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小邪拜别了烟虫、花娘子,抖擞精神,向着凉山庵方向快步行去。
凉山庵位于奉天城以北,是一片青山碧水的丘陵地带,方圆近五里。传说凉山庵这个地名的由来,是因为以前此地有座名为凉山庵的寺院,出过一位成佛的高僧,后来这座寺庙毁于一场大火,再未重建,仅留下一颗千年古松,四季常青,蚊虫不扰,颇具灵性,后人为了纪念,便将此地称为凉山庵。凉山庵自古以来就是风水宝地,百年前清朝的许多八旗贵族便葬在此处。每年春末秋高之间,凉山庵都是个登高游览的好出去。只是最近十几年,日本人盘踞东北以后,划地为界,将凉山庵一带全部买下,就少有人去游玩了。
火小邪所在之地,与凉山庵不过半日的路程。火小邪腿脚快,小半日便到了凉山庵山脚下。
火小邪在奉天的时候,听人说起过凉山庵,但从来没有来过,以前谋求生计为先,对游玩风景之地也不太在意。等到了山脚下,抬头一看,火小邪不由得赞道,果然是神仙府第。
只见浮云缭绕,青山连绵,独看成岭,侧看成峰,山峦秀丽,曲径通幽,遥见飞瀑银链飞挂,近看碧水蜿蜒迤逦,劲松奇石交错辉映,深涧高崖鬼斧神工。半山间云雾之中,依稀露出了一片青砖绿瓦的建筑,又好似神仙府第。好一个凉山庵,虽不及五岳之雄浑广大,名山之奇骏端庄,却也别有一番清幽淡雅的情调。
火小邪也不禁赞道:“好一片山川!在奉天十几年了,怎么今天才看到还有这么一个好去处!若不是亲自来了,别人说奉天城外还有这样一个江南似的地方,我还真是不信呢!”
火小邪再往前走了一段,便见有一条平整的山路直通山上。火小邪沿路而行,刚绕过一段山梁,便见到一块巨大的石牌立在路边,上面刻着:大日本国属地,支那人严禁入内,擅入者为侵犯领土,一律射杀无免。落款处则刻着:大日本帝国关东军总部宣。
火小邪看着连连皱眉,心中暗骂道:“这里明明是中国的国土,就算你们买下了这块地皮,也不能这么嚣张吧!”
火小邪才不会被吓倒,身子一挺,大步地走在路中间,不避不让,向前继续走去。
没走多远,就看到道路以至尽头,赫然有两座岗亭,架着木拦,封住了再向山上去的道路。岗亭前后,有几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正在巡逻。
火小邪略略思考,一股子傲气升腾,还是大步流星地向岗亭走来。
日本兵抬头一看,乖乖的,不得了,怎么一个穿着阔气的年轻人,毫无惧色的迎面走来,还走在道路中间,大摇大摆的。日本兵心里就犯嘀咕了,这是个什么人?
日本兵略一犹豫,火小邪便已经走到近前。这回日本兵不干了,哗啦哗啦都把枪举起,迎面冲上,瞄准了火小邪,其中一个大叫:“站住!什么的干活!”
火小邪见七八杆枪指着自己,枪口稳定,知道这些日本兵可不是地痞流氓之辈,必是训练有素,擅长开枪射击。如果突然一齐开枪,还真有不容易躲过去。
火小邪停下脚步,瞪着喊话的日本兵,高声骂道:“怎么就不能进去?”
里面有一个日本兵显然是长官模样,戴着扁檐的军帽,腰佩军刀、短枪,白色的手套,他一听火小邪说的是中国话,凶神恶煞地蹦了出来,叽里呱啦吼了几句日语。
火小邪骂道:“我听不懂!操!”
日本军官面色狰狞,生硬地叫道:“支那人的!你的什么名字!”
火小邪一见他这副欠钱还有理的模样,心里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嘴巴上也硬:“你他妈的滚一边去!小鸡吧样!就你这德性,老子凭什么告诉你?让你们管事的人来说话!”
这个日本军官能听懂中国话,唰的一下脸涨了个通红,大叫了一声八嘎,嚓的一下把军刀抽出来,指向了火小邪。
火小邪不动声色地暗骂道:“妈的个巴子的,想去见伊润广义还挺麻烦!没准先要干一架!他娘的,这帮龟孙子,老子就是不把那块石头拿出来给孙子看!”火小邪眼神飞快地扫了几扫,看清了日本兵的站位和周围的环境,心头已经盘算出如果真要打,怎么撂倒他们,闯进去的办法。
火小邪嘿嘿一笑,把脑门向前一伸,喝道:“来来,朝这里砍!”
日本军官哇哇大叫,面对如此的挑衅,再也沉不住气,高举军刀,就要向火小邪劈过去。
火小邪暗念道:“机会!”正想有所反应,只听有人用日语大叫,话传到日本军官的耳朵里,竟生生地让他放下刀,立即退开一边,点头不语。
火小邪想道:“来管事的了。”
果然,从前方道路上塌塌塌木屐踩地的声音,不快不慢地走来了一个穿着白、青两色和服的日本男人。
这个日本男人直向火小邪走来,表情专注地看着火小邪。
日本兵立即为他让开一条道路,由他走到了火小邪面前,一个个毕恭毕敬,显得大气都不敢出。那个日本军官更是眼睛都不敢抬,乖乖地站在路边,要多听话有多听话,毫无刚才嚣张的气焰。
这个日本男人微微向火小邪一鞠躬,中文十分地道地说道:“这位先生,非常对不起。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火小邪心想这个人还像那么一回事,和和气气的多好,你们小日本在中国的地方上,还搞得这么嚣张,谁受得了这个气?
人敬我一尺,我就还他一丈,于是火小邪抱拳道:“你好,我叫火小邪。”
和服男子脸色唰的一变,十分惊慌地问道:“你可是火焰的火?小一点的小……”
火小邪听着别扭,接口道:“对,火焰的火,小是大小的小,邪是邪门的邪。”
和服男子整个人都呆住了,突然一个立正,四十五度的鞠躬,无比恭敬地喝道:“火小邪大人!是您来了!请恕罪!”要知道日本人立正后鞠躬四十五度,是最为尊敬对方的一种鞠躬方式,许多人以为九十度才是表示尊敬,其实大大的错误。
和服男子身后的日本军官和其他日本兵见他鞠躬四十五度,更是惊慌得面无人色,立即齐刷刷地把枪放下,口中高喊哈依,全部对火小邪鞠躬,动也不敢动一下,那个日本军官,满脸都是冷汗,腿都微微颤抖起来。其实火小邪不知道,能让这个和服男子鞠躬四十五度的,全东北都找不到十个人。
火小邪被对方态度的突然变化,弄得哭笑不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反而有些尴尬起来,他哪里有过这种待遇?
火小邪啊啊了几声,才挤出话来:“你你你们,不用这样吧。”
和服男子依旧不敢直起身子,略向侧边一闪,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心地说道:“火小邪大人,我一直在等你,这边请。请留心脚下,地上还有些不太平坦,请你原谅。”
火小邪暗暗道:“妈的,还不如让我打一架呢,大爷的,全身都是鸡皮疙瘩啊。”
火小邪硬着头皮,向前走去,和服男子紧紧跟随在侧面半步之后,一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
几个日本兵像吃了春药似的,满脸通红地将木栏急速地搬开,退在路边继续保持鞠躬。
和服男子带着火小邪走进山路,陪了十来步,便说道:“火小邪大人,前面的路在下不能相陪,请您原谅。”
火小邪含含糊糊地答道:“好,好,我自己走就行,你回去吧。”
和服男子说道:“火小邪大人您先请。”
火小邪巴不得快走,说道:“好,好。我走了!”
火小邪松了口气,沿着石阶快步向上,想起刚才受此“礼遇”,不由得转身一看。
下方和服男子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一见火小邪回头,立即哈依一声,再次鞠躬四十五度,更远几步外的一众日本兵,亦是响亮地叫喊着,排成一排,向火小邪鞠躬。
火小邪赶忙扭过头,心惊肉跳地快步向上走,心里念道:“妈妈的啊,这是什么幺蛾子的事情啊,感觉我就是他们祖宗一样。”可是火小邪回想起来,那些日本人表情中绝对没有中国人的拍马溜须、阿谀奉承,而是一丝不苟的尊敬之情,半点假都不掺,真让人觉得即奇怪又得意。
火小邪再不回头,马不停蹄地向上走去,弯弯折折爬了数百级台阶,便来到了一个不大的平台,前方有两条路可走。
火小邪正在琢磨走哪一条路才好,耳朵一晃,隐隐听到有沙沙的脚步声快步而来,听声音绝对是好手!而且沙沙声越来越多,竟有合围之势!
火小邪心头顿时一紧,暗喝道:“来了正主了!刚才上山我大意了!”
火小邪寻思着避开,可已经来不及了,这些脚步声来得实在太快。火小邪知道这时候不明敌踪,如果乱跑,反而更加糟糕,不如以静制动,凝神以待。
火小邪一翻手,已经摸到了腰间别着的猎炎刀。
沙沙声骤然一停!火小邪侧眼一看,平台四周的林地里,已经站满了穿着黑色忍者服装的蒙面人,全都将右手抬起,握着背后的刀柄,随时有发动攻击的态势。
火小邪低骂了声操,脚步微微移动,原地慢慢地旋转,观察四周的形势。火小邪看了一圈,心中了然,这些忍者的实力应与五行地宫中伊润广义所辖的忍者相当,如果他们扑上来缠斗,恐怕今天难逃此地。
火小邪脑海中电光闪烁的思索着应对之策时,忽见有一个灰衣忍者从四周忍者的身后翻出,无声无息地便来到了火小邪面前,三步开外便不再走,站定了身子,微微一点头,生硬地用中文说道:“请出示。”
火小邪低喝了声:“出示什么?”他心弦紧绷,一时没有想到这是什么意思。
灰衣忍者眼神中杀机一闪而过,看得火小邪心头一紧。
但灰衣忍者马上平静下来,依旧生硬地说道:“伊润大人的信物。”
火小邪哦了一声,略松了一口气,赶忙低头解开了外衣,仔细地寻找起来。倒不是他害怕忍者,而是现在这个局面,实属出乎火小邪的意外,能免于一战就尽量免掉。
火小邪的那块刻着“珍”字的玉石,被火小邪里三层外三层地缝在里衬中,唯恐有失,所以拿出来颇费了一些工夫。灰衣忍者一直紧紧地盯着,眼中不断地闪过杀机。
火小邪拿出玉石,捏在手中,出示给灰衣忍者观看。
灰衣忍者说道:“请丢过来。”
火小邪也不言语,一把丢了过去。
灰衣忍者伸手接过,翻来覆去地看了一番,慢慢点了点头,将玉石托在手中,突然间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说道:“火小邪大人,请原谅,请你继续保管。”
“又来了。”火小邪念道,于是走上了几步,将玉石从灰衣忍者手中拿下来。
灰衣忍者跪地不起,只是把手缩回,放于膝盖上,说道:“火小邪大人,请您走这边。”
四周的黑衣忍者也立即行动起来,一条条黑色的人影穿行,逐次地来到火小邪右侧的一条山路上,每隔几步,便单膝跪下一人,动作与灰衣忍者一般无二。
灰衣忍者说道:“火小邪大人,请。”
火小邪狠狠吞了几口唾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迈出步子,全身的筋肉一个劲地抽抽,又痒又麻。这么多忍者跪拜在道路上,更甚于最开始那个和服男子和众日本兵了。
火小邪好不容易调整好步伐,头皮发硬地踏上石阶,每走过一个黑衣忍者身前,那黑衣忍者都要哈依一声,将头又垂下半分,以示敬意。
火小邪眼睛不愿乱看,心里丝毫不敢得意,屏住气息,三步并作两步直行而上,终于走过了这一段“跪拜礼”。
火小邪记得教训,头也不愿意回,沿着山路急速前行,终于走到了尽头,来到一片山间空地前。
对面是一片别致的宅院,没有围墙,古色古香的,分外精致,众多造型明快的低矮树木点缀其间,错落有致,若是仔细看,每一颗树的叶片,都是精心修建过的。
火小邪见了,恍如梦境,如果不是来找伊润广义,平白里见到这片住宅,定会以为是某个清雅的大儒圣贤所住的地方。
“火小邪大人,您终于来了。”身旁不远处有人温和地说话。
火小邪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头发花白,面色和蔼,穿着素白色和服的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笑着从一侧向火小邪走过来。
火小邪一见这个老者,居然心中升起了一股温暖,刚才一路上遭遇的古怪,立即烟消云散,不仅一点都不害怕他,反而觉得他非常地亲切。
火小邪毫无戒备之心,抱拳道:“请问您是?”
老者走到火小邪面前,并不鞠躬,而是随和地说道:“我叫土贤藏丰,是伊润广义大人的居法藏,按中国话的意思,相当于一个大管家。火小邪大人,你可以直接叫我土贤。”
火小邪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啊,我还是叫您土贤伯伯吧。”
这位叫土贤藏丰的老者笑道:“这样肯定是不好的,请你一定直呼我的名字土贤。”
火小邪只好说道:“土贤先生可以吗?中国的大管家,也称先生的。”
土贤藏丰点头道:“那谢谢你了,火小邪大人,你一定要这样称呼我的话,便就这样吧。请你随我来,我先带你参观一下。”说着,先前行去,为火小邪带路。
火小邪跟着土贤藏丰便走,问道:“土贤先生,伊润广义……大人在吗?”
土贤藏丰笑道:“伊润大人现在不在,但他很快就会回来。他叮嘱我,一定要先带你参观一下,休息休息。”
火小邪拒绝不得,随着土贤藏丰向房舍中走去。
穿过几栋古色古香的房屋,方才看到一堵不高的院墙。土贤藏丰未走到门口,便啪啪啪拍了三掌,吱呀一声,两扇黑得发亮的木门打开,走出了两位穿着日本短衫的清秀男人。
这两个清秀男人向土贤藏丰和火小邪微微鞠躬,低头左右避开,恭迎他们两位入内。
土贤藏丰说道:“火小邪大人,请进。”
火小邪诺诺连声,跟着土贤藏丰迈入院内。
本来一路上火小邪已经觉得房屋素净整洁,等进了这个院子,才知道院内的房舍有过之而无不及。
院内有数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直通向一间巨大而古朴的建筑,道路两侧,无数菊花盛放,却毫无喧闹之感,好像每朵菊花的大小、朝向都经过精心的设计。再往前走,有小桥、有流水、有高约一人的盆景、有玉石雕刻的佛像,虽然布置得不似江南的园林那般繁复,却也清清淡淡、大方得体、异常精致。
走过这一段小院,便来到屋檐下。
这屋子的布置与火小邪见过的房屋大为不同,中国的大屋多是砖石为墙,涂抹着腻子墙土,一门两窗,步入大门便是正厅。可这屋子好像没有大门,全是连排的直落地面的窗户。整个房屋全是木制,地面略高,窗下有足够三人同行的木制走廊,看着一尘不染。
土贤藏丰走到屋前,将鞋脱下,踏上走廊,回头对火小邪笑道:“火小邪大人,请你脱鞋。”
火小邪入乡随俗,将皮鞋脱掉,也走了上来。
土贤藏丰说了声请,带着火小邪向一侧走去。
火小邪一边跟着,一边四处张望,心中赞道:“怎么这么干净!到处都象打过蜡似的!”
土贤藏丰见火小邪好奇地观看,笑道:“火小邪大人,没来过这样的房子?”
火小邪答道:“我还是第一次光脚进别人家呢,这里的风格感觉是中式的,但又不太象。”
土贤藏丰说道:“当然是中式的,而且是地道的唐朝居室风格,几百年前的中国人,许多都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宋朝的居所也差不太多。”
火小邪问道:“唐朝?”
土贤藏丰说道:“对,唐朝和宋朝是日本的老师,教会了日本很多东西,我们一直很认真,很仔细地保持着,并且引以为荣。”
火小邪听得有些发愣,回忆起伊润广义在五行地宫汇总也这样说过,不禁问道:“现在和以前有区别吗?”
土贤藏丰笑道:“我们这里和你去过的地方有区别吗?”
火小邪答道:“嗯,是差别挺大的。”
土贤藏丰已经带着火小邪转了好几道弯,穿过了长长的走廊,走向了一间屋子。
屋子的门立即横向拉开,两个穿着素色和服的娇小秀美的女子迈着小步,飞快地从屋内走出,跪在门口,迎接土贤藏丰和火小邪的到来。
火小邪脸上微微一红,本想说让她们起来,但怕说出来更加尴尬,便生生忍住。
土贤藏丰和火小邪进了屋,请火小邪席地而坐。两个女仆上前,跪在地上,为火小邪摆好矮桌,并在矮桌上放了个竹篮,竹篮里摆着温热的毛巾。两位女仆说了几句日语,躬着身子向后退开,跪在门边等候。
火小邪不知该怎么办,只好看向土贤藏丰。
土贤藏丰笑道:“火小邪大人,这是请你擦手洗脸的,你不习惯也科不用。一会儿还请你先沐浴更衣,以解困乏,用过午饭后,我再带你游览一下。”
火小邪受宠若惊地说道:“土贤先生,不要这么客气,搞得我很不好意思。我等着伊润大人回来,见一面,聊几句就好了。而且,我不是什么火小邪大人,我就是一个小毛贼,不值得对我这样。”
土贤藏丰很认真地说道:“火小邪大人,您是伊润大人唯一的儿子,不仅是我的少主人,也是全体日本忍军的少主人。我们本该更隆重地迎接你的到来,但伊润大人担心你会不习惯,所以才这么简单。所以火小邪大人,你千万不能看低了自己!如果你对我的安排不满意,我只能切腹自尽,请求你的原谅。”
火小邪大惊道:“我满意,我很满意,你千万别这么说,我都按你说的来。”
土贤藏丰这才露出笑容,说道:“那火小邪大人,请你先沐浴更衣吧。”
蒸汽缭绕的浴室外,火小邪尴尬地看着那两个紧紧跟随的女佣,说道:“我脱衣服了,请你们出去吧,我自己进去洗就好了。”
这两个女佣显然是听不懂,赶忙哈依一声,竟双双上前来,要为火小邪脱衣服。
火小邪耳朵根都红透了,抓住自己的衣服嚷道:“不是,不是让你们帮我脱,我是让你们出去,我自己来。”
两个女佣守在火小邪身旁,不住地用日语解释,就是不肯走。
火小邪心里苦道:“如果潘子在这里就好了,他肯定喜欢。妈啊,我真是受不了这个,打我一顿也比当面脱衣服强啊。怎么办啊,偷东西难不倒我,今天是要把我难住了啊!”
火小邪与这两个女佣僵持了一会儿,这样总不是个办法,便心生一计,上前把女佣肩膀抓住。那女佣一点不避开,甚至露出娇羞的表情。
火小邪暗叫:“我可不会对你怎么样!”说着将她身子一转,让她背向自己,说道,“站住,不要转头。”
火小邪把两个女佣都转得背过身,跳后两步,三下五除二,电闪雷鸣一般,眨眼将自己脱了个精光,一把抓起地上的大毛巾,将下身包裹住,同时还是不忘将猎炎刀随身携带。
火小邪也不叫两个女佣,螃蟹横行似的,侧着身子从更衣室闪出,钻进了浴室,唰的一下将门拉上。
火小邪寻到了浴室一角,足够十人共浴的石质浴盆,伸脚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刚好,便走了进去,一猫腰坐进了水中,这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可火小邪略泡了一会儿,正想站起,就听到浴室门唰的一下拉开,抬眼一眼,那两个女佣穿着轻薄的纱衣,捧着毛巾、肥皂等物,正走了进来。那衣服薄的几乎通明,衣内春光,尽收眼底。
火小邪嗷的一声惊叫,坐回到水中,大喝道:“你们怎么进来了!出去出去!大男人洗澡女人进来干什么!”
两个女佣见火小邪神态紧张,虽说纳闷,却也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一个女佣怯生生地用别扭的中文说道:“主人,我们的伺候,着你洗。”
火小邪用毛巾紧紧地护住下身,叫道:“不用你们,不用你们。你们在我怎么洗澡?我受不了这个,你们出去,要不我急了!”
火小邪张嘴看着门外,继续大叫:“土贤先生!土贤先生!你在不在?”
两个女佣对视了一眼,只好将所有物品放于浴池边的石阶上,向火小邪鞠了一躬,慢慢地退了出去,并将房门拉上。
火小邪总算安心了一些,在水中一躺,枕着大石,自言自语道:“享受是挺享受的,就是有些别扭。慢慢来,慢慢来,别像个乡巴佬似的,大呼小叫的,不就是女人伺候着洗澡吗?多大点事,女的不怕,你一个老爷们怕个屁啊。”
火小邪放松了筋骨,享受着浴池中的舒适,浴池旁有一个竹管,不断注入热水,哗哗作响,始终保持着合适的温度,而且水面上漂浮着几个药袋,应属包裹着中药材,浸入水中使人驱困解乏的。
火小邪连日苦练,费神费力,快马加鞭赶到这里,又一路拘谨,精神高度紧张,见女佣已经退了出去,不再进来,终于全身放松,把眼睛一闭,闭目养神。
火小邪很久没有这样泡过澡了,听着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不由得有些昏昏入睡。
就在这朦朦胧胧时,有水流扰动的轻响传来,火小邪只当是水满自溢,并未在意,也没有睁开眼睛。可是感觉身旁的空气渐渐有些温热起来,似乎有种好闻的味道直钻鼻孔,火小邪抽了抽鼻子,这味道甜甜的,让人心中颇有些荡漾。火小邪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当是身体泡的舒服,血脉畅通,泥丸躁动罢了,血气方刚的小伙,这都是常事。
但隐约间,额头上有热水撒过,一块软软的毛巾贴上了额头。
这本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但火小邪一想毛巾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落到自己额头上,顿时一个激灵,猛然睁开了眼睛,余光瞥见身旁有东西在动,不由分说地便是伸手一抓。
这一个动作快捷之极,啪的一下,手中便撰住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火小邪定睛一看,啊的一声轻叫,立即松开了手,全身触电一样,嗖的避开了老远。
原来火小邪抓住的,是一个女子的手,而且这个女子,穿着细纱,就呆在水中!刚才她就在自己身旁,竟没有察觉,要不是她给自己额头上放毛巾,还真的发现不了!这女子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一点响动都没有?连近在咫尺,都没有察觉到?如果她想杀自己,恐怕早就魂飞天外了!
火小邪大喝道:“你是谁!”
这女子慢慢缩回手,既不惊慌也不避让,迎着火小邪坐直了身子,只是微微避开火小邪的眼神,用不太纯正但非常清晰悦耳的中文说道:“我叫宫本千雅,是你的未婚妻。”
火小邪狠狠咽了一下,不敢有丝毫大意,一侧身拿了猎炎刀在手,沉声道:“你说什么胡话!你是谁的未婚妻!”
这女子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火小邪的双眼,一眨不眨,看得火小邪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火小邪抓紧了盖住下体的毛巾,再喝道:“你看什么!”
这女子轻轻淡淡地说道:“火小邪大人,雅子从一出生就在等待你出现,我的生命也是属于你的,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服侍你。”
火小邪叫道:“我不认识你!你快出去,要不然我要动粗了!”
这女子说道:“火小邪大人,你是不要我吗?”
“什么要不要的?”火小邪见这个女子毫无退去之意,而且不吃硬的,便口气一软,说道,“姑娘,请你先出去好不好?我受不了这个。”
这女子说道:“火小邪大人,你是讨厌我?”
火小邪浑身都不自在,说道:“姑娘,你和我第一次见面,男女授受不亲。我没有这个艳福!麻烦你出去吧。”
这女子双目一垂,说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只能死在你的面前。”话音刚落,这女子从水中唰的提起一把尖细的利刀,直朝自己胸口刺去。
火小邪看那刀势,绝没有半点犹豫,哪想到这女子真的要寻死。眼看一条性命要死在自己面前,火小邪哪里还会犹豫,啊的一声大叫,从岸边直跳过去,一把抓住这女子的胳膊,生生拽住。而刀尖还是刺破了这女子的肌肤半分,殷红的鲜血一丝丝流出,淌在雪白的肌肤上,煞是显眼,又有一分异样的美感。
火小邪双手齐上,将利刀夺过,啪的远远甩在一边,将这女子双手抓住,喝道:“你疯了你!说两句就要寻死!”
这女子静静地看着火小邪,说道:“火小邪大人,你舍不得我死吗?”
火小邪盯着她,说道:“就算是蚂蚁飞虫,也都爱惜自己的性命!你怎么说死就要死?只是因为我说了几句让你出去的话。”
这女子轻轻一笑,说道:“火小邪大人,这便是我的宿命,如果我不能陪伴在你身边,我就没有生存的意义。”
火小邪说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道理,我不明白。”
这女子柔柔地微笑,向火小邪怀中慢慢地贴近。火小邪不敢将她推开,只好由着她靠在自己胸前,闻香满怀,荡人心魄。火小邪心中一乱,手一松,放开了她的双手。
这女子一双修长小手,抚在火小邪的胸前,说道:“我是因为你,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对我来说,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是我的灵魂,如果你不要我,不让我跟随着你,服侍着你,那我活着就像一个行尸走肉。火小邪大人,是你唤醒了我,从见到你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是一个完整的人。”
火小邪不知为何,心中竟感动起来,低声说道:“你叫宫本千雅?”
这女子抬起头,无比崇敬地看着火小邪,说道:“是的。火小邪大人可以叫我雅子。”
火小邪问道:“好,雅子,你刚才说你是我的未婚妻?”
宫本千雅说道:“是的。如果火小邪大人不愿意让我当你的妻子,我也是你的女人,会一生一世地陪伴你,服侍你,忠诚于你。”
“是伊润大人安排你来的?”
“是的。”
火小邪微微一愣,按住宫本千雅的肩膀,将支开几分,沉声道:“是伊润大人强迫你这样做的?”
“不是的,是我自愿的,这是我的荣幸,火小邪大人。”
“为什么?”
“我是日本忍术世家收养的孩子,我的宿命就是等待你的出现。”
“……如果我不出现呢?”
“那我就会一直等你,等到我即将老去的时候,我就会服毒自尽。”
火小邪看着眼前这个美艳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女子,她清澈的眼神中虽说平静而淡然,却流露出强烈的坚毅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困惑。
火小邪放下手,慢慢地退后两步,靠在浴池边的大石上,千般滋味万般感触,他不过是一个鲁莽毛躁、低人一等、命如纸薄的小贼,怎么会有如此责任,掌握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生死?
火小邪哑然一笑,说道:“好了,我知道了……幸好我来了。”
宫本千雅微微凑上前,说道:“火小邪大人,我能为你搓背吗?”
火小邪看着面前这个天上的尤物,脸上微微一红,思量了一下,说道:“好是好,就是我从来没有让陌生女人帮我洗过澡,多少有点尴尬。我怕我一旦忍不住,对你动手动脚的。嗯,那个,也不是这个意思,最好我自己赶快洗完,出去后再和你说话。”
宫本千雅微微一笑,说道:“火小邪人大,我是你的女人,你无论怎么对我,什么时候需要我,我都很高兴。所以,请你不要拒绝了。”
火小邪咬了咬牙,说道:“那——那好吧。辛苦你了。”
宫本千雅含笑点头,从浴池边取了毛巾、木盆,走到了火小邪身边。
这样洗了片刻,火小邪问道:“雅子,你会武功?你进来的时候,我一点没有察觉到。”
“我会密殿流忍术,是千代目藏。”
“千代目藏?这是什么?”
“是密殿流忍术的级别。”
“想必是很高的喽。”火小邪颇为好奇。
“不是很高,忍术的级别繁多,不一而同,说法也不一样。但密殿流的千代目藏,是第二高的级别,再往上是万代目宗殿主,天下只有您的父亲——伊润广义大人一个人达到。”
“哦!怪不得!密殿流是什么?”
“密殿流是专门保护日本天皇的一个忍术流派。”
“你能不能详细说说?”火小邪微微转头问道。
“火小邪大人,我的本事低微,不能说得太详细。您只要愿意知道,届时伊润大人会亲自为你讲解。”
“哦!这样啊。”火小邪支吾了一声,本想让宫本千雅演示一下她是怎么无声无息来到自己身边的,可一想到宫本千雅半裸着身子,还是把这个请求咽了回去。
火小邪连连摆手,脸上涨得通红,说道:“真的不用!啊,你别误会,我真的不是嫌弃你啊。我是真的不习惯,这个我自己洗,自己洗就好了,我拜托你了。还有,前面都我自己洗就好了!”
宫本千雅微微鞠躬,十分恭顺地说道:“好的。”
火小邪说道:“麻烦你转过身,不要看我,我一会儿就好。洗完了叫你!”
宫本千雅还是温顺地说道:“好的。”便转过了身去。
火小邪暗暗地长嘘一声,赶忙低头飞快地洗完,把大毛巾在腰间绑得紧紧的,这才叫道:“好了,可以了。我洗完了!”
火小邪换了身日式的便服,在女佣的带领下,走入客厅。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行李正整整齐齐地放在房间一边的桌上。
刚才火小邪让宫本千雅服侍着出了浴池,不见了自己衣服,询问之下也不好发作,只能穿上这套日式便服。虽说换了日本的服侍,感觉上有点别扭,好在这套衣服穿在身上,非常地舒适柔软,也就作罢,不再计较。宫本千雅让女佣过来带火小邪出去,自己则退下一旁更衣不表。
火小邪进了客厅,刚刚坐下不久,土贤藏丰便笑盈盈地进来,询问火小邪洗得是否舒适。
火小邪支支吾吾答了声不错,正想询问土贤藏丰关于宫本千雅的事情。土贤藏丰却用日语招呼着女佣为火小邪端茶倒水,忙碌开来。
火小邪无从插嘴,只能再等片刻,终于和土贤藏丰坐定,这才谨慎地问道:“土贤先生,宫本千雅你认识吧?”
土贤藏丰一笑,说道:“当然认识。”说着一抬头,看向门外,说道,“她来了。”
塌塌塌细碎均匀的脚步传来,门口走入一个穿着淡黄色和服的女子,这女子一进门,便小步上前,跪在塌上,深深向土贤藏丰一拜,说了声日语,然后转过头来,又向火小邪深深一拜,说道:“火小邪大人,雅子来迟了。”
土贤藏丰笑道:“火小邪大人,雅子你满意吗?”
火小邪扭头看了眼宫本雅子,宫本雅子微微低着头,一副淑女贤妻的气质。
火小邪耳根又是一烫,转头对土贤藏丰说道:“这个事情也太突然了。”
土贤藏丰说道:“这是伊润大人的一片苦心,他一直坚信你还活在世界上。之所以你来的时候,没有告诉你,是想让雅子直接与你单独见面,亲口对你说。想必雅子已经与你说了其中的原委吧。”
火小邪叹道:“可雅子为我牺牲得太多了吧。”
土贤藏丰平静地说道:“火小邪大人,雅子不是平常的女子,她是密殿流的千代目藏,忍术一流。她不仅能够陪伴在你的身边,也能扶持你、守护你,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如果火小邪大人不愿意娶她为妻,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身边还有多少其他的女人,她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依旧会忠心耿耿地跟随着你,听从你的吩咐。可是火小邪大人,你千万不能抛弃雅子,雅子是为你活着的女人,你要是抛弃她,雅子只有选择死去。”
火小邪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宫本千雅,她依旧温顺而平静地端坐着,好像生死之事,对她而言只是小事一桩,不值一哂。这样一个绝美的人儿,竟能为自己舍弃一切,无怨无悔,火小邪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
火小邪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那好,雅子就跟随着我吧,我会对她好的。只是我们能不能结婚,现在我还想不清楚。”
土贤藏丰笑道:“火小邪大人,你们两个多多相处,等你们情投意合的时候,你再做最后的决定。”土贤藏丰看向宫本千雅,说道,“雅子,快谢谢火小邪大人接纳你。”
宫本千雅一扭身,向着火小邪深深一拜,说道:“火小邪大人,请您多多关照。”
火小邪又是一阵难为情,连忙半蹲着将宫本千雅扶起,说道:“雅子,我是个粗鲁的人,不懂什么规矩,也毛毛躁躁的,爱发脾气,我以后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直管说我,千万不要护我的短。”
宫本千雅感动地看着火小邪,说道:“火小邪大人,你对我太好了。雅子一切都听你的。”
火小邪眼眶一热,心头也是无言的感动,他是一个自幼孤苦的人,情感无依无靠,宫本雅子虽说出现得突然,可是这么地平静、包容、温和,竟如汪洋大海中,专门为火小邪而设的一个宁静港湾,时刻等待着火小邪停靠、歇息。这种感受,无论是以前所见的水妖儿、林婉还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给予的,直直地插入火小邪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难以撼动。
火小邪握住宫本千雅的手,将她扶起,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死笑了起来。宫本千雅尽管是略显娇羞,却不扭捏作态,不拒不退,大方自然。
两人尽管相对无言,但场面颇为温馨。
土贤藏丰看在眼里,知道火小邪已经真心诚意地接纳了宫本千雅,不禁呵呵一笑,说道:“火小邪大人,你一定饿了,我们这就用餐吧!”
日式的美食一道一道,接连不断地端了上来,每一道菜份量不大,却精美异常,色香味俱全,连一片胡萝卜雕成的餐花,都是精雕细琢,堪称艺术品,让人不忍食用。
宫本千雅陪在火小邪身旁,挽起袖角,亲自为火小邪夹菜,蘸调料,端茶倒酒,并介绍这道菜所用的材料。土贤藏丰坐在火小邪对面,一直笑眯眯地看着火小邪、宫本千雅两人,并不多说,由着火小邪开怀大吃,只是不时地敬酒,询问味道可否满意。
火小邪心情大悦,这几日里忙着和烟虫交流盗术,都顾不上好好吃饭!连日奔波,已是累了,加上洗了个热水澡,松活了筋骨,更得了个美人在一旁服侍,胃口相当不错。
火小邪最初对宫本千雅的服侍还有些客气,慢慢也就习惯了,来者不拒,欣然享受,大吃大嚼一番,吃了个十成饱,还与土贤藏丰豪饮了数壶“清酒”。
火小邪本就是个性情中人,加之心情一好,喝了点酒,天王老子在也能谈笑风生,所以吃喝到最后,火小邪的拘束一扫而光,哈哈大笑着与土贤藏丰说话,显出一身的豪气。
宫本千雅作陪,不时与火小邪对饮一杯,此时酒不醉人人自醉,火小邪也不是什么满口道德、自命清高的伪君子,宫本千雅靠得近了,火小邪干脆搂住她的细腰,不再放手。美人美酒美食,忘却江湖恩怨,儿女情长,恰如李白《将进酒》诗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正是火小邪此时的心境写照。
用罢午饭,土贤藏丰并不着急带着火小邪四处游览,而是要宫本千雅陪着火小邪先去休息。火小邪感觉自己喝得面红耳赤,也不好一身酒气的到处逛,便由宫本千雅领着去了另一侧的卧室。
火小邪不见有床,正觉得奇怪,宫本千雅已经从大柜中取出了被卧,铺于地上,请火小邪休息。
火小邪呵呵一乐,心想这样倒也方便,就要往上躺。宫本千雅将火小邪拉住,轻声道:“火小邪大人,请你脱下外套,这样睡舒服一点。”
火小邪心头一乐,故意伸开双手,想试一试宫本千雅,说道:“好,那你帮我脱吧。”
宫本千雅念了声嗨,微微一笑,近身上前,为火小邪宽衣解带。
火小邪并不造次,他只是轻轻地抱着宫本千雅,低声说道:“雅子,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拥有你这样的女人……可事到如今,我却有些害怕。”
宫本千雅低声道:“你为什么会害怕?”
火小邪将宫本千雅支开几分,看着她的眼睛,诚恳地说道:“我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服从我,甚至你的服从,也不是真的。”
宫本千雅凝望着火小邪,说道:“可这都是真的。我喜欢你,真心真意地喜欢你,火小邪大人,从伊润大人告诉我你的消息,我就喜欢上了你。而当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可以随时为你死去。”
火小邪说道:“雅子,我相信你,但你说得太自然了,好像你认识我很久很久了,一点都没有羞于启齿的表情。”
宫本千雅低下了头,说道:“我很想象个普通的中国女人那样对你,可我一出生就是个忍者……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做到你的要求,请你原谅我,火小邪大人。雅子真的很想做到你要求的一切,我一定会努力的。”宫本千雅说着,头微微侧向了一旁,晶莹的泪花在她眼中翻滚着。
宫本千雅的泪光,将火小邪的心揪得剧痛,火小邪一把将宫本千雅抱在怀中,抚摸着她的背脊,说道:“雅子,对不起,是我不了解你们,你不要哭,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是怕突然有一天,你会告诉我,你是骗我的,然后离开我。我真的很害怕,真的。”
宫本千雅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手臂一紧,投入到拥抱着火小邪,说道:“火小邪大人,雅子永远不会辜负你的,永远不会。”
火小邪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出,火小邪又是哭又是笑地说道:“谢谢你,雅子!谢谢你!我很高兴能遇见你。”
宫本雅子同样又哭又笑地呼唤着:“火小邪大人!火小邪大人!”
连火小邪都没有想到,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地坚强,却会在雅子说出“我永远不会辜负你”的时候,感情如此快地决堤,所有的辛酸、屈辱、郁闷、苦恼控制不住地随着泪水奔流而出,一发而不可收拾。火小邪第一次觉得,怀中的这个叫宫本千雅的女人如此地真实,而且自己也如此地真实,他甚至强烈地害怕起来,如果他不是伊润广义的儿子,会不会再次变成黄粱一梦。
两人就这样紧紧地拥抱着,再也没有说话,尽情地流淌着眼泪,感到无比地幸福。
在这片院落的地下,一间明亮的木质大屋中,伊润广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正中靠墙的软塌上,紧闭着双眼,纹丝不动,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惊扰他。他的身后,是一个两人多高,巨大的“忍”字。
脚步声传来,有人不急不乱地走到伊润广义面前,盘膝坐下。正是土贤藏丰。
伊润广义慢慢睁开眼睛,向土贤藏丰微微一鞠躬,说道:“土贤老师。”
土贤藏丰并不还礼,淡淡地说道:“伊润大人,雅子做得很出色,她已经得到了火小邪的认可。”
伊润广义说道:“那太好了。”
土贤藏丰说道:“火小邪不仅得到了一个完美的女人,而且得到了一个强力的助手,以雅子的性格,她一旦认定了火小邪,就会万难回头,与火小邪同生共死。伊润大人,你不担心火小邪知道真相以后,会背叛你吗?”
“是土贤老师犹豫了吗?”
“我老了,不再像以前那么果断了。”
“土贤老师,你是在担心我。”
“伊润大人,虽然我是你幼年的老师,但你现在已经远远地超过了我。我的任何担心,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完全按照你的意愿去做吧。”
“土贤老师,请你认真地辅导火小邪,就像你教我一样。”
“我会的。”
“我晚上就会见他。今天下午不要打扰他们两个,让他们多相处一会儿。你下去吧。”
“哈依。”土贤藏丰微微一点头,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土贤藏丰走了许久,伊润广义才又慢慢地闭上眼睛,轻念道:“珍丽……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偌大却空洞洞的房间中,只有伊润广义一个人,形单影只地枯坐着。原本明亮的火烛渐渐熄灭,将伊润广义没入到浓浓的黑暗中,好像世界上,他根本就不曾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