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连忙赶到文虚仙姑的袇房,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
她伤的如何了?
老者心急如焚,赶紧下马,跑进袇房院落,看在院中有仙姑正在挥着扇子熬药,只有一个房间的窗户是亮着的,里头还隐隐传来女子的呼痛声!
“好疼啊!大夫,您轻一点!”
老者顾不得什么了,推门而入,直冲卧房。
却不知他进去之后,身后的房门被关上了,还上了锁。
文虚仙姑端坐在罗汉**,**的炕几摆着一罐打开的膏药,散发着浓郁的药香,但是仙姑并不像受伤的样子,面色如常。
文虚仙姑说道:“你果然没有真的离开北顶。”
老者就是王老汉,他一副普通老农民的打扮,在北顶附近买了田地和农舍,表面上看,和普通农户没有区别。
王老汉这才才明白自己上钩了,他回头想要走,看到魏崔城抱着剑,立在门口,拦住去路。
寒江独钓和陆善柔也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王老汉的目光落在窗户上。
陆善柔说道:“窗户已经被封死了,打不开的,而且李捕头还牵着猎犬在门外守着,他把房门上了锁。”
王老汉冷冷道:“好一个请君入瓮之计,我一把年纪了,斗不过你们这些晚辈,真是后生可畏。”
陆善柔听出王老汉话语里的心酸嘲讽之意,说道:“是因你牵挂文虚仙姑的缘故,人有软肋,身不由己,否则,我们就是踏破铁鞋,也找不到你。”
王老汉问:“你们兴师动众引我出来,要做什么?”
陆善柔拿出一把算盘,一场抄写的数字密码纸,“跟我们合作,铲除算盘刺客这个毒瘤。”
王老汉哈哈大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见棺材不落泪。陆善柔从烧香包里拿出一根寿字头簪子,和采花大盗的通缉令,说道:
“是不是帮你想起了什么?采花大盗也是算盘刺客,此人贼心不改,以为京城地界是个灯下黑的地方,这里的人更加富有,盯上了我的师姐。是你把他逼走,还给师姐送了匿名信示警。”
王老汉依然不松口,“有这事?那我要好好感谢他,救了我的女儿。”
文虚仙姑见他油盐不进,说道:“谢谢你,我之前的确不知道你为了我,都做了些什么。当陆善柔跟我说出真相时,我很愧疚,我那么对你,你还是……还是一如以往的对我好。”
硬不得行,就得来软的,文虚仙姑竭尽全力帮助师妹,利用亲情,把王老汉拉入我方阵营。
果然,证据当前都面不改色的王老汉听到文虚仙姑的道歉,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起来,说道:
“你……我……你我之间……不必道谢,都是应该的。身为人父,不能相认,你因出身的缘故,断情绝爱,舍弃了红尘之念,不能像普通女人那样享受天伦之乐,嫁人生子。”
说到这里,王老汉声音都哽咽了。
文虚仙姑说道:“我把自己嫁给了北顶,我觉得很幸福,我的选择其实很适合我,女子并非只有嫁人生子这条路可走。所以,你不必自责,老太太在时,她也是支持我走自己的路。”
一提起老情人,王老汉表情复杂,又怒又悲,又情难自已,“她……她一生最爱的只有自己,永远不会委屈自己,她也是这样教你的。”
王老汉很矛盾,赵老太太若不是这种利己现实的性格,他根本没有机会爬上床,也当不了三通镖局的总镖头。
他一生最风光、最快乐的部分来源于此,最落魄、最伤心也是来源于此。
文虚仙姑从罗汉**站起来,走到了王老汉身边,“我和老太太不一样,我们各行各的道。老太太总是说,钱是红尘俗世里最大的神,她把赚钱当成修行拜神。”
“我的神,永远都是碧霞元君。”
王老汉苦笑道:“对于你们是不一样,但是对于我,没有什么区别。你对待我,就像她对待我的态度一样。时间到了,就想让我离开。”
心酸啊,王老汉希望能够像红尘其他男子一样,享受妻子和女儿的陪伴和爱,被她们崇拜,被她们依赖。
但赵老太太和文虚仙姑都是超脱了红尘之人,她们走的路跟王老汉不一样,注定是陌路人。
但是现在,必须拉拢王老汉。文虚仙姑说道:“北顶这把火是我放的,我需要你,但不知道如何找你,所以出此下策,本来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还来的那么快,我……很感动,谢谢你。”
王老汉听了,心潮澎湃,女儿的确和赵老太太不一样,赵老太太从来没有感谢过他——觉得她和他的关系至始至终只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
王老汉的态度变柔软了,说道:“你不必谢我,这是一个父亲应该做的。既然你安然无恙,我可以走了。”
王老汉转身,文虚仙姑说道:“父亲,我这次真的需要你帮忙。”
听到“父亲”二字,王老汉就像被雷劈了似的,待在原地不动,三十四年了,他第一次听到女儿叫他父亲!
王老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幻觉。
良久,王老汉缓缓转身,看着文虚仙姑,问道:“你要我怎么帮?”
文虚仙姑说道:“弃暗投明。就像……就像十六年前镖银失窃案一样,回头是岸,只要将此事办成,歼灭算盘刺客组织,之前无论你刺杀过谁,锦衣卫都不会过问,一笔勾销。”
魏崔城说道:“我以干爹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的名义发誓,你一旦投诚,将功折罪,过往种种,锦衣卫一概不追究。”
王老汉听了,没有说话,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文虚仙姑说道:“父亲,你已经六十多岁了,戎马半生,一身伤病,我现在就能闻到你身上的膏药味道,刺客这个行当还能做多久?即使将来你干不动了,想要全身而退,这可能吗?恐怕也是不得善终啊。”
一听这话,王老汉终于有了回应,说道:“你……闻到了我身上伤药的味道?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我。”
文虚仙姑说道:“虽然我斩断了尘缘,但是血脉关系是无法断绝的。你和我虽然永远都不能相认,但是,我能庇护那么多走投无路的女子,当然也能给你养老。”
“你这些日子在北顶附近的农庄里,并没有任何人察觉,只要一直保持低调,不往外张扬,想必将来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影响到我。”
“你以后可以继续留在那里,我们……暗地里互相照应,可好?”
这是王老汉做梦都梦不到的美梦!
却要在这一刻变成现实了!
王老汉声音微颤,说道:“好。”
十六年前,三通镖银失窃案,陆青天查到了王老汉这个总镖头是内鬼,也是要赵老太太出面,一起劝说。
最终,也是说动了王老汉,成为碟中谍中谍,打进盘踞在白洋淀的劫匪内部,将劫匪一锅端了,找到了镖银。
现在,是文虚仙姑出面,说动了王总镖头,成为锦衣卫的卧底,铲除算盘刺客组织。
历史总是在重演。
终于把王老汉拉进了自家阵营。
陆善柔心中有几个谜团迫切要问清楚。
陆善柔问:“你是何时加入算盘刺客组织的?你在其中是什么地位?”
文虚仙姑对王老汉点点头,“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她。”
王老汉说道:“大概十年前,我解甲归田,回家务农,本想就这样了此残生,但是种地没有我想象中的简单,我日复一日的劳作,种的地是村里最差的,仅够糊口。”
“种了两年地,把地租出去,收了点租金,在外头走南闯北,做一些小买卖,没有种地辛苦,但是赚的钱,远远不够养老。”
“有一天,我在游商途中,一个戴着眼纱的人找我,他一口就道出了我的来历,说有一笔赚钱的买卖,做不做?”
“……要杀的那个人,不是好人。第一笔买卖,我赚了两百两银子,省着点花,就够在乡下养老了,可是,我得了这些钱,又有了更多的希望,得陇望蜀,不仅仅是养老,我还想——”
王老汉看了文虚仙姑一眼,“我还想回到京城,远远的看着我女儿长大、成家,在暗中保护她。”
“京城什么都贵,二百两银子怎么立足?我需要更多,于是就有第二、第三……后来我也不知道是第几笔买卖了。”
陆善柔问:“戴着眼纱的人就是头目?”
王老汉说道:“是的,不知道他叫什么,自称算盘。他是组织者,从未见过他出过手,有时候我和其他刺客合作,也是他出谋划策,制定计划,我们各司其职。但,这种行动,这十年间都屈指可数,我们这些刺客基本上以单独行动为主。”
陆善柔又问:“他怎么联系你们?”
王老汉说道:“为了保密,用的都是数字密码文字。”
“我知道。”陆善柔说道:“你们用的密码本是什么书?锦衣卫这些搞间谍的智囊团到现在都没有破译出来。”
王老汉环视卧房一圈,从书架上找到一本今年钦天监颁布的历书!
“就是这个,历书每年都不一样,因此我们每年都换密码本,以大明钦天监颁布的官方刻本为准。”
若不是对立的立场,陆善柔简直要为算盘刺客头目鼓掌:妙啊!历书到处都有,根本不用随身携带!
同时,由于历书实在太常见了,甚至严格来说,都不能叫做“书”,所以被忽视,锦衣卫根本想不到。
而且钦天监每年颁布下一年的新历书,等于每年自动更新密码本,这么说,大明钦天监都是给算盘刺客打工的!
而且还不收钱!
作者有话说:
从这章开始,章章高能,情节各种反转,大家不要漏章,那样就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