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岩所言不虚。
尚再思和秋星的婚事,就安排在抵达佳阳的当日。
月老当然是为他们指婚的大王容恬。
「啊?今天晚上就让尚再思和秋星成亲?」凤鸣在佳阳的城守府里,才接到这个消息,微微吃了一惊,「秋月不是还没有过来吗?婚礼上缺了她可就不完美了。」
容恬朝容虎使个眼色,容虎很正经地禀道:「属下接到派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秋月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今晚就能抵达佳阳。」
凤鸣蹙眉道:「还是太急了吧,如果路上不好走,耽搁了怎么办?再说,就算秋月今晚赶来,一抵达就面对秋星的婚宴,也是挺仓促的吧。」
容虎不说话,用请示的眼神看向容恬。
凤鸣看看容虎,又回头看看容恬,「有别的原因吗?」
容恬把他拉到身边,叹了一口气,才道:「见你这几天这么高兴,所以一直没有和你提。西雷那边还有一些要紧事等着我去办,所以,我不能在佳阳久留。」
凤鸣也知道两人重逢后,还是要面对离别的。
唉,这就是统一天下必须付出的代价。
只是没想到这个最不想提及的问题如此快就提上议程了。
满脸不舍地问:「你什么时候走?至少可以待上两天吧。」
容恬苦笑,「明天。」
「这么快?」凤鸣一愕。
俊美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容恬心里也不好受,赶紧搂着他柔声哄了一阵,保证一定尽快回来和凤鸣会合,还道:「尚再思和秋星的亲事,毕竟是我下王令撮合的,娶亲当夜我这个大王要是不在,未免有点不像话。所以趁着现在我还没有走,赶紧给他们把喜事办了,也算了结一桩心事。不然,难道要拖到日后你我重逢的时候才办吗?秋星我不知道,但尚再思一定等得无比痛苦。」
凤鸣想像一下尚再思激情难耐却只能老老实实等容恬回来才能正式成亲的可怜样,不禁噗地笑出来,点头道:「嗯,为了尚侍卫的性福生活,还是让他和秋星早点名正言顺的好。」
秋月,拜托你一定要及时赶回来啊。
有了这件喜事,因为容恬即将离开而充满的离愁被冲淡了不少。
「对了,容恬,你大有进步哦,这么会为下属着想,嗯,让我想想,这次重逢我好像表扬你很多次了。」
容恬暧昧地斜眼扫扫他,「本王能不能要求鸣王你用别的方式表扬我呢?」
凤鸣瞅瞅站在房子另一边的容虎,凑到容恬耳边,压低声音问:「既然今晚是你离开之前的最后一晚狂欢,要不要玩点别的新鲜节目呢?」
容恬虎目精光一闪,同样压低声音,好像两人交谈机密似的,「鸣王有什么新鲜有趣的建议?」
凤鸣赶紧给出他早就想给的建议,嘿嘿道:「这些天来你辛苦劳累了,明天还要上路,保存体力很重要。今晚怎么也轮到我抱你了吧?」
容恬学着他的样子,也是嘿嘿一笑,狡猾地忽略这个话题,偏过头去吩咐容虎,「婚事就定在今晚,你去筹备吧,仪式简单高兴就好,不必过于隆重,夫妻最要紧的是相亲相爱。」
容虎连忙应是。
凤鸣见他转身就走,赶紧在容恬怀里探出头急急地道:「等等,就算不隆重,但礼物还是要送的。你出去采买东西记得带上我,我要送秋星出嫁礼物。」
容恬失笑,「你萧家有多少宝贝,随便叫罗总管弄一样出来送给秋星就好了,街上能买到什么?」
「你懂什么?自己挑的礼物才代表自己的心意,我记得从前圣诞……嗯,算了,没什么。」
容恬听了他半截子话,奇怪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怎么从前生蛋?」
凤鸣笑得前仆后仰,揉着肚子喘了半天气才顺过来,把圣诞节的来由和节日时人们会干什么大概说了。
容恬听了,竟心神向往,出了一会神,才道:「天下居然有这样奇妙的节日,专设这么一日,让彼此互送礼物,表白心意。你怎么不早说,本王早该下一道王令,定一个这样的节日才好,每到那一天,本王就亲自挑一样礼物送你。对了,还要像你说的那样,用漂亮的绸缎把礼物包起来,让你猜不到里面是什么。」
君王如此浪漫,凤鸣一怔,心里甜甜软软,倒不好意思再取笑什么。
把两片淡红的美唇微微抿起,沉默了一会,忽地眼睛一亮,兴奋地道:「不如就今天如何?」
容恬当然顺着他的意思,点头道:「极好,今天刚好三月三日,日子是一双三,有双双对对之意,此地又名佳阳,暗指阳春三月,可成佳缘。这个送礼物的节,索性就起名叫佳偶节,比你那个生蛋节好听。」
凤鸣大乐,击掌道:「妙!佳偶节,彩头很好,刚好尚再思和秋星这一天完婚,不是正好佳偶吗?既然如此,我们更要去街上逛逛了,不然怎么买礼物?」
「你其实就是想上街玩吧?」容恬一矢中的揭破凤鸣的小诡计,在嫩嫩的脸颊上扭了一把,「别急,让本王先下一道王令,让这佳偶节热闹点。」
走到书桌上,拿起备在一旁随时待用的笔墨,寻了一张空帛,龙飞凤舞地泼墨挥毫,不一会,就掷了笔,扬声叫人。
容虎并未去远,还站在门外和手下吩咐事情,听见容恬喊人,赶紧又进去,问:「大王有什么吩咐?」
容恬把王令给他,「本王新立了一个节日,这上面写了缘由和规矩,你带下去,给大家看看。这算是西雷的一道新法令,别国人未必要遵从,不过本王自己的手下,务必按照这个来办。」
容虎还当是什么要紧的纪念日,捧着王令一读,也忍不住笑了,「彼此之间有感情的人要互送礼物,这个十分新鲜有趣。不过,不知道怎么才算彼此之间有感情?大王要不要再明白列出几条规定。」
凤鸣呵地笑道:「容虎你这小笨蛋,感情的东西也能列规矩吗?反正人间真情万种,有爱情、友情、亲情等等,数之不尽,只要彼此珍惜疼惜,就叫彼此之间有感情。例如父子之情、母女之情、姐妹之情、朋友之情、夫妻之情,哦,说到夫妻之情,你要是疼爱秋蓝,也一定要给她准备礼物哦。」
他经常被容恬笑骂小笨蛋,这次可以骂容虎一声小笨蛋,实在非常得意。
说了一番话,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对了,大家恐怕都要买礼物,不过这阵子逃亡兼打仗了,又没有打工,大家身上钱都不多吧?快点叫罗总管来,看他能不能来点经济支援。」
容虎果然去找罗登。
今日尚再思结婚,大家都早就得到消息,反而是凤鸣知道得最晚。
本来就喜气洋洋,没想到忽然又跑出一件设立佳偶节这样有趣的事,这伙人大部分是年轻人,少不了好奇心,一听容虎说了新节日规则,都说好玩,就算许多萧家人并非西雷人,也跃跃欲试。
容虎不但带回了罗登,顺道的,曲迈崔洋等一伙人都来了。
罗登人老心不老,对于这位神奇的少主异想天开的主意,他通常都双手赞成,大步走进房里,呵呵笑道:「佳偶节的事情,属下已经知道了,少主放心,我们随身带了不少从萧家大船里取出来的黄金白银,买七、八十座大宅子不敢说,买千来份礼物是绝对够的。要是少主点头,现在属下就给这里所有人一人发一块白银、让他们有点底气,要是看上的东西稍贵不够银子的再来领。」
凤鸣开始还挺担心像圣诞老人这样派钱会被罗登唠叨,不料罗登如此知情识趣,大为高兴,「罗总管,这事就辛苦你了。」
罗登笑容满脸道:「这是萧家一件大喜事,有什么辛苦的?」
凤鸣奇道:「咦?这也算萧家的大喜事?」
最多算是西雷的一件纪念性大事吧?
「当然是萧家的一件大喜事,少主算算账就知道了,」罗登笑眯眯地掐指算道:「就算少主说的,要赚钱首先要促进那个什么消费……哦,对了,是消费冲动。如今西雷王下了王令设立佳偶节,此一送礼物的风俗新鲜有趣,日后必定风行各国。这样说来,每年三月三日,穷人买小礼物,富人权贵则买大礼物,想我萧家生意遍布天下,有大量的人买东西,钱还不是都赚到我们萧家口袋里?今日区区派出的一点小钱,实在微不足道。妙极,妙极!实在不愧是我们萧家少主,想得透,看得远。哈哈哈!」
凤鸣差点晕过去。
不愧是罗总管,原来账是这么算的。
可见萧家可以成为天下首富,真的有其深层原因。
不过这个问题暂时抛开,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光说钱就太市侩了。
接下来,众人又开始商议如何派钱,到什么地方买东西好。
只有曲迈颇为苦恼,「容虎还好,礼物可以送给秋蓝。可是我又没有情人,又没有妻子,买了礼物送谁好呢?」
话音刚落地,一把声音立即接上来,笑骂道:「好啊!曲迈,你也太没有良心了。不是说兄弟之情也算感情吗?你满脑子只有情人妻子,把我们这些兄弟都丢一边去了。亏我还辛辛苦苦在同泽城门上把你的小命捡回来。」
大家一看,居然冉青也大步跨了进来,手上还拖着一个尚再思。
凤鸣哈哈笑道:「冉青,你怎么把他也请过来了?」
冉青答道:「不是请,而是抓。听说设了一个送礼物的节日,别的人不送犹可,新郎怎么可以不送新娘子礼物?我是怕尚侍卫不懂得对秋星表明心迹,出于兄弟之情,特意把他带过来让少主教育。否则,今天没有送上礼物,他难逃被秋星赶出洞房的厄运。」
调戏新郎可是历史悠久的传统节目。
只是没想到,冉青也如此有趣幽默。
凤鸣赶紧大声对罗登吩咐,「罗总管,你千万要多分尚侍卫几块银子,不然他没买到让秋星满意的礼物,被赶出洞房可是我们的罪过。」
尚再思也知道今天被捉弄是在所难免,脸红耳赤。
他却颇有男子气概,对大家团团拱手,苦笑道:「尚再思皮厚肉粗,任凭各位兄弟取笑,只求到了晚上,秋星出来,各位老大千万嘴下留情,秋星脸皮薄,女孩子开不起玩笑,她要是恼了,我可哄不好。拜托,拜托,凡事为难小弟就好,不要为难秋星。」
大家见他这样爱惜秋星,都颇为感动,一时竟然无人出言笑他。
难得的片刻安静后,一个细细的声音钻出来,撒娇般地道:「不许开秋星的玩笑,不许开,你……你再乱开,我可要抱住你啦!」
众人齐齐一愣,这不是尚再思的经典名言吗?
同时转头,才发现竟是崔洋这活宝捏着嗓子在学女孩子说话。
顿时一个忍不住,哄堂爆笑。
凤鸣笑得泪水都出来了,一双手揉眼睛,一双手揉肚子,容恬见他笑得厉害,生怕他一个站不稳跌倒,赶紧从后来搂着他。
佳偶节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萧家做事极有效率,罗登很快就把银子准备好了,不但里面的人个个分到,外面驻守的人,不管是西雷精锐还是萧家高手,连同侍女们,人人有份。
当然啦,贺狄王子那边就免了,反正单林王族有钱天下闻名,也不在乎这一点小钱。
值得一赞的是,即使这个时候,尚再思还是保持了他考虑周到的优点,提议道:「我们是客人,又占了人家的城守府暂住,如此热闹的事,却把主人家抛到一边,似乎不好。」
凤鸣欣然接受,「对的对的,不能光顾着我们自己了。罗总管,城守府里面的人,侍女侍从等,你都照顾一下。」
「是,少主。」
消息一传出来,全府同庆。
等每个该领到银子的人都领到银子,城守府内外早一片欢声笑语,果然有过节的气氛。
当然,气氛非常好的时候,也是罗登手头的银子派光光的时候。
不过还好,这些银子都是预备路上用的,不过萧家在各地都有库房,内存大量金银珍宝,用光了再取,绝对不算什么。
凤鸣早就急不可耐,见罗登办好,立即振臂一挥,「好啦!口袋里面都有钱了,各位兄弟,我们上街买礼物去!」
众人齐声响应。
凤鸣又道:「买礼物是私人事情啊,不要全部挤成一团,分散各自行动。」
说完,一马当先,扯着容恬和自己先溜了。
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呼朋唤友地准备出发了,只有容虎和洛云不声不响,还是跟上了容恬和凤鸣。
刚刚出门,迎面就看见昭梦庵骑着马从城门那头飞跑过来,他大概是远远听见城守府中阵阵轰然,赶紧过来查看动静,见到凤鸣出门,不禁一愕,下马问道:「鸣王这是和西雷王去哪里?」
「买礼物。」
凤鸣把佳偶节的事说了一下,昭梦庵满脸惊诧,「原来如此,真是前所未闻的节庆。」回头看了后方的城门,忙道:「我去把事情禀报一下城守大人。鸣王好好逛街吧。」
和凤鸣和容恬告辞,翻身上马,匆匆又跑回城门。
孔叶心站在城门上,正焦急地遥望城守府那头,头一偏,看见去查探的昭梦庵已经回来,匆忙问:「暴暴暴……暴……」
「不是暴动。」
「为为为为……」
「也没有为非作歹。」
「为为为……」
「为什么那边那么吵?哦,西雷王忽发奇想,设立了一个节日。说起来很有趣,叫佳偶节。」
昭梦庵和孔叶心是两个极端。
孔叶心口齿不灵,昭梦庵却最是口齿灵便,不一会,抑扬顿挫、清晰明白地把刚才听到的重说了一遍。
孔叶心听了,也是大为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
在他心目中,鸣王这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狮子额头上,那两个字恐怕又要换一换了。
是「白痴」好呢?还是「败家」好呢?
不过,身为一城百姓的父母官,城守大人忽然又想到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猛地脸色一变,挤着牙齿里的气努力道:「银……银银……银……」
「是的,大人。萧家少主大派银子,说是给手下们拿去买礼物。他倒也非常礼貌,不但给自己的手下派了一大笔钱,连城守府中伺候的人也没落下。」
孔叶心眼睛大亮,自从鸣王出现后,眼眸第一次闪出兴奋快乐的光芒,挥着手,一个劲道:「开开开开开……」
「叫百姓们开店赚他们的钱?」
孔叶心拼命点头,张嘴道:「笔笔笔……」
昭梦庵赶紧叫人送上笔墨。
孔叶心一把笔握在手里,气势迥然一变,整个人神采飞扬,拿着笔满满地蘸了墨,信手挥毫,笔走游龙,转眼间就成了一篇酣畅淋漓的城守令。
昭梦庵在一旁看着,叫道:「好!这样上面逼迫限期缴纳的岁税,就不必从百姓们身上强勒了。老天爷保佑,鸣王这次踏足,总算带来点好事。属下这就派士兵在各处敲锣宣告。」
拿起那分笔墨极有神韵的城守令,脚步健朗地下城楼去了。
此刻,整座佳阳城里,令人感动的买气热烈。
当然啊,小小一座城池,忽然涌出一大批口袋里揣着银子的客人,什么东西卖不出去?
城中唯一的一个市集,从街头到街尾,每个摊子都挤满了人,不是西雷这边的,就是萧家那边的,偶尔低头挑货,抬头就发现撞见熟人,更觉有趣。
凤鸣还是第一次和容恬享受这种时光,拉着容恬兴致勃勃地看了这家又看那家,连容虎也不时拿一样东西问问价钱。
一群大男人其实甚少出门购物,偶尔尝试一次,都觉得好玩。
熙熙攘攘中,忽然听见一阵女子娇笑,凤鸣抬头一看,「哈!连秋蓝她们也出来了,不知道秋星有没有也被她们带出来。哈,她可能是第一个嫁人当日大模大样逛街购物的新娘。」
一边说着,一边高举着手,朝她们直挥。
秋蓝他们瞧见凤鸣,大为惊喜,一群云朵似的飘了过来,秋星竟然也在里面。
凤鸣笑吟吟地瞅她,「你也出来了。」
秋星其实是被秋蓝硬拉出来,她今天要嫁人,分外的害羞,凤鸣一和她说话,红晕顿时染到脖子处了,低头小声道:「听说大王下了王令,定今日为佳偶节,都要准备礼物,奴婢也是西雷人,当然要遵从王令。」
凤鸣夸道:「你遵从王令,嗯,很乖,非常乖。」
秋蓝娇憨地道:「可是鸣王,佳阳城太小了,买礼物的人这么多,东西都不够买了,挑也挑不出什么……」
凤鸣早就察觉到这个了,苦笑道:「第一次过佳偶节,大家没有准备嘛。不过明年过节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上好的胭脂水粉卖,别人我不知道,罗总管一定会抓紧机会做好准备的。呵呵,今年就先将就一下吧。」
话音落地,忽然就看见几个博间士兵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铜锣,用力敲着,边敲边扯着嗓子喊,「城守大人有令!佳偶天成,佳阳同庆,送礼致亲,恩义共赏。城中百姓,无分农商,家积绣品,俱可供售。」
一路走过去,连喊了许多遍。
很快,便有欢呼声传出,本来不少紧闭的木门顿时打开了,许多老妇少女端木凳桌椅出来,就摆在自己门口,不一会,又捧出许多做工精美的绣花手帕、鞋子、布面、被面等,一一铺开。
上面各色花鸟,栩栩如生,令人眼前一亮,不少还缀着细细的、极精致的小亮点,仔细一看,原来是海边捡来的会发光的贝壳,经过打磨,被雕琢成各种形状的小亮片。
女孩子最见不得这种东西。
秋蓝等一看,「呀」地惊叫起来,连凤鸣也顾不上了,全部涌了上去,挑这个看那个,叽叽喳喳乐个不停。
凤鸣伸着脖子到处看,发现市集上的人越来越多,新增的大多数是佳阳的老百姓,听了城守令,都欢天喜地地带着东西来摆摊了。
怎么开始的时候都不摆呢?
凤鸣正在奇怪,容恬已经挑到一样东西,付了钱,藏在怀里,走过来道:「我买好了。」
凤鸣一惊,「什么?买好了?买了什么,快点给我看。」掰着容恬的手探头要看。
容恬神秘地笑笑,「不是要用东西包好,到了时候才拆吗?到晚上再给你看。」
凤鸣好奇心立即被勾起来,百般耍赖,容恬也不答应,只一味逗他。
凤鸣没办法,想起自己的礼物还没有买,赶紧拉着容恬继续逛街,看中礼物后,叫容恬转过身,偷偷买了,也藏在怀里。
两个人又玩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一道甜蜜蜜回到城守府去。
到了城守府邸大门前,凤鸣抬头一看,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出去这段时间,城守府邸已经装饰一新,上面挂着各色彩绸,系了不少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红灯笼,每个门上都贴着喜字,一派新婚的热闹景象。
「少主回来了?」
凤鸣抬头找了半天,才发现声音来自左上方的崔洋。
崔洋刚在上面把绸带系结实,矫健地一个翻身落到地上,站起来指着周围道:「如何?看起来有点喜庆的味道吧?」
凤鸣诧道:「你没有出去买礼物吗?」
「早买好了。我们买东西简单,不像女孩子挑三拣四的,不一会就买好了。属下负责布置外面,罗总管在里面统筹全局,他正到处指挥人干活呢。对了,告诉少主一个内部消息……」
崔洋压低声音,「曲迈把身上的银子全部掏出来,向城东一户老人家买了一罐陈年老酒,准备送给冉青,哈,醉死他。」
这些萧家高手,和当日初见凤鸣时,浑身散发生人莫近气息的冷冽模样,实在天差地别。
可见多数人的无情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被压抑的。
萧纵老爹,你真是不懂得人的真性情和人生的乐趣啊。
希望老娘可以教会你这门人生重要课程。
对了,不知道爹最近和娘哪里逍遥去了,明天一定要记得派人四处打听一下。
凤鸣默默叮嘱自己记住这事,才收拾起精神走进城守府,一边津津有味地四处看,一边好奇地问:「这么短的时间,你们从哪里找出来这些彩绸和红灯笼的?」
崔洋答道:「彩绸是罗总管用最后一点黄金向城里的百姓买的,红灯笼倒不用钱,城守府后面有个小仓库,里面放了一堆多年不用的东西,这些也不知道是哪一任城守大人办喜事的时候留下来的。府里的人收了罗总管派发的银子,对罗总管的印象真不是一般的好,一听罗总管问哪里有红灯笼,立即从尘堆里全部翻出来了。更好笑的是,城守府的两位管家把自己成亲时的家当也掏出来了,借给尚侍卫和秋星新房暂用,他们还帮我们布置洞房呢。」
凤鸣道:「真奇怪,我以为佳阳只是小地方,没想到老百姓家里藏着这么多好绣品和彩绸,那些刺绣,看手工都是极好的。」
崔洋对这个不怎么在意,耸肩道:「等见了城守大人,问问他就是了。」
提起城守大人,凤鸣想起他今天听见的城守令,不由又联想到别的一件事,转头对容恬道:「什么时候,我要找个文辞风流的才子,帮忙做一篇文章才好。」
容恬笑问:「忽然想起来要做文章了?你是打算好好读书了。」
凤鸣摇摇头,「鸿羽去了,我文字功夫不好,想请人帮他写一篇祭文,挑个日子,在月下点根香,备一杯清酒,祭一祭他。」脸上掠过一丝黯然。
容恬脸上笑容顿时敛了,低声抚慰道:「你有这份心,鸿羽在天有灵也会知道的。如果你为他难过,他反而不安。别多想了,今天可是秋星的大好日子,要是让她看见你苦着脸,一定会为你担心的。」
凤鸣点点头。
到了后花园,远远就看见罗登撩起袖子,指手画脚地指挥众人张灯结彩。
「罗总管,辛苦你了。」
罗登转头,发现凤鸣和容恬站在那里,笑着大步走过来,「少主买了礼物了吗?」
「嗯,买好了。罗总管你呢?」
「已经准备好了。」
凤鸣好奇起来,「罗总管的礼物打算送给谁,可以打听一下吗?」
「当然是送给少主你啊。」
「什么?我?」凤鸣指住自己的鼻子,惊讶地说。
罗登一脸郑重地道:「少主你是萧家的希望,我罗登这辈子要追随的人,要说感情,我对少主当然感情最深。我的礼物不送给少主,送给谁呢?」
凤鸣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拍拍他的肩膀道:「实在多谢了。呃,我可以看看是什么礼物吗?」
罗登看看左右,为难道:「现在人太多,属下又要在婚宴前把这些东西布置好,晚点拿给少主行吗?」
凤鸣知道他确实够忙的,也不勉强,点头道:「好。反正多谢你啦。」
和罗登分开后,凤鸣和容恬回到他们的临时睡房。
走了这么大一圈,脚都酸了,凤鸣一进房就嚷累,踢了小羊皮靴,上床趴着,容恬上来抓住他的脚,脱了他的白袜子,体贴的帮他按摩脚心。
舒服得凤鸣发出一阵销魂叹声。
容恬听得胯下火热,干脆也脱了鞋子爬上床。
一只大色狼爬上床,床上还有他最爱吃的美味点心,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发生?
凤鸣知道明天容恬就要回西琴,再三要求主动,结果被容恬很坏地摸了几把,立即就变老实了,继而也是同样老实地,被吃得干干净净。
两人在房里鬼混一番,开心得忘了时间。
从被窝里钻出来,一看窗外天色,凤鸣猛地惊叫,「哦,MYGOD!天这么黑了,我们不会错过了婚宴了吧?」
跳起来猛捡衣裤。
容恬也探了半边身子,舒展结实强壮的胸肌,一副酒足饭饱的懒懒样子,「别担心,没有我们两个,婚宴开不成的。乖,再上来让本王抱抱你。」
凤鸣才不接受这种「王令」,叫了几声秋蓝,没有人来应,大概是陪新娘秋星去了,他慌慌张张穿好衣裳,把地上剩下的衣服一把抓起来,丢到容恬头上,作出恶狠狠的样子吆喝,「快点起来!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荒淫无道的昏君吗?」
「鸣王,大王。」
「是容虎?进来吧。」凤鸣问:「婚宴开始了吗?」
「鸣王放心,还没到时间呢,罗总管算了个吉时,要再过半个时辰才是。」容虎回答了凤鸣的问题,和依然大大方方靠在床头的容恬迅速交换一个眼神,对凤鸣道:「鸣王,属下刚刚接到快马传来的消息,秋月今晚恐怕来不及过来了。」
凤鸣吃了一惊,担心地问:「出了什么事?同国军把她扣住了吗?」
「不是。」容虎早把商量好的台词背熟了,说起来流畅自然,「秋月本来已经启程了,但走到一半,接到消息说她师傅得了重病,秋月放心不下,立即赶了回去。」
凤鸣蹙眉问:「她就这样回去了?有叫人带什么话吗?」
「有。她请人带口信来,祝秋星尚再思白头偕老,也祝大王和鸣王身体安康,还说,秋星是她亲姐妹,成亲这一天她不能到,实在非常可惜。不过既然是大王主婚,又有鸣王在,秋星的亲事一定会很热闹,请我们,尤其是鸣王,不要因为她不在而不乐。秋星的喜事虽然重要,但师傅年纪大了,万一病得重,她当徒弟的不在身边伺候照顾,实在于心不安。如果丢下生病的师傅赶来,就算赶到了,心里也过不去,倒不如不勉强的好。」
凤鸣唉了一声,「话是这么说。我也知道尊师重道很重要,不过……秋月没到,毕竟还是有点遗憾。」
容恬一辈子最怕的就是看见凤鸣忧愁伤心,所以才竭尽所能拖延让凤鸣知悉噩耗的时间,他不想凤鸣继续为秋月缺席而叹气,又知道凤鸣是最为别人着想的,在一旁道:「秋月赶不及过来的消息,秋星还不知道吧。」
凤鸣果然神色一变,「对啊,秋星今晚当新娘子,不该有任何难过遗憾的时刻,我亲自去和她说,顺便安慰一下她。」
刚刚抬起脚要走,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进来的竟然是今晚准备当主角的新郎尚再思,穿着一身醒目的大红长袍,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张口就道:「鸣王!你绝对想不到!烈儿和永逸王子刚刚抵达城守府大门!」
「什么!?」凤鸣大叫一声。
容虎也是全身剧震,不敢置信的惊喜从眸中狂涌出来,大叫一声,「烈儿!」
转身就冲出房门。
凤鸣这时哪还顾得上光溜溜躺在床上的「荒淫昏君」,跟在容虎身后就跑了出来。
一路冲到大门外,容虎已经和刚刚下马,走进大门的烈儿抱成一团,亲兄弟分离后日日悬心,忽然看见这调皮的弟弟,连容虎都差点淌出英雄泪,眼眶湿漉漉的。
凤鸣看见这幕,眼睛也湿润了,酸着鼻子站在一边。
烈儿一抬头,看见凤鸣,「啊」了一声,「是鸣王。」
松开容虎,接着就要行礼。
不等他跪上,凤鸣早跑了过来,双臂一展,紧紧抱住这个和自己共过不少患难的少年。
「烈儿……烈儿!你总算回来了!你吓死我啦!吓死你大哥啦!」
「鸣王……」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真要打你的小屁股!狠狠地揍你一顿!所有人都为你担心,你知不知道?」
「属下其实有要事禀……」
「不过这次我还是饶了你,因为你回来得太好了!今天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好日子,秋星嫁人,又是佳偶节,虽然秋月赶不及过来,但你把这个遗憾完全给弥补了!嗯?什么东西这么香?你擦了香水吗?」
抱住烈儿的凤鸣兴奋得不得了,还好奇地把鼻子凑到烈儿脖子上嗅嗅。
好香啊……
一辈子也没有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让人好想……睡觉。
凤鸣眼前一黑,抱住烈儿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松开了,猛地往后一倒。
「鸣王!」
「少主!」
众人一阵惊叫,容虎离得最近,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失去知觉的凤鸣。
下一刻洛云闪电般地出现,从容虎手里接过凤鸣,低头迅速扫了凤鸣一眼,一瞬间似乎若有所觉,身躯一震,抬起头来,盯着呆在原地惊讶莫名的烈儿,厉声问:「你身上那是什么香味?」
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烈儿亲眼看着前一刻还好端端的蜂鸣,顷刻忽然倒下,震惊得非言语可以形容,站在那里犹如石化一般,被洛云冷冷一喝,如同寒冬腊月天中被当头淋了一盆冰水,浑身一颤,游魂般道:「这是……这是香魂断……」
霍地目光一跳,看向倒在洛云怀里,不省人事的凤鸣,露出极惊恐的表情,不敢置信地缓缓摇头,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利声音道:「不……不……这不是香魂断,这是文兰,这是文兰!」
容虎脸色巨变,喝道:「烈儿!不许胡说!你身上怎么会有文兰?你别胡说!」
永逸看烈儿脸色,亦不是苍白难看可以形容,竟成了紫金色,决不能再受一点刺激,挺身挡在烈儿身前道,瞪着容虎道:「不要再逼他!你知不知道他刚刚才从敌人手里逃出来吗?」
「不是,不是的……」
一缕细细的、令人不安的声线从永逸身后飘出来。
「我不是逃出来的,是他故意放我走的,他……余浪他……这些日子来,他喂我的,不是什么香魂断,是文兰汁液,是可以让我身上散发文兰香味的药汁!」烈儿艰难地说到这,已满颊带泪,蓦然仰天,用尽了力气凄厉惨绝地嘶喊:「余浪!你骗鸣王吃了沉玉,用我当文兰的香引!你……你好狠毒!」
拔出永逸腰间佩剑,手一翻,就往项颈上横抹。
「烈儿!」
「不要!」
容虎和永逸早就听出他嘶喊中藏了不祥,急吼一声,一个抱腰,一个夺剑,虽然两人速度快如闪电,夺下剑时,烈儿脖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
鲜血飞溅。
烈儿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软,倒在永逸怀里。
永逸眼睛通红,几乎疯了一样,抱住烈儿大声唤他的名字,容虎掏出怀里的药瓶,不顾一切地往弟弟脖子上冒血的伤口狂倒。
正乱成一团,穿好衣服的容恬已经到了,挤入人群中心,皱眉问:「出了什么事?」
目光一转,落到洛云这里,脸色徒变,「凤鸣?」
抢上前,劈手把凤鸣从洛云怀里夺过来,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晃了两下,凤鸣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容恬一怔。
刚刚才好好的,自己不过是穿衣服晚了一点出来,怎么……
心脏,好像被人掐住一样,疼到了极点。
一转眼,恐惧的火焰,骤然烧至全身上下每一点每一处。
容恬用发抖的手抱着凤鸣,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问众人,「出了什么事?说!」
目光凶狠,如欲择人而噬的疯兽。
极度焦虑之下,声音干哑的完全变了。
夜空中的漆黑好像全部压下来,变成一块块无形的沉砖,压在所有人身上。
一瞬间,世界死寂般的沉默。
没什么能形容此刻的滋味。
在一切最接近光明的这一刻,西雷最大的敌人——离国,放出了他蓄势待发的狠辣一击,而且正中目标。
当西雷鸣王剧毒发作,人事不省地倒下,这一刻,所有一切光明化为无止境的漆黑。
容恬费尽重重心血争取来的优势,凤鸣绞尽脑汁赢得的惊隼岛大捷,众人拼却性命,共同度过的、熬过的每一点每一滴——所有辛辛苦苦拿到手中的成果,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
谁能想到?
在经过了这么多艰险苦难后,
在明明已经识破了沉玉文兰的阴谋后,
在好不容易逃出险象环生的同泽后,
在面对了奸谋、背叛、死亡,在以少对多的极危险境地下,取了旷世奇迹般的惊隼岛大捷后,在有情人终于重逢,尝到久违的欢乐和甜蜜后……
谁能想到?
最终赢了这一局的人,会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余浪。
不,应该说,最终赢得这一局的,是看似不动声色,其实却一直潜伏在暗处,爪牙之锋利更胜往昔的——离王,若言。
阿曼江大战后,昏迷中苏醒过来,重新抬起头来,以虎狼之姿霸视天下的离王,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最不可思议的时刻,赢了这一局。
但,这一局,只是,他和西雷王容恬不死不休的无数次战局中,
其中的,一局。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