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在城外偶然救下出府的司瑾。相似的面容和胎记让阿留心中存疑。于是托师傅使用秘术一验,得知她们竟是亲生姐妹,同时师傅又发现了司瑾身上所中之毒。
本以为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却突然遇到了自己的亲人,这是什么感觉?阿留不清楚,因为她还未来得及感受找到亲人的喜悦就得此噩耗。
几番思索后,阿留便准备替司瑾回这宗府查明真相,司瑾性情懦弱无争,她自是不放心再让妹妹重返虎口(阿留看司瑾柔柔弱弱的,便理所应当把她看做了妹妹。),权衡之下以身替之是最好的办法。师傅师兄二人自是了解阿留的心思,他们也知道阿留性子向来旁人无法左右,便只能答应下来去说服司瑾。
真正的司瑾本来不愿,但是听闻自己中毒的消息后,终是对宗府松了几分执念,加上几个人轮番开口,最后司瑾跟着李启之去寻解药,阿留便随着锦纹回了宗府。
阿留跟着李启之习了几年医术,这点毒素还是能察觉出来的,所以一回到宗府就开始了四处查看,却见屋里所用物品无异,于是只能静等暗处之人出手。
第一次探到中毒的脉象,是在见过宗云潺之后,阿留便一口气烧了锦绣阁,准备从头排查。后来住进清风阁后,身边之物全部换新,毒素仍是逐日加重,几次留意之后就不难发现每次见过宗云潺之后中毒的脉象就会重了几分。这巧合引起阿留生疑,一开始她也怀疑过宗云潺,只是后来接触之后便得知他对此事毫不知情。
可是每次见过他以后毒就重了几分这事绝不是巧合,阿留苦思之下却是燃香招松鼠时才赫然顿悟,若这毒若不是有人直接投下,那便是间接诱发了。检查了自己所用府里提供的衣服,又想起宗云潺身上的独一无二熏香,司瑾便特意故作不知向他讨要了些,给师傅写信,最后终于得出来最终结果,这毒果真是两种药物共同促成,这下毒之人倒是明目张胆。
阿留对这宗府之人都放心不下,所以就先招师傅回京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又买通妇人在街上卖师傅采回来的,与毒素相克的神仙菜,最后特地在宗敖面前引出此病,依宗敖对司瑾的疼爱自然不会是善罢甘休。
不过这白芷的指认倒是不在计划之中,可是阿留也不在乎,自己早早备下了遮暇香膏,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却没想到引出的竟是白芷。
“这…怎么可能?大少爷……”白芷终于看到眼前这局面终是慌了起来,开口向宗云潺求救。
一旁沉默许久的宗云潺被提及,目光暗沉的看向阿留,阿留也是毫不畏惧的回望过去。片刻之后,听他低沉声音响起,给此事做了个盖棺定论:
“她…不是顶替之人。”
白芷脸色终于灰白起来,一旁默不作声看了许久以后的宗敖终于开口:“劫匪?中毒?奴才也敢这般妄议主子…我不在家这一段时间,我真是错过了许多!宗大,你当的好家!”
宗云潺附身半跪,开口:“孩儿治理不严,请父亲责罚。”
宗敖并未看跪着的宗云潺,转头对家丁说:“把这奴才拖下去杖毙,该让这府里之人知道谁是主谁是仆。”
白芷脸色苍白,却是低头不语,一旁的宗云潺也是未曾开口求情。
眼见白芷被拖下去,突然阿留开口了:“宗伯伯且等一下,这奴才虽然胆大妄为,但是也是一心为主,倒是罪不该死。”
宗敖一愣,放松了脸色开口:“阿瑾不必心软,这等欺主的奴才不必留了。”
“她并未欺主,只因她的主子不是我而已。”司瑾开口,一停顿又看向宗云潺,“大少爷也不必跪着了,这本就不是他之过,宗伯伯一味责罚于他,倒是让奸人钻了空子。”
宗敖一愣,看向阿留,却见她一脸清明,无半点柔弱之情。宗云霄默默去扶起了自己大哥,一旁一直默默坐着的宗沧明也是看了过来。
见众人目光都在自己身上,阿留并未有半点露怯,看向白芷开口:“你这般认罪,倒是让你身后之人省了心思了。”
“什么…身后之人?”白芷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一脸迷茫。
阿留见此心里叹气,果然是有勇无谋的丫鬟,难怪被人推了出来。
“白苏,你的好姐妹差点就被杖毙,怎不见你求情呢?”
被点名的白苏一愣,赶紧跪下来,面上满是惶恐。
白芷却是抢先开口:“司小姐不必拉上苏姐姐,她和此事无关。”
“果然姐妹情深,可惜呀…可惜这白苏可是从未把你当做妹妹看待。”司瑾又开口,面上满是同情。
白苏面色一白,开口:“奴婢不明白司小姐在说什么?”
司瑾笑着看到白苏,继续说:“先不说其他,就刚才的假冒风波,也离不开你的挑唆吧。”
白苏面色露出几分委屈之意,白芷却是一愣,她虽然一向粗神经,可是细想似乎真的是白苏在自己面前提过此事,自己才上了心的,但是心里又埋怨是自己多疑。
看着白芷脸色变幻,不再开口维护白苏,司瑾就明白了,果然自己并未猜错:“白苏,你先是对我下毒,又是挑唆白芷出面当靶子,自己反而坐山观虎斗。”
众人闻此言面色大变,宗敖忍不住开口:“瑾丫头,这…是什么意思?”
阿留轻笑开口:“宗伯伯不是好奇下毒之人吗?正是这眼前的白苏。我自庄子回来便知有人对我投毒,所以行事就留了几个心眼。刚才听徐太医说这中毒之源心里才确定下来,这白苏先是在白芷给我送的衣服和饰品里做了手脚,又暗中对大少爷的熏香投药。她知道我…喜欢缠着大少爷,所以每次我靠近大少爷,这毒都重了一分,这用我的爱慕之心,惹我主动中毒,真是用心险恶。”
一番话下来,让人都一脸难以置信,宗云潺也是呆了片刻,看向阿留,面上有了几分不自在。
白苏低头跪着开口:“司小姐说这话可有证据?”
“你说的是物证还是人证?”司瑾回道,“若是人证那白芷也算一个,那日我故意向大少爷讨要熏香,想看看背后之人有何反应,接着你便暗中挑唆白芷。你们向来姐妹情深,白芷刚才还为你辩解,她自是不可能因为你没做过就胡乱攀咬你。至于物证,我这事发突然,你确定你的屋里药物全都收拾干净了吗?”
白苏还未开口,阿留就又说道,堵了她的辩驳之路:“况且我是主你是奴,我若是要针对你,直接令人把你拖出去就行,自是不必这般拐弯抹角的冤枉你。”
阿留注意白苏很久了,之前的宗府里,白苏当真是没有需要防备之人,一个不问世事的大少爷,一个张扬跋扈的二少爷,还有一个懦弱无能的司瑾,她不需要多费心思遮掩也没人会注意到这件事,可惜她遇上了阿留
白苏抬起头,面上没有了畏缩之色,却是开口笑道:“司小姐果然好打算。”
阿留见她这般爽快承认,心里却有几分存疑,怎会这般容易就认罪?自己本来就是想诈她一番,然后交给宗敖去彻查,没想到这白苏却直接承认?这可是不对劲了。阿留面带探究,当下继续开口:“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对我出手?”
白苏还是笑着,阿留感觉出来不对可是已经晚了,只见白苏嘴角留下一丝鲜血,她开口:“中毒尚浅?哈哈哈……果然……我自那日你要熏香便备下了毒药,真的派上了用处,你的…命数逃不掉了。”
阿留一惊,看着白苏垂死的眼里发出慑人的光芒,随后就见她直直倒下,廖辉上前一探,随即摇了摇头,人已经去了。
众人沉默,终归是宗敖先开口,没有问阿留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也没有再责怪别人:“这宗府竟然也藏着这些能人,把她拖下去,府里之人全都彻查一遍。”
说完似是十分疲惫的闭上了眼,阿留心里暗叹,不管怎样,这宗敖对司瑾是真心疼爱的,可是他常年不在京城,终究是鞭长莫及,这白苏看起来不简单,自己计划该做调整了。
阿留当机立断下床跪下,对着宗敖开口:“宗伯伯,我知道你素来疼爱我。可是感情之事终归不能勉强,经此一事我已明白大少爷不是我良配,还望宗伯伯不要再强求下去。”
言罢,将当初的定情信物玉佩双手对着宗敖献上。那是一个刻着虎纹的暖玉,是宗云潺的抓周礼,自订婚以后就一直在司瑾手里。
宗敖长叹了口气,收起玉佩,双手扶起阿留开口:“我只当是对你好,却不想到底是我错了。既然瑾丫头你不愿,我又怎能勉强?这婚约本就是我一人之言,那就…作罢了吧。”
宗云霄猛地回头看向宗云潺,只见角落里的宗云潺只是默默站立,身体似乎极为僵硬
阿留见此终于松了口气,只希望日后妹妹不要怪自己擅作主张。下毒之事出乎意料的复杂,可是自己已经没有了那么多时间去查这背后之人,如今更是不能把司瑾送回这宗府了,因为这宗府未必能护得了司瑾。
经过这几日了解,宗云潺也不是一个简单之人,他不会爱上真正的司瑾,那么就由自己亲手操刀断了这羁绊,用最安全简单的办法,让司瑾远离了这些纷争,断了和这宗府的牵绊,然后……自己会给司瑾一个新身份。
书房里,宗敖背对宗云潺站立,两人皆是沉默不语,烛光不断在跳动,似是没有半点察觉到屋里停滞的气氛。
许久后,宗敖转过身,面容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他开口叹息:“我这辈子打了无数胜仗,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曾了解。潺儿,你自小懂事从不让我操心,今日之事你可怨我过分偏心?只问你罪责?”
宗云潺并未动,只是垂眉回道:“是孩儿失职,父亲生气也是正常。”
宗敖寻了椅子坐下,开口:“我是生气,我生气的不是你治家不严,我生气的是没想到你竟然对瑾丫头冷漠到了这般地步。”
宗云潺一愣,抬头对上了宗敖满是痛意的眼眸,五大三粗的汉子眼里有这种感情,实在很是违和,可是宗敖的痛心是发自肺腑的,他不等宗云潺开口又说:“你的本事我向来清楚,若是你对瑾丫头有半分上心,她也不会…中了算计。我知道你不喜瑾丫头,可是我看你并未抗拒婚约,便以为你是接受了她的,却不想是我错了。今日这下毒之人恐怕也是摸准了你的心思。不然怎会这般嚣张利用你身边之物而出手?”
宗云潺并未回话,似是已经默认,却不曾注意到他广袖下的手已握成拳。
宗敖看到自己孩子这般模样,心里微酸,自从洛丘一役之后宗云潺愈发孤僻,令人看不透,自己却忙于征战未曾关心过他,以为把瑾丫头放在他身边,就能让他好点,却不想…
宗敖撇过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去说:“若不是当初我一意孤行让你们定下婚约,瑾丫头也就不会对你那般执着做出错事,你也不会因憎恶而对她不管不顾,这归根到底还是我的错。日后我不会再这般自作主张,只望你能看在瑾丫头父母对宗府之恩上,能对她…不至于袖手旁观。”
永久之后,宗敖听到了宗云潺“嗯”了一声,顿时放下心来,希望自己这错误能够挽回的及时。
从书房出来,宗云潺一人走在府里,俊美的面孔被月光照的几近模糊,薄唇也抿的毫无血色。
风是凉的,月是凉的,连这黑色的夜也是凉的。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感觉…自己还活着,不是做为一个行尸走肉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