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傻的望著莫默一阵乾呕后,若一问:「很痛苦?」
而莫默只是报以一声惨笑。这还是若一头一次见她这般任命凄凉。若一将她从桌子下拉出来,又扶好椅子让她坐下道:「难受往桌子下面躲就好了?」
「躲你妹。痰盂在桌子底下,我衝过去吐的时候撞翻了灯和椅子,然后你就进来了。」她粗粗喘了几口气指著自己肚子道:「这货不是坑爹,摆明了是森森的坑娘!」
若一不厚道的笑了。
莫默表情却忽然一僵:「等等。」她沉凝道,「我到九州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满打满算,怀上孩子的时间也就二十来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孕吐?」
若一想了一会儿道:可能是他们九尾白狐的特性影响吧。我曾打听过,他们的孩子,越是强大出生得就越早。而且他们的孕期之间好像没有孕吐一说。你会这样,也许是因为体质特殊的原因。」
「照你这么说,这货可能还会『早产』?」
若一点头:「唔,以前我嫂子怀孕的时候曾对我说过,大多数女人孕吐应该在怀孕之后的第四十来天。而你这二十天就吐了,推算下来,这孩子怕是会提前一半的时间出生。」
莫默抽了抽嘴角:「所以是五月怀胎?」若一心裡也不确定便没有答话,莫默正色道:「我头一次如此憎恨怀孕这活是由女人来乾的。让男人用菊花来办事不是更好么?」
「莫默……你这话倒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两个女人畅想了一番由男人怀孕生子的美好生活,最后还是坐下来慢慢探讨现在该如何是好。
「照这个生猛的趋势发展下去,我肚子隔不了多久就能看得出来了。」莫默捻了一个法术,瞬间又变回男儿身:「颜若一,你让我等你想出办法来才走,现在不是我不等,而是这肉糰子等不得了。要是你家男人知道我这肚子裡装的是什么,以我现在的灵力和他打绝对是个一尸两命的下场。明日我就收拾包袱走。」
若一皱眉沉默。
莫默道:「别拦我,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多给我偷点钱出来。」
「莫默……」
「都跟你说了别他妈的拦我!」
「谁他妈要拦你了!」若一怒道,「你要走,明天我和你一起。」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若一叹了口气道:「这孩子除了生下来,别无他法。现在如果只是苍霄要杀这孩子,我大可拼了命的护著他,但是我拦得住苍霄却拦不住子檀……上次我见她提起季子轩时的眼神,冷凝狠戾……除了离开,我想别无他法了。你有现在怀著个肉团,做什么都有些不方便,我陪著你至少有个照应。至于以后的事情……咱们现在先渡过这一难再说。」
「苍霄能放你走?你脖子上的那个印记可是个催命的炸弹。」
若一摸了摸耳后的印记,「苍霄……我自会有办法,你不用担心,总之咱们明天就离开。」
莫默突然起身,快步走到床边,上床躺下,她用被子裹住自己,过了半晌才闷闷道:「颜若一,你不重色轻友,但别指望我感谢你。」
真是个嘴硬的死鸭子,明明声气都不稳了。若一道:「是是,你可不是为了我才被拖累进这种事情裡面的吗,我应该的。」
「知道就好……」
若一无言退出了莫默的房间,望著月色呆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却没往自己的房间走,反而又出了院子,去了苍霄的住处。
她到苍霄的房间时,苍霄还未回来,想来是还在与子檀议事,毕竟到目前为止发生的这些事都太过诡异,就像背后有一隻巨大的黑手,在慢慢推著事态前进。
红莲的肉身被锁死,魔气附与他的魂魄之上。断不会是他自己做的,那做这事的人到底,他还想做什么……
今晚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若一累极了,她趴在苍霄的书桌之上,想著这些事情慢慢便睡熟了。
当苍霄披著一身月华回来之时,便见著若一趴在书桌之上睡得香甜。他轻声走到若一旁边,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让苍霄不由皱了皱眉。他弯腰想将若一抱去床上睡。不料手还未穿过她的发间,若一忽然动身转过来抱住了他的腰。
苍霄僵住。
若一抱住他蹭了两蹭,迷迷糊糊的说:「你回来得真晚。」
「颜若一,你装睡的本事倒是进步不少。」
若一难得没有和他呛声,转而撒娇道:「我好睏,趴书桌上睡著冷,你怎么不早点回来抱我去床上睡啊。快点吧,给你个讨好我的机会。」苍霄失笑,果真抱起她将她放到床上,掖好被子,刚起身要往外走,若一却紧紧拽住他的衣袖:「一起睡吧。」
他挑了挑眉,盯著若一看了一会儿道:「你又闯什么祸了?」
若一不答话,他在床沿坐下,若一像牛皮糖一般马上有缠上他的腰,在他怀中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才长舒口气,不动了。苍霄也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打滚折腾,半个字的阻止也没有。
两人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若一虽闭著眼假寐,但是却越来越清醒,她突然道:「霄狐狸。」
「嗯。」
「我爱你。」
苍霄怔愣了一番,唇边的弧度微扬,随即他又头疼的皱了皱眉:「看来你这祸还闯得不小……」
话音还未落,若一便接过他的话头:「我要离开一阵子。」
屋外的虫鸣清晰了好一阵。
「所为何?」苍霄声色微凉。
「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必须去做,但是我不能告诉你那是什么事。等这事情做完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次要多久?」苍霄一声冷哼,「两百年,五百年?还是更久?颜若一,你认为我该用多少时间来等你?」
若一心中微微一抽,忙从苍霄怀中抬起头,目光急切的盯著他:「不会的!这次少则半年,多则两三年,绝对不会超出这个时间,到时候我绝对会回幽都去找你。」她握住苍霄的手,十指紧扣,「我不想走,可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良心裡必须要做的事。就像子檀,武罗,和妖族一样,你有无法割捨与放弃的东西,我也一样……」
然而触碰到苍霄紫眸之中的神色,若一沉默了下来,她垂眸看著两人紧扣的手,脑中组织好的所有理由此刻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化做一句:「苍霄,对不起,我必须这样做。」
苍霄探手至若一的耳后,指尖抚摸到那个微凸的黑色印记。一丝凉意窜过骨髓,若一浑身僵了一僵。刺痛滑过。苍霄放开若一的手:「既然你只是来告知我这个决定的,我还能说什么呢。」
他缓步走出了裡屋,推开门时,双月如霜的光华撒了他一身:「双生印我未解,只是削弱了印力。三年,若你未归……我们自会相见。」在阴冥之地。
死结,既是同生共死。
关上门,屋裡死寂一片。若一裹好被子,睁著眼一直深深的呼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住胸口中徘徊不去的涩然……
翌日清晨。
若一收拾好了包袱,与婴梁主和月凰倒过别,便和莫默一道往山下走去。
她不止一次的回头望那巍峨的山门,却一直没有看到那个人出现。倒是莫默觉得不忍了,他狠狠道:「弄得我像个拆散人家小夫妻的恶霸一样,颜若一,再望你乾脆就给老子一头滚回去!」
山路拐角处,一道白色的影子拦在路中间。
若一愣了愣:「子檀?」
子檀浅浅一笑道:「若一不必紧张,我并非来拦你的。女子也有自己非做不可的事,霄儿便是知道这点才会放你走,既然他都放你离开了,我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只是若一你怕还得留样东西给我。」
「什……」
子檀身形如风,瞬间便掠至若一身边。她伸手凭空捏出一根银针,眨眼间便刺入了若一的颈边。
这下别说若一没反应过来,连莫默一时没有动作。待子檀将银针拔出,又退出数米之外时,若一才捂著自己的脖子,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刺痛。
子檀自怀中掏出一粒白色的珠子,将那银针上沾到的若一的血抹在珠子上,很快白珠立即变得赤红。
「霄儿体内的魔气藉由你身上的血气得以压制,你若离开,我怕他会抑制不住汹涌的魔气,所以便借你一点血存在这蕴珠之中。其他的便无事了,若一一路小心。」
若一点头,拉著莫默走了两步,又回头望著子檀道:「我不在时,他可以不用日日煮麵,但是也得让他时常练练手,我回来时,他做的东西,我希望能吃得到。」
子檀浅笑点头。
若一与莫默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长石阶的尽头。子檀握著蕴珠淡淡道:「你竟然真任她离开而不跟著,怎的变得如此信任她了?」
路旁的大石后,苍霄缓步走出,他并未答子檀的话,转而道:「武罗来信说另一隻被封印的上古妖兽酸与已经破印而出了,明日咱们便赶过去吧。」
「唔,原来你也知道现在你的身边才是最危险之地。不想让她参合到这些事情之中,所以宁愿让她离开么。我家霄儿当真痴情。只是,三年,你真的能在这之间解决这么複杂的事么?」
苍霄沉默。
子檀将赤红的蕴珠递给苍霄道:「在脖子上挂好,你的魔气断不能再增多了。」子檀一边往山门走,一边道,「我记得酸与被封印的那地方离青丘似乎很近。」
「百里地之外便是青丘。」
「如此,可得给九火打声招呼了,毕竟那是他们九尾红狐一族的领地。」
婴梁山下。
若一和莫默遇到了一个意想之外的人。
「云诸。」若一见他一脸苍白,神色竟比他与季子轩在一起的那日还要难看。若一往四周望了望并没有发现季子轩的身影。心下略一思量,便明白了他来的意图。
若一从怀裡掏出一根白玉簪子,道:「你被救走时,或许是别人没太在意,把它落下了。我之前一直把它放在房间裡,没带在身上。现在终于可以把它给你了。」
云诸颤著手要去接那根簪子,但是才一碰到,便像被烫到一般猛的缩回手来:「内丹……」他嗓音沙哑,几乎让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簪子是千素的,内丹也是千素的。你应当能猜到……」若一心一狠,「千素死了。」
云诸听闻这话,却一丝反应也没有。他伸手接过簪子。指尖在簪子上摩挲了好一阵,才问道:「她葬在哪儿?」
若一有些不忍,但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隐瞒又有什么意思呢。她一声叹息:「灰飞烟灭……」
云诸依旧没有多大的反应,连眉头也未曾皱一下:「最后可有说什么?」
「大抵是别让我别告诉你,又望你此后快乐。」
「呵。」他终是发出一声冷笑。伤神怆然。握著玉簪,一步两晃的踉跄而去。
瞅著云诸走远,莫默问若一:「你怎么都认识一些有毛病的家伙?」
「什么毛病?」
「失去之后才知道后悔珍惜,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现在这般失魂落魄,萧瑟凄哀,他早干嘛去了?」
「也许是因为失去之前,并不知道自己会有这般珍惜那个人或物吧。」若一有些感慨,「如果人生有那么多早知道,没有遗憾也不会更期待。莫默你现在这么说,保不淮以后你自己也会做这样一个人。」
「我?」莫默嗤笑道,「老子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且不说我自己不会做这样有毛病的人,若是有谁对我做了这么有毛病的事,哼,爷我定叫他后悔自己来人世走过这一遭!」
「霸气。」若一赞道,「若真有那样的时候,你可得记住今天这番话啊。」
「哼,行了行了,少和爷扯这些。现在往哪儿走?」
若一望了望万里的晴空,用手指了一个方向道:
「空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