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研跑去卫生间,何袅袅假呕,大哭,不能接受自己吃了那么恶心的东西。只有陈麦冬淡定,他早就吃出来了,陈奶奶早年给他炖过,也是连哄带骗地让他吃。
寥涛碍于人前,否则早拿鸡毛掸子抽她了。骂她是坏事妖精,她故意把壳藏起来都被她扒出来。
庄洁老早就看见养在桶里的老鳖,当寥涛给她盛汤的时候,她就强硬拒绝。
庄研跟何袅袅挤在卫生间刷牙,寥涛收着碗生气,“一个个样儿,甲鱼汤大补。”“妈,土话里骂人
的王八孙跟鳖孙是不是就这东西?”庄洁闲闲地嗑花生。
“吃吧吃吧,别在这膈应人了。”寥涛端着碗回厨房。
“坏人虫儿。”陈麦冬靠近她。
“你个小鳖孙儿,别靠近我,别亲我。”庄洁警告她。
陈麦冬给她一个眼神,让她等着,上楼问庄研要了牙刷刷牙。
庄洁剥了一大把花生,在手心里搓一搓,红衣吹掉,拿去厨房给寥涛吃。寥涛先是骂她,接着说:“你们俩别在我眼皮底下眉来眼去,九点,最晚九点你催他回去,别学上回屁股沉。”“行。
多大点事儿。”庄洁好笑。
“你以后门禁十点。”
“十点就十点。”庄洁无所谓。
“出去出去吧,别在这烦我了。”寥涛收拾好厨台,准备洗锅碗。
“我来吧。”庄洁挽袖子。
“我敢使你?你手金贵,滚蛋滚蛋吧。”
“我来我来。”庄洁站洗碗池前洗。
寥涛随她去了,解着围裙说:“我一想到你心口就闷,想到庄研更闷,袅袅又指望不上。”“
你想开点……”
“我想不开!养了仨没一个,我操心,我睡不着觉。”
庄洁没作声,最近寥涛情绪不稳,一点就着,黑眼圈也明显。
她洗了碗回客厅,陈麦冬给何袅袅辅导作业,寥涛坐在电脑前做账。她坐沙发上发微信:夏,我妈最近情绪不太好。
王西夏回她:估计是太累了。我今天在你们家也感觉到了,往常廖姨都神采奕奕,今天有点说不上来。
庄洁没回。
王西夏又回:也许是有事压心里了,你多关心关心就行,多说一些暖心话。上回你说了些肉麻话,廖姨看似骂你,其实开心死了,因为她眼神特别特别温柔。
庄洁回:我有点担心,担心中老年抑郁。
王西夏回:廖姨整天操不完的心,你爸跟何叔离开她都挺过来了,现在你们姊妹仨长大,熟食厂也很顺,她抑郁什么呢?别胡思乱想。
庄洁回:我妈对我们姊妹仨期望高。
王西夏问:这不正常?哪个父母对子女没期望?
庄洁想了会编辑:我们姊妹仨情况复杂。我妈对我没啥期待,我能顾好自己她就很满意。袅袅那学习态度,她也指望不上。庄研对她打击最大……编辑完又全删掉,简单回了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王西夏回:谁家不是?门一关,谁屋里都是千疮百孔,一地鸡毛。别想的太严重,廖姨非常厉害了,就算你们姊妹各个不成才她也能扛住。
庄洁回:行,你忙吧。
发完上去庄研房间,一地的废纸团,他人坐在画板前自己跟自己怄气。下来又去寥涛跟前,看着她一点点做账,等她做完,竖大拇指,“妈,太优秀了!”
寥涛鸟都不鸟她。
庄洁抱住她,做作道:“妈,我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银河系,否则怎么会投胎到你肚子里?”
寥涛没忍住笑,捶了她一下。
何袅袅假呕,“姐,你是我见过最会拍马屁的人。”
庄洁引以为傲,“有本事你也拍?”
“哼,我是有腔调的人。”何袅袅装着作业说:“这些难做的题冬子哥一讲,我全都理解。你讲的我就听不懂。”
庄洁撇嘴,“你不是说你都懂了?”
“我怕你打我才这么说。冬子哥有耐心,你暴躁。”何袅袅吐吐舌头。
庄洁看了陈麦冬一眼,指了下墙上的表,示意他该告辞了。
陈麦冬离开的同时她收到条微信:等你。
庄洁回他:等我妈睡了再说。
寥涛看见她的小动作,说:“今儿碰见你邬姨了,陈奶奶托她过来问问意思,想两家坐下吃个饭。”
庄洁没作声。
“你怎么打算的?”寥涛问她。
“就原先怎么打算……”庄洁瞬间闪出个念头,转了话,“我先回上海,我们谈个两年,合适就结婚。”“你们
俩商量过了?小陈愿意?”寥涛不认同地看她。
庄洁含糊地应了声,“你别操心了,这是最完美的办法。两年异地恋要扛不过,那就说明没缘分。”“两年以后怎么打算?他
去上海……”
“小事儿,回头再说。”
庄洁说她皮肤状态不好,催她早点睡觉。寥涛也乏了,回卧室去洗漱。庄洁跟在她身后说:“等结婚了我至少生俩,一个随我姓,一个随他爸。”
寥涛洗着脸说:“只要你们姊妹怪幸福,孩子随谁姓我都不介意。孩子随你姓,你不也是你爸的姓?”
“行。”庄洁点头。
“庄研随他吧。”寥涛拿着毛巾擦脸,“只要你们过得怪好,有没有后都无所谓。”
庄洁从身后搂住她,“妈,我好爱你。庄研也爱你,袅袅也爱你,我们都爱你。”
寥涛用毛巾遮住脸,把泪逼回去,推她道:“去一边吧。你不爱我我也是你妈。”说着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涂着护肤品。她晚上不爱涂护肤品,但这套是庄洁用了一半不用的,贵得要命,扔了又可惜。
“精华太少了。”庄洁拿着又往她手上压了一管。
“谁要你管闲事。”寥涛打她手,“贵得要命。”
“我还有一套用着过敏,等会也拿给你用。”庄洁说。
“我是垃圾桶?”
“我五六千买的呢,你要不用我就送给表妹……”
“你怎么是个败家子?”寥涛拉着脸骂她,“钱是大风刮来的?”歇了会又说:“拿下来给我用吧,我也快用完了。”“
行,没问题。”庄洁倚着衣柜笑。
“回头你有啥要送人,提前跟我吱声。”寥涛交待她。
“行!”庄洁攀着她肩试图撒娇。
“去一边吧。”寥涛点她额头。
“妈,将来我要生小孩了,全指望你帮我带呢。”庄洁拍马屁,“你这么开明,又会教育小孩……”“你
不怕我打死?”
庄洁大笑,“打死吧,反正也是你外孙儿。”
“我才不帮你带,你们难伺候死了,带不好全落埋怨。”寥涛说:“你张姨帮她儿媳带了一年孙子,还像个老保姆似的洗衣做饭,一年没给一分钱,就这样,她媳妇还嫌弃她一身坏习惯。”
“你张姨委屈的跟啥似的,不带吧,她儿媳妇说工作忙,请不起保姆。去带吧,整天住一块磕磕绊绊的全是事儿,还成天瞅你张姨毛病。你说图个啥?”“
我绝对不瞅你毛病。你能把我们姊妹仨教育这么好,还教不会……”“
去一边吧,现在你整天都张嘴瞪眼的找事,等我老了你不更嫌弃死?”寥涛口是心非。
“我绝不可能嫌弃我妈!哪怕我妈白发苍苍,牙齿掉光!”庄洁发誓。
“我也绝不可能嫌弃我妈!”何袅袅从门口跑过来抱住她,晃着身子说:“妈我爱你!我比我姐更爱你,我爱你一亿年!”
寥涛点她头,眼神温柔地说:“起开吧。”
庄洁轻踹她,“你是学屁精?”
“就你会拍咱妈马屁?我也会!”何袅袅朝寥涛撒娇,“反正我不管,你不能爱我比我姐更多!”
“行。”寥涛揉她头。
“妈,你偏心了啊。”庄洁争宠。
何袅袅紧紧搂住寥涛,“妈,我跟我姐你选一个。”
“选什么?”
“像电影里《唐山大地震》那样,我跟我姐都被压了……”
“胡扯八道!”寥涛骂她。
“我不管,你要说你爱我!”何袅袅撒泼。
“起开起开,睡觉去。”寥涛催她。
“不行,你就要说爱我。”
寥涛神色有点不自然,她从未说过爱谁。何袅袅缠着她不依。庄洁往床上一躺,“今晚我跟咱妈睡……”
“我睡我睡!”何袅袅先钻被窝。
“怎么哪哪都有你?”庄洁蒙住被子打她。
何袅袅大喊,说她是有心机的女人,像宫斗剧里面的妃子,想法设法地抢皇上的爱。
姊妹打闹了会儿,何袅袅睡了,寥涛轻声说:“你还没一百呢?整天没一点大样儿。”说着打了个哈欠,“去睡吧,我也困了。”
庄洁轻声出来,都快十一点了。手机在沙发上震动,陈麦冬发微信她,说新房已经深层清洁消毒,还发了一张特有情调的卧室照片,新换的床品都洒了香水。
庄洁问他:你在哪?
陈麦冬秒回:你想我在哪我就在哪。发完又撤回,接着一条:五分钟到你家门口。
寥涛听见渐去的摩托声才起床,她给何袅袅掖了被子,又亲了下她额头,蹑手蹑脚地出来。她先喝了杯水,随后点了根烟坐在院里抽。
庄研睡不着,穿着睡衣下来院里拿东西,当看见独自坐那抽烟的寥涛,先是一愣,随后问:“妈,你怎么不睡?”
寥涛抬头,跟他四目相对,什么也没说。庄研的眼神从迷惑慢慢变成震惊,接着是被人发现秘密后的羞耻,然后仓皇逃回了楼上。
这边陈奶奶明示暗示俩人都装傻,你们想装傻,也得看我准不准。她做了缜密的计划,凌晨五点就去了新房,她输入密码开了门,然后轻轻地进屋,又轻轻地开了玄关灯。
脚上踩了东西,捡起来看,是一件女士T恤。她从玄关捡了一路,裤子,内衣,她捡完直咂舌,年轻人实在荒唐。
她想了会儿,又把衣服一件件扔地上,恢复原状。又扫了一眼客厅,沙发抱枕扔了一地,茶几上还摆着一盒……她拿起来看,是安全套。
她糟心得很,年轻人太荒唐。但换个角度一想,她把安全套拆开一个,随便扔地上,又挑起一个性感小裤衩,扔在沙发最显眼的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等到七点,她先拿着手杖敲敲屋门,接着又捣捣地面,哎呀呀!震惊地大喊三声!然后直冲卧室拧开门,当看见床上还一脸懵逼的野鸳鸯,瞬间捂住眼睛,身子贴着门就要晕倒。
“奶奶——”陈麦冬顾不得体面,迅速过去搀住她,把她扶回了沙发上。
陈奶奶透过指头缝,当看见他只身一条奇奇怪怪的裤衩,羞得抄起手杖就打。
陈麦冬捂住屁股上的猴子尾巴回了卧室,半分钟后穿好衣服出来,看见陈奶奶晕倒在沙发上,准备打120,又见她虚弱地喊:“水、水。”庄洁迅速
递过来一杯,陈奶奶喝了口,挣扎着坐好,陈麦冬要扶,被她一把甩开。
庄洁穿着陈麦冬的衣服,手抓着大裤腰,面红耳赤地站在一侧。陈麦冬也孙子似的,跟她并肩站一侧。
陈奶奶缓了好一会儿,指着地上,沙发上的羞人物让他们看。陈麦冬一一捡好,随手揣了兜里。
陈奶奶狠狠地骂他,骂他败坏家风,让他回去跪他爷爷照片。骂完又看向庄洁,“洁儿,别怕,跟奶奶说实话,吃亏了没?”
庄洁不理解吃亏的意思,含糊地点了点头。
陈奶奶又骂陈麦冬,骂他毁人清白,这让洁儿以后出门怎么做人。
庄洁自身难保,也顾不上陈麦冬,就低着头站那想对策。
陈奶奶拿着挂在脖子上的手机,“我现在就打给你廖姨,让她过来打断你……”
“奶奶不用了。”庄洁阻止。
“咋不用?奶奶是个明理人,绝不能白让你吃亏!”
“奶奶,我没吃亏……”
“照你这意思,你是情愿的?”
“嗯。”庄洁点头。
奶奶思索了会儿,看向陈麦冬,“你也是情愿的吧?”
……
“奶奶,我们是在你情我愿地处对象,您一大早……”陈麦冬正说着,陈奶奶扶着头,想晕倒。
陈麦冬不敢再说。
陈奶奶掏出手绢先擦了泪,又擤了下鼻涕,“我们陈家脸都被你丢尽了,我怎么去见你爷爷。”随后看向庄洁,朝她招招手,让她坐过来拉住她手,“洁儿,不怕,有奶奶为你做主,这混账要是强迫了你,我现在就阉了他!”
……
“奶奶,他说的是实话。”庄洁一撇头,看见沙发边上的安全套,当下就想晕倒。
陈奶奶麻利,不容她躲,手杖挑起就扔陈麦冬身上。陈麦冬无地自容,捡起来胡乱塞了兜里。
陈奶奶要起身过去打,庄洁拉住她,“奶奶,您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对,还是洁儿贴心,不值当。”陈奶奶拍拍她手,然后又恶狠狠地剜了陈麦冬一眼。
庄洁给她端茶,“奶奶,消消气。”
陈奶奶喝了口茶,看向她,“洁儿,不跟你妈打电话能行?”
“没事儿奶奶,我妈开明。”
陈奶奶眼一瞪,“再开明也不能吃亏!”
“对,奶奶说的是。”庄洁附和。
“既然是你情我愿,这事就好办了。奶奶是旧社会过来的人,念旧,这俩人好了就是要定亲,不兴新社会这套……这套始乱终弃。”陈奶奶看向陈麦冬,“你三天内把戒指买好,我让媒人去提亲,先把婚事定了。要是你不愿意或始乱终弃,我就报警抓你!”……陈
麦冬
听到这,明白过来了,往懒人椅上一歪,也不作声。
陈奶奶拿着手杖打过去,陈麦冬也一心气,破罐子破摔,“您打死我吧。大清早就来……”
陈奶奶大骂他一声,“你是看不上洁儿?你只是想玩弄她?”
……
陈麦冬看了一眼庄洁,偏过头说:“不是。”
庄洁也明白过来了,她想了会,将计就计道:“奶奶,全凭您为我做主。”
陈麦冬头一扭,看她。庄洁说:“我不要碎钻,简单大方款就行。”
陈麦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应声道:“好。”
陈奶奶功成身退,掸掸衣服,柱上手杖问:“孙子,你戴个猴子尾巴干啥?”
……
陈奶奶再不理他们,留下一室的尴尬,迳自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