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代人的十二月 正文 日本一事

    第一次到日本，自然要到京都的金阁寺和龙泉寺走走和看看。尤其金阁寺，被三岛由纪夫在心里刻写得太深太久了，有了一种硅化石的记忆般。

    从金阁寺里走出来，细雨霏霏着，如同整个日本都蒙在雨里了。也就到对面旅游商店里，歇脚购物，躲闪雨水。这就在那儿看上了两个日本木刻的少女红蓝娃，问了价格，人民币百元一个（竟收人民币）。也就砍价，大刀阔斧，只给店家出五折。店主是女的，浑圆、温润，约是对我这样的中国游客见多了，对价格冷砍热杀者并不生气，只是笑着摇头，直到我又加价——摇头——加价——摇头——加价——点头，也就彼此用着计算器，完成了这笔意在躲雨的小交易：八十元人民币一个，我买了一对日本少女木娃儿。

    就走了，冒雨去往龙泉寺的那一边。然刚从店里走出来，因雨在檐下犹豫时，店主又带了一个懂着中文的日本女店员，追至门口，问我是第几次到日本。我有些惘然着，在她们面前竖起一根食指来，店主脸上就有些红的不安了。她通过那年轻的店员急急告诉我，说我第一次来日本，到京都，她就给我那么不好的印象了，和我讨价还价了。说那木娃儿，就五十元一个卖给我——竟就边说边做，又把六十元人民币退回塞到我手里，还又给我一把伞，说我从龙泉寺里出来，返回坐车，还要经过她的店，那时把伞留下就行了。

    一串事情，三三五五，不等我灵醒反应，她们就又回到店里经营生意了。我就在那雨天里，打着雨伞，手里握着人家退回的六十元钱，让雨水在伞上敲出寺庙里的音乐声。

    从龙泉寺游玩回来，已是下午三时左右。天空不再下雨，游人往来织梭。我去那店里还伞时，向那店主微微笑着鞠了一个躬，并生拉硬扯，又补给了她一张百元的人民币，比比划划，说那一对木刻娃娃做工精细、黑发流畅，包装也完美无缺，无论如何，百元一个，物有所值，而我不该购买什么，在哪购买，都要中国习惯，拦腰一刀。说完后扔下那钱，我就从那店里匆匆出来，赶上公交车，像躲着什么，像要把丢掉的什么重新找将回来。可却一路上，还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找回来，输得细细微微、默默无语，彷佛一幢楼房和一株花草比着高低时，那幢巍楼忽然低矮了、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