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影卫,有记忆时就在暗卫营里面训练。训练的内容只有如何做一个听话的杀人工具。
8岁那年,我被安排到小皇子身边暗中保护,看着只有3岁小皇子却是每日起早贪黑的学习治国之道,他身边从来不断各种谋害算计,我一力将他护了下来。
小皇帝凡事都做得很好,不知为何他的母后从未对他和颜悦色,一直都是十分严苛,小皇子为此没少偷偷哭鼻子。他知道了我的存在后,凡事都要和我说,像是把我当成了一个树洞,更多时候我都是躲在暗处听着。
这样过了十三年,小皇子终于熬出来头。先皇驾崩后他雷厉风行对身边的宗亲出手,手段狠辣斩草除根,最终坐稳了皇位,那个被母后责罚以后会躲起来偷哭的孩子已经消失了。
登基大典并不太平,宗亲余孽突袭,我拼死相护被打落河流中,落水之前似乎听到了小皇帝惊慌失措的声音。
再次醒来,感觉有人在碰我的身体,我下意识伸手掐住了那人的喉咙,睁开眼看到一张清丽稚嫩的脸,只是这张脸似乎…和那太后娘娘极像。
一愣,手失了力,被她挣脱了,见她咳嗽了许久开口:“你这人好生没有礼貌,我可是在河里救了你。”
动了动身子,却发现只有一条手臂能动,真是伤的极重。看这个破旧的屋子,放满了草药,我慢慢收起了戒心。
接下来几天,那女子自称莫樱,人不大却是极为聒噪,嘴都没有停过。还有让我生气的是,她每次给我换药之时,都会先戳我一下,像是对待尸体一般看看我会不会动弹。从未受过这种待遇,可惜我身子动不了,只能用唯一完好的手给她些教训。
这个莫樱很是没有眼力见,我都闭上了眼,她的嘴还是不停的说着。什么莫尾巴、白茅根、还说我是哑巴。
在影卫营里,一个影卫最基本是修炼就是隐藏自己,收敛气息缄默少语,所以我都快忘了说话这个技能。再加上我也不想理她,就任由她给我起了个“阿默”的名字。
躺了三四天,勉强能动弹一下。半梦半醒之间一双手摸到了我的脑门,一惊之下我差点拍出一掌,睁眼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眸离我极近,听见她好像自言自语:“为什么动物能用的药到了人身上效果会不一样呢?”
我……………
没来及反应,就被她扒光了衣服换药。这…怎会有这样的女子?半点不知道避嫌。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不再看她,她又突然抓住我的手不放。正当我忍无可忍,准备开口斥责她不是说自己是医师吗?怎么连正常伤口恢复的发热都不懂。
听见她软糯的声音:“你别动,你手…太凉,我给你暖暖。”
心里像是有个蚂蚁被蛰了一下,从未有人敢离我如此近,更别提胆大妄为的碰我,就算是以前朝夕相处的小皇帝也是和我保持距离。
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我闭眼不再理会,看她能握多久。过了一会,她以为我睡着了,一双手一会儿摸摸我的心口处,一会儿放到我鼻子下探气。
…竟然是在看我是否还活着,难道我看起来就这样弱不禁风吗?只是被她握了一夜的右手,像是失了力一般无法动弹。
慢慢的,我开始注意她,发现她爱笑,一笑就眼睛发亮,像是装了星星一样。她喜欢玩闹,捕鱼还能把脚伤了,自己还没有察觉。她虽然嘴碎,但是照顾人还是尽心尽力的。
不放心几个孩子出去打猎,我悄悄跟了上去,果然在谷里救下她。剑鸣声传了出去,我心底莫名一沉,这是影卫营特质的,不久之后就会有人寻过来,她…的脸不能见别人。
这个山樱谷里人都很好,我从未和这种人相处过,这种把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天天都笑着的人。私下里我还偷偷对着镜子勾起嘴角模仿,却还是不会笑。
收到影卫营的书信后我就知道我不能留了,没想到她却察觉出来,还跑来要和我一起走。心里仿佛挂了个秤砣一样沉甸甸,我这种见不得人的身份怎能带她走。从影卫营拿出子母蛊,我自己服下了子蛊,将母蛊的哨子给她,我心里安慰自己这样做就够了。
却没想到她把哨子当做见我的工具,日日唤我前去。我应该告诉她哨子的事实,可是看到她的笑我就开不了口了,噬心之痛也没那么难忍了。
可是我的贪念终于引起了小皇帝的注意,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是开闸的洪水一般,无可挽救。我知道小皇帝对我的不同,却没想过他执念竟然如此深,让他能放下九五之尊的身份出宫算计我。
从小到大的训练让我只记住一件事情,不能叛主,所以我做了选择,不是她。
没忍住又偷偷去见她,却被她发现了。我以为她会生气,会怨恨,没想到她却是云淡风轻的把哨子还给我。躲在山樱林里的我,像是个野兽一般见不得人。
我去抢亲了,小皇帝以为我是不信任他,想要去救莫樱,然后把她藏起来。其实只有我知道,想到她和别人拜堂,我心里就翻涌着难以压制的杀意。我以为我能躲在暗处看她出嫁,然后让阿牛带她离开这里。可是他们婚礼的第一拜我就忍不住跳了出来,抢了人就跑。
把她关起来,她拍着门说话,以为我走了,其实我一直都在门外。没错,我是动了情,可是却不知该不该告诉她。我知晓若是为她好,我应该远离她,可我却还不愿放开她。
小皇帝下令对山樱谷出手,我听闻后匆忙赶到山樱谷,已经没有了活口,看着这惨烈的场面,我第一个念头是她知道了怎么办?做为皇室培养的工具,我却生了异心了。若是一直生活在黑暗里还好,可是偏偏让我见了这光亮。
下定决心想送她离开,可是却被小皇帝半路截了去,突破一切阻拦赶到皇宫,差一点见她被灌下了毒药。她没有怪我,却推开了我,说不用我再还相救之恩了。小皇帝有一件事说对了,她确实是我的软肋,可是我却无法将其妥帖收藏。
造化真是让人痛恨的东西,总是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我以为我救下了她,
我以为我能护得了她,
我以为有好多话可以慢慢告诉她。
比如,不要嫁给阿牛,我可以保护你;
你喜欢吃荔枝,我也可以陪你去南越之地吃个够;
罗刹这个名字确实冷冰冰的,我也觉得阿默比较好听;
还有,
我对你,从来都不只是报救命之恩而已。
这些话就如同在夏日降落的霜花,明知不该有,却还一意孤行的想要跑出来,最终连见光的机会都没有。
而我,守着一片荔枝湾,却等不来那个爱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