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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璧 正文 第180章 随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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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初一,李华章巡视完衙门后,照例回来陪明华裳吃早饭。两人刚坐下,忽然,外面传来衙役急切的声音:“刺史,有人报案!”

    李华章和明华裳对视一眼,都收敛了神色,郑重起来。他们来商州眨眼已过了半年,每日做得最多的就是处理家长里短、囤兵收粮,还未遇到过大事。今日,是第一次有人报案。

    李华章不敢大意,他放下了筷子,叫衙役来正堂询问:“何人报案?”

    衙役大喘了口气,说:“是城东的封家。”

    明华裳示意侍女拿食盒来,她一边将热腾腾的汤饼盖好,一边听外面的话。

    封家她知道,乃是商州鼎鼎有名的乡绅大族。他们祖辈都生活在商州,办学堂、做生意无不涉猎,多年来靠姻亲和资助同乡读书人,已结成一张关系大网,远比刺史根基深多了。前段时间李华章想修路,还得去封家请封老太爷出面做说客。封家如此势大,有什么人敢犯到他们头上?

    明华裳想法刚落,就听到李华章问:“封家因何报案?”

    “封老太爷说,今日他刚睁眼,就看到床头上钉着一封信。失踪了二十多年的妙手空空在信上说,听闻封家有宝物,让封家提前准备好,他三日后子时准时来取。封老太爷气此獠太过猖狂,前来请雍王主持公道。”

    李华章问:“妙手空空是谁?”

    “二十年前成名的一个江湖游侠,以擅偷闻名,自称盗圣,说是没有他偷不来的东西。二十年前他被官府和几大家族围剿,已销声匿迹许多年了,我们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李华章对长安洛阳的豪门氏族了如指掌,但对江湖游侠却一无所知,尤其这是二十年前的人重出江湖,李华章不敢大意,立刻让人备马,前往封府。

    明华裳实在好奇什么盗贼偷东西前居然还要下拜帖,便也换了衣服,跟着李华章一起去封家。

    封家门口布满了巡逻的人,管家在台阶上来回踱步,十分焦灼。他看到李华章来了,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来,隔着老远就喊道:“雍王殿下,您可算来了。我们老爷已经等了许久,您快里面请!”

    说完管家欲向里去,却发现李华章没跟来。他意外回头,看到李华章下马,停到车辕前,扶着里面的人下车。管家看到那位女子这才如梦初醒,忙迎上来:“雍王妃,您竟然也来了!怪我老眼昏花,没看到王妃,王妃见谅!”

    李华章握着明华裳下车,等她站稳后,他才淡淡道:“今日我们是为了公务,无需多礼。”

    管家知道雍王不喜排场,笑着称是,引着他们夫妻进府。封府里,封老太爷已经在大堂等着了,看到李华章、明华裳进来,他拄起拐杖,每步带着沉甸甸的敲击声,领着两个儿子迎上来:“老朽参见雍王、雍王妃。”

    封老太爷作势欲拜,商州众人皆知封老太爷腿脚不好,李华章怎么敢让德高望重的乡贤拜他?他拦住封老太爷,道:“我今日来是为了公务,封老无需讲究虚礼。不知那封信现在何处?”

    李华章阻止后,封老太爷倚着拐杖慢慢站直,不紧不慢道:“老朽不才,自己的家务事却要劳烦雍王大驾,实在惭愧。老朽为王爷、王妃设了接风宴,不妨王爷、王妃先入座喝杯热茶?”

    “不必。”李华章说,“若信上所言为真,三日后会有盗贼来封家窃宝,我身为商州刺史,保护治下百姓财产才是最重要的。先去看信吧。”

    李华章执意,封老太爷也不再执着,住着沉重的拐杖坐回座位,道:“雍王果然爱民如子,质洁高义。二郎,你去取东西来。”

    封老太爷身后一个年轻男子应了声,转身朝后面走了。明华裳跟着李华章落座,飞快扫过堂中众人。

    封老太爷自然不必说,他腿脚虽然不好,但气势恩威深重,拄着松木鸠杖坐在主位上,颇有说一不二的架势。封老太爷刚才交代的那个男子看起来年岁不大,他双眸湛湛,英姿勃发,气质加成下越显相貌俊朗。相比之下,封老太爷身后另一个男子就十分黯淡了,他大腹略有臃肿,容貌不及另一人,气质唯唯诺诺,让他本就平庸的长相更是大打折扣。

    封家是商州的大家族,旁支遍布各行各业,但这一代本家的血脉并不丰硕,封老太爷唯有两个儿子,长子封锟,已过而立之年,次子封铻,刚满二十五岁。明华裳心里有了数,看来领命而去的那个男子是封家二郎封铻,留在封老太爷身边面色不忿的,是大郎封锟。

    明华裳早就听闻封老太爷更倚重二儿子,有什么事都绕过长子,交给次子去办,今日一见,封家幼强长弱之名果不虚传。

    没过一会,封铻手里拿着一个托盘回来了。他停在封老太爷身前,封老太爷示意,他便双手将端盘奉到李华章面前:“雍王殿下,请。”

    李华章拆开信封,飞快扫过,然后就将信纸递给明华裳。明华裳拿过,看到上面用楷书写着:

    “封家亲启

    听闻封家藏有失传至宝,价值连城,本圣见宝心喜,这几日尔等好生擦拭宝珠上的灰尘,三日后子时,本圣准时来取。

    ——妙手空空留。”

    明华裳看完信上内容,仔细研究笔迹、信纸,问:“这信在何处发现的,可找人鉴别过上面的字?”

    封老太爷知道雍王妃是雍王寄养在臣子家时的妹妹,他十分喜爱这位王妃,连办公事也不避讳,所以封老太爷没有对明华裳留下表露出任何异样,回道:“回禀王妃,老朽一醒来就找人验了,但纸是最常见不过的纸,上面的字迹无人见过。”

    明华裳慢慢哦了声,道:“可否看看封老最先发现此信的地点?”

    两边侍从都露出迟疑之色,封老太爷却十分平静,道:“当然,老朽寒舍,承蒙雍王、雍王妃不嫌,王爷王妃这边请。”

    封老太爷拄着拐杖,慢慢走在封家回廊中,为李华章、明华裳引路。封铻搀扶着封老太爷另一条胳膊,管家、侍从等人簇拥在后面,封老太爷的长子封锟反而被挤在外面,连句话也说不上。

    封老太爷一边走一边给两人介绍封家的院子,封家几辈人住在这里,园子屡次扩建修缮,小桥流水移步换景,远比刺史府的花园阔绰多了。李华章依旧高冷,一路上话很少,反倒是明华裳时不时笑着应和,一行人说话间,主屋到了。

    雍王、雍王妃要来主屋的消息早就传来了,他们刚走近,一个穿着银红对襟袄、宝蓝齐胸长裙的丫鬟就打帘子出来,瞧见来人,娉娉袅袅行礼:“老太爷安,雍王、雍王妃万福。”

    明华裳眼前一亮,这位女子衣着精美,谈吐大方,容貌秀丽,虽做奴婢打扮,但气度不比千金小姐差。封老太爷见状笑道:“这是我身边的大丫鬟宝珠,没见过世面,让雍王、雍王妃见笑了。”

    李华章只是淡淡点头,将不爱说话贯彻到底,明华裳笑着道:“哪里,宝珠娘子如此颜色,丝毫不吝于两都的世家豪婢,封老真是治家有方。”

    封老太爷嘴上说着哪里,但面有得色,宝珠得了夸奖后不骄不怯,落落大方道谢,打起帘子请众人入内。

    众人进屋后,宝珠又一叠声吩咐小丫鬟看座、上茶,将众人安置得面面俱到,如沐春风,而封家之人神色如常,显然也习惯了这种事。明华裳视线默默从人群中扫过,徐徐说道:“封老,不知您发现恐吓信的地方,在哪?”

    “在这里。”封老太爷还没动作,宝珠就已经挂好珠帘帷幔,然后上前扶住封老太爷,亦步亦趋往后走。封老太爷一边挪动,一边用拐杖给李华章、明华裳指示:“老朽昨夜喝了安神茶,睡得很沉,今早比往常晚醒了一刻钟。才一睁眼,就看到正对面床架上扎着一只箭,下面钉着一封信,便是王爷、王妃刚才见到的那封。”

    李华章上前查看痕迹,片刻后浅浅点头,淡道:“确实是箭矢。昨夜床帐是否放下?”

    宝珠站在后面回话:“回雍王,奴婢服侍老太爷睡下后,就收了烛火和挂钩,走前奴婢特意检查过,门窗、帷幔都已经关好,绝没有空隙。”

    李华章手指穿过帷幔,翻了一会,又走到窗边,问:“窗户你们动过吗?”

    宝珠摇头:“未曾。今早奴婢听到老太爷呼喊,忙赶进来,当时门和窗都关着,奴婢没注意到屋里有别的东西。之后老太爷嫌房间闷,奴婢才打开窗户。”

    李华章嗯了声,未曾说话,但明华裳和他相处那么久,愣是从他浅淡的一声“嗯”中听出了背后的意思。

    他是说帷幔上并没有破洞,窗户也没有损坏,那就意味着,对方是站在屋里,朝封老太爷床头射了一箭。

    这么近的距离,完全可以射死封老太爷,但对方只是留了一封信。这个盗贼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同寻常。

    明华裳想到了便问:“封老,敢问此贼信中的失传至宝是何物?”

    封老太爷叹了口气,扶着拐杖说:“老朽仰慕雍王德行,便不拿那些虚话糊弄二位,直说了罢。早年老朽游历时,无意觅得一珠宝,卖主说此为随侯之珠。后来楚国伐随,随侯珠落入楚国,楚国又被秦灭亡,随侯珠和楚国公主一起进献给秦王,秦亡后,随侯珠便不见下落。老朽本以为此物只是传闻,没想到竟看到了真品。老朽不忍如此珍宝流落在外,便高价将其买下,藏于家中。老朽从未和人提过此物,哪怕两个儿子都不知晓,却不知如何被外人听去,还借此来威逼利诱。”

    明华裳听到“随珠”,颇为惊讶:“可是与和氏璧并称随珠和璧的随侯珠?”

    封老太爷点头:“正是。”

    明华裳发出惊叹,封老太爷见状,对宝珠说道:“宝珠,把随珠拿出来,请雍王妃过目。”

    明华裳忙说不用,然而宝珠已应了一声走了。没过多久,宝珠捧着一个檀木盒回来,屈膝捧在明华裳面前:“雍王妃,请。”

    说着,她打开木盒,明华裳都来不及拒绝就看到了里面的明珠。

    珠盈径寸,纯白,在檀木中散发着明月般的光辉,难怪古书说“流悬黎之夜光,缀随珠以为烛”。明华裳叹为观止,但谨记瓜田李下,再喜欢也没有拿起来看,免得以后出了什么问题赖她。她示意宝珠将木盒收起,由衷赞道:“果真极美,怪不得古人称其为明月珠。”

    封老太爷看到明华裳喜欢,立即说道:“雍王妃喜欢,乃是封家的福分,若雍王妃不嫌,老朽愿将此珠献予雍王妃。”

    明华裳本是无心之言,女人看到珠宝总没有讨厌的,这颗夜明珠确实漂亮,她就大大方方称赞,谁能想到封老太爷竟然要送给她。明华裳吓了一跳,连忙推辞:“此乃封家爱物,我怎可横刀夺爱?我对珠宝首饰只是泛泛,并不了解,封老不可,莫辱没了珍宝。”

    明华裳是发自真心不想要,珠宝再美也是外物,人赋予它们价值,它们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若是没有人,那不过是一堆石头。明华裳对金银珠宝向来随缘,有固然好,没有也不强求,随珠这么大的名气,连失踪多年的神偷都念念不忘,明华裳可不敢要。

    奈何封老太爷看了却认定她是客气,一定要送给她。明华裳坚决不要,在背后用力拽李华章的袖子。李华章感受到她的求助之意,适时说道:“封老,我与夫人来是为了抓盗贼,并非为了外物。夫人喜欢自然,无意外在,望封老将随珠收好,莫要为难我们了。若您执意相送,我们只能告辞了。”

    李华章语气浅淡但坚定,说到告辞掷地有声,没有一点商量的意思。封老太爷见明华裳是真的不想收,这才遗憾道:“王妃高义,是老朽冒昧了。老朽自从收到奸贼的信后,惶惶不安,连神志都不清醒了,得罪之处,望雍王、王妃莫怪。”

    明华裳笑了笑,自然道无妨,封老太爷客套了两句,说:“不瞒王爷王妃,老朽收到信后就加强了防卫,已将府里所有家丁都调到主院周围,定要让此贼有来无回。但贼子昨夜能悄无声息潜入我的寝室,保不齐还有什么神通,随珠价值不菲,老朽大半身家都压在上面,实在不敢让它冒险呐。还望雍王、王妃施以援手,助老朽捉拿贼子,保全家产。”

    说着封老太爷颤颤巍巍下拜,李华章忙扶住对方,正容说:“封老放心,我们今日来就是为了解决贼子,还商州安宁。不知封老对随珠有何安排?”

    封老太爷见李华章愿意插手此事,再次高声道谢,说:“多谢雍王、雍王妃仗义援手,老朽感激不尽。老朽粗粗想了几道应对之策,府内有一摘星楼,共三层,唯有一口可出入,三楼更是毫无遮挡,就算一只鸟飞过都明明白白。老朽想借摘星楼之势守宝,将随珠藏于三楼,并命人把守出口,便是只苍蝇来了都插翅难飞。这只是老朽陋见,不足之处,望雍王不吝赐教。”

    李华章沉吟:“听起来可行,但随珠如此小巧,完全可以藏在身上,若盗贼混入换班队伍中,巡逻人越多,越容易被钻空子。”

    “老朽知道,所以老朽还有一妙计。”封老太爷示意宝珠拿东西,宝珠叫进来几个小厮,三四个人合力才呲牙咧嘴搬出一座玄铁匣子,宝珠当着众人的面将檀木盒放入铁匣中,然后将铁匣锁上。封老太爷说道:“这是我为了藏宝特意定制的机关箱,只有按正确顺序转动下面十个齿轮才能打开,不然机关箱就会射出毒针。这个箱子由精铁打造,十分沉重,三个成年男子才能抱动,若将此箱搬到摘星楼三楼,再在出口处布下天罗地网,莫说盗贼,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也无计可施。”

    李华章听完,说:“既然封老已有决断,我自无异议。不过,封老可确定随侯珠无恙”

    封老太爷听着这话紧张起来:“雍王此言何意?”

    李华章如实说:“昨夜贼子潜入寝室射箭留信,却未对封老做什么,我原先以为他是哗众取宠,现在想想,也有可能他并不知随珠藏在何处,所以故意留下一封信,诈封老将东西拿出来。”

    封老太爷一听顿生紧张:“老朽并未想这么长远,一看到信就立刻让人去拿随珠,莫非,正中了贼子奸计?”

    李华章说:“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多思也无益。封老,您取随珠后,可有人经手?”

    封老太爷沉沉说道:“唯有老朽和心腹。雍王放心,老朽一早就查过,随珠是真的,并未被人调换。”

    “那就好。”李华章说,“随珠现在已被封入机关箱中,贼人若想盗宝,要么向知情人骗密码,要么将机关箱直接搬走,您小心防备这两条,就能预防盗贼。若府上人手不够,我可以从刺史府调人过来,封老有需要尽管开口。”

    封老太爷听到大喜过望,颤巍巍道谢:“多谢雍王,老朽感激不尽。”

    明华裳冷眼注视着这一切,眸光一转,扫到旁边的封家人。二郎君封铻还算平静,但大郎封锟的眼睛紧紧黏在机关上,仿佛恨不得穿过铁片,将宝物掏出来。

    明华裳心里轻轻啧了声,看样子,封二郎知不知道密码不好说,但封大郎肯定是不知道的。封锟身为长子,竟然还不如老太爷身边的丫鬟。

    看宝珠熟稔随意的样子,显然她早就知道随珠的存在,并且是除封老太爷外,另一个掌握机关密码的人。

    李华章和封老太爷商量官兵巡逻安排,不知不觉间到了午饭时分。封老太爷盛情邀请李华章、明华裳留下用饭,从府衙调人过来也需要时间,李华章见封老太爷执意,就没有推辞。

    封家早就准备好筵席,封家的女眷在宴会厅等着,明华裳才靠近,她们就忙不叠迎出来:“给雍王妃请安。早就听闻雍王妃年轻貌美,今日才有缘见到王妃真容,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明华裳笑着寒暄。她记得封老太爷妻子已故,并未续娶,女儿们俱已嫁人,现在并不在家里,为首的两个女子看打扮不像妾室侍女,那就是封老太爷的儿媳妇,封锟、封铻的妻子封大太太、封二太太了。

    寒暄过后,宾主落座。女客和男客分席,李华章那边不知道,但女宾的席面设在一个凉亭中,四周小桥流水,草木垂落,残雪薄薄覆在树枝上,宛如仙境,而亭子四角放了火盆,烤得亭内温暖如春。

    菜肴一道道端上来,明华裳不知道他们厨房设在哪里,但在十二月的天气里穿过一个花园,上桌时菜还是热气腾腾的,明华裳忍不住感叹封家会享受。封二太太端详着明华裳的脸色,说:“我们小门小户,不及世家大族的排场,听闻王妃出自长安镇国公府,应当看不上我们这寒酸席面吧。”

    “哪里。”明华裳道,“封府管着这么多人还能井井有条,我看着极为佩服。娘子掌家有方,改日,我还想和娘子讨教一二。”

    封二太太听着笑了,缓缓扇动团扇,推辞道:“王妃谬赞,妾身出身乡野,哪比得上王妃门第高贵,论掌管中馈自不敢和长安贵人比,不过出些辛苦力罢了。”

    明华裳笑着应和,余光注意到封大太太翻了个白眼。明华裳暗暗将这些官司记在心里,听二太太的话音,封府内院管事权也掌握在二房手中,看来不止封二郎受老太爷重用,连女眷里,也是二太太当家。

    封老太爷这心偏的委实彻底。

    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明华裳是来抓贼的,别的事她只当听不懂看不到,一概不理。明华裳和不认识的人同桌,实在没什么胃口,随便扒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封二太太见状,让侍女奉来漱口茶,问:“王妃,可是菜不合胃口?”

    “没有。”明华裳昧着良心道,“我本身胃口就小,吃不了许多。”

    封二太太了然,道:“是妾身冒昧了。王妃千金之躯,却因为贼子的事,不辞严寒来封家帮忙,妾身实在感激。真是希望郎君和公爹早些将贼人抓住,省得人来人往的,闹得人不得安生。”

    明华裳见状道:“娘子放心,一会雍王会从府衙调兵来,这么多人守着封府,谅那贼子也翻不出花来。”

    “那就好。”封二太太骂道,“也不知是哪来的贼子,如此猖狂,竟敢将主意打到封家头上,还放话三日后来盗宝。若抓住此贼,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封大太太扯了扯嘴角,嗤道:“恐怕是福是祸,犹未可知。我听说那珠子上有诅咒,谁沾谁死,也不知道公爹为什么要将它当个宝,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知道。要我说,被盗贼偷走,省得留在封家祸害全府,也是好事。”

    封二太太刮了封大太太一眼,嘴角微抿,显然已不高兴了。明华裳只当看不出她们妯娌间的龌龊,好奇问:“随侯珠上有诅咒?这是怎么个说法?”

    封大太太名为长媳却管不了钱,早就积了一肚子不满,今日盗贼下战帖的事闹开后她才知道,原来公爹还藏了一枚价值连城的珠宝,却不告诉长房。

    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封大太太越想越气,噼里啪啦说道:“可不是嘛,这珠子叫随侯珠,最开始在随侯手里,然后随国被灭了;后来到了楚国王宫,楚王将它赏给了最受宠的公主,可是没多久楚国也被灭了,公主下场凄惨,横死他乡;便是秦始皇那么硬命格的人得了它,同样难逃亡国。君王公主都镇不住它,何况平民百姓呢?随侯珠前一任主人原是商户,得到它后没多久被害得家破人亡,如今它又辗转到了我们家,怎么能是吉兆?”

    “大嫂,当着王妃的面,你说什么浑话?”封二太太沉了脸,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咒谁死呢。”

    大丫鬟宝珠负责传菜,她看大太太、二太太果然闹起来了,忙圆场道:“太太,您这话就说岔了。随侯珠本是最吉祥不过的物件,乃是灵蛇报恩之物呢。”

    “哦?”明华裳更好奇了,转向宝珠,“此话怎讲?”

    宝珠是封老太爷身边的人,替老太爷打理财物,很多封老太爷都记不清的东西,她能准确说出在哪,因此府中人都给她三分薄面,宝珠也能在主子面前插话。她娓娓说道:“传说有一年随国的君主随侯出门游猎,在路边看到一条受伤的蛇,随侯心生恻隐,命人给蛇包扎,放归草丛。没过多久,他梦见一条蛇衔着夜明珠来到宫殿,说它乃龙王之子,感谢随侯救命之恩,特来报恩。醒来后随侯便发现烛台上多了一颗夜明珠,正是随侯珠,因为此珠是蛇衔来的,又叫灵蛇珠。寻常珍珠鸽子蛋大的都罕见,若非出自龙宫,哪会有这么大的明珠?”

    明华裳笑着鼓掌,道:“有道理。没想到宝珠如此博学,连这些典故都知道。”

    宝珠抿嘴笑了笑,说:“奴婢不过跟在老太爷身边,多听多看了些,不敢当王妃的赞。”

    封二太太暗暗乜了封大太太一眼,同样附和着说吉祥话。封大太太不忿,低声嘟囔:“蛇这玩意最是阴晴不定,忘恩负义,它吐出来的东西,邪门的很。随侯珠的主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爱信不信,反正也传不到我手上。”

    明华裳听到了封大太太的嘟囔,只做不觉。她被迫卷入封家两房内斗,听两个妯娌指桑骂槐,实在心累。幸好李华章很快来接她了,明华裳松了口气,告别封大太太、封二太太,跟着丫鬟去找李华章。

    李华章见到她,抱歉道:“让你久等了,我们这就回府吧。”

    明华裳摇摇头:“无妨,封家本就是我要跟来的。怎么样,封老太爷那边的防卫布置好了吗?”

    “差不多了。”李华章指向前方一座三层阁楼,说,“那就是摘星楼,铁匣已搬入三楼了。我亲自检查过,摘星楼唯有一个出口,再无他路。出口十二个时辰都设了巡逻,除非他们家出内应,否则盗贼不可能混进来,混进来也没法带走东西。”

    明华裳点头,稀奇道:“所以那位所谓盗圣到底为什么要提前下帖子呢,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怎么偷宝物?”

    李华章淡淡道:“二十年过去了,他是否活着都不好说,谁知是真是假。说不定有人想借他的名义搞事,就在三天后,等一等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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