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不起玩笑 正文 第六十章 原来是在等她
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港湾，那这个小书店应该算一个。
肥肥想起以前每次陪老板来这里，来了就不想走。虽然那时书店仅有两把椅子，还很不舒服，可从那个乱糟糟的创业大厅过来，这里的清静安逸犹如马尔代夫。即使偶尔帮忙做点进货理货、洒扫或跑腿的杂事，她也当作是来度假的。
也难怪勇载文一心想来这里避世。
这会儿，肥肥困意又袭来，仿佛书店里长满了瞌睡虫。她本想趴那里闭目养神片刻，谁料眼皮越来越沉，很快就处于脑子混沌的状态了。
似睡非睡间，肥肥仍做了个梦。
冯慈云和尤进利去民政局领证，办到一半突然停电了。等来了电，背景却变成了房地产交易中心，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妈妈手里捏着红色的《不动产权证》发呆，那是她刚刚从《房屋所有权证》更换来的。新证上赫然印上了尤进利的名字，持有的百分比竟是60%。
梦里，冯慈云并没那么喜悦，她脸色很为难。
肥肥努力想阻止却都是徒劳，光喊叫却发不出声音。冯慈云茫然地朝她看来，目光却如投向了虚空，看不到她，也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
勇载文终于趁肥肥睡着的时间，过来找江沅汇报工作。
一个小时以前，她还把肥肥当客人，现在她已看得清楚，肥肥和老板熟得很，甚至……
她也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老板对这个胖女孩很好。他看到她高兴，他就高兴，他们之间有一种旁人看不懂的情愫。
这种“看不懂”包括人们的世俗眼光，是所有人都以为女人在高攀、而明明是男人在追赶的那种不懂。
勇载文自认没有免俗，她也看不懂老板对胖女孩的好。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老板是和上次见到的那个瘦女孩好着呢。当时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在勇载文看来就是情侣斗嘴，至少是有暧昧的成分。
她一次都没往肥肥身上想。
想到这里，勇载文忍不住看了桌上的女人一眼。肥肥睡相毫无美感，脸被挤得又红又歪，这么凉快的天气，头发竟被汗水浸湿，杂乱地粘在脸上。她半张着嘴，似乎还有一点鼾声，嘴唇翕动不知在说点什么。
勇载文微微皱眉，再看她的江老板，怎么都没法把这两人凑成对。
“老板，那个社区……”
“妈，你被他骗了！”
肥肥突然大叫一声，打断了勇载文的工作汇报。她腾一下坐直，醒了，然后定了定神，长长吁了口气，伸手把头发捋整齐，拭拭汗，朝另外两人歉意地笑笑。
勇载文话刚说了一半，拿着本子怔怔地看着她。
江沅更没多问，找出纸巾递给她，“你没事吧？”
“没事……幸好只是个梦。”肥肥双手搓搓脸，试图更清醒些，“我打呼噜了吗？”
“没有。”江沅斩钉截铁。
其实有微微的鼾声。
肥肥看到女孩手里的本子，红着脸说，“你们刚是在说工作吧？不好意思啊。继续，继续……”
江沅示意可以说了，勇载文便继续汇报，“老板，给金鲤社区赠书的书目单发过去，对方回消息说，说书不好。”
“书不好？我挑的都是好书啊！”
“社区负责人说，都太高雅了，太晦涩难懂了。社区图书馆以中老年读者居多，他们没必要再学习《论法的精神》，更不想看《我弥留之际》……”
听到这里，旁听的肥肥都乐得精神了几分。
“江老板啊，人年纪大了最忌讳‘死’字，你直接给‘弥留’了那还了得！”说完头转向勇载文，提议道，“重新列个书单，要有四大名著，武侠小说，历史演义这种也行；要有点中国地理和历史的书，尤其是上海本地的历史，恩，再来一点爱情小说。剩下的，就全部换成心灵鸡汤、养生、煲汤这些……”
肥肥突然意识到自己太作主张，可转念一想，也是因为惯性。以前江沅问她进书意见的时候，她就是一说就精神，给意见从不含糊的。
不过江沅仍有些不解，“大爷大妈们还看爱情小说？”
两个女人十分同情地对江沅摇摇头，笑这男人见识少。爱情小说可太有市场了，家里长辈的手机里都不止一个网文app，每天总裁王爷仙侠恋，看得可热乎呢！
可关健是，这些书江沅都没有。
肥肥摊摊手，“都答应人家了，硬着头皮也得赠。”
“那听你的。”
江沅趁这机会又一次挖人，“魏群航，真的，要不要过来帮忙？你不是说过嘛，我这方小天地也可以大有作为。”
肥肥蔑视地笑他，“男人也这么爱轻信别人说的话啊？”
江沅悻悻然，“我猜你接下来为了拒绝我，又要说一通大道理了。行行，没事，我还能等。”
不仅是肥肥，连勇载文也愣了一下，电光火石间，店里突然安静了几秒钟。
江沅已做好再被拒绝的准备了，不料肥肥却突然灿然一笑。
“我刚才没说要拒绝吧？”
***
江沅说，他前几天真的去沉清阁许过愿，许的愿还成真了。
肥肥越想越不对劲，自己最近这么不顺，说不准就是这江某人方的。好好的工作说没就没，这不正如了他的意吗？
肥肥只随口抱怨两句，自然是半开玩笑的，不料江沅却认真地招认了。
“我的确……许愿说让你工作不顺利，这样就有机会来我这里。”
“……”
“但你妈妈和尤进利的事，真不是我……”
“这我信，你也没那个本事。”
一说起沉清阁，肥肥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位杂牌大师，想起那里的热闹熙攘，烟香袅袅。她本想问江沅，有没有见到过一位算命大师，佛道星座风水啥都会的。转念一想还是作罢，毕竟那段命运的牵连，已经过去了。
不管怎么样，魏群航真的要来这边工作了，这愿没有白许，原木书桌也没有白买。肥肥找工作时精心挑选的“甲方”公司，最后做了真正的甲方，把店铺所有的运营工作外包出去了。一切都是顺水推舟。
肥肥就这样再次入职江沅的公司，在她老妈和尤进利来上海之前。
肥肥说，“我要高薪水。”
江沅说，“我知道你是看我撑得太难，想来帮我。放心，我再难都不会亏欠工资。”
江沅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天，他很快就把劳动合同准备好，并承诺公司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缺，五险一金，奖金绩效，团建旅游，还可以免费点咖啡。
勇载文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江老板一直独自奋战是为什么，他对她的应聘总是拒绝是为什么。他就是在等魏群航来。
勇载文目睹着小书店里的这一切，觉得不解，却又有一点有趣，有趣到她总是忍不住将这个故事跟朋友分享。
“真的，我老板对那个女的特别好。”
“不是微胖，不是丰满，是真的胖啊！所以我才奇怪的。”
一个女的，没姿没色，没钱没背景，甚至还不是那么温柔，却让像江沅这样的男人喜欢，这是勇载文生活里最有趣的事件了。
从此，她对江沅本来有的一点非分之想，很快**然无存，摇身一变成纯粹的好员工，同时为自己当初主动要求的低待遇后悔；她对肥肥也并无敌意，只是出于女性天生的攀比心理，她在仰慕对方才华的同时，觉得自己一切都胜过她。
肥肥一来，勇载文当即就有要马上走人的念头。她年轻爱玩，这边不好玩了就走，对她是寻常事。反正她自认青春还可以挥霍两年，任性点散漫点也没什么。
可三天过去了，离开的念头在脑海里翻滚过很多次，她始终没有提离职的勇气，甚至，没有一天迟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