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留几何 第五卷 茯泉篇 第三十九章
车轮碾地，马蹄声扬起，尹平乐放下手里的车帘，回头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看书的卫清欢，忍不住凑近了些。
下一秒她的额头就被卫清欢用手指抵住，前进不得，尹平乐悻悻的收回脑袋开口：“皇姐怎么也不说话，不觉得闷得慌吗？”
卫清欢眉眼未抬回道：“都说了没什么好玩的，是你自己硬要跟来的。”
尹平乐眼珠子转了转开口：“皇姐向来不喜欢和我亲近，可是我却是看着皇姐格外顺眼，就想多和皇姐待在一起呢。”
卫清欢勾了勾嘴角并未回话，尹平乐又凑过来开口：“皇姐怎么今日突然想起来去皇庙了呢，以往我寻上门也请不动你。”
“那你今日又是想邀我出去？才一大早就堵在我门口？”卫清欢终于抬眼看了尹平乐一下。
尹平乐却莫名心头一凉，这皇姐明明也没有比自己大上几岁，怎么她的眼神怎么跟寒冰一样让人感觉冷飕飕的呢？
尹平乐下意识就低下头躲开了卫清欢投过来的视线，扣着手指说：“我是听说皇姐要出门，自己正好也没事，就……过来瞧瞧……”
看着明显心虚的尹平乐，卫清欢收回目光不再多言。
尹平乐如今也不过二八年华，被皇后养的天真烂漫，虽然有些皇家的骄纵和小心思，倒是也无伤大雅，卫清欢也就不想浪费心神去管她。
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就停了下来，外面侍卫通报皇庙到了。
一路走到了庙里面，倒是香火旺盛，知道卫清欢前来，方丈还特地出来相迎，卫清欢略点头示意，就入了正殿里，燃香祭祀。
跟着的尹平乐眼看着卫清欢规规矩矩的上香，其他什么事情都没干，心里不由得有些嘟囔，自己的舅舅——也就是如今吴氏的家主，非说卫清欢向来不喜鬼神之说却史无前例的去皇庙上香，肯定另有所图，然后威逼利诱的让自己跟着过来。
看了一眼四周森严威严的神像，尹平乐心中觉得枯燥也不敢放肆，只能忍着膝盖疼跪在卫清欢身侧，下次绝对不要再听舅舅那一番为他们好的说辞了。
察觉到身边如同一个猴子一样扭来扭去的尹平乐，卫清欢侧头开口：“你若是无心祭拜，就在外面等候吧。”
“那怎么行呢……”
话虽这样说，尹平乐却是麻利的起身走了出去，那模样像是唯恐有人挽留她：“不过既然皇姐都开口了，那我就去殿外等皇姐……”
过了半刻钟，卫清欢就起身向外走去，殿外并未见尹平乐踪迹，卫清欢双眸闪了闪，刚踏出几步，就听有人走进开口：“想不到在此处也能遇见长公主殿下，还真是巧啊。”
卫清欢面色未变，淡淡的点头示意，不欲多言。
朱越并未就此作罢，反而又上前几步开口：“想见长公主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
“说吧。”卫清欢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朱越开口。
朱越一愣，就听卫清欢又说道：“不是想见我吗？为了什么事呢？”
朱越眼眸沉了沉开口：“我来此本是诚心为了合作，只是看长公主的态度似是不想与我相谈啊……”
卫清欢勾了勾嘴角开口：“合作？朱大人不是早就站了阵营了吗？我倒是不曾听说这站队还能站两侧。”
朱越一愣，才反应过来卫清欢意指他站了皇后那一派的阵营，难怪这些时日总是把自己的拜帖拒之门外。
“长公主这可就说错了，所谓合作嘛……就算是选择再多，也逃不过择强而从这一规则。”朱越拱手垂眉，掩去了眼里闪烁的精光。
卫清欢眼里闪过几丝讽意，择强而从又如何？还轮不到他朱越来挑挑拣拣。
“朱大人所言极是。”言语虽是赞同，卫清欢却转身就走。
朱越反应了片刻才又追了上去，眼见卫清欢眼里满是不耐烦，朱越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的但还是耐着性子开口：“东宸宗家威名虽存，但如今早已衰败，长公主也该从长远来看……”
“既是想合作，那朱大人不拿出些筹码吗？”
眼见卫清欢态度终于有了些松动，朱越赶紧开口：“北黎……太子和那东宸宗家相比，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广袖下的手指一缩，原来他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看来自己对他们还真是……重要啊。
朱越见卫清欢久久不语，就面目带笑等着，神色间却是一派笃定之色。
只见卫清欢突然摇了摇头，看着很是无奈，朱越心里一突，就听卫清欢开口：“可惜呀……”
“可惜什么？”朱越双眼紧盯着卫清欢，紧蹙的眉头显示出些许不安。
因为卫清欢突然笑得格外灿烂，一改往日冷清，只是口中的话却是不那么中听了：“可惜我这个人呀…就是肤浅，凡事只喜欢看脸，这宗家虽然势弱……谁让那宗云潺生的那样好看呢……”
停立的马车外，一阵忽远忽近的脚步声传来，下一刻车帘就被掀开，尹平乐那张脸就探了进来，嘴里嘟嘟囔囔的说：“这庙里的僧人可真是不靠谱，说后院之中圈养些贵人放生的小动物，结果我兴致冲冲的跑了去，却扑了个空……”
卫清欢并未理会她，只是待她坐定才开口启程回去。
尹平乐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自己待了片刻又闲不住的开口：“皇姐这些时日是不是和那……宗家使臣走的颇近……”
卫清欢瞄了一眼她，只见尹平乐眼里满是好奇，便收回了目光开口：“对。”
尹平乐顿时像是个沾了便宜的老鼠，眉眼满是八卦：“我就说嘛……那宗使臣生的确实好看，难怪皇姐都把持不住了，就是他人有点冷冰冰的，让人不敢接近，倒是和皇姐你挺像……”
看着口无遮拦的尹平乐，卫清欢顿时有点头疼，有点后悔早些时候想着拉个挡箭牌而没有拒绝她的跟随了。
尹平乐没有半点眼力见，并没有看出来卫清欢的不耐烦，还是兴致勃勃的说着：“这东宸的人生的是不是都很好看？听说宗使臣还有个弟弟，此次没有见他来，有一个这般好相貌的哥哥，想必弟弟也不会差吧？”
“男子不同于女子，你夸赞他们容颜，带给他们的可不是荣光。”卫清欢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
尹平乐安静了片刻又嘀咕起来：“好看就是好看嘛，我都有点想去东宸看看……”
卫清欢闭眼只当听不见。
刚回了公主府，卫清欢就找了下人去送信，说明日约宗云潺一聚，与此同时还约了……数位茯泉重臣——全是卫清欢阵营的人。
这一聚，就一连聚了几天，每天都是不同朝臣，朱越听闻此消息更是摔了无数茶具。
“鼠目寸光！无知妇人！当真是不识好歹……”
一旁的参谋看着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朱越，均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直到朱越慢慢冷静下来，才有人站了出来：“大人，这长公主不识好歹，咱们索性就彻底不与她联系罢了，总归这茯泉还是……姓尹。”
朱越眼都没有抬一下，这些参谋目光短浅，他可不一样。
如今的茯泉虽是姓尹又如何？终归是卫姓打下的天下，再加上半个朝堂的拥护者，日后尹桀下台，这茯泉姓什么可是说不定。
卫清欢不过才出现两年，竟然能将前任女皇卫云青的臣子尽数收入麾下，单凭这一点，就让人不敢小觑。
朱越原地踱步，忽然站定：“既然我放下姿态也不见她合作，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不妨来看看，现在的茯泉是谁做主？”
一旁的参谋相互对视，呐呐不敢多言。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酒席之上端的是一团和气。
宗云潺和卫清欢面上冷清，却未曾有半分怠慢，朝臣之间目光流转，心思虽各异，态度却是毕恭毕敬。
直到酒席结束，众人全散去，卫清欢才得以在角落坐定闭目养神。
察觉有人靠近，卫清欢眼睛未睁便开口：“官员都送走了？”
宗云潺的声音响起：“嗯。”
卫清欢这才睁开眼坐直：“那我也该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迎着宗云潺清明的双目，卫清欢站了起来回道：“若是他人，朔风不会让人靠近我半步。”
宗云潺眼眸暗了暗，似是有些失望，最终只是开口：“那我送你回去。”
卫清欢不曾多言，只是起身离开。
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气氛太过低沉，卫清欢觉得不适便开口：“这几日给你引见的官员，都是开国老臣或者其后代，在茯泉也算是有一定话语权，所以你务必要好好斟酌维护和他们的关系。”
宗云潺偏过头看着卫清欢认真叮嘱的模样，眼里总算是多了些温和：“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像是东宸的使臣呢？”
卫清欢蹙眉：“你别不放心上，这些朝臣虽然对你面上温和，心思却也不浅。”
“那你呢？”
宗云潺突然开口，卫清欢有些不解，只听他又说：“你对我是什么心思？”
卫清欢被气得差点翻白眼，自己在这里好心给他筹划，他却一门心思想谈情说爱，张嘴正想说他几句。
宗云潺却抢在她前面开了口：“我知道你一贯不喜与人结交，更不喜欢这种场合，可是如今见你却是处理起来游刃有余。究竟是我之前识人不清，还是……在这消失的两年里你经历了……什么？”
卫清欢并未回话，清丽的侧脸如同是一个假人一样没有半分感情。
终究是宗云潺先败下阵来，面对着这个捂不热的石头，还是得慢慢来。
他开口转移了话题：“朔风跟了你多久？”
卫清欢这才有了些反应，眉宇间满是诧异：“我应该告诉过你吧，他是我刚回来时……皇帝赐给我的侍卫。”
这次轮到宗云潺不再言语了，卫清欢目光存疑说道：“你怎么好像对我的侍卫很感兴趣呢？”
“你身边的人，还是一个男人，我怎么可能不放心上？”
话一出口，就看到卫清欢身子小幅度的一抖，宗云潺微侧头伸手遮住了嘴角的笑意。
卫清欢心里有些恼怒，正向开口斥责，听到车外响起朔风的声音：“殿下，宫里有消息传过来。”
声音很小，应该只有车里的两个人能听到。
卫清欢收敛心神“嗯”了一声，只听朔风的声音飘了进来：
“朱越代北黎太子赵彦昌向皇上提亲，以太子妃之位求娶……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