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佳嘉夫妇将他们送出门,郭夫人还体贴的给马车里的熏笼把烧完的炭拨弄踹了,换了火红的新炭,秋天夜里,居庸关冷得像冬天,陆善柔靠在熏笼上很暖和,冻不着她。
郭夫人是个细心人。
陆善柔今晚喝了一些酒,京郊的路不像城里的平整,坑坑洼洼不好走,颠得她头晕,昏昏沉沉的到了似家客栈。
两人走进客栈大堂,在此等候的陶朱就像一贴狗皮膏药似的贴过来,“你们总算回来了!我等了好久!”
魏崔城拦在中间,一双大手牢牢的将他按在椅子上做好,“好好说话,别撒娇——你不是说再也不跟我们玩了吗?”怎么现在又像没事人似的缠过来了呢?
麦穗翻了个白眼,“他说话就跟放屁一样,你们习惯就好。他还说过永远不带我出……来,结果,现在每次出来都带着我。”
陶朱就是这个反复无常的臭德行,天知道大明在他手里会变成什么样子。陆善柔揉着额头,叫道:“小二,煮一锅醒酒汤来!”
魏崔城将郭夫人送的拳头那么大的萝卜咸菜缸子放在桌子上,“你平时酒量挺好的,今天喝的不多,怎么就醉了?”
陆善柔说道:“我也不知道,今晚喝的是郭夫人自己酿造的梅子酒,甜丝丝的,很好喝,就像喝果子露似的,没想到喝完之后如此上头。”
麦穗闻着味,指着咸菜坛子,“这里头是什么?”
陆善柔说道:“是郭夫人自己做的咸萝卜,送了我一坛佐粥用的。”
麦穗不放过任何美食,问道:“我可以吃吗?”隔着坛子闻着都觉得好香。
陆善柔觉得头一阵阵疼,趴在桌子上,“你随便——郭夫人酿的酒后劲真大啊,估摸是冰糖放的多,甜味掩盖了酒味,喝起来不觉得烈,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魏崔城给她揉着太阳穴,缓解疼痛。
麦穗很会吃,他叫了一碗清淡的白粥,就这五香面和香油拌的咸萝卜干吃起来,“嗯,好吃!真香!”
他把陶朱肚子里的馋虫唤醒了,陶朱要了一碗素面,也跟着吃起来。
厨房的醒酒汤熬好了,陆善柔喝了一大碗,缓解了头疼,但是依然醉酒,她看魏崔城都是重影的,后来干脆趴在桌上睡了,还是魏崔城抱着她回房。
倒是楼下大堂喝粥吃面的麦穗和陶朱被萝卜干的美味迷住了,为了继续吃咸萝卜,又各自要了一碗白粥和素面。
喝断片是什么感受?
就是眼睛一闭一睁,一个晚上过去了,好像没睡觉似的。
陆善柔一直睡到了中午,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下楼吃早饭,喝着白粥,吃着郭夫人送的咸萝卜干。
魏崔城见她精神不好,说道:“吃完你再回去躺着,我们今天就别去游玩了,明天再说。”
陶朱和麦穗馋馋的看着她,“回乾鱼胡同之前,陆宜人能不能找郭夫人再要一坛?昨天晚上我们就吃了半坛子。”
看在麦穗长的这么漂亮的份上,陆善柔答应了,“好。”
正喝着粥,郭佳嘉来到了似家客栈,看到陆善柔没精神的样子,说道:“我夫人酿的酒后劲大,看来你也喝醉了。我昨天也喝得差不多,倒头就睡了。不过,幸亏昨晚喝醉睡得早,有事找我也没用,我连马都骑不稳。”
魏崔城问:“昨晚居庸关有事发生吗?难道又死了个推官?”
“这回不是推官。”宿醉的人容易口干,郭佳嘉咕噜噜喝连干了三盏茶,说道:“上次不是跟你说,寿宁侯在这里娶个外室,结果外室在城隍庙里跑了么?”
陆善柔心中一跳,“找到逃跑新娘了?”可千万别啊!
“没有。”郭佳嘉说道:“寿宁侯还在这里派人找,结果昨晚有刺客摸到了寿宁侯住的地方,意图行刺!”
“啊?”一旁陶朱坐不住了,忙问:“昨晚寿宁侯出事了?”毕竟是亲舅舅,不是什么表了几表的表哥。
“没有。”郭佳嘉说道:“寿宁侯来到咱们昌平县最北边的小地方,晓得这里民风彪悍,带着很多高手贴身保护,刺客只有一个,近不得身,就跑了。晓得寿宁侯今天一早就回京城了,不再找逃跑的新娘,我看他以后也不敢来这里。”
“昨晚幸亏我喝多了,没有巡夜,否则又要摊上一桩事,真是幸运啊——这两位是?”
听说舅舅没事,已经回京城了,陶朱放下来心来。
陆善柔说道:“他们都是锦衣卫小旗,来居庸关游玩,正好遇到了——郭夫人做的咸萝卜真好吃,我感觉都吃不够。”
郭佳嘉忙说道:“这个不值什么,我要夫人再做一些送过来。”
陆善柔说道:“郭夫人这么忙,怎么好意思要她操劳奔波——我要这两个小旗去你府上取就行了。你们两个愿不愿意帮忙跑一趟腿啊?”
陶朱和麦穗一副狗腿子的样子,齐齐说道:“愿意!任凭陆宜人差遣!”
摧眉折腰为了吃,使得两人开心颜。
郭佳嘉写了个字条,交给陶朱和麦穗,并详细说了地址,“给我夫人看,她会把萝卜干做好交给你们的。”
两人乐颠颠的立刻去了。
陆善柔问郭佳嘉,“那个逃跑的刺客受伤了没有?”
陆善柔很担心刺客就是逃跑无门的新娘,干脆鱼死网破,刺杀寿宁侯。
哎呀,不是说好如果走投无路,就去北顶求庇护吗?别在这里鸡蛋碰石头了。
你拿着我的帕子,文虚仙姑肯定会帮忙的。
郭佳嘉说道:“地上有血,应该是中了暗器。不过,刺客对居庸关的地形很熟悉,护卫们追了几条街,就不见踪影了。”
陆善柔听了,悬起来的心回到原点。
“哦,对了,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忘了。”郭佳嘉递给陆善柔一个小木匣子,“里头是我夫人亲手做的醒酒丸,是她要我捎给你的,你用热水化开,喝了解酒,头就不疼了。”
陆善柔再三道谢,”郭夫人真是个细心人。”
陆善柔吃了郭夫人的药,果然不疼了,对魏崔城说道:“乘他们两个没回来,我们去居庸关赏景吧。”
否则,就要带着两个狗皮膏药一起去,很多有情趣的事情就没法做了,辜负了大好秋景,毕竟情侣出去玩,赏景也赏人。
魏崔城会意,拉着陆善柔上了马车。
两人结结实实玩了大半天,天黑透了才回似家客栈。
陶朱和麦穗各自抱着两坛萝卜干等他们。
陆善柔惊讶道:“好家伙,你们是把郭家的萝卜咸菜全部搬来的吧?”
“差不多吧。”陶朱说道:“郭夫人很和善,看到纸条,要我们两个在外头等着,她丈夫不在家,不好让外男进来。我们就在外头等啊等,做好之后就交给我们了。”
四人歇了一晚,次日一早就回京城——陆善柔还要回去查沈金柄之死案。
吃早饭的时候,陆善柔依然用郭夫人做的萝卜干佐白粥,吃了几口,“味道不太对,没有昨天的好吃,五香面放多了,吃起来太呛,掩盖了萝卜的甜味。”
陶朱和麦穗也都尝出来区别,“确实没有第一坛好吃,不过也不错了。”
陆善柔说道:“可能是后面的一下子做的太多,调料的比例不好掌握。”
魏崔城说道:“这就是大锅菜与开小灶的区别吧。”
众人匆匆吃完上路。
把陆善柔等人送到乾鱼胡同,魏崔城就迫不及待去象房伺候他的宝贝大象们了。
两天不见,如隔两年!
每一头大象都仔细看过,魏崔城去了锦衣卫衙门找干爹牟斌。
牟斌闻着他身上味道,差点熏了一跟头!
“怎么这么臭?刚从象房出来吧,你洗个澡再来见我。”
见陆善柔才会洗澡,见干爹嘛……无所谓的。
不是很值得。
“那我站远一点说话。”魏崔城开门见山的说道:“干爹,御马监长随何鼎之死是怎么回事?”
牟斌警惕的抬头,“你问这个作甚?”
魏崔城说道:“这是十年前发生的事情,我恰好在十年前……干爹最清楚不过了,这不凑巧都是十年么?我就过来问问干爹。”
牟斌说道:“何鼎自持有军功,为人骄纵,宴会上发疯,用金瓜追打寿宁侯张鹤龄,后来下了狱,死了。”
魏崔城说道:“干爹,我来这里是想听实话的。您编谎言骗我,我肯定不会信,也不会放弃,按照我的性格,肯定刨根问底,从您这里找不到答案,就从别人那里找,到最后,我捅出来的窟窿,还不得靠干爹出面描补、收拾残局?”
“所以,您就别骗我了,到时候,您的麻烦只能更多,何必呢?再说,我就是知道真相,这都过去十年了,我也做不了什么,是吧?”
牟斌不顾干儿子一身臭气,走近过去仔细打量,“我发现你自从定亲之后,嘴巴变得利索了,心眼也多了,这是陆善柔要你问的吧。娶了媳妇忘了干爹,居然敢用这个拿捏我?”
“你不是要捅窟窿吗?你去捅啊,反正我不给你收拾残局,你未婚妻有本事,要她给你补窟窿去吧!”
气死我了!
魏崔城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干爹,告辞。”
魏崔城走了,牟斌气得跳脚,“你走了就别回来!”
父子感情又又又破裂了,看着干儿子的背影,牟斌无可奈何,为尊者讳,此乃皇室的一桩丑闻,他不能告诉任何人真相,包括干儿子。
何鼎确实死的冤,但是没办法,皇上爱张皇后,要保张家,何鼎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