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面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时,会有难以压抑的愤怒和悲伤。
在过往数月中,每当夜深人静、回想起斗辰岭上那一幕的时候,肖南回也是这样的。
可如今他真的站在她面前,她反而不如当初见不到他时那样难以自已了。或许是她的许多疑问已经有了答案,又或许是她的控诉其实已失去了意义,又或许是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勾起了她许多回忆。
他身上穿的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靛蓝衣裳,从前他回府后都是这么穿的。他手中那长枪金其锋、木为柄,枪杆是一截白蜡木,唯有枪头是她熟悉的那铜色底暗纹白钢。很久很久以前,他初教她枪法时,用的就是这种枪。甚至方才那一招回马枪,也是他最得意、教她最久的一记招式。
可过往的回忆有多充沛,眼前的一切便有多荒凉。
她想活动一下手指,这才发现解甲上的血已经凝固了,紧紧贴着她的皮肤、将她的手指粘在了剑柄之上。
“他在哪?”
布衣将军横枪而立,许久才开口道。
“你的武功是我亲授的。你不可能赢得过我。”
“我的枪法确实拜义父所授,剑法却不是。”
语毕,她手中解甲清吟一声化作白光直取对方要害。
面对肖准决计不可轻敌,除了要使出十分力气,还要专注于每一次吐纳拆挡、计算后招,才可能有争取到些许胜算。但她多少已有些情绪上头,理智早已燃烧殆尽,每一次挥剑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
她知道,她想要证明些什么。
她想要证明他的错误,证明他已成过往,证明她已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但她就是挥不出那足以证明这一切的一剑。
“以短搏长,以浅搏精。你还没有做好准备。”
她确实没有做好准备,但等她做好准备,一切就都太迟了。
“告诉我他在哪?!”
他挡开她的攻势,反手便将她置于险地。
“今日之事也已成定局。潜龙勿用,败军之计也。昔日教你的道理,如今还不明白吗?”
“兵法军律、胜败输赢,难道都比不上人命吗?”一招为成、一招又起,她将手中的剑挥出了残影,“即便你不再是天成将领,他们却还是天成将士、你亲自带出来的将士,你便忍心看着他们这样去送死?!”
剑锋被震开,她扶着酸麻的手腕看向对方。
黑白混沌之中,一袭布衣的将军站在雾气中,好似一道鬼影。
“此处没有青怀候,亦无肃北大将军,只有肖家未亡人。说到底,你也是肖家人,如今这般兵刃相向,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
“从你在斗辰岭抛下我的那一刻,我便不是肖家人了。”她努力将这一切说的冷酷肃杀,但声音还是无法抑制地带上了几分哽咽,“就算我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家,但天成还在。家国天下的道理是你教给我的,如今是你背叛在先,又有何资格来质问我的立场?!”
她话音落下,空气一时凝滞。许久,站在对面的人才沉沉开口。
“彼时我以家国安危为重,肖黛以天下存亡为先,可最终我们落得了怎样的下场?!家破人亡、生离死别。而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他夙家为保自己千秋大业而生的一点猜忌!是天成背叛肖家在先,又有何颜面来指责我的背叛!”
她自知无法辩驳,但仍心绪起伏、难以自已。
她想说,可你不仅背叛了天成,也背叛了我。可到头来望着那张痛苦与悲伤遍布的脸庞,她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血与汗胶着在一起、拧地掌心生疼。
“你说的这些,他当时并不知情。这一切也并非他所作所为,他没有做错什么。”
“那肖家又做错了什么?!”说完这一句,肖准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他身上流着夙家人的血液。最是无情帝王家。昨日之景若再重现,你怎知他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不会。
他做事向来有些狠绝,他的心思她也从来捉摸不透。可她下意识便有了这样的答案。
可她还来不及回答,肖准便再次挟枪而来。
这一回,对方显然不再留手,要将这一场决斗速战速决。
肖家的枪法她再熟悉不过,可唯有一招没有习过,便是截杀。她已在那招中败过一回,平弦也因此折断。这一杀招对她来说,心理上的畏惧远大于招式上的劣势。
枪,至刚至强之物也。大开四方,临敌不退,水泼不能入,石矢不能摧。
而她手中之剑只有两尺七寸,习得剑法也不过数天而已。她越是强攻、越是败退,越是急于破枪法,越是处处掣肘。
又是三招虚实连击,她应对不暇、只得横剑挡下一抨。解甲单薄的剑身正面迎上,硬是靠着一股意念生生抗住了这一击。
铜与铁对抗摩擦的吱嘎声带着震颤从剑柄传递至她的腕骨、大臂、上身,令她想起当初平弦被斩断那一瞬间的感觉。
虎口开裂、鲜血如注,她紧紧握着剑柄苦苦坚持着。
血顺着剑身缓缓淌下,在那光滑朴素的剑身上流下一道红色的细线,仿佛是那剑身开裂了一般。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伯劳。
不知在那寒冷彻骨的夜晚,她落败前的一刻是否也看见的是同样的情景、经历过同样的心情。
力竭而战,却步步绝境。
她突然记起李元元教她剑法最后一式时的神情。那是一种可以斩断一切的决绝,不留退路、也绝不后悔。
以退为进,舍生而取义也。
若要挥出一记重击,往往需要先后退半步。
或许一切的解脱不是抓牢不放,而是学会放手。
双膝屈下、右腿后撤,苦苦维系的平衡在这一刻溃散,枪头带着千钧之力向她袭来,而这一回,她没有再去抵挡。
银色枪头带着锐锋险势劈落,重重嵌进她右肩之上。鲜血瞬间湿透半边臂膀,钻心的疼痛令她呼吸一窒,随即与心底揭开的疮疤混为血肉模糊的一团。
从命运书写他与她的羁绊、用她的成长去补偿他失去亲人的痛时,注定便会有斩断羁绊的那一天。
握剑的手一松,解甲应声而落,顷刻间被另一只手抓牢。
左手剑逆势而起、扶摇而上,游走出拆魂的最后一式。
肋下三分、内股脚踝、最后沿脊骨而上、天顶而出。薄而寒凉的剑锋贴着将军的背脊钻出,直奔颈间而去。
原来拆魂的精髓便在于此,越是决绝不留余地,剑锋便越是流畅迅速疾。
原来剑可以这般快。快到她还来不及反应,便已成生死定局。
她已杀红的眼在这一刻突然清明。
剑锋堪堪停在他的后颈处,运气流转时的清啸声仿佛还在剑尖。
“你输了。”
剑锋下的人沉肩欲挣脱,被她又逼近三分。
“你若再动,我便只能废了你的胳膊!”
肖准嘴角轻轻扯动,声音坚定。
“肖家满门英烈,岂有不战而降之人?”
“面对敌人才有降不降一说,对着自己人、怎能算是降?!”
他半侧过头来,她却不敢看他那一半神色。
“那便杀了我吧。”
她的手微微一抖,不知是力竭还是彷徨。解甲的剑刃就悬在他颈侧,顷刻便能见血。
“杀了我。我让你杀了我”他缓缓闭上了眼,可语气中的决绝不比她少半分,“事到如今,你我都已进退不得。我长你十数,便由我替你上前半步、做这了断之人罢。”
话音未落,他已凑上她的剑锋。
她猛地抽手、解甲抬起,他落了个空。
“只是寻死便能了断一切吗?若是这般,活着的人岂非可笑?”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话说得诚恳,“你同我说过,每一次上战场前,都要回想一些好事,这样才能让自己好好活下去。你比我年长十数,难道心中牵挂还不及我吗?”
肖准睁开眼,眼中却无光亮。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念及父母长兄,莫说边疆十年,便是炼狱数十载,也耗得起、熬得住。只是如今府中空落,已无人盼我归期。”
她俯下身、目光与他平视。
“府中怎会无人?我还在、我还愿做义父的家人。只要你愿意,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她急声说着,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他的动摇、他的回转,可她却再没有听到那个答案。
扑地一声闷响,她缓缓低下头去。
带血的箭头、纤细的箭杆就这样穿透了将军的胸口,鲜血从空心的箭杆中流出,飞溅进了她的眼睛里。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叙旧了。”细细弯弯的白角弓缓缓垂下,握弓的手白皙瘦弱、带着一股无辜之感,“只是一个祭坛上可不能有两样祭品,你能理解我吧?”
握剑的手颓然垂下,手腕上的颤抖传遍全身,她只觉得有什么被击碎瓦解,正如流沙般从指尖溜走。
“南回”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僵硬地凑近他,只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留下最后一声长叹。
“对不起”
将军的身体变得沉重,像是有什么轻盈的东西在这一刻离开了他。但她仍没有松手,只低头看着手中沾满血污的剑。
“是我不好。若上一次我手中有剑,我是不是就能留住你了?那样的话,现在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一样了”
“即便从头来过,结果也还是一样。他的命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注定,不管曾经分出多少支流、经过多少曲折,最后终究还是要汇集在一起、走向同一种结局。”说到这,女子停顿片刻,有些惋惜地望着地上那被一箭穿胸的男子,“他太懦弱了,不配站在我身旁。”
臂弯中的身体渐渐冷去,她缓缓站起身来,转头望向身后的白允。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四周的雾气好像淡了一些。她方才不过能见方寸之地,现在却已经可以模模糊糊看见数十步开外的人影了。
“他为你抛弃了一切,如今却只得到了懦弱二字吗?”
“他不是为我,他是为他自己。”那身影又离近了些,依稀还是那张凄美中透出些许倔强的脸庞,“不论是家门之仇,还是故爱之恨,都是他一人命运的沉浮,他既心怀仇恨,便会为我所驱使。如今你亦如此。”
她努力压下心头想要将对方撕碎的欲望,告诉自己一切还没有结束、必须冷静下来,随后提剑割断半边衣摆扎住肩膀上的伤处。
“你是否忘记了?你那幼弟仍在天成手中。听闻他已被送去天牢,你若一意孤行,他的下场恐怕也不会好过。”
“这便是你的底牌?”女子低下头来,半边长发遮去脸庞,似乎有些泫然欲泣,可再开口时声音中竟还有几分笑意,“我那父亲愚蠢又固执,生前总是对他给予厚望,又为他取名止,认为白氏一族的厄运可以在他身上得到终止。可人果然还是不能太过贪心,他既已有了聪慧隐忍、任他摆布牺牲的长女长子,便不该去奢望到老得来的幺子能比他的兄姊还要优秀。那孩子便是他的报应,他如此残忍对待他的子女的报应。”
肖南回死死盯着那道模糊的身影,许久才慢慢开口道。
“你不是白允。她即便心狠,却对义父有过真心,更视家族荣耀高于一切。你是谁?”
“我若伏诛,白家永世不得翻身,他就算活着,也不过是叛臣逆贼之后,连阙城最卑微的乞儿都能踩在他头上。肖准亦是如此。这样活着有何意义?他们一个是都城世家后人、一个是将门忠烈之后,又岂能那般活着?”女子后退几步,声音在雾气中有些飘忽,“我是白允,白允就是我。你以为,我用了她的身体便是将她驱逐出去?我还不屑于此。”
肖南回不动声色地向那人影逼近。
“自私自利而已,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雾气中的身影一顿,随即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转身跑开。
她疾行几步追上前去,却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在前方晃**。女子清脆的笑声从雾气中传来、萦绕不散。
“在焦松行宫的时候没能杀了你实在可惜。如今来看,你确实是个麻烦、难缠得紧。”
她一言不发追上前去,只觉身处巨大迷宫的中央,四处茫茫不见尽头,而她要寻的人亦不见踪影。
脚下飞速倒退的地面由平缓转为倾斜,她意识到自己正向一处低洼深坑中走去。若说方才是她步步紧逼、对方不战而退,现下却有几分请君入瓮的意味。
心跳得越来越快,肩上的伤口从火辣变得麻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令她有些头晕目眩,直到脚下的斜坡终止、前方现出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身上依稀还是离开时那件深色衣裳,盘膝而坐、神色平淡,好似那次碧疆横渡七数之渊后,在裂谷悬崖旁打坐时的样子。
她急切地快行几步想要过去,白允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一身白衣的女子极尽缠绵地攀附在黑衣男子的躯干上,像是一条缠绕在菩提树上的白蛇。
“你都这样坐了三天三夜了。难道不累么?”
心头怒火与仇恨再也压抑不住,她恶狠狠地喝道。
“放开他!”
对方像是完全听得了反话一般,非但没有退开,反而贴得更紧,一双纤细的素手从男子脸庞滑到颈间、又从颈间挪移到胸口。
只是那双手下的躯干依旧没什么起伏,令那始作俑者好不挫败。
“无皿将毕生所学传了他,又让其闭塔数年苦修,想来是知晓日后必会同我有这一战,要他守住最后的底线。”白允边说边转动眼珠,看向那持剑而立、一身血污的女子,“只可惜,他费尽心思培养起来的弟子,最后还不是落入这凡尘之中。我虽用尽方法也不能动摇他、令他心甘情愿走出这定境,可你就不一样了。你不如再多唤几声,说不定他便要应你了。”
白允说罢又笑起来。
肖南回不语。对方越是猖狂,她反而越发冷静下来。
“神血的威力我是见识过的。不过正因为如此,我倒是有一两点疑问。”她环顾四周,确认并没有仆呼那埋伏在附近,“方才在那第三块石碑处,便是黛姨也能百步之外逼退数百人,为何你从方才开始便一直没有出手,就连杀义父也用的是弓箭。而你自负信众众多、不屑亲自出手,可从方才开始,便没有见过你那些飞来飞去的走狗爪牙了。”
白允的笑声慢慢停了下来,终于缓缓抬头看向那一身狼狈的女子、一眨不眨地审视着。
“你想说什么?”
“这雾气令你现下无法使用你的神力,而且你并不想让其他人接近这里。我说的没错吧?”
她话音未落,一道年轻的声线突然在身后响起。
“肖姑娘,莫要同她废话,快些擒了她!”
她愣神间,另一道身影从左后方疾行而来,手中长刀在雾气中拖出一道残影。
“傻站着做什么?!”
肖南回终于回神,来不及多想、提起解甲紧随丁未翔身后。
五十步远的距离,顶尖武者也需七八个起落方能近身。而与此同时,一名黑羽营最普通的弓箭手,也能将移动的靶子射穿三回了。
何况对方不是寻常的弓箭手。
白允搭弦起弓,眯起眼锁定在雾气中快速移动的两个影子。
嗖。
黑色箭矢贴着她的头皮而过,她丝毫不浪费力气在躲闪回避上,脚下速度不减、将彷徨四顾的力气省下来用在疾突猛进上。
嗖,嗖。
又是两箭。一箭擦破她的右臂,一箭险些射穿丁未翔的肩胛。
然而两人都铁了心、不退反进,不约而同地分作两路而上,赌这雾气会是最好的掩护,也赌这五十步内他们可以赢取这最后一线生机。
不知是否上天眷顾,亦或是千钧一发的时机恰到好处,待女子将最后一支箭搭上弓弦之时,刀剑终于双双而至。
锋芒从那女子肋下穿过、肩胛绕出、最终交叉横在她的颈间。
长弓应声落地,女子长发披散,厉鬼一般想要抬头起身,转瞬间便被刀客与剑客毫不手软地按了回去。
两人下手都极重,仿佛手下不是一具弱女子的身体、而是擒来的北夷恶汉。
胸腔被挤压、困难的喘息声从女子牙缝中挤出来,仍是一股子蔑视。
“无皿那贱骨头,死到临头还费尽心机摆弄这些雕虫小技。”
“坛高起为阳,坎下陷为阴。封土为坛以祭天,扫地为墠以祭地。你既已搭好戏台,小僧怎有不来唱戏的道理。”
年轻僧人拖着半条伤腿走上前来,片刻也不耽搁地从怀中取出经卷、小心拂去上面的尘土,走到盘坐在地上的男子身后、与他背靠背席地而坐。
“我那蠢徒儿总说大悲心陀罗尼经念起来最好听,可今日出来的匆忙,只顺手带了这大正降服陀罗尼经卷,出口晦涩难听,也就诛神伏魔还有些奇效了。你说应景不应景?”
白允眼神落在那经卷上,嘴角冷冷勾起。
“无皿都奈何我不得,你又能如何?伏魔阵不过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过后你又当如何?”
“半个时辰足够了。”
一空说罢,向不远处正在地上蠕动的白衣郎中伸出了手。
郝白咒骂一声、却还是哆嗦着从已经在方才浩劫中压烂了的药篓里取出布包,破烂粗布散开来,露出里面一方翠绿。
“小僧向来是不杀生的,倒也不是非要你魂飞魄散,只需将你关回这盒子中,小僧今日课业便算是完成了。”
四四方方的美玉辗转数人之手,再次重归大地泥土之上。
一空徐徐展开经卷、轻声诵起。
一阵腐烂的气味开始从手下那具妙龄女子的身上散发出来,黑色的血迹从七窍中溢出,将她的神情勾勒地更加凄厉。
“一块破石头也想永远困住我?论三千大千世界,我见过的远比你这凡人广博的多。白泽祝由,云阳人语,苍龙潜渊,骖御云间。即便如此,我也还从未见过什么牢不可破之物。山峦可平,河海可覆,无皿算出我最终会来到这里,赌上一切布下此阵又如何?!你人算终究抵不过天算。而我便是天!”
肖南回望着剑下女子近乎癫狂的神色,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对方最后的虚张声势。
一切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了对吗?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呢?
或许是这自称是神却太过轻易便伏诛的敌人,或许是这四周仍在不断减淡的雾气,又或许是方才她几次躲过箭矢时的侥幸
等下。
她猛地回头,但一切都太晚了。
更加稀薄的雾气中,隐隐约约显出那座佛塔的轮廓来,只见塔身上赫然插着三支黑羽箭,每支箭都分毫不差地没入石塔每层衔接处。
她看不见那裂痕从箭矢没入出开始蔓延,却听得一阵细微的断裂声。不过须臾之间,整座石塔的上半截轰然倒塌,石塔之上的降魔杵跌落。
与此同时,最后一片雾气也转瞬间消失不见。
头顶上方的夜空展露,翻滚的厚重云层夹杂着雷声与闪电,在整个步虚谷上方汇聚成巨大的旋涡。
她下意识便扭转手腕想要将手中长剑刺入对方喉咙,可一股巨大的、看不见的力量随之而来,她手中锋芒竟近不得半寸。
一脸血痕的女子缓缓抬起眼,两只放大的瞳孔闪着兴奋的光。
“这回该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