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章默了一会,垂眸说:“裳裳,你有这份心我很感动,但是,被埋伏的人是我,他们怀疑的人也是我,看魏王的表现还不知道双璧其实是两个人,你是安全的,实在没必要牵扯其中。”
明华裳就知道他会这样说,颇有些不高兴道:“你是觉得我贪生怕死,还是觉得我蠢,会连累你,所以不想让我掺和你的事?”
“都不是。”明华章知道她在故意找茬,还是停在她面前,认真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是兄长,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怎么能反过来让你为我涉险?如果你因为我的过错受到伤害,我此生都无法原谅自己。内奸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操心,安心做你喜欢的事就够了。”
“可这就是我喜欢的事。”明华裳鼓着脸,不知为何生气了,仰头直视着他说,“曾经我觉得人迟早都要死,活得稳当、安逸最重要,现在我却发现,死亡不难接受,死前有遗憾才最可惜。喜欢的事要立刻去做,喜欢的人也要好好对他。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明华章一怔,明显顿住了。他望着明华裳清凌明澈,干净得像雨过天青般的眼睛,心中犹疑不定,是他居心不轨,把妹妹想龌龊了吗?明华裳说完喜欢的人后,紧接着跟着他?
明华章心脏飞快跳动起来,像鼓点般咚咚撞动他的耳膜,他都疑心会吵到明华裳。他用力攥了攥手心,让失控的心跳冷静下来,似笑非笑说:“裳裳长大了,都有喜欢的人了。”
“对啊。”明华裳也一口应下,轻快说道,“二兄对我这么好,我当然喜欢二兄。可惜是我自作多情,二兄看起来并不稀罕我的真心。”
明华章不着声色皱眉,有一种微妙的被调戏的感觉。她的声音太直率坦荡,反倒让明华章拿不准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种喜欢,到底是对兄长的喜欢,还是对异性的喜欢?
明华章眼珠控制不住地动了动,勉力维持着镇定说:“哪得看裳裳的真心有多少,是只对我如此,还是对每个阿兄都如此。”
“如果我没记错,我只有一位兄长。”明华裳慢悠悠说道,“不知二兄指的阿兄是谁?”
明华章一噎,他看着面前还和他装模作样的小坏蛋,轻轻笑了笑,不紧不慢说:“那可太多了。被你叫过阿兄的人,没有十个也有五个。前两天还有位程大兄呢,甚至都排在我前面。”
明华裳望着他,颇有些无语。男人总有些她无法理解的奇怪的胜负欲,程荀在家里就排老大,她顺着程思月的辈分叫大兄,再正常不过。难不成她还给人家改序齿吗?
明华裳轻轻叹了声,正巧她想说这件事,趁着今日提起,她一并解释道:“程大郎君是个好人,可惜成国公府要的我做不到,是我配不上他。上元那日我已和他说清楚了,日后只做朋友,各奔前程,他已经答应了,回去后会和成国公府说明白的。”
明华章眉头轻挑,眼神明显亮起来,唇边带上了细微的笑意,整个人都变得意气风发:“当真?”
“自然当真。”明华裳轻哼一声,道,“我早就和阿父说了不合适,他偏让我去见一面。这一面就当我的孝心,之后爱谁去谁去,我是不会再去了。我若是有中意的郎君,哪用他安排,我就算翻墙也会跑去见的。”
明华章前面还神采飞扬,听到最后一句心情急转直下:“中意的郎君?还翻墙?看来国公府的院墙还是太矮了,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哪又怎么了?”明华裳没好气瞪他一眼,阴阳怪气说,“我就喜欢和不正常的东西打交道,探究杀人凶手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像我这么奇怪的女娘,普通人家肯定不想让我进门,如果我能找到一个理解我的想法,支持我的爱好,还愿意陪我一起奇奇怪怪的人,别说翻墙,刀山火海我也愿意和他走。”
明华章脸色无奈,算是明白她在介怀什么了。说了这么久,还在拐着弯骂他,明华章无奈道:“我并不是不支持你,而是太危险了。”
“喝水还会被呛死呢,干什么事不危险?”明华裳怒喷道,“只有待在后宅里等嫁人不危险,所以我该回去绣嫁妆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明华章看着她晶亮的双眼,挑挑眉,很识趣地放弃争辩。他叹了口气,退步道:“好,由你。但试探内奸太危险了,你做任何事之前,必须和我商量。”
明华裳终于满意了,大发慈悲地点头:“好吧。”
她的保证一听就没进脑子,明华章抿着唇,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明华裳见他这样严肃,故意玩笑说:“隗宅闹鬼若非我提醒,你指不定要找错方向,寻回大明宫图也有我一半功劳,说不定魏王恨得牙痒痒的,其实是我呢。既然双璧是两个人,那无论遇到什么,都该我们共同面对。魏王和内奸还不知道双璧是两个人,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你已经被魏王怀疑过了,不能再出头,接下来不如让我来。我们相互配合,总比单打独斗强。放心,我肯定比你强。”
明华章默然,明华裳看着他,试着勾他的手:“二兄,你不反对,那就是同意了?我数三声,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明华章正要开口说话,明华裳已飞快喊了句“三”,捞起他的手勾手指:“好了,你已经同意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许反悔。”
明华章无奈极了:“我可什么都没说。”
明华裳就当听不见,说:“现在先去找锦绣楼爆炸原因,不能让你白挨一顿骂。”
她蹦蹦跳跳走在前方,明华章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侧脸。她明明不是个喜欢冒险的性子,明明最喜欢安全和稳定,可是为了他,却要做这么冒进的事。
他何德何能,能让她这般对待?
明华裳一心想着如何破案,如何诱出控鹤监内的内奸,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明华裳愣了下,毫无防备回头:“二兄,你说什么?”
明华章漆黑的眸子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摸了摸她的元宝髻,低低说:“你配得上任何人。我的裳裳是世上最美好的娘子,值得世间一切珍宝。”
明华裳怔了会,才意识到他在回答她刚才的话。先前她为了客套,说自己配不上程荀,明华章却很认真地告诉她,你配得上。
明华裳眼眶一热,赶紧低头。这十六年,不对,如今是十七年了,她都是如假包换的小废物,连她爹都觉得把她养得这么废,实在对不起日后的姑爷,只有她的兄长,始终坚信她是最好的,都是别人配不上她。
她也知道算计控鹤监是找死,可是,她不能赌下一次内奸设套时,明华章还能负伤逃离,她还能及时发现并配合他。能找出那个人最好,就算找不出来,反噬到她身上,她也甘之如饴。
梦中她死于十七岁,今年她正是十七。如果她命中死局注定无法避免,那好歹,让她死的有价值一点。
他为她带了那么多年胶牙饧,这一次,换她来保护他吧。
明华章见她始终低着头,神色凝重起来,俯身问:“怎么了?”
明华裳赶紧憋回眼睛中的泪光,抬头对他笑了笑,故作轻快道:“掌柜夫人养病的房间就在前面,我先去忙了,一会和你说,先走了。”
明华章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三步并作两步奔向门口,和侍女叉手,掀帘入内。明华章站在柱边静静看着,直到她的身影隐没不见,他依然久久不动。
他发现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他印象中懒散乖巧的妹妹。她有了自己的爱好和追求,甚至能坦言遇到喜欢的郎君会主动追求,反观他呢,却越来越小心翼翼,瞻前顾后。
她说想找一个理解她的想法,能陪她一起稀奇古怪的人,明华章多么希望,那个人是他。
身后传来“少尹”的呼声,明华章再次看了房门一眼,面无表情转身。官差跑到跟前,对他行礼:“少尹,锦绣楼的人都叫齐了,您看下一步怎么办?”
“把他们带到客房里,我一一问话。”
“是。”
“仔细盯着掌柜夫人的房间,如果二娘子出来了,立刻通禀我。”
“遵命。”
明华章走前,再次回眸,窗边浮现出一道女子剪影。她眸若清泉,灿若春花,正温声细语和掌柜夫人说话。
明华章都能想象到,她安慰人的声音定然轻柔又娇憨,像回风流雪,涓涓细流,不知不觉便能俘获所有人的好感。
比如他。
房内,明华裳正在安慰掌柜夫人:“夫人,我是京兆府少尹的妹妹,兄长不方便靠近闺房,便托我来看看你们。夫人,你和令郎伤势怎么样?”
锦绣楼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酒楼,放在长安里不值一提,但每年收入也足够让一户三口之家过得宽松体面。
锦绣楼掌柜姓钱,他的夫人姓柳,绰约妩媚,我见犹怜,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夫妻二人去年新添了儿子,他们一家就住在锦绣楼后面的跨院里,忙时钱掌柜就去前面招待客人,生意清闲时就回来逗弄儿子,钱夫人无需抛头露面,还请了两个丫鬟贴身服侍,在上元惨案发生前,她的生活堪称圆满。
但是如今她的丈夫被炸死了,她的儿子还嗷嗷待哺,只剩下一座不知何去何从的酒楼。钱夫人哭了好几场,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飘向何方。
钱夫人眼尾还是红的,绞着帕子说:“我没事,只是些皮肉伤罢了。但宝儿被吓到了,昨夜哭了一夜,今天睡梦里都在哭。”
明华裳看向旁边,一个孩子叼着手,正一边睡一边抽噎。在他还没生出意识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亡,明华裳叹息,说:“夫人节哀。京兆府绝不会放过任何恶行,你要振作起来,一切都会过去的。”
钱夫人怏怏点头,看神情并不怎么信。明华裳没有解释京兆府如今换了长官,一切都不同了,她直接用行动证明,问:“夫人,上元那日,钱掌柜放的既是给令郎祈福的百岁灯,为何会突然爆炸呢?”
而且,火药威力未免也太大了。之前明华裳也见过误被烟花爆竹炸伤的人,但最严重的也不过是烧伤,这次人却被当场炸死,尸体都烧的面目全非,实在太反常了。
钱夫人眼眶又红了,拭泪说:“妾也不知。当家说要给宝儿祈福,特意找灯匠做了百岁灯。明明好好的,不知道为何就出事了。”
明华裳忙追问:“灯匠是何人,是你们随便找的还是有人介绍?”
钱夫人说了灯匠的名字,说:“他是这一带最出名的扎灯手艺人,灯做好后,掌柜还当场点亮看过,那时好端端的,并没有爆炸。”
不是灯匠的问题,那就是等灯回来后,有人动手脚了?明华裳问:“这盏灯哪一日取回来的,放在何处,有谁接触过?”
钱夫人狭长的眉眼吊起,细声细气说:“妾记得灯是初八拉回来的,那日好大的阵仗,街坊邻居都看到了。当家先前就给宝儿摆过流水宴,不少人知道这件事,灯回来后许多人都来看过。妾不管事,不清楚都有谁来过,若娘子需要,一会我让账房列个单子。”
明华裳道谢,又问他们锦绣楼的日常章程。钱夫人说着自己不管事,但对酒楼上下十分熟悉,什么时候开门迎客、什么时候换班休息、厨房怎么采买、库房钥匙在哪里,她一清二楚。
明华裳将锦绣楼的排班记在心里,问:“夫人,你和掌柜可曾与什么人结仇?”
钱夫人眼睛闪了闪,视线下移,正在这时孩子突然醒了,张开嘴嚎啕大哭。钱夫人忙将孩子抱在怀里,低声哼哄。明华裳也不好再逼问,陪着钱夫人哄孩子,她注意到孩子胸脯上挂着一个长命锁,惊讶问:“夫人,令郎属马?”
今年是虎年,这个孩子看着才几个月大,怎么会戴着生肖马的长命锁?
钱夫人瞥了眼,道:“哦,这是旁人送的。流水宴来客太多,不知是谁留下的礼物。我看做工还算精致,就给他戴上了。”
那是自然,分量如此足的赤金长命锁,谁会失心疯地将金锁扔掉?
明华裳其实还有些话想问,但孩子哭得止不住,眼看钱夫人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搭理外人,她便识趣地告退,打算先去看看明华章那边。
明华裳一出来就有官差问好,带她朝一间客房走去。锦绣楼一楼吃饭,楼上可以住店,如今锦绣楼不明不白炸死了掌柜,所有客人都退房了,楼上空空荡荡,正方便了明华章审问。
他随便找了间开阔的客房,将锦绣楼跑堂、厨子、账房、杂役一一叫进来询问。到门口时,明华裳对官差挥挥手,示意他们不用禀报,她轻手轻脚走入其中。
明华章扫了她一眼,面上八风不动,修长的手却朝明华裳摊开。
明华裳蹑手蹑脚靠近,听到一个厨娘模样的人束着手,不屑道:“真当人都死了,不知道他们俩那些破事,如今倒摆起阔、装起菩萨来了。我呸,我看是冯掌柜在天有灵,带走了钱益,只可惜放过了那个贱人。冯掌柜生前最宠爱柳氏了,怎么没将她也一同带下去。”
明华裳一进来就听到这种话,有些惊讶。柳氏……不正是刚刚见过的钱夫人吗?
明华章伸开手掌,却久久没等到她把手递过来,明华章心中不满,索性握着她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明华裳太过震惊,都没顾得上理明华章过于强势的动作,问:“你说的是钱夫人?她明明看着知书达理,温柔婉约,你怎么能这样说她?”
这自然是明华裳故意激她。钱夫人看起来柔弱,但和她多说几句就发现,这个女人心机很强,无论如何和知书达理搭不上边。
果然厨娘一听就气炸了,冷笑着说:“可不是么,他们夫妻如今翻身做主,把锦绣楼的老人都打发走了,自然不一样了。要不是锦绣楼离不开我的招牌菜,恐怕我也被遣走了!我呸,我们跟着冯掌柜做生意时,她柳氏不过一个卖鱼女,要不是冯掌柜被她的美色糊住眼睛,娶了她为妻,现在她还在街上卖鱼呢!”
明华裳凑近明华章,悄声问:“冯掌柜是……”
“锦绣楼上一任掌柜,这座酒楼就是他办起来的。”明华章简明扼要解释,“冯掌柜因病去世后,钱夫人,也就是柳氏,改嫁冯掌柜的徒弟钱益,锦绣楼因此易主。”
厨娘是市井中人,泼辣惯了,也不管明华章是朝廷长官,叉着腰在他面前骂道:“什么因病去世,依我看,分明是被柳氏和钱益害死的!”
明华裳和明华章不动声色对视一眼,明华章面色不改,问:“人命关天,可不容你胡言乱语。诋毁主家是要吃官司的,你这话可有依据?”
厨娘见状气急了,唾沫横飞骂道:“我诋毁她?冯掌柜身体一直硬朗,娶了她没两年,突然得急病死了。她不等冯家人来就要给冯掌柜发丧,相熟的人都没通知,急匆匆盖棺入土。我早就发现她和钱益勾勾搭搭了,果然冯掌柜死了没多久,她就带着家产改嫁钱益。这对狗男女住在冯掌柜的酒楼里,挥霍着冯掌柜的家产,还生了个儿子,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还用我诋毁她吗?你们该不会看她长得好看,有心偏袒她吧?”
京兆府衙役听到沉了脸,拔刀呵斥:“放肆!”
明华章抬起手掌,止住衙役,还是那样冷静镇定,说:“所谓偷情、害人都是你一面之词,你可有证据?”
厨娘支支吾吾,蛮横道:“偷人这种事房门一关,谁能知道?但他们俩肯定有关系,冯掌柜和柳氏老夫少妻,钱益这个年轻徒弟还日日在师娘面前晃,怎么可能没私情?”
明华章皱眉,飞快瞥了眼明华裳,心里已有些不悦了。他眼神中微微露出冷意,霎间如法相怒目,威压凛然:“够了,本官容忍你是怕错过冤案,可不是由着你撒泼。你若是再胡搅蛮缠,嘴里不干不净,可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明华章骨相英挺,皮相雪白,没有表情时像金镶玉质,清贵不可方物,一旦冷了脸便如神佛发威,令人又敬又畏,生怕唐突神灵。
厨娘被慑住了,嗓门马上下降几个度,语气也通情达理很多:“大人息怒,民妇冒犯了。但民妇也是气不过冯掌柜死的不明不白,望大人明察啊!”
明华裳暗暗摇了摇明华章的手,明华章缓慢收敛了寒意,说:“你如实道来,本官自会主持公道。你为何怀疑柳氏和钱益串通,故意给冯掌柜下药?”
厨娘语气收敛很多,但神色还是愤愤的,说道:“冯掌柜偶尔会心口痛,之前一直调理的好好的,但她嫁进来后非要说原来的药方不管用,要给冯掌柜请回春堂楚郎中。那个郎中架子特别大,来了后只按了下脉搏,就说冯掌柜这是厥心痛,用他的秘方保证药到病除,但这药概不外传,只能拿着牌子去他们药铺抓。我们都觉得这不是骗钱么,但柳氏却说药要用就用最好的,回春堂治心疾最出名了,用他们的方子定能药到病除。冯掌柜信了,给了柳氏许多钱买药。柳氏每次亲自出门抓药,煎药时从不让别人接手,还要把厨房所有人都赶出去,说怕破坏了药性。我们都看不上她那惺惺作态的架势,但冯掌柜却被哄得团团转,结果有一天清早,柳氏突然哭哭啼啼跑出来,说冯掌柜在半夜突发心疾死了,她早上起来才发现。我们进去看,冯掌柜身体都凉了。”
明华裳听得很认真,但截止目前并无疑点,她问:“若冯掌柜本身就有心疾,确实有可能猝死。你为什么觉得是柳氏和钱益害人?”
“因为前一日下午,有人撞到柳氏和钱益私下见面,钱益递给柳氏什么东西,两人表情躲躲闪闪,仿佛在密谋什么事情。晚上柳氏又将人赶出去,自己在厨房煎药。冯掌柜喝了柳氏端过去的药,第二天就死了。”
明华章问:“既然你们怀疑她和钱益谋财害命,为何不报官?”
“报了呀。”厨娘冷笑着骂道,“但官差来了,用银针扎了冯掌柜舌苔,说是病死。呵,什么病死,依我看,肯定是她私下给官差塞钱了。”
厨娘骂的不留情面,完全忘了她口中“收了钱定案”的官差正是京兆府之人,这可谓指着龙王骂龙王,在场所有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衙役黑着脸,欲要说什么,被明华章止住。明华章还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问:“当年可曾把药渣交给京兆府?”
厨娘面露尴尬,恐怕经明华章提起,她才意识到药渣也是证据:“这……厨房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谁会注意药渣?恐怕早就被柳氏处理了。”
“有人看到钱益曾和柳氏见面,还递给她东西,他怎么解释?”
“他说他是去西市采买,他递给柳氏的是师父让他捎带的玩意。呵,冯掌柜都被他们害死了,可不是由着他们编排。”
等厨娘走后,明华章按了按眉心,被厨娘吵的头疼。明华裳见状,贴心地揉上他的太阳穴,问:“二兄,你对她的话怎么看?”
明华章眼神很快清明下来,握着明华裳的手坐好,说:“一切都是揣测,哪怕柳氏和钱益行动再可疑,没有实在的证据,也无法定罪。等回去后我翻翻卷宗,看能不能找到其他证据。”
“你说钱掌柜的死,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系?”
“不能排除。”明华章道,“无论冯掌柜之死真相到底如何,至少可以确定锦绣楼老人和冯家都怀疑钱益、柳氏。既然如此,不排除他们想以暴制暴,偷偷在灯里动了手脚。”
钱益爱显摆,百岁灯的事早就宣扬出去了,知道他会亲自点灯的人不少。若有人为了财或仇想杀他,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让钱益在冯掌柜一手建造的锦绣楼前,当着众多宾客的面炸死,既解恨,又能摆脱自己的嫌疑,实在一举多得。
明华裳点点头,说:“我从钱夫人那里拿来了一张单子,钱掌柜曾领着这些人看过百岁灯,或许,这也是一个突破口。”
明华章接过名单,说:“有劳你了。接下来兵分两路,一路去查名单上的人,一路去查冯家的亲朋故友,凶手对冯掌柜的旧事如此了解,定然离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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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雨霁照常出门买东西,但今日她走了没多久,突然生出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她不动声色,拐入巷子时忽然加快脚步,没想到后面的人毫无隐瞒的意思,越追越近,最后带着哭腔喊道:“小姐,留步!是老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