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洁指头上夹着烟,靠在床头发微信,“今年光喜帖收十二张。”随后手机一扔,开始算自己流出去的份子钱。陈麦冬枕在她肚皮上,“全结婚?”
“俩二婚,一个满月酒。”
“我一个领导为敛财多丧心病狂。”庄洁手指勾着他头发玩,“五月份和老婆离婚,春节复婚他也摆酒,服了。”
“前领导你也随礼?”
“随,我明年还要回去混,不随怎么成。”庄洁抽了口烟,接着把烟放他嘴边,陈麦冬也就着吸了口,随后仰躺着看她,“我就没这苦恼。”“
为什么?”
“从不会有人给我发喜帖。我一坐下,一桌人都得散。”
“去你的。”庄洁大笑。
“省不少份子钱呢。”
“白事呢?”
“白事更不用,他们还要给我。”
“绝了。”庄洁笑他,“红事避着你,白事求着你。”
“你们家近亲呢?有没有想省钱让你在家里给入殓的?”
“这种钱一般没有人会省。”陈麦冬手指划着她眼睛说。
“也是,最后一次。”庄洁接了句。
“你人际关系简单。我那个圈子里九曲十八弯,可能一个不恰当的眼神就得罪人了。”庄洁问他,“春节什么安排?”“
一切照旧。”陈麦冬说:“年三十的上半夜陪奶奶看春晚,下半夜和朋友搓麻将。”
“我也是照旧,全家看春晚,结束睡觉。”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陈麦冬起身,“庄研他们还在游戏厅。”
“我让他们玩完自己回,那么大人了丢不了。”
陈麦冬又躺回去,庄洁手指描绘他唇,他轻咬了下,“宝贝儿,点根烟。”
庄洁点了根给他,他深深吸了口,猛得一喘气,“爽。”
“你怎么跟抽大烟似的。”庄洁笑他。
“躺在女人怀里醉生梦死爽。”陈麦冬说。
庄洁想到他将来也会躺在别人怀里,念头一闪,心口刺痛,一巴掌就给挥走,随口就提,“下回来咱俩分开,一起太扎眼。”
“行。”陈麦冬闭着眼说:“你决定。”
“我倒不是怕闲话,我是觉得夹着尾巴做人会好点。”
“成。”陈麦冬懒懒地应了句。
庄洁看他躺自己怀里那副慵懒的痞态,手沿着他喉结一路往下。陈麦冬猛地睁开眼,警告她,“别作啊。”
庄洁不管他,手里只顾把玩,“怪你太迷人。”
陈麦冬吻她,“谁勾引谁?”
“我勾引你。”
陈麦冬脸埋在她怀里,庄洁手指捻他耳垂,“喜不喜欢我勾引你?”
“喜欢。”陈麦冬吟声。
庄洁手用了巧劲,陈麦冬骂她,把她反压身下,看着她眼睛说:“我喜欢你在我身上发骚。”“去你的。我
不喜欢这个字。”
“哪个字?”陈麦冬明知故问。
“骚。”
“你也可以说我风骚。我不介意。”
“不要脸。”
“没你要脸。”陈麦冬舔舐她眼帘,又重复道:“我喜欢你在我身上发骚。”
“我想看你需要我,渴望我的姿态。”陈麦冬一点点咬她,命令她,“说。”
“说、说什么?”庄洁弓着身子。
“说你渴望陈麦冬,只在陈麦冬身上发骚。”
“我不说。”庄洁羞耻心未泯。
陈麦冬贴着她耳朵哄她,“你说我也说,我陈麦冬只在庄洁身上发骚。”
“宝贝儿,我爱听。”
庄洁没法,贴着他耳朵轻声说。
“不行,我听不见。”
庄洁又说了一遍,陈麦冬望着她眼睛说:“我要你起誓。”随后自己举手起誓,“我陈麦冬只在庄洁身上发骚。”
庄洁不起誓。
陈麦冬有的法子折磨她,庄洁全面崩溃,“我起誓,我只在陈麦冬身上发骚。”“
谁在陈麦冬身上?”
“我,庄洁发誓。”
“是你心甘情愿的吗?”陈麦冬问。
“是我心甘情愿的。”
“宝贝儿真乖。”陈麦冬很满意。
庄洁事后收到陈麦冬发来的录音,想拎刀砍死他。陈麦冬回她:以后你回上海我就听,想你就听,恼你就听,白天听,夜里听。
庄洁又听了一遍,里面不止有自己的,还有陈麦冬的,他的话远比自己更骚,更浪,更让人面红心跳。
她合了手机,脚步轻快地下楼。寥涛在厨房蒸扣碗,把肉腌了,先炸后蒸。一共八大碗,碗碗不重样儿,能从初一吃到十五。
历年如此,庄洁光闻味儿就够了。
“妈你就不能整点新花样儿,咱家没人爱吃……”
“你整。”寥涛把案板让给她,上面堆满了切好准备炸的豆腐。
“扣碗挺好的,富贵吉祥,团团圆圆。”庄洁竖大拇指,“我的最爱。”
寥涛从蒸锅里端出两碗扣酥肉,让她给左右邻居送去。庄洁端上扣碗,喊上三鹅子出门。没几分钟鹅嚎狗吠地回来,三鹅子跟邻居狗打架了。
寥涛骂三鹅子,骂它霸道,跑人门里打架。庄研听见声音下来,抱着三鹅子回了楼上。
庄洁在厨房干转,掀开蒸笼看了又看。寥涛看她,“你转啥?”
“我看蒸得多,操心吃不完。”
“吃不完扔沟里。”寥涛没好气。
……
“这样吧。”庄洁说:“我给陈奶奶端过去两碗。”
寥涛懒得搭理她,挑了两碗最丰盛的,随手搁在案板上。庄洁找了个饭盒装好,拍寥涛马屁,“世上只有妈妈好。”
寥涛快嫌弃死她了。
庄洁骑着车准备出去,邻居也端了碗甜食过来,招呼道:“小洁要出去啊。”“
椿婶,我出去一趟。”她骑着电瓶车去了陈奶奶家。
奶奶正在炸带鱼,看见庄洁非要她吃一块。庄洁勉强吃了一块,同她聊了一会天。正聊着奶奶突兀地,且笑眯眯地说:“冬子晌午饭就回来了。”
……
“行。”庄洁点头。
“等他回来我就把扣碗给他蒸了。”陈奶奶又说:“我就说是小洁刻意端给他的。”
……
“奶奶我是端给您的。”庄洁不得不解释。
“去年你咋不端给我?”奶奶不容她狡辩。
……
庄洁回来经过休闲广场,广场大喇叭唱着儿歌:尖尖的夹子蟹老板,做做体操真健康,爬呀爬呀过沙河,螃蟹一呀爪八个,两头尖尖这么大个……”
庄洁的电瓶车直接怼了人卖烧饼的摊上。
因为随着儿歌,三排老人在做螃蟹操,往右爬爬,往左爬爬。
庄洁到家放声大笑,把寥涛从厨房拉出来,趴在地上学螃蟹操。
寥涛见怪不怪,说这是幼儿园的体操,意在锻炼平衡力。
庄洁笑了会,同寥涛商量着反正也没事儿,不如就把饮料礼品先摆到烧鸡店门口。街上人多,很热闹。
寥涛借了一辆大三轮,喊上那兄妹俩去厂里搬饮料。正忙着搬,庄洁收到陈麦冬微信,说扣肉特别好吃。
庄洁随手拍了张照片,老娘忙着呢,没空回你。十分钟功夫,陈麦冬骑着摩托过来,一回四箱的往车上放。
寥涛忙说不用,你还上班呢。
陈麦冬还没开口,庄洁倒先说:“他这是吃饭时间。没事儿,让他搬吧,一身子牛劲儿。”
“冬子哥好厉害呀,一回能搬四箱!我跟我哥才俩人抬一箱。”何袅袅说。
庄洁看俩人抬了一箱六个核桃,招手道:“你们俩别在这耽搁事,哪远去哪去。”说着陈麦冬扛了四箱,擦着她过去。
庄洁暗地里拍他腰,竖大拇指,“棒!”
陈麦冬折回去,又一次搬了五箱,趔趔趄趄地过来。
……
庄洁怕他闪了腰,轻声道:“低调点,一回三箱就行。”
陈麦冬搬完,让庄洁坐副驾驶,开着去了烧鸡店。到门口把货卸了,看她,“我渴了。”
庄洁拿自己的保温杯给他,陈麦冬一口气喝完,“我去上班了。”
“去吧。”庄洁塞给他一枚话梅糖。
寥涛骑着自行车过来,看她一眼,“注意影响,少眉来眼去。”
“OK。”
“还有,再夜不归宿打断你腿。”寥涛警告她。
“OK。”
“给那俩人打电话,让他们过来照看着卖。”寥涛说。
“太冷了,让他们待家吧。”
“待家除了玩游戏,啥也不会。让他们出来风刮刮,吃点苦也行。”
“你怎么不打?”庄洁反问。
寥涛看了一圈,低声道:“咱俩坐这卖,遇上熟人不甩零不好看。”
庄洁意会,立刻给庄研打电话,让他跟何袅袅过来。
整个一下午,兄妹俩站外头哆嗦着卖。庄研闷声不吭,只收钱。何袅袅嘴甜,熟人经过不是喊哥,就是喊姐,不是喊婶子,就是喊叔。
一喊,他们一站,一来二去问两句,礼品就拎走了。过年串亲戚,总是要用上的。
庄洁和寥涛在熟食厂忙,晚上就要停工过年,该给工人发工资,该发福利发福利。忙完娘俩儿又回烧鸡店收摊,何袅袅看着她们,嘴一撅,抱怨脸被刮皴了,手被刮裂了。
庄洁也不等她说完,直接抽了五十块钱给她。
何袅袅看了眼钱,继续说冷啊冻啊风刮的。
庄洁直接一百,堵了她嘴。
何袅袅接了钱,拉上庄研就跑不见了。
寥涛回店里,炸鸡的阿姨夸何袅袅是个人精儿,是块做生意的好料。相比起庄研就腼腆很多。
庄洁敲着计算机算账,也顺嘴夸了句不错。中午拉过来一百箱,一下午就卖了七八十箱。
寥涛看这情况,说不如趁着这股势头,明天在街口再摆个摊。庄洁附和,“行。”
寥涛心里门清,镇上人也有意帮衬,她们家没了男人,买谁家礼都是买。准备关门的时候
陈麦冬经过,看了她一眼,骑着摩托去了新房。
庄洁把寥涛送回家,掉了头就说:“我去下溪村一趟。”
“干啥?”
“西夏回来了,我找她有事。”
“十一点前回来。”寥涛交待她。
“OK。”庄洁早已跑远。到了个三岔路口,直接拐去新房。
出了电梯陈麦冬就吻她,俩人踉踉跄跄地回屋。忙活儿完,陈麦冬嘴里咬着烟,给她一点点戴假肢。庄洁歪着头,用另一只脚戳他胸口。
陈麦冬警告她,“弄你哦。”随着话落下的还有烟灰儿,他吹了吹,继续给她穿。
庄洁仰躺下,指着天花板上的灯,“我不喜欢这个灯。”
“换。”
庄洁枕着双手,惬意道:“你这太舒坦了,我不想回。”
陈麦冬随她并躺下,“我也不想你回。”
庄洁侧脸看他,好奇道:“化妆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想着怎么让身后人满意。”陈麦冬说。
……
“我偶尔会有很强烈的感觉,那些逝者就站在我身后。”陈麦冬看她,“你信不信?”
“信。”庄洁点头。
“我有时候会无能无力。”
“为什么?”庄洁看他。
“我能从他们的肢体语言上看出来,他们有多不甘,有多留恋人世间。”
“你能看淡生死吗?”
“不能,我怕死。”
“我也怕死。”庄洁说:“我希望在我耄耋老矣时,在一场美梦中离开。”
“什么美梦?”
“比如在和你一场酣畅淋漓,快活至极的性事中离开。”庄洁说完自己都笑。
“简直是世间至妙的死法。”说完摩挲他下巴,轻啄了他一下。
陈麦冬舔舐她唇,轻轻柔柔地吻。庄洁抚摸他脸,柔声道:“大年初一来我们家吃饭?我生日。”
陈麦冬犹豫。
“我不介意,我妈也不会介意。”
“我初一到十五没串过门。”
“我不介意。”
“好。”陈麦冬吸吮她唇。
庄洁也回吻他,俩人安安静静地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