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当汉说罢,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言状的奸笑。
文贵反应过来,忙说:“署长,是你看走了眼吧,本堂从不做违法的生意。”
麦当汉不急不恼,把二郎脚一翘,从八仙桌上的“骆驼”牌烟盒里抽出一支,陈百威手快,擦燃了一根火柴帮着点上。
麦当汉很悠闲地抽了一口,用眼睛盯着陈百威:“百威先生,你的手下不认帐,你呢?”
陈百威听出话语里藏有很深的含意,屏退左右,抱拳道:“麦先生得罪了,因本堂人口众多,开销太大难以维持,去越南贩卖人口实属无奈。署长既然查着了,愿意听任处置,这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堂口无关,千万别查封……”
麦当汉道:“百威先生此话差矣,既然查着了,哪有不查封的道理?况且据举报,你还在越南开了基地,准备长期跨国贩卖人口,百威先生,可有这种事?”
陈百威双手一摊,做无奈状:“既然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干吗?”
麦当汉:“这些我都知道,可是还有我不知道的,不知百威先生可否如实相告?”
“噢?”陈百威问道,“你想知道哪些方面的?我心中藏匿的秘密、隐私太多了。”
麦当汉道:“我没有窥隐癖,只希望知道一些与本职工作相关的问题。比如你贩运那么多越南妹,香港弹丸之地消化不了,大陆经济落后、查得也很严……百威先生,女人不是食物或用具,是要消耗东西的,你总不会把她们制成肉干销往各地吧?”
陈百威从麦当汉一进来,心里多少有了底,此时,已听出不少弦外音,便放下心来,笑道:“麦先生有所不知,女人这东西越鲜越好,制成肉干反而没有销路。”
“此话怎讲?”麦当汉做感兴趣状。
“中国有句古话,叫‘秀色可餐’,因此,女人越鲜越有秀色,诱煞男人,能卖价。”
麦当汉“扑吃”一笑,说道:“我也听过贵国一句古话,叫‘物以稀为贵’,也就是说,越南妹在香港越少越能吊起男人的胃口,太多太滥反而泛滥成灾。”
陈百威抱拳:“谢谢指教,陈某人差点犯了一个最基本的错误,既这么着,我就把这些‘可餐秀色’当成水果、鲜菜倾销给世界各国!这样就不会‘泛滥成灾’了吧?”
陈百威,麦当汉“哈哈”大笑。
笑够了,陈百威起身,认真地与麦当汉耳语:“有没有合适的客户?”
麦当汉四下张望,小心问道:“说话方便吗?”
陈百威向他递个眼色,在太师椅靠背上摁了一下,后面就洞开一条暗门来。
俩人走进去,门自动合拢,密室里随即亮起一盏灯泡。室内只有一套沙发,一张红木茶几,一套茶具、一只玉石烟盔缸。
俩人坐定,麦当汉开口道:“实不相瞒,本人和你是同仁,只是国籍不同而已。”
陈百威狐疑地望着对方。
“在欧洲,”麦当汉道,“无论大富豪还是政府要员,想要长久扎下根,一般都要有黑势力做后盾。我读大学时,在伦敦一次拳击赛中获得冠军,被当地的‘大哥’看中,吸收为会员。我们帮会的名称恕我不能透露,总之组织形式和你们中国的堂口差不多,只不过所插手的项目宽广一些。一般都是国际走私,有毒品、枪械、文物也包括贩卖人口。几年前,‘大哥’准备扩大地域,派我来香港据点,目的是打通中国大陆、南洋群岛、东南亚名国的走私渠道。我的位置是‘大哥’通过关系安排的,按一般的资历我不会这么快,你是聪明人,可以想像本帮会的势力。当然,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吓唬你,我们来亚州的任务是求财,必要时和一些靠得住的堂xx交往——毕竟我们最终还是少不得要当地人帮助。
“刚来香港,‘大哥’就令我在香港寻找合作关系,我也听说香港有不少堂口。当时,有人向我推荐彭昆。”
“是伍平向你推荐的吧?”陈百威插问道。
“正是他,”麦当汉道,“经接触,也觉得彭昆这人很能干,计谋多端。但交往久了才知道,这家伙不可靠,阴毒、无情,为了自身利益随时都可能出卖最好的朋友和合作者,我庆幸留了一手,没向他表明身份,否则真是后患无穷。”
陈百威咽了咽口水:“看样子你现在看中我了?”
麦当汉点头:“是这样的。”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麦当汉点头:“自从对彭昆失去信心,我就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说起来也算是缘份,正在茫然无计时彭昆向我报告你去越南贩运妹仔。当时,我心里一惊,觉得你不经任何人指点能率先跨国作生意,凭此一点就能看出你的非同凡响。又记起我俩在筲箕湾洪门大会比武,你的身手更是出类拨萃,当时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我早就去了天国……这样,又增加了我对你的信心。”
陈百威摇头道:“麦先生过奖了,我根本算不了什么,不瞒你说,这次去越南就差点栽在彭昆手里。”
“正是这次越南之行,我更认定你是最佳的合作人。”麦当汉说,“当时我就知道彭昆带了五十多名精干杀手去越南追杀你,彭昆是个怎样的人物,我以为你肯定要吃亏,十几天后,结果他只带一小部分人回来,闭口不谈越南之行。如此一比较,百威先生就是高人中的高人。”
陈百威抱拳:“过奖过奖,侥幸取胜而已。”
麦当汉正色道:“我们老大吩咐,一定要找最有实力的合作者,对方首领的能力尤为重要,合作伙伴不好,万一出事,牵连出来将是一大串,太危险了。”
“所以,你就一直守在我的堂口周围,一等我回来,就逮个正着,逼我就范。”
“是,也不全是。”麦当汉道,“最主要一点还是为了防止彭昆插上一手。万一在筲箕湾你们靠岸时被彭昆狙击——”
“不怕,”陈百威道,“在越南都没吃亏,到了筲箕湾自己的地盘就更不用担心了。更何况香港这边有你,他也懒得出手躲在后面——这是彭昆惯用的手段——借刀杀人。”
麦当汉道:“今晚如果我要动真格的,你打算怎么办?”
陈百威笑道:“从你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你只身一人,万一你怀了敌意,早就该带人进来检查,那么我们就——”
麦当汉见陈百威打住,追问道:“你们就怎么样?”
“当然是拼呐。”陈百威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拼了再说,大不了不在香港呆,回大陆或九龙慢慢发展。”
麦当汉在陈百威肩胛上拍了一巴掌:“真有你的,就凭你的本事,到时候港督都要敬畏三分——不过贵堂目前必须有一个合法的身份。”
陈百威点头道,“我正这么想,准备着手经营金陵、广州、桃园三大酒家。”
“在外国,”麦当汉道,“黑帮头子都有一个很体面、很合法的身份。比如我‘大哥’就是‘迈克尔’公司董事长,经营进出口贸易、集装箱运输。开酒店故然也算合法身份,但毕竟起点太低了,将来要上台面还拿不出手。”
陈百威深有感触地点点头,叹道:“真是与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能跟你学一些国外的经验,很有裨益。”
麦当汉换了一个坐姿:“你这几十名越南妹怎样处置?”
陈百威望着对方:“如果你想要,我无偿奉送,下一批再正常交易。”
“不必如此,做生意最讲公平,再则你们才开堂不久,经济拮据,按理我们应该扶持。无奈的是我在亚州还没有业绩,不好向‘大哥’提要求,其实江湖上的道义远比场面上的政客官僚干净。这样吧,我先向‘大哥’汇报,下个月派专船来接。”
“既是这样,这一批越南妹先安排在金陵酒店,把生意做起来。越南货源很足,一个月内足可运第二批过来。”
麦当汉道:“好吧。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做酒店起点太低,名声也不好。到将来,你绝非池中物,而且‘娼妓合法化’迟早会取消,这生意不受政府保护。”
陈百威:“麦先生的话我已牢记心中——外面都是你的人,你怎样向他们解释?”
麦当汉道:“这事不用你担心。区区小事一句话就掩盖过去了,只是你把妹仔留下来,彭昆会揪住不放,为了做生意,少不得你还要公开。”
“我考虑的正是这问题。”
麦当汉想了想,问道:“你有越南当局开具的证明吗?”
“有。”陈百威道,“我是以招工的名义招收这批女工的。”
“很好。”麦当汉说:“你就一口咬定是为了抵制罢工有意从越南招来一批女工。因为司徒拨总督曾鼓励各工厂、酒家向境外招工。”
墙上的挂钟响了,声音清脆悠扬,两位不由自主地抬头张望——已是凌晨两点多。
麦当汉站起:“他们都等得急了,你们也要休息。”
陈百威也不强留,启开密室门,麦当汉回过头又说:“第二次去越南多留点神,看那边是否需要军火。”
陈百威仿佛像触动了心中某一条敏感神经,问道:“你有军火?”
麦当汉点头:“我们‘迈克尔’公司其实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军火走私集团。”
陈百威搓着手,控制住激动,问道:“不知价格怎样?”
“这一点你放心,欧洲的军火业比亚洲发达先进,军火不仅威力大,且成本低,只要能销出去,保证赚钱。实不相瞒,连大陆不少军队都从我们手中购买。”
“太好了。”陈百威道,“有现成的货吗?”
“你能销?”
陈百威很认真地点头。
话说“和群乐”遭彭昆重创且堂主被扣押,气不打一处出,邓大清动员全堂上下与彭昆决一死战,救出许成名。
彭昆一来迫于各堂口的抗议,二来觉得用硬办法解决“和群乐”很有可能招致“和安乐”、“三山会”联手对付他,只好改变策略,放走许成名,准备用软办法说通张鲜花,夺取监护权。
邓大清这天去“旺发”接堂主,彭昆说:“我们两个堂口的恩怨就此结了,若觉得吃了亏需要‘讲数’本堂随时奉陪。不要以为陈百威可以保你,明跟你说,这次他彻底栽了,贩卖人口触犯国际法,‘和安乐’等着也要被查封。你们别做美梦了,老实退出塘西,以后河水不犯井水。”
许成名、邓大清满怀屈辱回到塘西,考虑今后的道路和前途。两人一筹莫展之际,有人入报:“堂主、军师,香港佳荷电影公司黄老板求见。”许成名心烦得很,挥手道:“改日吧,我心情不好。”
手下正要离开,邓大清说:“堂主,还是见他为好,越是这时候,越要稳住我们手下的每一个行业。佳荷电影公司每年向我们上缴的保护费不少,怠慢了他,如果彭昆乘虚而入怎么办?”
许成名省悟过来,改口道:“有请黄老板!”
一会身穿竹布长衫、戴博士帽、金丝眼镜、约五十岁上下的佳荷电影公司老板黄捷板走了进来,向许、邓各行鞠躬礼:“许堂主早晨,邓军师早晨!”
许成名:“黄老板不必多礼,请坐。”
黄捷板就坐,邓大清问道:“黄老板一早来本堂有何要事?”
黄捷板欠了欠身子,愁眉苦脸道:“最近几天电影院的生意本来就不行,可很多人不买票就进场,还动手打人,长此下去恐怕……”
邓大清望了一眼许成名,征得许可后说:“黄老板不必担心,我马上派人去把守,管他是谁,都不能看霸王戏!”
黄捷板连连称谢:“这样就好了,多谢二位。”
邓大清见黄捷板还没有走的意思,说:“黄老板还有什么话要话吗?”
黄捷板道,“还有——只是不知该不该说。”
许成名道:“不必介意,不管什么话但说无妨,我们总归是一家人。”
黄捷板喃喃道:“是这么回事,近来电影不太景气,与罢工虽有一定关系,但这是次要的,最主要总是翻来覆去《西厢记》、《唐百虎点秋香》、《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这老一套的才子佳人戏,人家都厌了,提不起胃口。前些天我和一位外国人谈起,他说美国好莱坞公司制出的盗匪片很卖座,这样一来,我就想起许堂主是走江湖出身的,知道许多江湖豪杰的英雄故事,拍这类题材的电影肯定能卖大钱。”
许成名如今正陷入危机中,哪来闲心管什么电影,正欲发话,邓大清忙说道:“黄老板的想法很不错,本堂一定全力支持,今天很仓促,等有空一定和你详说江湖上的故事。”
黄捷板满意地离去,许成名不悦道:“你干吗要答应他?”
邓大清道:“堂主,你别小瞧这东西,按发展趋势将来在娱乐圈领风骚的绝对非电影莫属!”
许成名哭笑不得道:“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哪有心思顾将来。”
邓大清望着许成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堂主,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许成名道:“你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邓大清道:“我们迟早要被彭昆吃掉,不如趁现在归顺陈百威——这样,彭昆就不敢动我们,好歹躲过眼前这一劫。”
许成名点头:“我也有这念头,可这名声——彭昆不是说警方要查封陈百威么?”
“彭昆的话你也信?”
“可是他的话也有一定道理。”
邓大清道:“堂主,别信他。前一阵他不是夸下海口要把陈堂主打死在越南?后来怎样了?反过来自己丢下几十个手下的性命不管,灰溜溜逃了回来。堂主,我始终坚信,陈百威无论人品、本领都远在彭昆之上,跟了他绝对没错。至于面子——我相信他会替你考虑的。”
许成名叹了口气:“好吧,为了弟兄们的生命和前途,我答应了。只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邓大清道:“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要坚持到底。”
“万一彭昆再来围剿怎么办?”
邓大清道:“我们明天就把归顺‘和安乐’的想法告诉文贵,这样他们就会当成自己的事。”
且说陈百威从越南回来,因一路辛苦,次日中午才起来。
文贵、傅灵华早等在议事厅,见陈百威来了,起身相迎:“堂主早晨。”陈百威做了个“请坐”的手式,也不说话,自己先坐了。
文贵先开口道:“昨晚堂主用了什么妙计把麦当汉先生服服贴贴打发走了?”
陈百威看看左右,道:“此话留待以后再说,汇报堂口的事吧,出去了这么久,我知道各位有很多话要说,先说重要的。”
文贵、傅灵华心中极想知道昨晚的事,见堂主如此,知道是件极保密的事情,反正迟早也会知道,于是不再多问。
文贵干咳一声,表示准备汇报。
“还有一件大事,本来昨晚就该汇报,因麦当汉来了,才挨到今日。”
“说。”陈百威简单地说了一个字。
文贵:“是这样的,‘和群乐’不堪彭昆的凌辱,自动提出归顺我堂。”
“是的。你不在的时候,他们来过好多次,问堂主的归期,我答复可能在中秋前后。”
陈陈百威一惊:“有这等事?”
百威从八仙桌上端起一杯茶,一位弟兄走进来报告:“启禀堂主,‘和群乐’许堂主、邓军师求见。”
陈百威放下茶,连忙起身。
大门口,许成名、邓大清见陈百威迎了出来,心里一热,走上前激动地说:“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堂主盼回来了。”
陈百威一手拉着邓大清,一手拉着许成名,说:“我在越南也时刻惦你们。”
邓大清道:“广州之行我没能完成堂主交给的重任,甘愿受罚。”
陈百威道:“我也一样,在越南眼睁睁地放走了彭昆,要罚一起罚。”
文贵笑道:“给你们一次改过机会,再次共同把彭昆治死。”
众人哈哈大笑。
进了议事厅,双方坐定,许成名正要开口谈“归顺”之事,陈百威说:“有一宗很好的生意,我想跟各位商量。”
众人一齐望着陈百威。
“有人手头有一大批军火,急需立即出手。”
“货在何处?”文贵问。
“就在香港。”
文贵道:“莫堂主的货是哪天启运回来的?罢工尚未结束,他竟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陈百威道:“难道天底下就莫堂主有军火?”
文贵感到所议之事太重要,左右看看。
邓大清会意,站起来,说:“你们议事,我跟许堂主先避一避。”
陈百威一把拉住,生气道:“你太见外了,一家人哪还有什么秘密?此事关系重大,我一个人拿不定主意,所以才和大家合计合计。”许成名、邓大清被陈百威拉入密室,对此彭昆的为人与陈百威的赤诚,真是百感交加。
都坐定后,陈百威道:“许堂主、邓军师可能还不知道,昨晚麦当汉来过我这里。”
许、邓:“我们也才得到消息,正为此事担心。”
陈百威满面春风,对文贵、傅灵华说道:“你们俩刚才不是问我用了什么妙计把麦当汉治得服服贴贴的么?我现在就告诉各位,因这事决非一般的秘密,大家绝对不能走漏一丝风声,弄不好就会祸及两个堂口。”
众人都屏声息气。
“原来麦先生是受欧洲一个最大的黑帮集团派遣来到香港来的。”
众人愕然。
“这个黑帮集团叫‘迈克尔’公司,他们能让麦当汉在香港当警署署长,势力之大也就可想而知。”
文贵最先醒悟过来,问道:“他放过我们,是不是要利用我们?”
“正是。”陈百威道,“为了在香港立下足,他们必须寻找当地的合作伙伴,于是选中了我们。”
傅灵华仿然大悟,叹道:“原来如此。”
“迈克尔公司表面上是经营进出口贸易、集装箱运输,其实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军火走私集团。昨晚麦当汉要我注意越南方面是否有军火需求——”
傅灵华打断陈百威的话:“他有现成的货吗?”
“有,”陈百威道,“刚才我说有一宗军火买卖,说的就是这一宗。现在他们正急于寻找买主。”
文贵明白陈百威的用意,只是不好直接提出来,于是说:“堂主,恕我直言,我们有现成的买主,为何还要去外面找?”
陈百威明知故问:“谁?”
文贵道:“上次莫堂主不是要我们押一批军火去泰国么?现在他的货还滞留在广州,一年半载能否运过来还是问题。我们何不——”
“不——”陈百威连连摇头,“这是犯江湖行规的事,千万不可以!”
文贵又劝道:“没关系,泰国毒枭金雄的马仔‘人妖’我也认识,这几天可能还来香港,由我出面与他接洽。”
陈百威总是不肯,傅灵华以为堂主真的不做这宗生意,急道:“堂主,这机会难得,驳壳一百枝,手雷20枚,汉阳造20枝,手提机枪10挺,勃宁郎50枝……而且价格比市价高出三倍,这宗生意做下来,足够堂口开销一年……堂主,我求求你千万别错过良机!”
只有文贵明白陈百威的心思,忙递眼色给邓大清。
邓大清会意,说道:“陈堂主,既然这样,这生意就以‘和群乐’的名义跟金雄做,反正‘三山会’还欠我堂十几条人命,量他莫启青也不敢说我违犯江湖行规。”
陈百威还不松口,他在等着最后一个人说话。
许成名见所有的人说话了,望了望邓大清:“我们已决定归附陈堂主了,既是为了做这宗生意,和群乐的名称就暂时保留下来。等从泰国回来,立即举行归附仪式。”
陈百威道:“许堂主此话差矣,我们两个堂口本来就是一家,不必分你我,哪来‘归附’之话?快不要提!”
邓大清道:“陈堂主如此说,就是有意拒我于门外了,失去了你们的保护,我们等着就要被彭昆灭亡,还望陈堂主可怜可怜‘和群乐’几十位弟兄。”文贵也劝道:“堂主,就答应他们吧!”
陈百威想了想,说道:“许堂主乃堂堂一条汉子,归顺之说先还是不要提,两家先合在一起共事,合得来时以后再说。”
这是个折衷的办法,众人不再多说。
又回到避开莫启青直接与泰国毒枭金雄做生意的事,除了陈百威,大家一致认为不能失去这次机会。
陈百威希望的结局正是这样,最后藉了“少数服从多数”的借口,以逃脱“夺人生意”的罪名。他这样做其实也是故意做给许、邓俩人看的。
接下来便是今后工作的安排问题,考虑到彭昆欺侮许成名已成了习惯,决定派文贵带领百多名“和安乐”成员据守三大酒家、佳荷电影公司及其他一些娱乐场所。
陈百威最后总结道:“当前我们有三大任务——第一是尽快恢复塘西风月地的正当营业,把彭昆的‘旺发’压下去,这工作交给文军师;第二,去越南荣市运第二批妹仔过来,何南负责招集,运送的工作交给许堂主与邓军师;第三,去泰国给金雄送军火,考虑到这是第一次去泰国,沿途各种意外难以预料,危险性极大,这事由我亲自率领一批弟兄去完成。万一有了三长两短回不来,今后‘和安乐’就交给许堂主。”
许成名本是位重义之人,陈百威这一连串举动已令他感触至深,站起身道:“不行,一开始就分派我去越南,谁都知道这条线已经被陈堂主扫平了障碍,如果传到江湖上岂不都要耻笑我许成名是脓包?!我要求去泰国!!”邓大清也在一旁道:“如今我们是一家了,没有你我之分,从总体利益出发,还是由我们出面得罪莫启青为好——毕竟当初在‘旺发’他们误杀了我们的人。”
陈百威只好依允。
分工就这样了结,完了邓大清记起一件事来,说道:“陈堂主,我们‘和群乐’属下有一家电影制片公司,老板叫黄捷板,又是导演,人也挺能干,最近他有一个构思,说是想拍一部江湖上的盗匪片,这想法不错,而且很快香港又要恢复安稳了,到时确能赚一笔大钱。”
陈百威一听又来了兴趣,暗忖:我们“和安乐”不是没有合法名份么?
何不就冠以“佳荷”娱乐公司?因说道:“你去问问黄捷板,看他愿不愿意要我们做他的董事。”
邓大清翅起拇指道:“陈堂主果然了得,看问题准确且有非凡眼光。我看将来的娱乐圈,一定是电影独领风骚。有了电影公司的名称,比‘和安乐’冠冕堂皇多了。好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他没有不同意的。”
送走许成名、邓大清,文贵埋怨道:“堂主,他们自动归顺,又不是我们强迫的,你怎不答应?”
陈百威道:“‘归顺’这两个字不能光凭口头和形势,主要还要心服口服。”
“他自己提出来不正是心服口服了么?”
“现在他们正处于危机之中,迫于无奈,如果很快答应下来,给他们的印相就好像我们早有用意,这能让他‘心服口服’么?”
文贵似有所悟头点不语。
“现在你除了尽快进入三大酒家,还有一桩大事。”
“我知道,”文贵说道,“泰国‘人妖’每回过来都在金陵下塌。我查了一下皇历,明天是黄道吉日,宜开张做买卖,我就先入金陵,岂不一举两得?”
陈百威点头:“很好,先打电话通知所有跟我们有交情的堂口,请他们明天去金陵一叙,这等于向公众宣布,从此这三大酒家是和安乐的地盘。”
文贵点头说,又道:“还应该打电话给各家报馆。这一点很重要。罢工之前,香港三大酒家每有新人登场,都要刊登广告说‘鲜花到港’;如果是非洲黑妹,则写成‘黑牡丹运抵本港’;是日本妹,又说‘樱花时节又逢君’,为了满足虐待狂,便在报上大书特书‘有刺玫瑰抵港’喜欢被刺者,请前来选购。”
陈百威觉得有趣,笑问道:“我们明天隆重推出五十名越南妹,这广告又如何做呢?”
文贵搔首:“这个文诌诌的玩意我不大在行,记者们反正会有办法的。”
“好吧,速去办理。”
不说次日金陵酒家如何热闹,五十名含苞欲放的越南妹穿着精心设计的本国服装在大厅里穿来梭去撩得香港的老少色鬼心摇魄坠,单述这一天陈百威抛开所有手下,单单陪伴佳荷电影公司的老板黄捷板。
黄捷板乃是一介艺人,见陈堂主对电影如此感兴趣,倍感荣幸。两人眉飞色舞,谈得十分投机。
黄捷板说:“将来的娱乐圈,电影将会成为众人喜爱的东西,好的电影,不仅能赚一笔钱,更能赚一身名气,像西方的卓别林,他的名气几乎是家喻户晓。”
接着又谈到演员出了名的诸多好处,不仅能提高本人的知名度,公司也能赚一笔钱。好演员还要有好剧本,这也是最重要的。
“最近我有一个发现,”黄捷板见时机成熟了,开始向陈百威提他的正经事,“我们香港电影业所以不景气,主要老是才子佳人千编一律的题村使观众产生了厌烦。”
陈百威点头:“听邓军师说你有很好的构想,是吗?”
“是的,”黄捷板道,“你都知道了,可见陈堂主是我们电影艺人的真正知音,邓军师也向我提过了,就冲这,你这个董事我认定了!”
陈百威笑道:“先不要谈这事,快把你的选题计划说出来,我们合计合计。”
黄捷板用手在嘴上抹了一把:“我以前曾求过许堂主,请他谈点江湖上的事,启发启发,编一个盗匪片,这个片子拍成了,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没想到许堂主对这事不感兴趣,今天难得陈堂主这么热心,从此以后将是我们的董事,我想,你说的江湖故事肯定比别人说的更为生动。”
陈百威道:“你这个选题确实很好,相信你也能拍好,只是江湖上的事,我经历的虽不少,但太过于平淡,难以吊足观众的胃口。”
“陈堂主但说无碍,江湖上的事你认为是平淡,其实正是风起云涌。”
陈百威打算给他讲述这次越南之行,想起何南的传奇经历来,就说:“我倒忘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我们‘和安乐’的总管何南,在所有人的印相中是位老实人,可最近我和他去了一趟越南,看法就彻底改变了。”于是,把何南从年轻开始在江湖上闯荡,足迹遍及东南亚各国及每到一个地方都欠下一笔风流债的故事说了出来。
黄捷板果然是位独具慧眼的好导演,立即从陈百威所讲的故事里嗅出这是一个非常卖坐的题材,喃喃道:“真有这等事?简直比编剧编成的故事还要动听!”
陈百威点头道:“好虽好,不过还有一个大局限。”
“什么局限?”
“地域跨度太大了,你的摄影棚难以制造异国景致。特别是像泰国的森林和大象、越南的竹楼、南洋的热带丛林……”
黄捷板认真:“实话告诉堂主,我所以认定这个选题正是因为它的地域跨度大。拍电影的外景是不能依赖‘布置’的,一定要亲临现场,拍泰国的森林与大象就一定要去泰国,拍越南的竹楼,非得去越南不可!”
“这样一来开销花费岂不是很大?”
“俗话说,不放笼中鸡,哪得深山鸟?拍电影也像做生意一样,本钱大,利润也大,只要拍得好,在世界各地发行,那些花费算是九牛一毛。”陈百威想了想,说:“最近我们要去泰国做一趟生意,顺路也可以把摄影组的人带上。只是时间可能紧迫,你得抓紧一点。”
“没问题,我随时可以拉得出来。剧本的大纲我一个晚上就行,再交给写作班子,一人写一集,几天就出来了。”
陈百威又说:“越南那边的外景可省一笔开销,我们堂口在荣市立了一个点,恰好那地方正是故事的发生地。”
“这正好,真实的东西最能吸引人。”黄捷板说,“还有故事中好几位异国女郎的演员入选,金陵、桃园、广州这三大酒家不难找到,只是要想办法先‘炒’一番,炒红了不仅对演电影有好处,同时还可以提高酒家的知名度。”
“黄老板的建议很值得鉴赏,不仅是电影演员,其实红牌阿姑也是炒出来的。”
“只要炒红了,红牌阿姑也就是电影演员,比如我旗下的明星演员‘嘟嘟’小姐原先就是广州酒家的阿姑。我看堂主刚从越南选回来的这些女孩子,有不少就是电影明星的料子,先炒一炒,保证将来都是摇钱树。”
陈百威关切地问道:“怎么个炒法?听口气你一定有妙招。”
黄捷板说:“这个不难,可以用塘西妓寨的名义,向省、港、澳三地的著名妓寨发出邀请,要他们推出代表,来香港参加‘省港澳杯’选美大奖赛,获得名次的得巨额奖金,保证应者云集,同时各报馆也会倍加关注。到时候,陈堂主选出最美的小姐参加比赛,囊括全部冠亚季军,塘西风月不就名声大噪了?”
陈百威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定了!”吩咐身旁的弟兄:“叫文军师过来,我有事找他。”
文贵正在场面上招待客人,堂主叫他,立即过来。陈百威把黄捷板的建议告诉他,文贵也很有兴趣。
三位又细议了一番,事情就算定了下来。趁着众多有身份有地位的绅士在场,文贵把举办“省港澳杯选美大赛”的事当众公布了。恰好各大报刊的记者也在场,当天的晚报就有大新闻。
文贵、黄捷板抓紧时间,给广州、澳门、九龙的妓寨发出邀请,定于重阳节在香港愉园举行“愉园花榜大会”。
各寨名花均由阔佬在幕后撑腰,出钱出力纷纷前来参赛。经过近二十天的筹备,一切就绪。
重阳节这天,跑马地热闹非凡,车水马龙,阔佬携名妓出席选美大赛,香车美人涌入场地。周围观看热闹的闲人更是人山人海。
比赛场地在愉园大厅里。可容纳上千人的大厅坐无虚席,大多是商贾、政要等有头有脸的人物。各家报社的记者跳蚤一样跳来跳去,忙于拍美人照,采访主办者。
比赛开始,各路美女在台上搔首弄姿,都穿紧身旗袍。
台下阔佬们玩够了各色花样,现见美女在台上竞芳争艳,一个比一个漂亮,旗袍下摆处裸着的香肌玉肤时隐时现,倍感销魂。真乃别具一格的享受也。
比赛结束,塘西风月囊括了所有奖杯。越南妹黄小妮获状元;红牌阿姑‘嘟嘟’得榜眼;第三名由广州如意楼的名妓捞去,算是照顾面子。
名次一经在报纸上公布,那些抱着极大兴趣拥美人来参赛的人大呼上当,说这原来是主办者精心设计的圈套。但反悔已来不及了,白白替人家垫了背。
黄捷板的电影剧本写出来了,题目叫《江湖风云》。故事大体以何南的经历为篮本,《江湖风云》的全剧,其实也是为越南妹黄小妮度身订做的,以黄捷板的目光,预计将来黄小妮有可能成来亚洲影后,她的长相与气质出类拨萃,令男人们着迷。
陈百威看了剧本,他也觉得比预期的还要满。
“这还差不多。”陈百威笑道,“要不多久你就可以开机拍头场戏了——堂口正准备去泰国做一宗生意。”
话说香港选美活动结束后,泰国毒枭金雄的马仔“人妖”来到香港,下塌金陵酒家。
金陵酒家的老板如今己换成文贵,“人妖”刚刚开了房间不到几分钟文贵就登门拜会,见面就自我介绍:“在下文贵,目前是酒店的老板。以后多关照。”人妖身着花格子上身,头发向后拢,扎成一个很粗的辨子,辨梢到了后背。对文贵的来访他只当成新上任的老板和他套近乎,因此只淡淡道:“以前的老板好像是一位老女人么?”
文贵在“人妖”对面坐下:“她现在仍然是,我和她的关系是业主与佣租关系。”
“人妖”显然对这些话不感兴趣,下逐客令道:“老板还有什么事,我要出门了。”
文贵忙道:“先生出门要去找‘三山会’的堂主莫启青?”
“人妖”一惊,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文贵起身:“先生别急着走。听我把话说完。”
“人妖”无可奈何地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自己也在床沿上坐下。
文贵道:“我不仅知道你去找莫堂主,还知道你为何找他。我就不转弯抹角了,实不相瞒,当初莫启青卖给你们的军火是由我们押送的,可惜因为闹罢工,这事一直拖至今日。”
“人妖”听了啐道:“姓莫的他妈的不是人!货迟迟不肯发,一天推一天,还骗我说是‘三山会’亲自押送——你是谁,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在下文贵,”文贵道,“‘和安乐’军师,今天找你不为别事,正想跟你做成这宗生意。”
“人妖”不信任地斜他一眼,冷冷道:“说。”
文贵道:“目前我有一批货,只要你满意可以立即起运。”
“人妖”上下打量文贵,见他一脸认真,于是小心问道:“能看货吗?”“可以。”文贵道,“现在我说得再多也是没用的。请——”
“人妖”没想到还有这回事,二话没说就随着文贵下了楼。
文贵令司机驾着车从金陵开回筲箕湾堂口,早有弟兄入内报告,陈百威、傅灵华迎了出来。
文贵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堂主,香港最大的军火商,将来你们要飞机大炮尽管找他。”
陈百威和“人妖”行了见面礼,在议事厅坐定。人妖开口道:“陈堂主,刚才文军师说你是香港最大的军火商,我怎么就只听说过莫启青的名字?”
陈百威明白对方怀疑他,不急不恼道:“这不奇怪,中国有句古话——浮在水面上的鱼是最小的。”
“人妖”听出对方有点来头:“这样说来陈堂主就是沉在水底的大鱼?”
“大鱼不敢当,”陈百威道,“有点份量而已,因为做这买卖历来是枪打出头鸟,本堂不能不小心。不是绝对有把握,不会轻易露面。前一阵子听说您们老板金雄急需一批货,一直在暗中窥视,直到你来了三次,才知道是动真格的,不能不出面与你接洽了。”
“人妖”喜出望外:“若真有货,真是求之不得,不瞒你说,为这事我已挨了老板不少骂了。说我办事不力,不会另辟门路,现在看来,老板果然骂得有道理。不过话是这么说,我得看了货才放心。”
陈百威起身:“既然请了你来,当然得让你见见真佛。随我来。”
“人妖”跟随陈百威,原以为就在堂口,没想到一直走出大门,到了一处很不起眼的平房前,才开了门。门外由人把守,“人妖”随陈百威进去,果见各种武器、弹药……这些货,都是从麦当汉的秘密仓库里深夜运过来的,只要有人要货,随时可以启运。
人妖完全信服了,出了门,跟陈百威协商具体细则问题。
价钱方面,照莫启青的样,既不增也不减,交割方法,也按原计划进行,由卖方负责。因出价很高,路途中的意外事故中供货方完全自负。
回到“和安乐”议事厅,双方当即立下文书,订下规矩。
事毕,陈百威笑问道:“现在双方的协议已签,再无反悔的了,你们老板愿意出这么高的价钱是否另有原因?”
“人妖”摇头:“我们给的价高了吗?”
陈百威道:“凭金雄先生的精明,他不可能不知道军火的行价。我知道金先生是响当当的江湖豪杰——你不要骗我了,从你们这么急着要军火——特别是其中一批手提机关枪……我是圈内人,知道这种杀伤力强的军火只有大规模的火并才用得着。”
“人妖”惊道:“陈堂主果然厉害,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们在泰国与人结下了梁子,想武装起来打他个措手不及。可是我们的敌人在曼谷昭披耶河入海口,地形条件好,总能把我们的出入船只卡住,所以——”
陈百威点头:“很好,说了真话我们才好做准备,否则失了手,你们也报不了仇,岂不两方误事?”
“人妖”点头叹道:“我原来以为莫启青很有能耐,今天看来,他不及陈堂主一半。”
陈百威道:“话不能这样说,莫堂主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他能把那样一个大堂口在香港立下足来,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硬本事。”
“人妖”说,“我在莫启青那里放了价值五万大洋的钻石,想取回来,算是给贵堂的押金。”
陈百威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无权干涉。但有一条你千万记住——不要透露我们之间的任何消息。”
“陈堂主放心,”“人妖”说道,“我不会蠢到这地步,上次莫启青要我收回,我怕完成不了老板交给的任务,坚持要货,现在没这必要了,我可以说老板暂时取销购买计划。”
“这样不妥,”陈百威道,“莫启青绝对会产生怀疑。不如扯个谎,就说在香港欠了人家一笔帐,需要暂时垫一垫。”
“人妖”点头:“这样最好!还是陈堂主想得周到。”
“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由你决定,今天都行,大不了我乘飞机回去接应。”
陈百威说:“不必这么急,最好你能跟我们同船回去。”
人妖吃惊道:“万万使不得,如果我的敌人看到了我,会连累到你们。”
当晚,陈百威把所有的武器神不知鬼不觉都装上一艘租来的大轮船底舱。第二天这艘船就打着“佳荷电影公司赴越南拍摄当代巨片《江湖风云》”的旗号出海。
事先对外宣称,这艘船由许成名、邓大清率领全体“和群乐”押送。
为了扩大影响,陈百威令黄捷板在香港各家报纸上刊登广告,介绍《江湖风云》的剧情,炒得沸沸扬扬。
出海这一天,各家报纸又派来记者上船采访,缠着导演黄捷板、女主角黄小妮问这问那。黄小妮这回扮演越南侠女阿妮;“嘟嘟”扮演泰国女郎阿曼。黄小妮的悟性十分惊人,短短的时间就能领悟导演的意图,很快地进入“角色”,并能进行简单的粤语对话。
这样一直折腾到上午才能开船,挥手与众人道别。除了许成名、邓大清等人之外,其余剧组人员根本不知道船上所运的是枪支,一个个兴高彩烈。
陈百威送走“电影摄制组”,接着又送第二条船赴越南运女孩。
这艘船由上次随陈百威一起去过越南的人负责压阵,管名花也在这条船上。
管名花听说要去跟何南做伴,非常高兴,神态举止像小女孩一样轻挑。
香珠很反感管名花,捎给父亲一些换洗的衣服都不愿要她带,而是另托付了一名“红棍”。
管名花十分恼火,指着那位弟兄的鼻子大骂他对香珠大献殷勤,然后一把夺过包袱抱在杯里。屁股一扭一扭地走来对香珠道:“香珠姑娘,你爹我会好好照顾的,一日三餐,煮茶烹饭,衣服浆洗,内裤更换,我全都包了。”
香珠不冷不热:“谢谢。”
见香珠搭理她,管名花更得意了,尖声道:“谢什么,这都是应该的,阿南没有老婆,我呢,从来没嫁过丈夫——”
管名花的话引得在场的人窃笑。
笛声响了,陈百威说:“管大姐,别婆婆妈妈的了,快上船!”管名花抱着阿南的包袱屁股一扭一扭跑了一程,又折了回来,也不管船上的人在催她,来到陈百威面前,看看香珠,笑吟吟道:“阿威,我们香珠可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
“回去吧,”陈百威望着何香珠,“这里海风大,当心着凉。”
香珠红脸了,垂下头捏弄着衣角。
深秋天高云淡,淼茫的海水湛蓝,“和安乐”两艘船在视线里越来越小了,小得像两片树叶,在大海的尽头慢慢消失……
陈百威收回眼,发现香珠还在身边,走过去搭着她的肩:“上一次在越南,你爹把你托给我了。我已经考虑过了,今生今世我只要你……可是现在还不行,堂口才初具规模,没有扎下很深的根,时刻处在危机之中。江湖上没有风险就没有大的前途,我不能不这样做。第一艘船并不是电影摄制组,这不过是一个幌子,船舱底部装了大批军火,此去路上还有凶恶的海盗,一旦落在别人手中,‘和安乐’就要倾家荡产,我……从此就将在江湖上消失……香珠,原谅我,让你久等了,等‘和安乐’在江湖上真正称雄的那一天,我一定和你结婚……”
香珠抬起头,欲言又止。一个浪头打来,涛声如诉。
《江湖风云》剧组初次出海拍外景的兴奋过去了,大家走回船舱,在大统铺里分男女舱各自躺着休息。
深秋的南海波澜不惊,轮船犁开湛蓝的水面,演员们躺在大统铺上只有轻微的摇动感。
去越南运妹仔的火轮按原计划到北部湾海面加快航速慢慢地把大轮船甩在后面。
众人目睹着火舱消失在天那边,同时太阳也沉下了地平线……黑夜就这样降临了,这时才发现月亮、星星其实早就出现在头顶上……深秋的大海在夜晚多么美呀,星星在粼粼波影里晃动,像一条条细小的白带,令人遐想无限,仿佛置身在梦中仙境。提醒人们还有感觉的是那轮明月,因为大家对它太熟悉了,无论何时何地看它,都使人感到天上人间有别。清爽的海风起了,这时,众人才感到有点凉意,有人条件反射似的打了一个冷颤。同时,因为火轮刚刚离去,又有了一种孤独感。
茫茫水面上就剩下这一艘船,邓大清见状,小声道:“堂主,是不是该做点准备了?这南海上时有海盗出没的。”
许成名也有点惊慌,点点头:“行,要弟兄们提点神。”又对黄捷板说道:“黄老板进去跟你的人说说,要他们不要慌,有我们在,来了海盗也不必害怕。”
邓大清、黄捷板都下去了。
这时候一艘快艇已经接近,有人在船头用半导体话筒喊道:“前面的船停下来。”
许成名连忙进入舱内,正想下令抵抗,猛发现对方又多了一艘快艇,月光下艇上架满了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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