眼模糊地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逐渐失去光芒的眼中满是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拿她做替死鬼……
她们是姐妹,不是么?
她们是双生姐妹啊……
关思言呆呆地看着满身是血的关思舞,抖了抖唇:“……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旁,那蜥蜴样的怪物一击得手并没有罢休,而是再一次扑了上来,关思言退无可退,咬牙将手中的关思舞再一次推了出去。
少女已经破败的身体正面迎上了恐怖的怪物,随即被那怪物一爪子拍开,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般飞了出去,落入了湖中。
少女的身体落入湖中的那一刻,所有的魑魅魍魉突然都停止了动作,僵立在原地不再动弹。
……结束了?
关思言呆坐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沾满了鲜血的脸上一瞬间爬满了各种表情,疑惑、后悔、内疚……还有一种逃出生天的喜悦。
这时,幽黑的湖面上突然泛起了一层血色的泡沫,很快,整片湖都变成了血红色,那些泡沫在湖面上“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看起来分外地瘆人。
高悬在半空中的圆月也变成了血红色,看起来竟如傍晚的夕阳一般。
“半圆的湖泊倒映着夕阳的余光,当神之地与魔之狱相汇之时,献上生祭,吾将赐汝得偿所愿。”
一个低沉而冷冽的声音自湖中响起,血色的湖中央,走出一个白发黑袍男子。
所谓生祭……原来要见血啊。
关思言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在瞬间发生,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几近疯魔。
“说出你的愿望吧,与你献上的祭品等价的愿望。”刚刚还在与西门龙锦一同饮茶的月望神色淡漠地开口,宛如神衹。
关思言捏紧了拳头,垂下头,沉默。
“断魂剑。”就在月望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断了一臂的少女忽然擡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中的狂热几乎要燃烧起来,“我要断魂剑!”
“如汝之愿。”月望面无表情地擡手,他面前的水面骤然破碎开来,一柄血红色的长剑破水而出,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在血色的月亮下泛着迷人而妖异的色泽。
关思言如同着了魔一般擡起仅剩的右手,那断魂剑便飞入了她的手中,她望着手中的血色长剑,眼中一片痴迷:“断魂剑……真的断魂剑……”
这便是关家那位先祖曾经用过的宝剑,传说中可以弑神的宝剑……
关家那位惊才绝艳的先祖就是凭着这柄宝剑闻名于世,并且得了龙族的青睐,与之联姻的。
可是后来,这柄断魂剑和那位先祖一起不知所踪了。
如今……这断魂剑是她的了!
想到这里,关思言的眼中迸发出了惊人的神采,少了一只手臂又算得了什么,有了这断魂剑,她又有何所惧。
月望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那柄被少女紧紧抱在怀中的长剑,微微振袖,便要离开。
“等一下!”一旁一直沉默着的灰衣少年突然冲上前来,喊住了准备离开的月望。
月望停下脚步,看向那少年,在他身上发现了冉遗的味道。
原来是给他吃了么。
“请问之前坠入这湖中的龙女在哪里?”灰衣少年略有些急切地问。
“坠入这湖中,自然便是我的东西了。”月望一脸淡漠地道。
“你并没有承认她是祭品不是吗?!”灰衣少年急急地辩解。
“吾乃此地主人,坠入这湖中的一切宝物都归吾所有。”月望一脸淡然地说着不要脸的话。
如果西门龙锦在这里,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忍不住啐他一脸口水,因为每当这一位一本正经地自称为“吾”的时候,通常就是要开始走官方路线,并且不讲情面不要脸面了。
“你……”灰衣少年显然也被这一位的不要脸深深地震惊了。
月望想了想,觉得自己留下那个俗不可耐又不懂茶道的破坏狂根本一点价值都没有,她除了会厚着脸皮敲自己的竹杠外根本没有一点用处。最重要的是,等她清醒过来,若是要走,他根本留不住她,可是就这么放她走,他又实在不甘心,毕竟她又偷了他的冉遗果。
与其一点好处都占不到,不如……
想到这里,月望看向那灰衣少年:“你有什么东西可以交换?”
“啊?”灰衣少年有点跟不上这一位的跳跃思维。
“想要龙女归来,你用什么来交换?”
这下灰衣少年明白了,这是在敲竹杠啊……
如今他身上可以称得上是宝物的,除了自己这条命外,大概只有它了。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根链子,丢了过去。
“唐风!”一旁的关思言自得了宝物的兴奋中清醒过来,便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气急大叫,“你怎么能把那个给他!”
月望伸手接住了少年丢过来的东西,拿在手里微一端详,然后微微扬起了眉,颇有些意外地掀起眼皮看了那少年一眼,居然是这个东西……
可真是意外之喜。
一枚冉遗果,值了。
“这个可以吗?”少年微有些紧张的声音传来。
月望心情颇好地眯了眯眼睛:“成交。”
说着,他挥了挥袖子,灰衣少年和关思言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见已经站在一个小村落的门口了。
此时,东方已经微微露出了鱼肚白,黑夜已然过去。
出现在这个村口的,除了灰衣少年和关思言之外,还有另一组的龙陵、龙泰、龙七,以及独行侠一样的龙凝秋。
西门龙锦也在,她坐在轮椅上,微垂着头似乎是睡着了。
除了坐在轮椅上安然睡着的龙女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身上带伤,很是狼狈,看来不止是关思言这一组,大家都经历了一场恶战。
灰衣少年没有在意其他人,他一眼看到了那张轮椅,有些紧张地大步走到龙女身边,见她呼吸平稳,只是睡着了,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起她被那只巨大的手掌拖入湖中的情形,他便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捏住了似的,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以至于,当那个神魔之地的主人提出交换的要求时,他竟用那样东西换回了她。
明明……
明明一开始接触她不过是因为……
灰衣少年看着睡着的龙女,掩藏在长发下的眼眸中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怎么回事?我们这是逃出来了?!”那厢,满身是血的龙泰一脸茫然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忽然一脸激动地道。
“看来是的。”龙陵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村落,也松了口气,他看起来比龙泰要好些,但是后背上也有一道极恐怖的伤口,似乎是被巨大的利爪抓伤的,伤口皮肉外翻,还在不停地滴血。
他们这一组唯一没有怎么受伤的只有龙七了,只是她看起来也十分疲惫的样子,显然这一路也不轻松。
“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龙泰脚下一软,坐在地上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十几个怪物对着我冲过来,我都准备好等死了……怎么会有那种怪物,竟然连龙的威压都不怕……不过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没事了?”大约是劫后余生压力太大,龙泰不停地絮絮叨叨着,满面疑惑。
在场这些人,大概只有关思言这一队真正了解这一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关思言并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她只是单手抱着剑,冷冷地看着灰衣少年紧张那废物龙女的样子。
她当然不会蠢到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那废物龙女如果醒了的话……
而且,唐风他竟然……竟然用那样东西换回了那个废物龙女,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关思言便恨不得立刻用自己手中的剑将那废物龙女斩成两段!
“思言,你的手……怎么了?”龙七忽然问。
关思言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龙七手中的沾了血的星月剑,想起葬身在湖底的关思舞,眸色微深:“被那林中的怪物扯断的。”
“你手上拿着的是?”龙七似乎是才注意到她手中的剑,有些疑惑地问。
关思言抱紧了手中的剑:“断魂剑,我刚得的。”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关思言手中,这其中也包括寒着脸一直没有开口的龙凝秋,实在是因为这柄剑的名气太大了。
断魂剑,传说中的弑神之剑啊。
龙七眼神微微一闪,随即微笑:“看来这一回,运气最好的便是思言了,我们在林中除了那些怪物外,什么也没碰到呢。”
“侥幸而已。”关思言说这句话的时候,西门龙锦醒了。
西门龙锦擡手揉了揉额头,心道看来乱吃东西这毛病得改,月望那个家伙居然毫无下限地在点心里下药,然后趁她睡着将她丢出了神魔之地……
“你醒了?还好吗?”她刚醒,一直注意着她的灰衣少年便发现了,因担心她会不会在湖底受了什么暗伤,忙开口问道。
关思言见他如此关心那废物龙女,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断魂剑,眼中的怨毒浓郁得几乎要满溢出来。
感觉到那无法忽视的怨毒,西门龙锦擡头看了关思言一眼,然后,视线落在了她紧紧抱在手中那柄宝剑上。
……竟然是断魂剑。
看来,她果然是如愿以偿了啊。
只是……她既然被月望那个小气鬼丢出了神魔之地,显然是没有被当成祭品。
那么,是谁被当成了这柄断魂剑的祭品呢?
关思言被她盯得有些发怵,皱了皱眉,下意识后退一步,抱紧了手中的断魂剑。
“关思舞呢?怎么没有见她出来?”一旁,龙陵似乎终于发现少了一个人,他皱了皱眉,忽然问。
听到这个问题,关思言脸色一白,一下子想起了关思舞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坠入湖中的场景,她紧紧咬住下唇:“她……没能出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
西门龙锦似笑非笑地看了关思言一眼,往日里总是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只剩下一个。
双生姐妹啊……
“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剩下的时间只有七日。”龙陵深深地看了关思言一眼,开口打破了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既然已经走出了那个诡异的荒野,我们尽早上路吧。”
龙泰点头:“难得来九幽大陆一趟,总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关思舞的死,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不知道那个被双生姐姐当作生祭献给了魔之狱的关思舞若是知道这番场景,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张和关思言一模一样的脸上,又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大亮了,有村妇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出村落,她们头上顶着装满衣服的木盆,似乎是要去河边洗衣服的样子,看到村口这群身上带血的不速之客也没有露出惊慌的表情,仿佛已经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位姑娘,请问距离这里最近的城镇是哪里啊?”龙七拉住了一个女孩,塞给她一块下品灵石,微笑着问。
“沿这条路往南一直走就是月牙镇了。”那姑娘收起灵石,十分爽快地回答。
见她十分自然地收起灵石,龙七笑了一下,又问:“你有没有见过像我们这样的人经过这里?”
“见过啊,从昨天开始,你们已经是第三批了。”那姑娘说着,重新将木盆顶在头上,追上了前面的妇人。
“看来我们已经落后一步了。”龙陵走到龙七身边,皱眉道。
“不急,我们还有七日时间呢。”龙七看了一眼他背上的伤口,“这个村子看起来并不排斥外人,我们还是在村子里休整一下,包扎一下伤口再上路比较好。”
听她这样说,龙陵面上的神色温和起来:“听你的。”
在他们说话的当口,一直寒着脸不吭气的龙凝秋已经直接走进了村子,这位有着深度洁癖的龙族医师已经快要受不了身上的血腥和肮脏了,只要一闻到那些味道,他就心情郁闷得想杀人。
吹埙的少女
龙陵打听到这个村子到月牙镇只有半日的路程,便出面向村长租了一个小院子,时间为半日,用来给众人包扎伤口、休养生息。
龙凝秋站在井边打水一遍又一遍地冲洗身上的血污,龙七在院子里帮龙陵和龙泰包扎伤口,关思言则是默默一个人抱着断魂剑坐在墙角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西门龙锦和灰衣少年却是不在院中,这个时候灰衣少年正推着西门龙锦在村子里到处乱转。
灰衣少年还在纠结自己为什么会拿那么重要的东西来交换龙女,因此一直沉默着,西门龙锦却是不知道他的小纠结,也不知道月望坑了她一把,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村子里的情形。
这个村子正处在神魔之地的外围,只是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着的村民们并不知道村子后面有神魔之地那么一个存在。
那时她刚跟月望大战过一场,撑着剩下的半条命离开神魔之地的时候,正好经过这个村子,还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
那是一段很不错的回忆。
村子并不大,两人走着走着,很快就绕过了半个村子,在经过一间茅草屋的时候,西门龙锦忽然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东西。
那是一个玉埙,玉埙上雕着一个“锦”字。
此时,它正挂在一个少女的脖子上,那少女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模样很是可人。
“咳咳,阿锦,阿锦……”茅草屋里忽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被唤作阿锦的少女忙放下手上正在晾晒的衣物,转身跑进了屋子:“爷爷,怎么了?”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西门龙锦在门口待了一阵,挥了挥手,正打算让灰衣少年推着她离开的时候,那少女走出了门,眼角红红的,似乎哭过。
她坐在门槛上,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捧起了挂在脖子上的玉埙,放在唇边吹了起来,她吹的是《逍遥调》,在九幽大陆的教坊酒楼里十分流行的一首曲子,只是本应该是欢快潇洒的一首曲子却被她吹得呜呜咽咽的,甚是悲惨。
西门龙锦听得纠结,自己转动轮椅,走到少女面前,微微弯下腰,从少女手中接过了玉埙。
少女微微一愣,擡头看她:“你……”
西门龙锦垂下头,轻轻擦了擦手中的玉埙,然后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曲调悠扬,在那曲声中,仿佛整个世界都明朗了起来,红尘渺渺,不过一笑,爱恨情仇,最是无聊,酒尽兴,歌尽欢,人生在世,逍遥最好。
少女怔怔地看着那坐在轮椅上吹着玉埙的小女孩,听得呆了。
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够把这首《逍遥调》吹出这样的味道,《逍遥调》流行于坊间,是那些纨绔子弟和青楼歌女最喜欢的曲子,那样醉生梦死的一首歌,却被眼前这个单薄瘦弱的小女孩吹出了目空一切的味道。
仿佛在她眼中,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没有什么是值得永远牵挂于心的。
这时,屋子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少女从那悠扬的曲声中抽回心绪,慌忙站起身:“爷爷,你怎么起来了,郎中说你要卧床休息才行啊……”
那被少女唤作“爷爷”的男子一动未动,只是怔怔地看着坐在轮椅上吹埙的小女孩。
“阿锦……”他喃喃。
虽然被少女称为爷爷,可是那男子看起来却仿佛只有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只是两鬓斑白,身形消瘦,一副久病沉疴的样子。
“爷爷,怎么了?”少女扶着他,轻声问。
那男子却是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只定定地看着那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阿锦,是你……对不对……”
悠扬的曲调戛然而止,西门龙锦放下了唇边的玉埙,将它还给了那少女。
她看了那男子一眼,便见他正痴痴地望着自己,满脸希冀的模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那男子忽然大笑起来,然后弯下腰开始剧烈咳嗽,咳得几乎要断气的样子,口中却还在喃喃说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那些骗子散布谣言,说你死了,可我不信……我的阿锦,我的阿锦……怎么可能会死……那么强大的阿锦,怎么可能会死……”他踉踉跄跄地走到西门龙锦身边,在她面前半跪下身子,他颤抖着握住她的手,仰面望着她,“阿锦,你是阿锦对不对?”
看着眼前这明显已经寿元无多的男子,西门龙锦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
那男子猛地僵住,眼中瞬间落下泪来,他垂下头伏在她的膝上,仿佛一个孩子般呜咽起来。
那呜咽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号啕大哭。
一个高大的成年男子埋首在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膝间号啕大哭,那场景看起来说不出的奇怪。
“爷爷……”少女似乎被吓到了,慌忙上前想扶起他。
那男子却是不肯起来,哭了一阵,终是体力不济,昏了过去。
少女慌忙扶起他,然后有些疑惑地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你是……”
西门龙锦举起了本子,用许久不用的九幽大陆的文字写了几个字:“大概认错人了吧。”
原来是个哑巴……
少女露了惋惜的表情,她想也是,这女孩不是村子里的人,而且年纪又那么小,爷爷都已经几十年没有出过村子了,怎么可能认得她,大概又病糊涂了吧。
她有些抱歉地看着西门龙锦:“对不起啊,我爷爷身体一直不好,两年前村东的曹大爷去临渊城探亲,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跟我爷爷说了什么,就病得愈发重了,这几日糊里糊涂得连人都认不出来,吓到你了吧。”
西门龙锦摇摇头,便示意灰衣少年上前来推着她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灰衣少年看着女孩黑鸦鸦的发顶,心里闪过一丝狐疑,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刚刚她写的字他根本不认识。
这个女孩身上,似乎有许多的秘密……
修整了半日,一行七人便离开了这个村落,半日的路程是相对于人类而言的,对于龙族的他们来说,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离开了那个鸟地方真是爽快。”站在月牙镇的大街上,龙泰想起那个连用个腾云术都会遭雷劈的地方,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月牙镇虽然并不大,但却相当热闹,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各种古色古香的小摊贩在街边一字排开,卖包子馒头麻花饼的,卖珍珠水粉胭脂糕的,各种吆喝声吵闹声不绝于耳,街道两旁各种成衣铺、珠宝店、大酒楼、小饭馆更是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这时候正是饭点,不如我们尝尝这三千五百多年前的九幽大陆的美食吧。”龙泰兴冲冲地提议。
传承堂几个人,龙陵个性高傲,龙凝秋洁癖成狂,龙七是冰霜美人,关思言向来小事不爱开口,新来的龙女又是个哑巴,剩下一个灰衣少年完全是隐形人一样被众人无视的存在,如果个性活泼高调的关思舞还在的话,提这个建议的人一定会是她。
可是她不在了。
于是提这个建议的也只可能是龙泰了。
“酒楼饭馆一向是消息比较多的地方,去看看也好,正好了解一下这个时期的九幽大陆最近发生了些什么大事。”龙七想了想,表示同意。
龙七表示同意了,龙陵自然会赞成,关思言是无所谓的状态,西门龙锦刚好有些想念这月牙镇的酒了,灰衣少年一向唯她马首是瞻,于是除了龙凝秋外一致投了同意票,以压倒性的胜利取得决定权。
安福酒楼是月牙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一行七人踏进酒楼的时候,酒楼里坐场的说书先生正说得滔滔不绝口沫横飞。
“话说在九幽大陆之东的无妄海中,有一头三首恶蛟,那三首恶蛟法力高强,已有呼风唤雨之能,在无妄海作恶多端,周遭民众深受其害……”
“诸位客官,要包间吗?二楼有雅间!”酒楼伙计迎上前来,笑容可掬地道。
“不必,就在大堂里寻个位置吧,我们要听说书。”龙泰从储物袋里掏出几枚灵珠赏给他,笑道。
那伙计收了打赏,脸上的笑容便愈发地热情起来:“好嘞,诸位客官真有眼光,要听说书啊,到我们安福酒楼来就对了,我们的说书先生可是从临渊城来的,是整个月牙镇最好的说书先生!”
那伙计将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大桌子边,拿了菜单来,开始介绍他们店里的特色菜肴。
西门龙锦对他招了招手,那伙计并没有因为她是一个行动不便的小女孩便看轻了她,忙拿了菜单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听候指示。像他们这样整日里迎来送往的店伙计早就练成了人精,在他眼里,这一行七人中,竟是这小女孩的气场最强。
尤其是还带了一个贴身的保镖。
推着轮椅的灰衣少年不幸被他误认成了保镖……
西门龙锦果断指了指酒品类里的“红尘醉”,红尘醉是月牙镇的特产,虽然这里的红尘醉比不上西门龙兰给她准备的那一坛三百年的红尘醉,但拿来解解酒瘾已经足够了。
被困在龙蛋里几千年,最难忍受的也许不是寂寞,而是没有酒喝。
重生之后又因为是在龙族之中,有天冬和大长老看着,根本没有机会找到酒,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她又岂能错过?
“好嘞,诸位客官先听听说书,饭菜很快上来。”见众人点好了酒菜,那店伙计上了茶水,拿着菜单退了下去。
这个时候,台上的说书先生正说到西门龙锦大战三首恶蛟。
“……那三首恶蛟见龙锦大人来战,竟是完全没有将其放在眼中,傲慢不已,他张口吐风,风中带有沼气,天地瞬间暗成一片,沼气所到之处,生灵无一幸免……”说书台上,那说书先生正在滔滔不绝,说到紧要处,手中醒木一拍,又道,“可龙锦大人是谁?龙锦大人乃战神转世,两军对阵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上山下海斩妖除魔未曾有过败绩,区区一个三首恶蛟又怎会是她的对手,只见龙锦大人脚踏避水问晴兽,手持双龙缠月矛……”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这种老掉牙的段子还在讲,真是无趣得紧。”正说得兴起,二楼的雅间里突然响起一个女子不屑的声音。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似乎用了某种秘法,声音清亮,让人想忽视也难。
台上的说书先生有些尴尬地停了下来。
“谁在捣乱!不爱听就给你爷爷我乖乖闭嘴滚出去!”楼下大堂正听得津津有味的众人中有人不满了。
开口的是一个肤色白皙的年轻男子,他身着一袭藕荷色的宽袖长袍,长了一张比女子还美丽的脸,只是此时他一脚踩在板凳上,双手叉腰,怒目瞪向二楼,声音如雷鸣一般,与那美丽的外形反差着实有些大。
“放肆!”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尖利了起来,“哪里来的莽汉,竟敢如此无礼!”
“你这小姑娘,你爹娘没有教过你出门在外不得嚣张的道理么!”那男子哈哈一笑,冲着二楼大吼,那声音震得窗户都在抖。
二楼那雅间里没了声音,然后突然有一排银针疾射而出,目标正是那年轻男子的面门。
那男子一把抄起手边的钢鞭,一鞭子挥了过去,那银针被打落钉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密密麻麻地钉了一排,幽幽地泛着蓝色的光芒,竟是淬了剧毒的。
“好恶毒的小娘皮!”那男子一下子怒了,拍案而起,指着二楼大骂,“给你爷爷我滚下来!”
那边骂战正酣,店中伙计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手脚麻利地来上菜了。
头一个上的是一坛子红尘醉。
……没错,是一坛,不是一壶。
“谁点的?”龙陵有些奇怪,他记得似乎没有点酒。
一只纤细瘦弱的小手从横里伸了出来,抱走了那坛酒。
西门龙锦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在众人诡异的视线中抱起了酒坛,拍开了酒坛上的酒封,清冽迷人的酒香一下子飘了出来。
西门龙锦嗅了一下,弯了弯眼睛,仰头便是一口。
那豪迈的动作着实吓到了一众传承堂弟子。
灰衣少年眼神微微一闪,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太意外,是因为一早就知道她身上藏了许多的秘密吗?
“酒菜上齐了,各位客官慢用。”伙计麻利地上了一桌子菜,笑容可掬地说着,退了下去。
人类的菜肴对于龙族的众人来说,还是相当美味的,龙陵皱了皱眉,不去管那奇怪的龙女,将龙七喜欢的菜放在她面前,便开始吃东西。
龙七却是深深地看了龙女一眼,眼中复杂难辨,也许……所有人都小看了她。
能够从那个地方毫发无伤地出来,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他们那一组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看关思言的脸色,关思舞的死分明有蹊跷。
而且……旁人不曾注意,她却是注意到了,那从来都是默默无闻的灰衣少年身上竟然隐约透着不可思议的浩然之气,想来……他应是在那处凶险万分的密林之中得到了旁人想不到的好处。
那厢,那长了一张美人脸的粗鲁男子已经手持钢鞭杀上了二楼,他一脚踹开二楼东侧第一个雅间的门,杀气腾腾地道:“藏头露尾的小娘皮,给你爷爷滚出来!”
“放肆!竟敢对小姐无礼!”先前那女声怒声呵斥,随即却是尖叫一声,身形有些狼狈地“滚”了出来。
当真是滚出来的,那姿势绝对算不上好看,似乎是被当成个物件随手丢出来的一样。
这时,房中突然掠出一道白色的人影,如一道光闪过,身影蹁跹,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被丢出来的女子已经被扶了起来。
众人再看,原来那白光竟是一个身着白衣,容貌姣好的少女。
只是那原本姣好的容貌在对上那长了一脸美人脸的男子时一下子相形见绌,失色不少。
“我家婢子无礼,还请这位前辈多多包涵。”那少女开口,声音温柔婉转,相当悦耳。
正在饮酒的西门龙锦微微一顿,嗯,这声音好生耳熟。不是在混沌之地的传送阵中,那个王族长老的声音吗?当时就觉得耳熟来着,莫非真的是故人?
西门龙锦微微擡起头,看向二楼,在看清那白衣少女的容貌时,缓缓眨巴了一下眼睛,嗯,是挺面熟的样子,可是一时竟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小姐!”那滚出来的婢子紫涨了一张脸,不满地跺脚。
“嗬,这会儿知道让我多多包涵了?若是刚才你爷爷我被那排毒针给打中的话,早就变成死人了!还包涵个屁啊?!”那被称为“前辈”的男子却是丝毫没有前辈的样子,只气哼哼十分粗鲁地道。
那张美丽的唇中出口成脏毫无压力。
“我这婢子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会随意伤人,她不过是因为觉得那说书人讲的段子有些过时而已,若不是因你口出恶言惹怒了她,又怎么会令她负气出手?”那白衣少女浅浅地笑了一下,辩解道。
“过时?龙锦大人的段子过时?”那男子眉头一竖,“天下英雄者,唯西门龙锦一人尔!她的段子又怎会过时?你这种不懂事的小娘皮还是回自家闺房刺绣嫁人去吧,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白衣少女面色一沉,显然被他这番粗鲁的话惹怒了。
“伙计!你们家掌柜呢!这莽汉在店中如此无礼,冒犯我家小姐,你们都是死的吗!”白衣少女身旁的婢子怒气冲冲地大喊。
楼下一个刚上完了菜正拢着袖子看热闹的伙计笑了起来:“这位姑娘,我们家掌柜可不就在你对面站着呢么。”
那婢子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那手提钢鞭的美貌男子,看他那杀气腾腾跟个屠夫一样的德行,哪里像个掌柜了?
许是那婢子错愕的神情取悦了他,那男子哈哈一笑,这会儿倒不气了,回头对楼下的说书先生道:“孟先生,不要跟这些不懂事的小娘皮一般见识,继续继续,给大家讲一段‘大战临渊城’吧。”
愣着的说书先生得了吩咐,点点头,应了一声,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手中的醒木再次重重拍下。
“话说,五十年一次的长老会召开在即,龙锦大人回临渊城赴会,收到了一封挑战帖,乃是同为九大长老之一的玉横江所书……”
储物手镯
大堂中的众人被说书先生营造出来的氛围所感染,又安静了下来。
那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钢鞭,口中哼着奇异的调子准备下楼。
“西门龙锦叛出西门家,败于其胞妹西门龙兰之手,都已经死了两年了,居然还有人在盲目地崇拜她,真是可悲。”白衣少女突然开口,声音轻轻软软的,似在叹息一般。
听了这话,西门龙锦拿着酒坛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仰头饮了一口酒。
叛出西门家,败于西门龙兰之手,那些人是这么来安排她的结局的吗?
嗬。
她都已经“死”了两年了啊。
那厢,那美貌男子听了这话却是脸色猛地一变,他转身看向那白衣少女,呵斥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污辱龙锦大人!”
“就凭你,不配知道我家小姐的名字!”白衣少女身旁的婢子一脸倨傲地昂头道。
“连名字都不敢吐露的鼠辈。”那男子不屑地啐了一口,粗鲁地道,“我管你是天皇老子,在这月牙镇就是我莫老三说了算,给你三炷香时间滚出月牙镇,时辰一到,休怪你爷爷我不懂怜香惜玉!”
“你!”那婢子气得发颤。
白衣少女却是眉头一皱,拉住了她。
“小姐!”婢子大叫。
白衣少女摇了摇头:“走吧。”
白衣少女走下楼梯的时候,西门龙锦不经意地又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看过去的时候,那白衣少女刚好擡手摸了摸耳后的发辫。西门龙锦视线微微一顿,落在她的手腕上。那纤细的手腕之上,戴着一个红色的镯子,色泽鲜艳,衬得那手腕愈发地白皙细腻,煞是好看。不过……那镯子着实有些眼熟啊。
西门龙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那个大长老给她准备的储物手镯。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少女手腕上戴着的,应该是在她还是西门龙锦的时候,一直贴身戴着的储物手镯。
她眯了眯眼睛,稍稍探出一丝神识附在了那只手镯上,神识甫一接触到那少女手中的镯子,便立刻有了反应。
果然没错。
似乎是注意到了西门龙锦的视线,那白衣少女忽然侧头看了过来,见不错目地盯着自己看的是一个苍白孱弱且不良于行的孩子,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悦。
见自家主人皱眉,那婢子立刻瞪了过来:“看什么看!再看挖掉你的眼珠子!”许是因为刚刚受了气,那婢子口气很是尖刻。
西门龙锦全然没有去理会那叫嚣的婢子,视线落在了那白衣少女的脸上。
明明自己已经出声呵斥,可是那个小瘸子竟然还敢嚣张地盯着自家主人看,非但如此,她居然连一个眼神都不屑向自己递过来,深觉自己被彻底无视而失了面子的婢女怒了,手一擡,一排淬了毒的银针便向着西门龙锦射了过来。
西门龙锦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那灰衣少年已经跃众而出,替她拦下了那一排银针。
那婢子见自己的银针再一次被拦了下来,不由得气红一张俏脸,今日接连吃瘪让她眼中泛出了些许狠厉的杀意。
“不要惹事。”龙陵见状,皱了皱眉,出声呵斥。
灰衣少年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龙陵看了灰衣少年一眼,心中不是不惊的,虽然他并没有要替那废物龙女挡下那一击的意思,可是……他却不得不承认,那样的情况下,就算他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够如此轻松地接下那一击,可是……这个从不曾被他放入眼中的废物做到了。
这个不起眼的废物……什么时候竟然成长到这一步了?
“这位小姐休要见怪,这个孩子是第一次出门,未曾见过什么世面,并非故意冒犯小姐。”龙七起身,向那白衣少女拱了拱手道。
“既是她惹的事,为何要你来道歉,莫非这小瘸子还是个哑巴不成?”白衣少女没有开口,那婢子却是冷哼一声,出言讥讽道。
龙七沉默了一下,才道:“……她确实不会说话。”
那婢子一噎,随即却是轻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再看向西门龙锦的视线便带了十足地轻蔑。
“不要闹了,清景,走吧。”那白衣少女淡淡说了一句,便径自下了楼,走出了客栈。
那婢子想来也不屑同一个瘸腿的小哑巴计较,收回视线便匆匆跟了上去。
西门龙锦却仍是盯着那白衣少女的背影,在她跨出安福酒楼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就想起来她是谁了。
说起来,她们只有过一面之缘。
在临渊城无方酒楼里,那个愿出一百块万金买下她徒儿的慕容霜。
不过那时她还是一副羞羞怯怯的小家碧玉样,一口一个姐姐甚是可人,如今性格有了些变化,竟是让她一时没有想起来。
看着那对主仆走出了安福酒楼,西门龙锦又仰头饮了一口酒,眸色微深。
以屠龙阵的霸道,她的身躯断无幸存的可能,而且……她身陷屠龙阵的时候,只有闻歌和西门龙兰在场,如今她的储物手镯何以会出现在这个看似与那件事毫无关系的慕容霜身上?
……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吗?
其实说起来,那只储物手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连中品灵器都算不上,而且她的东西一向都是闻歌打理的,那储物手镯虽是她的贴身之物,里头却也没有什么足以令这位城主千金觊觎的好东西。
……她之所以一直随身戴着那只镯子,只因为那镯子是母亲送给她的生辰礼物罢了。
那是她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份生辰礼物,也是唯一的一份。
对她而言,那只储物手镯是有着特别的意义所以才会一直贴身戴着,可是作为大名鼎鼎的临渊城主的千金,慕容霜为什么会戴着这么一个对她而言毫无意义,甚至是廉价的东西?
“还请龙女稍稍注意一些,我们毕竟是时空过客,能不惹事便尽量不要惹事。”见西门龙锦还在盯着门口看,毫无收敛之意,龙七皱了皱眉,开口道。
“你同她说这些有用么,她若有些脑子就该知道不能招惹这里的人。”龙陵淡淡说着,略带嫌恶地瞪了西门龙锦一眼。
“是啊,想找死也别拖累我们啊。”龙泰低低地嘟囔了一句。
这时,西门龙锦手中的酒坛子突然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桌上几人都惊了一下,就连一直沉默的龙凝秋都微微一怔。
西门龙锦却仿佛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手重了,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夹了一块卤牛肉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你这是什么态度!”龙陵将手中的筷子狠狠拍在桌上,怒了。
西门龙锦慢条斯理地咽下了口中的牛肉,淡淡瞥了龙陵一眼。
被她那一眼看来,龙陵骤然僵住,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威压向着他压了过来,他僵在原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龙陵,龙陵你怎么了?”龙七下意识看了西门龙锦一眼,却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不由得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龙陵回过神来,只觉得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黏腻腻的分外难受。
“没事……”龙陵吁了一口气,却是又心有余悸地看了西门龙锦一眼,心中暗自警惕,莫非除了那些不能在秘境中使用的符箓外,大长老还给了她其他的宝物?否则何以解释刚刚那貌似只针对他一人的恐怖威压?
虽然不明白龙陵刚刚怎么了,但见他并不再追究龙女的过错,其他人便也十分默契地将之前之事揭过不提了。
西门龙锦却是全然没有在意他们心中的小九九,兀自饮酒不提。
“……当是时,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那活色生香的美人玉横江已被炸得四分五裂,血雾弥漫的结界之中,龙锦大人浑身浴血,却是毫发无伤!”
台上,说书先生手中的醒木一拍,底下以那奇怪的酒楼掌柜莫老三为首,纷纷拍掌,叫好声一片。
唯独他们这一桌因为众人骤然的沉默,气氛显得有些诡异,正巧此时那店伙计来添茶水,龙泰便笑眯眯地拉了那伙计问道:“那西门龙锦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死了两年了还有人搞这样的个人崇拜?”
“龙锦大人啊,那个名字可了不得,在咱们九幽大陆那就代表着强大和无可匹敌啊。”那伙计一边添茶水一边笑呵呵地道,“诸位不是九幽人士吧,九幽大陆没有人不知道那位大人的。”
“真有那么厉害的人?”龙泰有些不信。
“那是,我还能骗您不成。”那伙计拍着胸脯道。
“可是刚刚那姑娘不是说她叛出了什么西门家,已经死在自己妹妹手里了嘛。”
那伙计声音立刻就低了下来:“这话可不能让我们掌柜听见,不然三炷香内被撵出月牙镇的就是你们了。”
龙泰又赏了他几枚灵珠,笑眯眯地道:“你跟我们说说呗。”
那伙计收了灵珠,笑道:“那些大人物的事情我们哪能知道得那么清楚啊,不过我们家掌柜说龙锦大人一定是被西门家那些过河拆桥的王八羔子给陷害了。”
西门龙锦“噗”的一声,口中的酒喷了出来。
西门家那些过河拆桥的王八羔子……
这个形容还真是……有趣得紧。
这时,慕容霜已经带着婢子走出了安福酒楼。
安福酒楼外,停着一辆异兽拉的车,车身用最精贵的金丝灵木打造,车前垂着云锦织就的软帘,一看便是十分不凡。
那婢子掀开软帘,扶着慕容霜上了车。
“立刻启程。”坐稳身子,慕容霜开口。
“小姐,不过是区区边陲小镇的一个酒楼掌柜罢了,我们干吗要怕他!”见自家主人当真要依那无赖莽汉之言离开月牙镇,婢子有些不忿地道。
白衣少女按了按额头,有些烦躁的样子:“区区边陲小镇的酒楼掌柜自然不必放在眼中,可是神魔之地的主人我们就不得不顾忌了。”
“你是说……那个莽汉就是神魔之地的主人?”婢子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白衣少女想起刚刚那莽汉出手时的样子,虽然看起来粗鲁且毫无章法,可是却隐有些令她忌惮的气息,她蹙了蹙眉,看向远处:“此地传说甚广,即便不是,凡事也谨慎些为好。”
“可是……”婢子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样子。
白衣少女没有等她说完,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要因小失大,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那婢子微微一颤,低下头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