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小邪他们在山洞中,又有甘甜的水喝,又有暴露于地表的肥大草根可吃,而且田问也不催促前行。众人吃饱喝足之后,略略打了个盹,体力便算恢复过来了。
田问显得胸有成足,一直拿着定宫石四下游走,已经锁定了方位,所以待火小邪他们休息过来,田问便招呼大家将水袋装满,挖足食物,继续前行。
众人依依不舍离开了这个十里纵横宫中的“世外桃源”之地,跟着田问便走。曲曲折折走不了多久,田问就停下脚步,手持定宫石一探,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就已经定下位置,向下方不断挖掘。
田问挖了约有一人深,在坑中当当当敲打一气,从洞中跃出时,手中已是多了一块几乎和前者一模一样的圆形石头。
田问悠然说道:“非常顺利!”说着,把新取出的定宫石拿在手上,原先的一块则收入背囊中,招呼大家道:“走!”
众人看田问再取出一块定宫石,可算是完全安心,看来田问所言不虚,他有定宫石在手,破宫指日可待。
可是大家刚走了没有几步,轰隆隆脚下巨震,似乎有一股撕裂之力在身后涌起。这下谁敢怠慢,赶忙紧贴着墙壁,回头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见在田问挖洞取出第二枚定宫石的地方,地下沉鸣不止,眼看着硕大的一条裂缝在地面上显现,嘎嘎作响,不断向火小邪他们走过的地方蔓延开去。
这道裂缝也真是劲力十足,见墙开墙,见道开道,几乎是笔直地将地宫劈开一样,霎那间远远地去了。
虽说火小邪他们所处之地并无危险,裂缝的走向恰好相反,可地面的震动很是激烈,几乎让人无法站立。土石纷纷坠落,地宫好似要崩塌一样。可越是震动,那道裂缝便裂开得越大,直到足足有两人宽窄之后,震动才渐渐停止。从火小邪方向上看去,这个地宫如同被开膛破腹了一般,生生变出了一条笔直的道路。
震动停止后,众人这才向田问看去。田问看了看手中的定宫石,沉声道:“两石相连。”
火小邪等不到水媚儿解释,已经连珠炮一样问道:“田问大哥,这道裂缝是连着两块定宫石的方位?”
田问点了点头,正色道:“此事为灭宫。”
火小邪一听,忙道:“灭宫?灭宫?不是废宫,而是灭宫吗?”
田问点头道:“理应如此。”
水媚儿插话道:“田问,两块定宫石取出,就会产生一道相连的裂缝,十八颗定宫石取出之后,想必是再进宫者,沿着裂缝行走,就能直通中央了吧。如果是这样,十里纵横宫就完全没用了,连恢复都恢复不了,故而叫灭宫吧。”
田问答道:“对!”
火小邪惊讶道:“这么说来,我们不仅破了十里纵横宫,也完全地把它毁了。没想到这些小小的石球,有这么大的作用。”
田问说道:“应属必然。”
火小邪回想田问之前的解释,这定宫石既然比土王才能拥有的破宫口诀更加隐秘,更难获得,又是修建十里纵横宫的定宫之物,万难寻获,这样一颗颗地直接取出,有这种灭宫之事,想一想真的算是必然中的必然了。
火小邪说道:“十里纵横宫毁灭了,虽有点可惜,但也会便宜了后面再进来的人。不知道日本人和张四爷、周先生他们在回去的路上,碰见小日本没有。”
潘子一旁说道:“周先生不是要帮我们把小日本杀光吗?以他们的身手,估计已经得手了吧。”
火小邪说道:“应该八九不离十,周先生他们非常厉害,如果决心杀人,只怕没有多少人能逃得掉。”
“嘻嘻!那可未必!”水媚儿说道,“我们乔装打扮进入日本人的营地时,阴暗之处很明显有非常厉害的角色潜伏着,虽然连我都判断不出全貌,但可以肯定,这些隐藏在暗中,不明身份的人,也是为了圣王鼎来的。周先生回去杀日本人,不见得能讨到一点便宜,甚至有可能败在这些人手中。”
火小邪回想起他们从建昌城来营地的路上,有两人打架滚落山坡,再没有返回的事情,也觉得水媚儿说得没错。甚至火小邪背心隐隐发凉,在建昌偷听依田、宁神、张四爷他们议事的时候,把自己逼得落荒而逃的神秘压迫感又再度泛起。
火小邪正色道:“水媚儿,你说得有理!周先生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田问大哥,我们要赶紧做出决断了,十里纵横宫如果灭了,后面的人势必察觉到这些裂缝是过地宫的法门。而这个地宫这么复杂,我们藏在别处也没用,根本碰不了面。要么我们停止前进,先在裂缝中等待,见人就杀,以绝后患;要么我们抢先一步,拿了圣王鼎就走,让他们扑个空。”
田问点头应道:“抢先为上策!”
潘子、水媚儿、林婉都点头赞许,这种时刻,无论后面跟着的是谁,先行一步拿到鼎,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田问呼喝一声,招呼着大家继续向前。
田问一路寻来,定宫石挖出了一颗又一颗,每次定宫石挖出后,必会天摇地动一番,生出一条笔直的裂缝,与上一颗定宫石的方位相连。
众人再也管不了这么多,只是一味向前,绝不滞怠。等田问在一间石屋地底挖出第十八颗定宫石后,裂缝不仅仅是向后方连接,而且从火小邪他们面前经过,向前裂了开去,开墙断壁,将一道道的石墙激得崩裂开,轰隆轰隆,垮塌无数,几乎是开了一个大洞。大洞尽头,随着崩裂之声,数道光芒霎那间照入。
这光芒虽不是很强,但众人久处昏暗之后,但依旧无人敢直视,纷纷侧头避让,半天才缓了过来。遥遥望去,那崩塌的大洞尽头,明显是一个硕大无朋的山洞,绝对不是十里纵横宫的光景。
火小邪看着前方,大喝一声:“是通了吗?我们终于走到尽头了吗?”
田问也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前方,喃喃说道:“到了……”
水媚儿嘻嘻笑道:“真不容易啊,一波三折!前面肯定就是五行地宫的核心所在,不会错的。”
潘子、乔大、乔二三人更是乐得手舞足蹈,彼此“互殴”庆祝。
田问沉声道:“事不宜迟,走!”
众人想终于要脱离这座死沉沉的地宫,成功在望,纷纷雀跃着跟随着田问向前。
可是走不了一段,火小邪忽然觉得心中缺了一点什么,前后左右一看,大惊道:“林婉呢?林婉呢?林婉怎么不见了?”
众人立即停了下来,四处张望一番,果然不见林婉的踪影。林婉虽说一直精神不振,颇有病态,但从未掉队,怎么在大功告成之际突然不见了?
火小邪急道:“刚刚田问取出定宫石的时候,我明明记得林婉还在一旁,怎么眨眼就不见了?刚才我光顾着高兴了,都没有注意到林婉!”
田问沉声道:“毋急!一定在!”
潘子十分关切地哼哼道:“罪过罪过,林婉妹子千万别死啊,要不我们喜事变丧事了。”
火小邪一听,立即骂道:“潘子,你说的是什么屁话!闭上你的乌鸦嘴!”
潘子知道自己口不遮掩,说的是混账话,赶忙解释道:“我也是担心,真没别的意思。”
水媚儿跟在众人身后,慢慢环视,并不说话。
田问见这里空间广大,洞口众多,无数地方可以藏人,叫道:“分开找!”说着向一侧寻去。
火小邪赶忙招呼潘子、乔大、乔二,四人分头行事,众人哄然应了,四散而去。
火小邪沿着裂缝寻找,不断呼喊林婉的名字,不知为何,火小邪心头一阵阵吃紧,好像有一股子异常痛苦的感觉莫名而生,紧紧地拉扯着自己的心脏。
“火小邪,火小邪,火小邪,救我,救我……”冥冥间,火小邪似乎听见了林婉的声音,甚至有模糊的影像在脑中不断闪现,如同自己突然变成了林婉的一部分似的。
“林婉!林婉!你在哪里!听到了吗?快回答我!”火小邪难受不已,放声大喊,沿着裂缝一边的石洞,一间间地找了下去。
寻了几个石洞之后,火小邪犹如一根看不见的绳索牵引一般,不由自主地奔向一个洞口,正要冲进去呼喊林婉的名字,就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背对着自己,侧躺在地上,靠着墙壁,全身不住颤抖。
火小邪一看背影,就知道这是林婉,心头一喜,一边要冲进洞内,一边大叫道:“林婉,你怎么了?”
“别过来!我求求你,别过来!”林婉尖厉地喊了起来,“你走!别靠近我!求你别靠近我!”
林婉这样撕心裂肺地惨叫,火小邪从来没有听到过,不由得被林婉喝令着停下,站在洞口,不敢造次。
外面的田问、潘子、水媚儿等人听到火小邪、林婉的叫喊声,纷纷向火小邪所在之处赶来。
火小邪扶着墙壁,轻问道:“林婉,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过来?”
林婉痛苦地尖叫道:“不要过来!求你不要过来!你走吧,你快走吧!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求求你,求求你,你不要看我,求求你走吧,求求你……”林婉越往后说,越显得痛苦,几乎是带着哭腔。
火小邪迈步不得,愣在原地,只能同样央求道:“林婉,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吗?我可以不过来,我可以退得远远的,但你要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啊。”
田问、水媚儿、潘子、乔大、乔二已经赶到洞口,看着洞内的林婉,不知所措。
林婉痛哭道:“你们快走吧,离我越远越好,我会害死你的,害死大家的。”
火小邪实在难以忍受,扶着墙壁轻轻迈上前一步,轻声道:“林婉,你听我说……”
林婉使劲地颤抖起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挣扎着向前爬去,口里喊着:“不要,不要过来……”
火小邪心疼难忍,又要大步向前,正要迈出脚步,手臂让一个人牢牢地抓住了。
火小邪回头一看,抓着他的人竟是水媚儿。
水媚儿目光严厉地看着火小邪,那模样是绝不允许火小邪向前。
火小邪厉声道:“水媚儿,放开我。”
“你不能去!”
“为什么!”
“林婉是木家魔女,你难道看不出来,她现在全身上下,都是毒吗?你看不出她的头发,正在慢慢变白了吗?你走近她身边,必死无疑!”
火小邪看着水媚儿的眼神,竟有几分水妖儿的感觉,可这时候火小邪根本想不了谁是谁的问题,而且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水妖儿用这种命令似的口吻和他说话。火小邪狠狠地看着水媚儿,慢慢说道:“放开我!松开你的手!松开!不要逼我动粗。”
水媚儿毫无惧色,迎着火小邪的目光,冷冷地说道:“你就算动粗!我也不会让你去送死的!你贸然过去,不仅救不了林婉的性命,还要搭上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吗?火小邪,你的状态不对,你受了林婉的蛊惑,你先冷静下来!”
火小邪管不了这一套,使足了全身力气,奋力一挣,将水媚儿甩开,仍要向前。可是田问突然上前,双臂一环,从身后将火小邪牢牢地抱住,一把提起。
田问的力气发作起来,又是猛然袭击,火小邪根本挣脱不开。
火小邪破口大骂,又蹬又踹,嚷道:“田问,你们都疯了吗?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潘子、乔大、乔二见状不好,三人也拥上来,将火小邪腿脚全部牢牢地抱紧,不让他乱动。
“火小邪,你真的不能过来,我会害死你的。”洞内的林婉声音一降,低沉起来,“我以为我能熬到重返地面,可是刚才突然照射进来的光芒一下子让我承受不住了,我现在是一个毒人,一个全身都是毒的人。我想走,但我已经一步也走不动了,我的眼睛看不清,耳朵正在慢慢失聪,鼻子里闻到的全是腐烂的恶臭,好像是我的五脏六腑烧着发出的味道。我的嘴里发苦,感觉到很快连话都说不出了。我的每次呼吸,都会让接近我的人立即死去。所以我不想任何人看到我这个样子,我不想害任何人,可我现在寸步难行。如果你执意要过来的话,那我也只能这样做了。”
林婉慢慢地转回头来,悠悠地看着火小邪。
火小邪定睛一看,不止是他,连潘子等人,都吓的啊了一声。
林婉让大家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吃力但依旧温柔地说道:“我是木家魔女,全世界最恶毒的东西都在我体内,我试着容纳一切,以为我可以超脱出美丑善恶。可现在我明白了,当我变成如此丑恶的东西时,我一样无法承受,我一样害怕失去美丽,失去生命。”林婉慢慢躺倒在地,低声道,“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如果你们见到我的父亲木王林木森,请告诉他,他不孝的女儿林婉,虽然这个时候非常非常地害怕,但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林婉声音逐渐低沉,身体激烈地抽搐了几下,啊啊啊颇为痛苦地叫了几声,突然异常尖锐地骂道:“走!你们走!你们还想欣赏一会儿我全身毒发后,惨叫着四处翻滚的形象吗?走啊!”
一片无边的沉默,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火小邪呆呆地站在一旁,终于冷静了下来。
林婉再也说不出话,只有啊啊啊的低鸣,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幅度越来越大。
“水媚儿,田问,请你们告诉我,是不是人饵的血,能救林婉。”火小邪慢慢地说道。
水媚儿和田问对视一眼,水媚儿轻声道:“木家魔女延缓寿命,据说只有人饵的……阳精。这也是为什么五大世家叫木家的一些女子为魔女,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火小邪轻笑一声,看着田问,说道:“田问大哥,我就是林婉的人饵,现在我的血能救她吗?”
田问微微摇头,说道:“不知道。”
水媚儿大惊道:“什么?火小邪你是林婉的人饵?”
火小邪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了。”
水媚儿拦住火小邪,说道:“火小邪!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你的血能救林婉,是从哪里听来的?就算你的血有用,人饵也必须成熟才行!如果你的人饵成熟了,林婉一定早就对你动手了,你这样去试一试,就是有去无回!”
火小邪淡淡一笑,说道:“水媚儿,你为什么总把人心想得这么丑恶?我就算死了,那又如何?我不能看到林婉死在我的面前,哪怕我会因此而死。”火小邪扭头对田问说道,“田问大哥,十里纵横宫已经过了,我算是履行了帮你盗鼎的承诺,没有遗憾。我去找林婉了,让她喝我的血,不管我是死是活,都请你保重。”
火小邪又看着潘子、乔大、乔二,笑道:“潘子,我的好兄弟,你是最明白我的脾气的。我要是救不了林婉,就陪她死在这里,你们以后多多保重。乔大、乔二,照看好你们的潘师父!呵呵,我这个乌鸦嘴,好像说遗言似的,谁说我一定会死!”
火小邪说完,拨开水媚儿,昂首就向前一步步地走去。
水媚儿叫道:“潘子!你愣着干什么!你拦住火小邪啊。”
潘子脸上挂着两行泪,呜咽道:“火小邪决定的事,我不会拦着他的,这样才是他的兄弟。”
水媚儿啊呀一声,又对田问尖声叫道:“田问!你要看着火小邪死吗?”
田问默不作声。
水媚儿一声娇喝,就要冲出去抓住火小邪,可是田问快了一步,将水媚儿的胳膊牢牢抓住,沉声道:“不要阻止他。”
水媚儿挣了挣,根本挣脱不开,但水媚儿冲着火小邪尖叫道:“火小邪,你是不是喜欢林婉?你是不是喜欢林婉这样的女人?”
火小邪站住了身子,慢慢说道:“是,我喜欢林婉。”
“胜过任何人吗?”水媚儿颤声道。
火小邪微微侧头,呆了一呆,才慢慢说道:“是,胜过任何人。”
“水妖儿呢?你连她都忘了吗?”水媚儿不依不饶地叫道。
“水妖儿……”火小邪说道,“水媚儿请你转告她,忘了我吧,我对不起她,也救不了她,我如果死了,反而对她更好。”
水媚儿身子一软,再也无力说话,几乎站立不住。
火小邪并没有看到,他此时心无杂念,径直走到林婉面前,蹲下身子,嚓的一刀用猎炎刀割开手腕,鲜血顿时汩汩流出。
火小邪把手腕凑到林婉嘴边,低声说道:“林婉,在青蔓桡虚宫的梦境中,我知道那都是真的。你给我下饵,我一点也不后悔,相反,我觉得我很荣幸。喝吧,喝我的血。”
林婉血红的眼中,已经没有一点清醒的神智,她嗅了嗅,如同野兽一样,一口咬住了火小邪的手腕,使劲地吸着火小邪的鲜血。
一股黑气从火小邪的手腕盘旋而上,乃是林婉口中的剧毒。
火小邪捏住上臂,阻止毒素持续上行,叫道:“林婉!请你活下去吧!”
可手臂上的一股子黑气根本阻止不住,迅速地漫过火小邪的肩头,一直涌到脸上。火小邪全身刺痛,眼中一片片眩光腾起,知道自己已经中毒。
火小邪仍然叫道:“林婉,你加油啊!使劲喝我的血吧!”
天旋地转,火小邪眼前黑雾升起,身后向后一仰,什么都不知道了。
嘀嗒、嘀嗒、嘀嗒,有几滴冰凉的水珠落在火小邪的脸上。一线灵光突然升起,将火小邪从无尽的黑暗中唤醒。火小邪眼睛转了转,就听到模模糊糊有人在眼前喊道:“他眼睛动了!他活过来了!火小邪活过来了!”
“火小邪,火小邪,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林婉!我是林婉!你睁开眼,睁开眼啊。”
火小邪的意识依旧很模糊,竟觉得自己和林婉应该在黄泉中又见面了,至于现在是什么处境,他根本搞不明白。
火小邪嘴角抽了抽,挤出一丝笑意,嗓子里咕噜咕噜响了几响,又陷入黑暗之中,没有了意识。
又不知过了多久,火小邪朦胧地听到林婉在喊他,水妖儿也在喊他,所有人都在喊他,这给了火小邪一丝力量,想睁开眼睛看看,于是眨了眨眼,慢慢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林婉伏在火小邪的胸前,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一点都没有毒发时的那种恐怖模样,只是原本一头乌黑的头发,已经全部全部变得灰白。
林婉见火小邪终于睁开了眼睛,高兴得泪花四溢,唰唰唰一抬手,将火小邪胸前的几根银针拔去。
火小邪半裸着上身,随着银针被拨出,突然强烈的呕吐感涌来,身子一翻,向下方大吐特吐起来,口中喷出的全是黑色难闻的浓液。随着不断地呕吐,火小邪的意识才慢慢恢复过来,已能清楚地判明自己的处境——他没有死,林婉也没有死!自己躺在一张石台之上!
火小邪吐尽黑水,这才难受地叫道:“我没死吗?”
林婉一把抱住火小邪,热泪翻滚,呢喃道:“你没有死!你的命真的很硬,你终于活过来了!”
火小邪赤裸着身子,突然怀抱了一个美人,尽管刚刚清醒,也觉得不妥,赶忙说道:“林婉,别这样,我我我,你没事吧?”
林婉抱着不肯放手,哭道:“我没事了,是你救了我,我一点事情都没有了,只是头发白了!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火小邪推不开林婉,只好任由林婉抱着,傻傻地笑道:“我觉得我也没事了,就是全身疼,恶心,想吐。你这个白头发也挺好看的啊,呵呵,这个,大家人呢?这是哪里,怎么就我们两个?”
林婉这才抹去了眼泪,破涕为笑道:“你用血救活我以后,一直昏迷不醒,命悬一线,田问、水媚儿、潘子和我都想方设法救你,曾有一点希望,但依旧无济于事。后来是田问把你搬到这里,圣王鼎就在不远处,说这里地气强烈,能保你不至于魂飞魄散。我请他们出去,将你衣服脱光,不受打扰地单独施针,终于,你活过来了。”
林婉说着说着,又哭成了一个泪人。林婉为把火小邪救活,可谓呕心沥血,其间的困难不计其数,但林婉怎么会说,就这样轻描淡写罢了。
火小邪连忙安慰道:“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好了吗?你也没事了啊!这可是大喜事啊,万事大吉了啊!别哭了,我们该庆贺一下。”
林婉再次笑了起来,虽说她一头灰白的头发,却丝毫不减她的清秀美丽。
火小邪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尴尬道:“林婉,先让我穿上衣服吧。”
林婉脸上一红,应了一声,赶忙从一旁将衣服取过来,递给火小邪。
林婉柔声道:“你穿衣服吧,穿好后不要乱动,你体内残毒仍旧很多,必须静躺。我出去把田问他们叫进来,他们一直等在远处,一定要急死的呢!”
火小邪边穿衣服边哈哈道:“那是那是,林婉你快去吧,我会老老实实呆着的。”
火小邪刚刚把衣服穿好,就听到门外脚步声大作,几条人影飞也似的冲了进来,打头第一个便是潘子。潘子一见火小邪活生生地坐在石台上,嘴巴一咧,哇的一声号啕大哭,几步就跳进来,将火小邪抱住,高声骂道:“火小邪你这个死鬼,你差点把老子半条命都吓飞了!呜,你要死就一次死痛快点,你知道我们为了救你回来,被折腾得多惨吗?”
乔大、乔二也赶到火小邪身边,高兴地不住抹眼泪。
火小邪心中又酸又喜,见田问、水媚儿、林婉都站于一旁,不禁说道:“潘子,好了好了,大家走在呢,你别号了,实在太肉麻了。”
潘子这才松开了火小邪。
田问不住点头,走上一步,一把抓住火小邪肩头,眼中竟也泛起星星点点的泪花,喝道:“好样的!”
一旁水媚儿反而不疼不痒地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不愿看火小邪,说道:“火小邪,你救了林婉,自己也没死成,现在英雄了,感觉不错吧?”
火小邪惭愧道:“不好意思,让大家费心了。”
林婉也不在乎水媚儿是否在冷嘲热讽,走上前来,柔声道:“火小邪,你躺下吧。我给你用几针,再服我几个药丸,吐上两三次,就能自由行动了。”
火小邪乖乖地躺了下来,低声问道:“我的人饵对你有效啊,我真是赌对了呢。多亏了在青蔓桡虚宫里,梦境中找回失去的记忆,才知道我是你的人饵啊。”
林婉轻声道:“别说了……你这次纯粹是冒险,正好让你赌对了,要不你不仅救不了我,你还白白丢了一条命。”
火小邪躺在石台上,坏笑了一声,说道:“我就还有点想不明白,既然我这个人饵已经熟了,你为什么没有发现?按理说你该早点取我的血才对啊。”
林婉已经取出银针,扶正了火小邪的脑袋,在头顶的穴道上扎了一根。
火小邪哎呦喊了声疼,林婉才说道:“你还知道疼啊……其实你身体里的人饵根本没有成熟,但为什么仍然能解我的毒,我还搞不清楚。你的体质非常特殊,我一下子还琢磨不透……”
火小邪哼哼道:“我是邪火之身嘛,不在五行之内。”
林婉又扎了一根针在火小邪脑袋上,轻笑道:“呸,你又不是孙猴子,怎么可能不在五行之内,反正木家是不信有邪火之身,火家非说你是邪火,很可能是出于什么忌讳。但你一定是个怪胎,这个我能肯定。”
火小邪也不见怪,大难不死,他心里轻松得很,于是调侃道:“猴子猴子,以前还真有人喜欢这么叫我。”
火小邪说道这里,心里猛的一颤,不由自主地侧眼向水媚儿看去。
水媚儿站在田问、潘子身后,不知是不是刻意躲着火小邪,只露出半张脸。火小邪向水媚儿看来,水媚儿身子一转,竟侧过脸去,不与火小邪对视。
火小邪暗叹道:“这个水媚儿,和水妖儿一样,古古怪怪的,摸不清什么脾气。这两个姐妹素来不太对付,但水媚儿似乎很关心我对水妖儿的态度,哎呀,这些儿女情长的,有时候还真麻烦,怎么琢磨都琢磨不透,算了算了,我也懒得想了……”
火小邪越说不想,越是脑海里颠来倒去地出现和水妖儿在一起的一幕幕,直到想起水妖儿在净火谷中以身相许,以命相挣让水王流川饶了自己一命时,一股子愧意油然升起——尽管明知与水妖儿在一起是害了水妖儿,努力不去想水妖儿,但是不是移情别恋到林婉身上,还当着水媚儿的面,有些太过分了……
林婉给火小邪仔细施针,在耳后扎了一针后,火小邪就觉得肚子里翻天覆地地难受,简直控制不住地想吐。火小邪一侧身,哇啦哇啦地又吐了一地,这下还真是什么都不想了。
林婉早有准备,按压着火小邪的后背穴位,让火小邪吐个没完没了、昏天黑地。
火小邪好不容易吐完,林婉又从田问那里取清水来,给火小邪灌个半饱之后,再让火小邪狂吐。
如此往复折腾了足足四五次,林婉才松了口气,将银针收好,对火小邪以及众人说道:“好了,火小邪已经没事了,我们不要出声,让他稍微睡一会儿,便无大碍。”
火小邪连番吐了这么多次,全身都吐软了,简直比狂奔半日还累。火小邪双眼一闭,真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火小邪睁开眼睛的时候,左右扭头一看,石室里空无一人。
火小邪也没有叫喊,深吸一口气,翻身坐起,松了松肩头,甩了甩手臂,觉得精神不错,身体也颇为轻松,除了略感疲劳外,与施救林婉前差别不大。
火小邪轻叫一声:“林婉?”可是无人回答。
火小邪一侧身,从石台上下来,飞快地打量了一下所处之地。
这里是一个较为宽大的石室,空无一物,仅在房间顶角点着两盏长明灯,除了正中摆着一张石台,石台两侧还有十多根石柱支撑着屋顶。这种模样的石室,很像是祭祀之用。
火小邪下来走了几步,又叫潘子、田问、水媚儿等人的名字,还是无人回答。
火小邪心中有些紧张,暗想:“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火小邪想到此,脚下也不停,快步向着石室的门外走出。跨出门才发现,还有一道颇长的通道,连着外面。远处的出口,光线明亮,显然是个巨大的空间。
火小邪快步跑出,可只跑了一半远,就隐隐觉得气氛不对,似乎有重重的杀气迎面而来。
火小邪低喝一声不好,加快脚步奋力奔出,顿时一片豁然开朗,显出一个圆形的巨大石室。火小邪根本来不及观察这个巨大的石室是什么模样,眼前更有让他吃惊的一幕!
田问、水媚儿、林婉、潘子、乔大、乔二六人正与一大群黑衣人对峙!且不说田问他们,那群黑衣人足足有五十人,呈扇形分布,要不是半蹲着,要不就是手上结出不同法印,笔直地站立着。这群黑衣人的最前面,站着一个穿着雪白和服的人,正叉着胳膊,半闭着眼睛,神情轻松,好像正享受着这里的气氛。
这群黑衣人,正是伊润广义带领的忍者军团。
火小邪见状大惊,但马上就冷静下来,心想这些人很可能就是水媚儿所说的,隐在日本人身后的厉害角色。特别是最前面的那个雪白和服的男人,似乎从身体里涌出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人胸口发涩。
火小邪刚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飞快地向火小邪扫至,无论哪边的人,都是只看了一眼,立即收回。田问他们如临大敌,纵使潘子这样嘴巴碎的人,竟都不出声叫喊火小邪过来。这个样子,火小邪当然明白,两边人都已认定对手很不简单,略一妄动,极可能是杀身之祸。
火小邪可不是早年的愣头青,他也不说话,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慢慢地走着侧边步,向田问他们靠近。
再说这件巨大的圆形石室,直径足足有四十丈,高度同样有近四十丈,均用石材打造,显得非常地工整。四面墙壁密密麻麻一圈洞口,均与火小邪出来的那个洞口无异。每个洞口上方的石室墙壁上,则嵌着一个一抱粗的火缸,点燃了约有几十个,照得石室内一片通明。
离田问他们不远处的墙壁上,有一道一人宽的裂缝,是这里唯一的破损之处,田问带着火小邪他们,就是从这道直通十里纵横宫的裂缝中走进来的。巨大石室中,分五个角,立着五块颜色各异的石碑,分别是红、黄、青、黑、白,代表着金木水火土五行,各石碑顶上雕有五神兽,即朱雀、玄武、青龙、白虎、麒麟。这些石碑可不普通,高达五丈,四四方方,每面的宽度还有近一丈,碑座不是常见的赑屃(音毕喜,最喜欢背负重物,所以背上驮一块石碑,属龙生九子中一子),而是一个八角石台。石碑各个面上,均刻着硕大的文字,火小邪不敢细看,从行文样式来看,应属于典法一类。
火小邪心想:“莫非这里就是存放五行至尊圣王鼎的主宫?”
火小邪所想不错,这里就是五行地宫的主宫,亦是存放五行至尊圣王鼎的地方!这主宫也被称为大清圣王宫!
原来火小邪让毒发的林婉喝血后,毒气攻心,昏迷不醒,性命危在旦夕。万幸的是,林婉喝了火小邪的鲜血,竟很快安静下来,恢复正常,就是暂时行动困难。田问、水媚儿见状,这才敢上前来,均用各家续命绝学,力保火小邪不至于速死。可火小邪命悬一线,施救困难,田问只能将火小邪扛起,冲入主宫之内,寻了个地气厚重之处,让林婉专心救助。
火小邪排尽体内毒素,昏昏而睡之时,田问感觉到孽气冲天而来,定是有强敌急速接近。田问招呼大家万万小心,本想自己出去查看,但众人一心,暂把熟睡的火小邪舍下,一起出去查看。田问等人还没有走出多远,水媚儿便认出有人隐在暗处,林婉亦凭嗅觉分辨出来人所在方位,田问更是麻利,听两人这么说,即刻带着大家站于地利方位,可攻可守,眼界宽广。伊润广义见这些人如此快便识破了忍者隐匿之术,这硕大的主宫除了五块石碑,就是墙壁上密密麻麻的一层石洞,要想无声无息地接近他们,已无可能,于是直接带着主力出现,排好阵型,打算硬碰硬地与田问他们会上一会。
其实伊润广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田问他们亦是同样难受!要说原因,其实简单,就是这个巨大的主宫内,地面平坦,根本没有放置圣王鼎的祭台,更别说看到圣王鼎了!田问在林婉救治火小邪的时候,已经和水媚儿花了许多心思打探,看过五面石碑,也只能确定圣王鼎应该仍在地下存放,必须找到方法,将地下的祭台升出地面才行。可方法是什么?就非朝夕之功了。
伊而润广义带着忍军潜入主宫,不见一人,不见圣王鼎,觉得奇怪,以为来晚了一步,鼎已被人取走,正在懊恼之余,就见田问他们出现,手中空无一物,并很快道破了忍者的行动,且不做退却,伊润广义方才明白,这些人同样没有得手,也在寻找让圣王鼎出现的方法。
眼下,伊润广义非常清楚一件事,只有出面对峙才是最好的方法,既然已被发现,田问这些人是绝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取鼎的。田问同样限于两难的局面,若与对方一战,胜负难料;若是暂退,又怎能舍弃此地留给他人。
两派人各怀心事,田问不愿草率迎战也不愿离开,伊润不愿立即冲突且还想利用田问等人取鼎,结果是谁也不愿擅动,已经一言不发地对峙在此近两炷香的时间了。
直到火小邪突然出现,这个僵持的局面才开始激起了微弱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