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岚随口做了几句吩咐,自有底下人去料理,他也不多加理会,带了宣怀风回曾住过的小楼处休息。
宣怀风先洗了上床,头一挨着枕,就有一股浓浓的瞌睡像轻棉被似的笼罩上来,正躺得有几分舒服,白雪岚也随后洗完了,带着一身热气钻到床上,要寻宣怀风来闹。
宣怀风把他乱拱的脑袋往外一推,闭着眼睛呢喃着说,「好困。」
倒不是存心推搪。
这一个白天折腾下来,又瞧了一个晚上的热闹。虽则新鲜,然而精神也消耗了八九分,他是找不出力气来应对爱人。
白雪岚不罢休,又把身子靠上来。
宣怀风只管要睡,迷迷糊糊觉得身边不消停,却也没有再向外推,顺手搂了送上来的脖子,索性就把白雪岚的肩膀当了一个枕头,半个后脑勺挨在上面。
冬夜里抱着白雪岚这样的大暖炉子,换了谁都是很易入睡的。何况鼻子里嗅着白雪岚熟悉的气味,宣怀风更是安心,片刻就睡沉了。
至于白雪岚怎么按捺住本性,老老实实做了枕头,他一个睡梦中的人,倒没如何留意。
第二日起来,两人吃过早饭,白雪岚就把蓝大胡子叫了来,吩咐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宣怀风诧道,「这样就走吗?你把人家的小楼给烧了一座,满地灰烬残骸。堡墙也炸崩了一大块。况且我听说姜老太太昨晚那样连惊带吓,今早也忽然发起热来,恐怕是不能发号施令了,然而那位二少爷的丧事怎么办呢?」
白雪岚存心要冷落他一回,可若是在听差的眼皮子底下,让宣怀风下不了台,他又不忍,所以还是给了回应,只是脸上冷冷的,板着脸说,「凭老婆子做的那些混账事,我没把这里烧光炸平,已经是高抬贵手。你还指望我给她当孝子贤孙?那绝对不能。要做滥好人,你只管自己去做。」
这人霸道起来,向来是不能做商量的。
宣怀风想他在此处受了不少污糟气,对姜老太太恼恨,也无可厚非。
他不好和白雪岚为此争执,吃过早饭,把行李略做收拾,便自己来找冷宁芳,瞧她是怎样一个意思。
冷宁芳听了他的来意,不禁多打量了他两眼,「您请放心,虽说看着又烧房子又打棍子,很吓人的样子,其实十三弟这次发了慈悲,并不曾真的下狠手,一则房舍多半还在,二则堡里的人也还周全。我那位婆婆能掌着这份家当,自然有她的手腕。依我看,姜家并不至于就此消弭。」
宣怀风听她这样说,也就放心,便告辞回自己房里去了。
这边冷宁芳,因为打定了主意和姜家断绝关系,竟是很坚决地不肯带一分财物,只捡了两件路上必需的衣服,就算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所以她是比其他人还闲,宣怀风走后,就独自在屋子里坐着等待上路的消息。
恰好孙副官过来看她准备得如何,进了屋子,听她正在悠悠叹气,忙问,「怎么?是谁又敢来让你受气吗?」
冷宁芳摇头说,「十三弟昨晚那样发威,谁还敢来让我不自在。是刚才,那位宣副官来找我说了两句话。」
便将宣怀风的来意说了一番。
又微笑着叹道,「你两三次对我说,他是一个心地极好的人,可我总料不到是这样的好。不管别人怎样对他,他却还想着怎么为别人留一条活路。因为是对着你,我也就说一句直肠子的话。我不料到这样的世道,还能有这样干净善良的人,更料不到是这样的人,把十三弟给降服了。」
孙副官不禁笑着说,「你用降服这个词,真是精当得很。」
于是将白雪岚和宣怀风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挑了些公馆里众人皆知的,能说出来让自家人知道的,大略说了两三件。
冷宁芳听得又惊又叹,还未发表感概,那边消息过来,白雪岚命令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