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骏的脸色有些难看,强笑道:“没事,你先弄吃的吧,我想起点事儿来,去找周天行商量一下。”
片刻之后,两骑快马不顾夜色,飞驰而去,马上正是韩骏与周天行。
墨璇看到了,心中不禁蒙上了一阵阴霾。
韩骏知道周天行性情稳重,而且他的异能是一种力场,可以控制大部分异能,因此匆匆找到周天行,简单说明了情况,二人便急急赶向琅琊去了。
韩骏平素与游侠儿们闲聊,对郎进比较熟悉。
郎进与跟他一同进城的两名异人现在跟秦泽的关系非常好,因为他们都是老秦人的后裔。
不过就如秦泽流落到了汝南,郎进也是少小离家,去洛阳做游侠儿之前,他家就住在琅琊。
郎进是小时候随父母逃难流落琅琊的,但是父亲有手艺,又勤快,后来渐渐家道又起来了,拥有良田二十亩,还有一家店铺,也算是个小康之家,郎进从小习文练武,也很出息。
可后来却是祸从天降。
琅琊豪门程氏笃信风水,听了堪舆师所言,想拿下郎家那块地。程家财大气粗,如果公道些,郎进的父亲也就忍了,可是郎家的地是上等好田,程家却是按劣田出价,郎家如何肯卖。
程家一怒之下,寻了个由头,就把郎父下了狱,等他再出来后,田已经归了程家,铺子也毁了,婆娘领着才十三岁的郎进已经沿街乞讨。
郎父又气又急,一股急火,变成了疯癫,这事在琅琊城里传开,百姓们多有议论。程家被人戳脊梁骨戳的很难受,可一个疯子、一对乞儿,整天在城里头晃悠,又堵不住百姓议论。
程家就下了狠心,收买了几个泼皮,在一个雨天把疯掉的郎父摁进水中淹死,还想害死郎进母子,郎母掩护儿子逃出了琅琊,自己却是一命呜呼了。
如今郎进获得异能,既然回到故地,岂有不报仇的道理!
可他只去了三人,韩骏既怕他一时不察,被人所害,又怕他怒火攻心,乱杀无辜。仓促间只好找到周天行,一同赶往琅琊城。
……
如同盘踞临淄的田氏一般无二,程氏乃是琅琊城的豪门大户,在琅琊郡也是数百年的世家,历史悠久,家财万贯。
在琅琊郡城中,程氏的口碑一向还不错,其实平时也没有太过格的事情,有时修桥补路、,赈济灾民的事儿,程家也是做的。
但人心之复杂就在于此,不牵扯自家利害时,动一动恻隐之心,做些好事,所费对郎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郎家还真不在乎。
但是一旦涉及自家利害,那就不成了。当初是程氏家主有个小儿子早夭了,请了堪舆师来看,就算到郎家那块地,占了程家田地的气脉,如果不把那块地拿来,郎家后人还会陆续早夭。
程家自然宁可信其有,也就在这件事上,手段毒辣了些。
此时已经入府,程府大门紧闭,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冢。
程府男女老少都站在庭院之中,惊恐地看着面前那三个笑吟吟的妖人。
今天是霜降时节,本是程府极重要的一个节日,程府族人都在府中,为来年收成祈福,却没想到当初逃走的小儿郎进竟会从天而降,并且学了一身的妖术,郎家有人想要打倒他,直接被他以可怖的妖法害死,其他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动弹了。
郎进和两个伙伴坐在案后,盯着神色恐惧的程府家主,鞋就踩在程家祖宗灵位之上,随手从供桌上撕下只肥腴的鸡腿,慢慢地啃着。
看到郎进如此亵渎自家祖宗灵位,程家主愤怒不已,可一想到他的妖法,一丝斗志还是消散了,只能低声下气地道:“郎进,老夫平素在乡间的名声你也是知道的,老夫虽不敢说是一个善人,又怎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来,当初老夫昏了头,又气恼你父不肯相从,这才……”
“我家上等好田,你用劣田的价儿收购,公平?”
“老夫出的自然是上等好田的价格,是府上管事,想从中渔利,所以对你家报了劣田的价儿。这事儿,老夫也是后来才知道。”
“所以,家父坐牢,也不关你的事?家父被淹死地雨水洼里,也不关你的事?”
“老夫交代下人,本来就是想吓吓你的父亲,谁料他们做的那么过份。到后来,因为坊间总有各种风言风语,老夫也只是吩咐管家寻几个泼皮,想把你们一家赶去别处,可他们竟然……”
“哈哈哈哈……”
郎进哈哈大笑,随手扔掉手中鸡骨,嘲弄地道:“所以,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统统都不知道。我跟你不一样,你看,我也带了两个朋友来,但我就不会把自己的事推诿到他们身上,我的仇,自己报!”
程家家主一脸惨然,乞求道:“老夫……错了。你要杀要剐,我都由得你。你已经杀了我家七个人了,再饶上老夫一命,还不够么,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家人吧,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郎进一口喝光了杯中酒,仰天吐出一口浊气,黯然道:“你想我莫要乱杀无辜,是么?可我爹我娘,又是何其无辜啊!”
郎进猛然一低头,火把映着他的眸子,眸中有泪,一片血红。
“过来!”
郎进一探手,一道淡蓝色的光绳从掌中射出,在人群中一转,一下子缠住一个清秀少年,一把将他提到了郎进身边,悬于空中。
那少年身子被那蓝色绳索捆得紧紧的,根本挣扎不得,只能大叫:“爹,娘,救我。”
程家主颤巍巍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惊恐地道:“郎进!”
他卟嗵一声跪倒,老泪纵横:“你杀了老夫吧,求你,饶过他。”
郎进点点头,道:“可以!”
程家主刚刚一喜,就听郎进道:“如果,你能让我爹娘活过来。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曾经遭受的一切,又有谁来心疼?我才十三岁,我爹已经疯了,我娘是个行乞的叫花婆儿啊……”
最后几句话,郎进是用沙哑的声音嘶吼出来的,随着他嗔目嘶吼,那道蓝色的绳索陡然收进。那个白白净净,身才单薄的少年发出痛苦的惨叫,可他身上的绳索却仍在一寸寸收紧,直到勒进肉里,始终不曾停歇。
“宁儿啊。”
程家主和他的一个小妾扑到那少年身边,手足无措,想要撕扯那道蓝色绳索,可是绳索已经勒进肉里,根本无法抓扯。
郎进目光一厉,那少年就飞起来,大头冲下,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曲水鱼池。
水不深,但人被绑紧,倒立空中,头浸在水里,根本挣脱不得。
程家主和那小妾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把儿子抱起来,但两条蓝色绳索又凭空出现,一下子把他们牢牢捆了起来。
“你们别急,一个个来,每个人,都会轮到的。”
郎进狞笑着,那倒立水中的少年渐渐不再挣扎,最后身子明显软了下来,蓝色绳索突然消失,他的身体卟嗵一声落进水里,一动不动。
郎进喃喃地道:“淹死我爹的那汪雨水,也不深。我记得,就在破庙后边,不按着人的脑袋把口鼻浸进去,根本淹不死人。我爹挣扎过,我发现他的时候,他的鼻子、嘴巴都蹭破了……”
程家主面孔扭曲着,泪水滚滚而落,他那小妾已经恸哭晕厥了过去。
程家主目眦欲裂,对着他嘶声大喊起来:“郎进啊!冤有头,债有主,当初害你们郎家的是我!你要报仇,尽管冲我来!放过我的家人啊!”
郎进幽幽地道:“我郎家和你既无冤,又无仇,我爹娘,又为什么要死呢?”
郎进微笑地看着程家主,平静地道:“咱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会轻易杀了你的,你会是最后一个死掉的人,我所经受的全部痛苦,你都会一样不落地经历一遍!”
程家主撕心裂肺地喊道:“郎进!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畜生?说得好!”
郎进嘿嘿地笑了起来:“没错,我现在就是一个畜生,我这个畜生,是被你给逼出来的。程老爷,你现在是否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呢?当初,你不该做的那么绝啊!”
郎进说罢,手一挥,一道淡蓝色的光束又在空中出现,不过,这一次它不是一条绳索,而是一柄苗刀一般的长刀。
长刀挥处,三个程家的女儿同时脑袋落地,一腔热血喷出,旁边被喷了一脸鲜血的几个程家人吓得疯狂大叫起来,有一个直接吓得晕厥过去。
他们想逃跑,郎进却大笑起来,只是食指在空中轻轻挥动,那口可长可短、可软可硬的蓝色长刀就在空中纵横飞舞着,一个个程家人纷纷被砍死在地上。
程家主惨嚎着,挣得全身皮开肉绽,却始终挣不开那道绳索,眼看着程家上下纷纷毙命,他眼眶迸裂,血泪从眼角滚滚而落。
哪怕是襁褓中尚在吃奶的婴儿,郎进也不放过,他面无表情地挥动着手指,那口蓝色光束形成的刀,就像是一口绞肉机中的锋利刀片,把它触到的一切,都绞得粉碎。
程家主眼看着最后一个家人被生生砍成两片,眼睛怒突着,突然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郎进轻轻叹息道:“只剩下你了,程老爷。我在想,是杀了你呢,还是让你活下去,哪一样对你来说,才最痛苦。”
这时,远处一声大吼:“郎进!”
韩骏和周天行越墙而入,冲到了大庭院中,一见四壁火把照耀之下,仿佛修罗场一般的血腥场面,周天行和韩骏骇然站住。
郎进根本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微笑地看着程家主,说道:“比起你们这些没人性的畜牲,我终究不够狠。让你活着,太残忍了。我就发发善心,送你和你的家人一起上路,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