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不起玩笑 正文 第十七章 小布，你受委屈了
童小布按江沅说的地址到了他的书店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肥肥已经十分不情愿地把江沅的一些个人信息告诉她了，包括这家小书店的故事。这次肥肥说起他来并没什么情绪，也隐藏了许多的微妙的恩怨。她只是反复强调，不要过度殷勤，她可不能在江沅面前一脸谄媚像，这是她的尊严。
不知是因为肥肥的紧张影响了她，而是她头一回单独以肥肥的身份见人，童小布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发现自己并没多勇猛。
书店门口一侧有一个老式弄堂，曲径幽深，从外看进去可隐隐看见几幢旧欧式的花园住宅，晴朗的秋日，地下一层薄薄的梧桐叶，阳光洒在有些拉毛的房屋外墙上，颇有美感。童小布正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再做一次心理准备，便快步往弄堂里走去。
两个保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拦住她，说不是住户不得进入。
童小布傲娇，说了两次好话便不再求他们了。她讪讪离开时，听到两个保安在议论她。
“这一看就对这里不熟，前头那个小铁门可以进的。”
“那么胖，那小门她可进不去。”
随后是两人低声地笑。其中一个说，“其实长得还可以喽，就是太胖了，眉眼并不丑的。”
“哎呀，胖就是丑啦！”
童小布极少能直接听到这样的话，心通通直跳。她落荒而逃，这一逃，又到了书店门口。
“嘿！魏群航！魏群航？”
童小布还没适应肥肥的全名，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眼睛依然朝弄堂的门望着。穿制服的保安，看着正正经经，跟她说话也极尽客气，一转身却是这样的俗言恶语。
她接受不了，永远都不会习惯。这样的话语怎么可能会习惯？
“魏群航？你在看什么呢？”
江沅从书店走了出来，身后背了个大大的黑色背包，像是要去野外生存训练似的。他伸手在童小布脸前晃了晃，笑了，“看啥？那边有帅哥？”
童小布这才缓过神来，看到眼前的男人，努力收拾起慌乱的神色，猜他是江沅，便挤出一个笑，“你好。”
江沅愣了一下，笑，“你没事吧？这么客气。”他把一串钥匙递给童小布，“收银柜、后头小仓库和门的钥匙，不过我猜你都用不到，因为我会打烊前尽快赶回来……欸我都等你半天了，正要打电话呢看见你了。你进去先坐着吧。”
童小布好奇地问，“这……收银柜的钥匙就这样给我啦？”
“对啊！反正里面也只有一点零钱。哦对了，附近有不少好喝的咖啡店，你可以订，我报销。”
“好……好……”
“其实也没啥客人，你知道的。你要是无聊就画画呗！”
“啊，好……”
江沅说完便要走，走时不忘回头望了童小布一眼，只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对劲，又担心她是不是病了。
“欸，魏群航，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回去休息，这店关一天门也没啥影响。说实话，你能答应来，我可是相！当！意！外！直到现在都觉得你是在耍我呢！”
“不用不用，我可以。”童小布摇摇头，并说自己身体很好，不用担心。转而，她又对江沅产生更大的好奇，问：“你背这么大包，是要去工作？”
“对啊，带了点工具。我得加几天班，有个东西客户要得紧，公司最近又没招新人，得我上。”
“那你们领导还挺会省钱的……”童小布话一出口便住嘴了，因为她发现江沅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意识到信息没对上，连忙找补，“你快去忙吧，这边交给我了。”
“行……那谢谢了啊！”
江沅终于走了，带走一肚子的疑问。
***
这天晚上，童小布将近11点才回来。
是江沅把她送回来的，因此江沅又大吃了一惊，因为肥肥以前从不让他送。他把她送到小区门口，看她的背影消失在楼群里，直到后面的车喇叭催了才离开。
“几天没联系就性情大变，不知在搞什么鬼。”
江沅倒也没做多想，按他的思路想到的，就是魏群航同学最近肯定工作不顺，不再拒绝他给她介绍的那些私活罢了。
童小布一进门就直呼太累，板鞋的鞋带还没解开便被她踢了下来，包包往地上一掼，整个人摔在沙发上。那时肥肥已洗漱护肤完毕，正窝在沙发一角看电视，童小布的大身体砸下来，差点把她弹出去。
“怎么这么晚？”
“你说呢……”童小布少气无力，脸在沙发上贴着，大圆脸更是被挤出一块肉，“你去约会，我去帮人看店，真不公平。”
肥肥撇撇嘴没说话。这不是你自愿的吗？
肥肥正在看一个几年前的青春伤痛电影：大学新生报道，几个油腻的学长在等新生到来，在“为新生提供帮助”的名义下，对每个走进校门的女生挑肥拣瘦。有个胖女孩刚进来就被嘲笑一番，并很快被分配给小胖给带走了。
另外两个男生开始幸灾乐祸地拍腿大笑，猥琐欠揍。
肥肥不禁想起童小布给介绍的那个鲁月胜来：看，胖配胖，就这么天经地义。
这时，童小布转出半张脸来，跟着肥肥看了一会儿，大骂：“包倍儿的恶心原来从那时候就开始了。我以前看这电影还觉得挺好的，都忘了还有这么恶心的一幕。”
“后面小胖和胖妞被搞丑的戏份还有不少呢。”肥肥低头看看趴着的童小布，整个沙发都朝她那边陷下去了，两人就像坐上严重失衡的跷跷板。
“小布，你……你受委屈了。”
童小布眼泪差点掉下来。
习惯了剑拔弩张，童小布被这句话弄得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她还觉得有些别扭，于是把脸埋回沙发里，不说话，像有什么心思。
肥肥碰了碰她，说：“我今天被个陌生人骂了哎！”
“我还被两个假正经的保安嘲笑了呢！我成天被嘲笑，真是托你福。欸，不对……”童小布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我有什么被嘲笑的？”
“我排队买快餐，后面有个男人搭讪我想加微*信，我拒绝了，他就说我‘假正经’，还说越是表面正经的女的越骚。我吓得连快餐都没买就走了。”
“还说别的了吗？”
“后来在矿坑那里又碰上了，他和几个男人一直看着我猥琐地笑。反正，肯定没什么好话。”
“没事，我听过的比这难听多了。”童小布不屑地笑笑，“我是好奇这时候李赫在哪儿。”
童小布终于打起精神去洗漱了，她手撑膝盖用力坐起，用一声很老年化的“吼”来助力，眉头紧皱，大概是烦透了肥肥如此脆弱的膝盖和如此大的承重。
童小布趿着拖鞋晃悠悠地走开，肥肥冲她的身影说，“其实，我以前听到的也更难听呀……”
如果是以前，童小布听到一个胖子说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减肥？”可现在她问不出这样的话了，虽然这并不意味着她就理解肥肥，她依然觉得胖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自律。
“小布，你今天没让他产生怀疑吧？”
“应该没有，你还担心我的演技？”
肥肥耸肩，表示不信。童小布根本不会懂她对江沅的那种复杂情愫，她也讲不明白。至少她是很想远离那种人的，有隔阂，且永远都无法消弥的那种。
童小布倚在卫生间的门口，旁观沙发上肥肥的表情变化。表面上，她在认真地看电视，眼神却像是进入一种虚无，不知在想什么。
童小布突然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对你挺上心的。”
肥肥恍过神来，“是挺上心，我是他省钱又好用的劳力。”
“你既不省钱也不好用。”童小布心照不宣地笑，“你明明态度冷淡，消极怠工，而且人家也出钱了呀！”
“那他可能是……使唤惯我了？”
童小布并不想要她的答案，转身进了洗手间。电视机里，青春疼痛电影还没到疼痛的地方，而且两个女孩心思早不在电影上，电视机就成为房间背景音乐了。洗手间里传来童小布叮叮当当拿东西的声音，随后便是哗哗的水流声。
这家伙，居然没问我和李赫今天约会的事。
肥肥疑窦暗生，又庆幸逃过一劫。而且，不管她怎么不愿意，她都必须承认这场约会没什么可回味的地方。当她每次被李赫的温柔撩动了心弦，转而又意识到他的目光投射的目标并不是真的自己时，心中的失落是排山倒海般的。
肥肥始终都有一种偷窃感，这种感觉让她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