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说彭昆和警方联手在筲箕湾堂口布下了天罗地网,心想这一次从越南归来的陈百威插翅也难飞。
没想到关键时候麦当汉变卦,说“和安乐”去越南招工有当地官方的公函、证明——香港政府也明文规定可以异地招工,抵制罢工……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彭昆更不是好耍弄的,他明白这是麦当汉有意疏远他、亲近陈百威,他曾多次听到麦当汉在无意中流露,说西方先进国家警匪一家,出色的警方官员,都有黑背景。
彭昆从筲箕湾回来,沮丧地对心腹说道:“我以前总是认定,麦当汉要依靠的集团非我莫属,竟是我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苏小枫在一旁说:“军师,依我看麦当汉先生和其他堂口的人一样,对你有偏见。”
“什么偏见?”
“他们……他们都说你唯利自图、没有义气甚至没有……人性。对不起,我在学别人的口舌,并不是我这么说的。”
彭昆没有责骂苏小枫,他已经没有心思责骂手下了,嘴里喃喃道:“原来如此……好……小枫,给我好好盯着陈百威,我不信治不了他。”
以后,苏小枫不时获得新情报:“和群乐”归附陈百威了;塘西三大酒店的老板换了“和安乐”的军师文贵;陈百威染手佳荷电影公司;陈百威主办“省港澳杯”选美大赛……这一连串的情报如一记记闷棍,打得彭昆眼冒金花,无力还击。
“我得改变策略了。”彭昆在“省港澳杯”选美赛结束那天抱着头说道,“枪打出头鸟,过去我太逞强好斗,这样树立的对手太多,不利于堂口的正常发展。”
“军师的意思是……?”苏小枫凑近彭昆身前小声问道。
彭昆:“我虽不能像陈百威那样从者如流,最起码也不要让这局势一直廷伸下去。现在陈百威日渐壮大,贩卖人口,染指娱乐业,接下来可能就要贩运军火——对,贩运军火是‘三山会’的专利,我们何不利用这两家相斗从中获利呢?”
苏小枫说:“军师的计谋是不错,据我所知,‘三山会’与陈百威关系非同一般。前段时间莫启青还要陈百威押运军火呢?”
彭昆小眼睛骨碌碌转动:“陈百威恐怕不止是‘押运’吧,你加强监视,我敢肯定陈百威会利用莫启青的军火过不来的机会,直接与泰国人发生关系。”
苏小枫:“军师,若陈百威真与泰国人直接发生关系,那太好打听了。我知道泰国购买军火的人叫‘人妖’,虽是男人,却长得跟女人无异,十分引人注目。每次来港,都住在金陵酒家,等他下次来时,我派一位弟兄去金陵酒家订一间房,保证可以探得重要情报。”
几天后,泰国“人妖”到港,苏小枫果然探得很有价值的情报。
彭昆得了情报,立马去“三山会”拜见莫启青。
且说近日莫启青目睹陈百威做出一系列令各堂口瞩目的举动,且有坐大之势,心中有了某种隐忧。无形中,对彭昆的防范敌视有了放松。这天,有人报告“和义堂”军师来访,他几乎没做太多考虑就说:“请他进来。”彭昆只带着两名贴身保镖,进门就说:“莫堂主打搅了。”
莫启青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问道:“彭军师今天光临,有何指教?”
彭昆入坐,摇头叹道:“哪里有什么指教,我们如今同为沦落人,凑到一处诉诉苦衷而已。”
莫启青皱眉:“彭军师此话怎讲?”
彭昆故做惊讶道:“莫堂主难道还没有感觉?如今陈百威染指娱乐圈,整个塘西风月都成了‘和安乐’的地盘了,这还在其次,近段时间他又勾搭上麦当汉,香港快成他的一统天下了!”
此话深深触及了莫启青,俩人可谓有了共同语言。一下子便投机了。
彭昆话锋一转:“有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不知莫堂主想不想知道?”
莫启青大气不敢出,喉节蠕动着,洗耳倾听。
彭昆吊起了对方的胃口,不失时机说:“陈百威准备染指军火生意!”
莫启青感觉到此话的份量,如晴空霹雳,惊得很久回不过神来。
雷进在一旁反应过来,说:“我们当初要陈百威押运枪枝,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等于给他指点了一条路。”
莫启青随后也清醒了,说:“雷军师,你去金陵订个房间,‘人妖’一来,马上接回堂口,千万不能让他跟‘和安乐’接触。还有,我们不能再等了,冒险也要把军火从广州运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彭昆见莫、雷两位如此慌乱,仰天大笑:“哈哈哈……”
一直坐着不吭声的黄绍荣问道:“你笑什么?!”
彭昆不理,只顾笑,笑出泪才用手绢擦拭,然而边叠手绢边慢条斯礼说:“你们也太迟钝了,今天才想到这一点。兄弟,晚啦!”
莫启青、雷进齐问:“什么晚了?”
“我的探子在金陵酒家看到文贵把刚刚下榻的‘人妖’请到筲箕湾去了。”
莫、雷、黄惊愕。
黄绍荣一拍桌子:“俗话说‘抢人生意,杀人父母’,陈百威胆敢如此,老子领一帮弟兄端掉他的老巢!”
莫启青冷静地按着黄绍荣的肩头,劝道:“坐下,别激动,这事情千万不能鲁莽。彭军师,这样说来,陈百威手中也有货了,你知道他的货源来自何方?”
彭昆双手一摊:“要是知道,我也做军火生意去了。”
莫启青点头,又问:“‘人妖’是什么时候被文贵接走的?”
莫启青转向雷进:“我们手中还有他价值五万大洋的钻石,他们的生意如果谈成了,人妖肯定会来索要。”
雷进正要答话,外面马仔入报:“军师,泰国‘人妖’求见!”
彭昆起身:“莫堂主,我该回避一下了。”
莫启青道:“雷军师,领彭军师入后厅。”
彭昆离去,莫启青才让人妖进来,也不起身,问道:“先生什么时候到港啊?”
“人妖”感到莫启青的口气有异,心下琢磨片刻,答道:“才到。我们老板要堂主的货……”
莫启青点头道:“快了,我已派人去广州,可能就是这两天到港。”
“人妖”故作高兴道:“那太好了,我可以向老板交差了。”入坐,眼望着对方。
莫启青估计他想说什么,问道:“还有事么?”
“人妖”愁苦着脸道:“那天给贵堂的钻石,是大陆一个堂口买我们烟土的订金。可是因你的军火迟迟不到,烟土运不过来。最近他们堂口出了点事,想……”
莫启青几乎不做任何考虑就对雷进说:“把钻石还给先生。”
“人妖”倍感意外,原以为最少得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人妖”离开后,彭昆出来与莫启青分析了一番,共同研究对策,然后告辞。出得门来,苏小枫叹道:“莫启青真傻,明知道生意做不成了,到手的订金还给人家。”
彭昆骂道:“所以你只配钻茅厕刺探情报,永远不会有出息!你以为莫启青傻?人家比你精明百倍!他不得罪‘人妖’为的是将来继续做生意,同时也挣了一份好名声。”
送走彭昆,莫启青、雷进、黄绍荣又开始议事。
“由此看来,”莫启青说,“这次彭昆是针对陈百威,不会有假。各位发表意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黄绍荣道:“什么时候要砍、要杀,我都冲在前头,这动脑筋的事——我不行。”
“彭昆刚才说过,他陈百威再有本事总不可能从天上飞走——万变不离其宗,离不了要用船运往泰国——反正就几条线。还有,‘和安乐’目前的势力范围主要在筲箕湾,起运军火那么大的事不可能选择其它的码头。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派手下扮成渔民去筲箕湾昼夜盯梢。”雷进献计道。
莫启青点头:“雷军师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最近陈百威跟黄捷板拍摄一部名叫《江湖风云》的电影。据说这部电影的特点是地域跨度很大,其中外景就有泰国和越南两个国家。越南陈百威已经在那里设下了据点,可能这一次就会把泰国做为重点突破的国家。陈百威果然狡滑,一船军火过去,一船鸦片回来,这一来一去就赚晕了。只是这生意本应该属于我的,被他夺去了,这口气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雷进道:“香港最近各家报纸对电影《江湖风云》炒得很火热,几乎每天都有报道。文章上提到将要去实地拍摄外景,泰国的大象,南洋的热带丛林、越南的竹楼。说明陈百威对这事是预谋已久的。”
莫启青立即省悟,看看手表,吩咐道:“黄绍荣,现在该是晚报上摊的时候,快差人去报亭买!”
黄绍荣领命下去,一会《新闻晚报》送达,头版套红标题醒目地映入眼帘——省港澳杯选美冠军得主黄小妮小姐领衔主演《江湖风云》。
文章称《江湖风云》剧组将于近白乘专船赴越南、泰国等地开机拍摄,女主角是剧本“原型”的女儿……莫启青看完报纸又递给雷进,等雷进也看完了,才说:“现在可以肯定,陈百威正是用这艘‘剧组船’贩运军火。并且,这些导演、演员全都蒙在鼓里。等哪天正式启航,立即通知彭昆,两个堂口联手……这一次栽了,谅他陈百威再有本事也无回天之术。”
雷进点头:“‘和安乐’才缓过气来不久,估计这批军火大多是赊帐,不可能有这么多本金。这一次不能再给他活路了——只是彭昆愿不愿和我们联手,据他向来的做法……”
莫启青说:“彭昆不傻,明白目前香港江湖局势。一旦陈百威坐大,威胁最大的就是‘和义堂’。所以,他今天主动来找我,虽未明确表明,其实就是这意思。做为我们,先抛开抢我们的生意不议,从总体局势着想,唯有保住‘和义堂’,让香港江湖呈三足鼎立之势,相互牵制,我们才有机会在暗中发展,最后达到一举称雄之目的。”
雷进叹道:“陈百威的野心很大,如果不加以限制,任其澎胀,他确实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
几天后,“三山会”的人探得“和安乐”深夜在筲箕湾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船。第二天,香港所有报纸都登载了《江湖风云》剧组出海开机的报道。
莫启青马上请来彭昆议事,商量如何对策。
黄绍荣抢先发表意见:“这没得客气可讲,等他们到了公海,一阵乱枪打死他们,把枪抢了,两家平分。”
莫启青也不说黄绍荣的提议不好,对彭昆说:“彭军师不知听说了没有,陈百威非常狡滑,这批军火不是他自己押送,而是让许成名出面。”
彭昆点头:“用意很明显,这样做既抢了贵堂的生意,又不担当违犯江湖道义的恶名。”
“我赞成黄绍荣的建议——一不做,二不休!”雷进道。
莫启青点头:“我认为也只有这办法可行。”
黄绍荣一听两位足智多谋的大佬采用了他的建议,十分得意。
“抛开和安乐坐大对我们的威胁不谈,就冲这一大批价值连城的军火,我们也没有理由要放过他。”雷进望着彭昆,“我建议,这事由两家来做,各出一条船,成功了,所得款项五五分成。”莫启青点头:“这办法好。”
“那些演员怎么处理?”冷不防苏小枫提出一个大家都忽略了的问题,令满座意外。
莫启青说:“混乱中打死了便罢,活着的还是放生吧。”
雷进说:“不。要么一个不杀,要杀必须斩草除根,一个不留!留下来就是祸根。”
苏小枫添着舌头,十分惋惜道:“那个黄小妮简直太美了,应该留下来。”
彭昆骂道:“没出息!”
莫启青说:“我们这次行动必须保秘,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两个堂口的人都扮做海盗,选在夜晚动手。”
黄绍荣兴奋地挽着袖子,神彩飞扬道:“很好,我从小就向往当海盗,这回可真当成了。哈哈,我是海盗!”
莫启青说:“光记得我们说话,应该听听彭军师的高见。”
彭昆笑:“你们说,不碍事。我在听着呢。”
莫启青说:“我们再没什么说的了。说来说去就一个打,而且希望贵堂一定参加。”
彭昆见把他也扯进来了,心中有几分不乐意。若是“三山会”单方去拦载陈百威的军火,他也乐得在旁边看热闹。没想到莫启青及他的手下都不是省油的灯,非要拉他下水,又不好推辞。想了想,就说:“打,故然是个好办法,但不是万全之策。”
莫启青见彭昆有不同看法,心下想:这家伙可能有锦囊妙计,我且听听他的。因说道:“彭军师肯定早已成竹在胸了,请讲,我洗耳恭听。”
彭昆事前本来没有做准备,此时恰似赶鸭子上架,偏偏在逼急的情景下他最能发挥天才,随口说道:“俗话说,不是好汉不出乡,不是肥土不种姜。陈百威是个怎样了得的人物,既然要出国走私,说明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以对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莫启青点点头,叹道:“还是彭军师想得周到。我想到的只是想要夺那批军火,忘了这一着。”
“因此,”彭昆继续道,“就算我们两家联手,结局也只能是两败俱伤,很划不来。现在,他在明处,我们在暗中,有这有利的地势,干吗要把自己往他的对立面站呢?”
莫启青终于明白了彭昆的意思,插话道:“彭军师想利用警方对付陈百威?”
“正是。”彭昆道“这一招比硬打固然要好,问题是陈百威已经和麦当汉勾结上了,只怕……”
“这……”莫启青望着彭昆。
彭昆说道,“麦当汉不会蠢到那份上,除非船上的军火是他提供给陈百威的——”话一出口,他感到了强烈的惊动,暗叹——天啦,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哇!
莫启青也意识到了:“彭军师的话到是提醒了我,我们正是找不到向陈百威提供货源的人么,这就是缺口。只是我们怎么对付得了麦当汉呢?”
彭昆说:“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这个不难。我和伍平的关系不错,让他提供几个与麦当汉有过节的人,这不就解决了?”
“妙计!”莫启青叹道:“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话太对了。彭军师这个‘借刀杀人’之计,比我的硬碰硬不知高明几百倍。”
彭昆拱手:“莫堂主过奖了。现在八字还少一撇,凡事不宜高兴过早。”说到此处,又连叹不止。
莫启青问道:“彭军师为何叹气?”
彭昆欲说又止,最后还是觉得不说为好,摇头道:“没什么,这事刻不容缓,可能《江湖风云》剧组已离港了。”
莫启青知道彭昆有紧要的话不好说出来。也不好追问,起身相送:“我就不久留了,什么时候与警方联系好了,立即通知本人。”
彭昆从“三山会”出来,令司机开往伍平公馆。
车上,苏小枫问:“军师,刚才你好像有句很要紧的话说,为什么又不说了?”
彭昆对司机道:“开快一点。你懂什么,就知道玩女人。”
苏小枫道:“我虽不懂,军师说出来就懂了。”
彭昆叹道:“可惜呀可惜,一念之差,我又放了陈百威一马!”
“什么一念之差?”
“我原来只想到利用‘三山会’对付陈百威,根本不曾想到其他,早知‘三山会’要死死拖住我不如趁早去警察中寻找麦当汉的敌对势力,今天一早在筲箕湾不就可以人脏俱获地查封所谓的《江湖风云》剧组轮船了?”
苏小枫仿然大悟,惊叫道:“哇,原来是这样,好棒的计,可惜了,真的可惜了!难怪军师在莫启青面前欲语又止。”
彭昆:“你知道屁是臭的!”
雪佛莱在一栋庄园式别墅门口停了下来,这就是伍平的公馆。
伍公馆内豪华之极,花园里的各色名花异卉价值不菲,室内更是金碧辉煌。大理石墙壁,羊毛地毯、水晶吊灯,一应俱全的现代化进口家私。案上的古玩就不计其数,点缀在墙上的几副唐伯虎真迹字画特别引人注目。
伍平出生在殷实之家,早年留学美国攻读法律,曾在中国海关和铁路局工作过,后来定居香港。在美国纽约、英国伦敦、法国巴黎都拥有实业,因其资产雄厚,且在华人中有一定威望,前两年被英女皇封为爵士,担任香港华人议员。
彭昆在伍公馆向伍平了解香港皇家警察的内部情况,无意中果然得知因工作关系,麦当汉得罪了不少人,其中有位叫戴维斯的警长十分憎恨麦当汉的霸道作风。
彭昆如获至宝,匆匆离开伍公馆,弄得伍平不明其来意,就人已不见了。
戴维斯三十岁年纪,大脸盘,有一管英国人特有的高鼻,一头漂亮的棕色卷发,得到彭昆的汇报十分重视,认为这是一个报复麦当汉的最好机会。因此他说:“我手下直接掌握的警力有限,彭先生可否助一臂之力。”
“没问题。”彭昆爽快地答应,当即用戴维斯办公室里的电话告知莫启青,要他派一条船协助戴维斯。考虑到这次是缉私,不会有太多危险,彭昆决定去一趟,亲眼看一看许成名,邓大清的下场。
莫启青、戴维斯、彭昆启航追击《江湖风云》剧组轮船时,已相隔了近三个小时,这就是说即使全速前进也要到傍晚才能赶上。
两艘快艇从湾仔码头出发。“三山会”出动二十余人,彭昆和莫启青坐镇;警方出动三十余人,由警长戴维斯率领。
快艇犁开水面,在维多利亚海面快速行驶,一路超过不少的大船小轮,到了南海区域,沿海的船渐渐少了,有时十几里水域难见帆影。
彭昆、莫启青及戴维斯焦急不安地用望远镜在海面上搜索,当然是劳而无功的。所见的不是渔船,便是从异国去香港的船只。傍晚,望远镜里终于出现了小叶般的两条船。
三位的神经紧绷了,揉揉本已酸痛的双目,又把望远镜架在眼前认真地调试,目的是想看得更清楚点。
望远镜里,两艘船慢慢清楚了,是一大一小的两艘,奇怪的是居然没有开动,就泊在那里……
彭昆最先醒悟过来,说:“他们在拍电影,你们看!”
莫启青一边调焦距一边对身旁的彭昆说:“报纸上说《江湖风云》要到北部湾才拍开场戏么。没想到现在就开始拍了。”
彭昆看得累了,拿开望远镜,揉揉眼,轻松轻松,突然被海面的景色吸引住了,叹道:“这落日余晖的海景真美呀,可能导演被这景色迷住了,突然有了创作灵感。”
莫启青也拿下望远镜,肉眼中的景致确实美丽壮观,很快也有了同感,说:“如此看来,那艘去越南的快艇等拍完了这场戏,可能就不会同行了。”
“有可能。”彭昆说,“不过这样更好,万一他敢拒绝搜查,一艘船更好对付。”
莫启青道:“可能等不得了,你看,我们很快就要追上他们。”
这时戴维斯也把船靠过来,隔着不远的空隙用半生半熟的中国话与彭、莫说话。
“喂,他们好像在拍电影。”
“是呀,”莫启青说,“警长你说怎么办?”
“我们警察的职责是保护每一位香港公民,既然他们在工作,就不要打搅他们。”
莫启青喊道:“不行呀警长,那是一艘走私船,不能算正当工作。”
“就这样了,把船泊下,”戴维斯果断地说,“香港市民正等着看新片《江湖风云》呢。呀,这景色真美。”
莫启青无可奈何地下令停船。
两个人看完景色,又好奇地用望远镜看拍电影——一位红衣女身背手提机枪从小艇上飞一般“荡”上了大船,动作十分刺激、惊险。
“这女人大概就是演阿妮的那个越南妹了。”莫启青说。
“正是她。”彭昆说道,“燃成灰我都认识。”
“彭军师当初去越南这么美的女人怎会也错过了?”莫启青打趣道。
“别提了。”彭昆见揭到他的痛处十分不悦,“看拍戏。”
莫启青对黄小妮还是感兴趣的,咽咽口水:“他妈的,陈百威好艳福,他怎么舍得让给黄捷板?”
“女人那东西你用我用他也可以用,反正又没丢掉肉。若是黄花女还有一层膜。”彭昆笑道。
莫启青说到女人来了精神,问道:“喂,这越南妹是陈百威开的苞吧?”
“屁,”彭昆的鼻子哼了哼,“她那里的乡长龙老山是个老色鬼,眼皮底下的美人岂能放过?”
玩笑间,《江湖风云》的开场戏拍完了,果如所料,那艘去越南的快艇率先离开。
天色暗了下来,头顶上有了朗月明星,清辉流溢、波澜不惊的海面海天浑然一色。
大船上,《江湖风云》剧组的场面收拾停当了,戴维斯下令全速前进。
当大船可以用肉眼看清时,对方甲板上的人同时也看到了两艘快艇在追赶他们,并引起了一阵惊慌,瞬间都奔向舱内。
莫启青、彭昆在艇内慌忙戴上宽边墨镜,戴维斯则有条不紊地指挥手下。靠近了,对方许成名指挥手下准备战斗,很显然,他把缉私船当成了海盗船。
戴维斯手下的一位中国警官站在船头用喇叭高声喊话:“前面的船停下来,我们是香港缉私队,奉命例行公事!”
许成名还存侥幸,大声回话:“我们是《江湖风云》电影剧组,不是走私船。”
“不是走私船不用怕,我们是秉公办事,不会冤枉任何人。”
许成名一时语塞,对身旁的邓大清说:“怎么办?他们……”
邓大清:“那就让他们过来检查,我们船上什么也没有,只要是真正缉私队见了剧组自然不会怀疑。‘货’都钉在船底,难查到。”
许成名说:“好吧。过来吧,我们愿意协助你们的工作。”
戴维斯下令把快艇靠过去,一部分缉私队员用梯子架上大船,爬了上去。
彭昆、莫启青一边派马仔混入警察爬上大船,一边又全神贯注地看着大船上面。
一会马仔回来报告,说船舱里搜出来的大包小包里面都是破烂。
彭昆、莫启青大惊。
彭昆突然叫道:“糟了,我们中了陈百威的调虎离山之计!”
莫启青随后也省悟过来:“天啦,我们不该放走前面那艘快艇……”
从大船下来的苏小枫道:“他们提前拍电影,拍完后又急急地离开。当初我就怀疑军火在那艘快艇上。”
彭昆一耳光扇过去,骂道:“你知道怎不早说!”
两船缉私船已经离去,夜在不觉中深了,深夜的星月明亮,倒映在大海里水天更加浑然难辩了。
许成名醒过来,问道:“军师,你说缉私队怎么知道我们贩运军火?”
邓大清很久才答道:“肯定是得到彭昆或莫启青的举报。”
“莫启青、彭昆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弄不清楚,”邓大清叹道,“这些人简直无孔不入,个个都是孙悟空式的人物……也难怪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是呀,”许成名亦深有感触,“跟他们玩,真是云里雾里,在不知不觉中就吃亏。不过,陈百威比他俩更厉害。”
“我正是这样想,”邓大清道,“事前仿佛什么都已经知道似的,一招一式,步步为营,滴水不漏。”
“军师——”
“嗯?”
“你说军火现在何处?陈百威总不会只要我们保护一条空船和一群演员吧?”
“是呀,我也在猜这个问题,就是不得要领。”
“会不会在前面那艘船上,等到了北部湾再交给我们?”
“我看不会,”邓大清分析道,“如果不是黄捷板突然提前拍戏,今天两条船同样难免检查。再则,那艘快艇如装了大批枪支,吃水一定很深,也没有那么快的速度,这一点在远处虽难辨,但我们应该看得最清楚。”
“那……?”
许成名的话未出口,统舱里爬出黄捷板,迷迷瞪瞪地问两位:“怎么,海盗就走了?”“不是海盗。”许成名向他解释。黄捷板并没有用心听,一眼看见甲板上的大包小包,惊道:“呀,这些海盗真怪,在船舱底起出这些东西来,怎么又不要?”
许成名正要解释,邓大清道:“算了,最好不要让他知道底细——这些都不是值钱的东西,海盗当然不要罗。”
大船继续向西航行,许成名、邓大清并不像黄捷板那样轻松,正在为那批军火的去向发愁。
“堂主,陈百威临出门向你交代过什么吗?”
许成名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问道:“你呢?”
邓大清道:“他要我一路小心,说万一出什么意外要冷静,想不透的事可与黄导演商量。”
许成名也记起来了:“是的,他也对我说过这样话。”
邓大清偏过头去,对黄捷板说:“黄导演,你过来一下。”
黄捷板闻声极不情愿地过来,问道:“有事呀?”
“我问你,”邓大清望着他,“陈堂主临出门对你说过什么没有?”
黄捷板搔着头:“啊呀,他说过的,我差点忘了。他要我告诉你们,万一中途出现什么意外,不要慌,到了北部湾傅灵华会帮忙解决。”
邓、许仿然大悟,记起早两天傅灵华已去了越南荣市,说是去运越南妹,现在想起来才明白根本不是接越南妹,而是载军火先逃过彭昆、莫启青的暗算。
许成名、邓大清总算放下心来,回舱内休息,不在话下。
大船航过黑暗,迎来旭日黎明,第二天上午终于穿过了琼州海峡,进入到北部湾水域。
趁着大海中的云雾被太阳蒸散之际,许成名举起望远镜在海面上搜寻。
“不会有那么快,”邓大清笑道,“起码要到下午才有希望。”
“我知道,”许成名道。“我在看风景,我们与傅灵华最少得明天早晨才可能接上头。”
“那不一定,”邓大清说:“如果管名花她们没有提前赶到荣市,有可能要到明天早晨才有希望接上头。傅灵华早就准备了,我们船上《江湖风云》的字幅这么惹眼,望远镜里一下就能认出,他肯定会来中途来接应。”
许成名拿下望远镜,抬眼看看桅杆上用白色绸布写成的大幅字条,阳光下,“江湖风云”四字果然十分扎眼。看样子,这也是陈百威精心设计的,为的是便于双方联络。
这时黄捷板从船舱爬上来,手搭凉蓬眯着眼睛四处望,问道:“许堂主,这就是北部湾海面吧?”
许成名点头。
果如邓大清所料,傅灵华在荣市码头得到管名花的信,提前来到北部湾海面迎接。傍晚时分,两条船会合了。
趁四周的船少,傅灵华下令把中型小船上的军火移到大船上来,仍钉入底舱。
忙到天黑,许成名、邓大清才抽空把南海的遭遇告诉了傅灵华。
三个人在大船统舱内坐定,傅灵华开口道:“这些陈堂主早预料到了,所以才提前要我载军火逃过他们的暗算。”
邓大清问道:“陈堂主是凭什么分析出彭昆会这样做?”
傅灵华说:“我们和麦当汉接洽的那晚,彭昆就在堂口大门外埋伏,凭他的精明,肯定会产生怀疑。没多久他又派人去金陵刺探文军师与‘人妖’接洽。陈堂主根据这些分析,认为彭昆已知道我堂准备取代‘三山会’与泰国金雄做生意。如此一来,彭昆少不得又要用他的惯用伎俩——借刀杀人。”邓大清点头:“陈堂主怎么知道缉私队要来追截?”
“陈堂主最初估计是彭昆可能怂恿‘三山会’与我们做对,也估计可能报缉私队在筲箕湾开船前检查。加之最近几天每晚都有人在筲箕湾鬼鬼崇崇出没,就来个将计就计,在摄影组出发前的那一天夜晚用一些废旧东西装入船底内,引起他们的注意。没想到彭昆还真中圈套了。”
邓大清轻松地舒了口气,对许成名说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服了。跟着陈堂主有奔头!”
傅灵华插嘴道:“古人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能投靠一位明主,正是英雄所为。”
许成名问道:“傅管家,对这次行动,陈堂主还有吩咐吗?”
“有的,”傅灵华道:“陈堂主说,从香港至泰国的路上,彭昆、莫启青这一关还不算很艰难,到了曼谷会遭遇一支悍匪。说不定还有一场恶战。”
许、邓面面相觑。
傅灵华叹道:“说起这般悍匪,我还真见识过。”
“傅管家也去了泰国?”邓、许齐问。
“是的。十几年前我置了一条船,带上一笔款子去泰国购烟土,他妈的在昭披耶河入海口就遇上海盗了。”傅灵华叹道,“唉,不说了,那次亏尽老本,钱抢得精光。”
“傅管家,你一定要说,”邓大清道,“这很重要,说出来我们好警惕。”
许成名问:“你记得劫你的海盗叫什么名吗?”
“记得,凡在泰国贩鸦片的都知道,叫黑鲨鱼。”傅灵华道:“连清迈的大毒枭金雄都怕他,这回陈堂主提醒我们注意的也是这个家伙。”
“很好,”邓大清道,“你跟他打过交道,心里有底,最起码这一路上可以安心休息。”
许成名安排马仔们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等到了泰国湾好迎战海盗。
从北部湾一直南下,又过了三天,到了泰国湾。
大家如临大敌在船内做好准备。
进入昭披耶河入海口,傅灵华指点道:“当初我就是在这里被劫的。”
许成名于是又叮嘱马仔打起精神。
傅灵华道:“不过现在不会了,这次人妖告诉陈堂主,说因为泰国政府下了死决心,黑鲨鱼受了几次挫折,把打劫的地点选择在昭披耶河沿岸,一旦有警察来了,一靠岸就能往山上钻。泰国人爬山比猴子还快。”
邓大清插话道:“亏他想得出。”
“这已经是下策了,”傅灵华道:“他守在泰国湾多好,那么长的海岸线,境内所有的毒品都在这里汇总,昭披耶河只局限于沿河的一些毒品基地。正因为这样,各国毒贩不敢进去,清迈毒枭金雄的货销不出去,生意大打折扣。所以下决心要除掉黑鲨鱼。”
两艘船一前一后进入昭披耶河内,许成名命令快艇打前锋,船头架上两挺机枪。
邓大清看了看地形,见两边不时有高山峡谷,大树古藤,容易藏匿河匪,一旦发现船头有机枪,肯定来个先下手为强。
这时傅灵华也记起陈百威吩咐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武,带上《江湖风云》剧组前来,目的之一也是为了避免武力冲突。
船头的机枪收起来了,所有的武器藏在既便于拿出来、又不给两岸看到的地方。
从早晨到上午一直无事,大约航了四五十里河道,迎面两艘快艇冲了过来,来势十分凶猛。
站在船头的是一位一脸胡子、一头长发的男子,面目十分凶恶,因胡子太长,辨不出具体年纪。
傅灵华认得,此人正是黑鲨鱼。
黑鲨鱼打着手势,哇啦哇啦狂叫。
傅灵华翻译给邓、许两位听:“黑鲨鱼问我们是哪国人,干什么的。”
邓大清说:“告诉他我们是中国人,拍电影的。”
傅灵华高声回答道:“我们是中国人。”
黑鲨鱼道:“我管你们是哪国人,把金银财宝都留下,这是规矩!”
傅灵华指着桅杆的字幅:“我们是拍电影的,没有钱财。”
“他妈的,拍什么鸟电影,这地方有什么好拍的!”
“我们拍的电影名字叫《江湖风云》,讲的就是你这样的英雄好汉,在江湖上杀富济贫的英雄事迹。”
黑鲨鱼仰天哈哈大笑:“你说的很对,我们就是要杀富济贫——放老实点,乖乖地把财物留下,就饶了你们!”
傅灵华道:“黑鲨大哥,我们真的是拍电影,只带了些食物。”
黑鲨鱼摸着胡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黑鲨大哥的威名谁个不知?十几年前,我经过这里向你讨教过。后来回国不再做烟土生意了,改拍电影,小弟说的句句是实。”
黑鲨鱼不再多说,手一挥,几名手下用带钩的长竹杆搭过来,飞身上了船,黄捷板等演艺人员吓得大声不敢出。
海盗们上船后四处寻找,空荡不见一样东西。走进统舱,女演员们吓得哭做一堆。
海盗一听到女人的声音,就像馋猫闻到了鱼腥,扑过来翻看,发现这些女人满脸都是油污,遗憾得连连摇头。
嘟嘟见这伙人如狼似虎,估计“压寨夫人”不是什么好差事,也忙着用废旧机油往脸上抹,结果被海盗发现了秘密,一人拖着一个走上甲板向黑鲨鱼报喜:“大哥,这里有好多娘们!”
两只船上的盗匪听了,一个个兴奋得大声尖叫。又见女人一个个丑八怪。都吐出舌头,像看到大便那样。
大船上的海盗得意地用毛巾擦去女人脸上的油污,变戏法似的把“丑八怪”还原成美女……“哗——”盗匪们色迷迷地大叫,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还要兴奋。黑鲨鱼更是狂笑不止,最后指着傅灵华道:“臭小子,有女人不献该当何罪!”
傅灵华吓得趴下,子弹从脑门顶上飞过。
黑鲨鱼又“哈哈”大笑,骂道:“胆小鬼,我不会打死你,要用你替我做翻译。告诉他们,把女人和船留下,慢一分钟马上动手!”
傅灵华把黑鲨鱼的原话转告许成名、邓大清。眼见这一次的冲突再也无法避免了,命令女演员快回船舱!
女人挣扎着,盗匪哪里肯放,扭打起来。邓大清向许成名递个眼色,手起枪响,打死了一个海盗。
双方射杀起来,一时枪声大作。
傅灵华吓得连滚带爬往一堆缆绳里钻。没想到缆绳堆里早藏了人——竟是黄捷板,他以为海盗来清仓,举起手道:“我、我投降……”
外面枪声大作,甲板上横着几具尸体。子弹在宽阔的河面呼来啸去。
许成名感觉到这股惯于打仗的盗匪不好对付,一个个比兔子还灵巧。
邓大清边打边命令前面的舵手:“快用大船撞他们!”
舵手省悟过来,左舵右舵,把两艘海盗船险些掀翻。
黑鲨鱼见状,指挥两艘船冲向前面,拉开一定的距离,然后用机枪封锁。如果大船再冲就会造成伤亡惨重,以机枪对机枪显然对方火力强大。许成名渐渐只有招架之功而无攻击之力。
黑鲨鱼争取到主动,利用自己的优势,打得前头的机枪手不敢抬头,这更加削弱了许成名的士气。
到处只有枪声,《江湖风云》中的那些侠女侠男们都把头尽可能地往铺底下、缆绳里钻,只露出屁股来。子弹时不时在舱内划出一道弧线,于是每个人的身子下意思地麻一下,仿佛已经钻进肉里来了。
邓大清见势头于已方不利,征得许成名的同意向后撤。
看来如今也只有向后撤这条路了,只要大船上的人没死光,黑鲨鱼就不敢贸然上来。说不定还可以以保住大船和船上的军火。
舵手在邓大清的指挥下在江面画一道180度的弧线,掉过头来,船屁股转向黑鲨鱼,那些演员们“哇”的一声换了一个方向做禾鸡藏头露腚状。大船没开多久,邓大清很快发现这次已经在劫难逃——前面又来了两艘快艇。
“这回死定了,军师,怎么办?”
“没办法了,准备拼!”
许成名操起手提机枪对着前方射了一梭子,咬牙切齿骂道:“狗日的,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了!”
钻在缆绳里的傅灵华探出头来,发现腹背受敌,知道难以活命,哭道:“妈呀,我的魂可能是十几年前丢这里了,今天鬼使神差送躯体来和魂魄相会……呜呜,都说陈百威料事如神,怎么关键的关键反而糊涂了。”
许成名见傅灵华的样子十分贪生怕死,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道:“熊种!”然后换个位置射击。
由于是腹背受敌,邓大清把火力前后分开,不指望击垮对方,只求坚守阵地不至很快败下来。
然而,前面的火力渐渐招架不住了。那两艘后来的快艇分左右包围,以密集的机枪火力向大船扫射……距离越来越近了,突然,一个什么东西飞进舱内——“轰!”
原来是个手雷,响过后,统舱内很快传来哭声……
黄捷板哭道:“我的屁股……出血了……”
“嘟嘟”也哭道:“我也是。”
后面,黑鲨鱼嗷嗷大叫。傅灵华听出意思是不许扔手雷,不要伤了船里的美人。
黑鲨鱼接着大声喊叫:“喂,中国人,你们被包围了,快缴出船只和美人,饶你们死罪!”
傅灵华翻译给许、邓听。
邓大清道:“先稳往他们,调整一下部署,准备反扑!”
傅灵华喊道:“黑鲨大哥,我们愿意投降,请求你高抬贵手!”
“想得美,我不会上当,先把枪扔出来!”
许成名望着邓大清:“怎么办?”
正说着,有人哭叫道:“天啦,又来了一艘!”
许、邓遁声望处,果见一条快船飞一般向这里开来,明显是急着要投入战斗。
俩人暗叫这回完蛋了,但嘴里仍然鼓励手下:“不要怕,我们多的是子弹!”
枪声再一次骤起,许成名已做好死拼的准备,他相信陈百威一定会替他们报仇。
第三艘船到了,枪战更加热闹起来。
奇怪,大船挨枪的机会明显小了。这时,所有的海盗船齐向后来的那艘快艇射击。
“是陈堂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许成名、邓大清果然看到陈百威在船上指挥战斗。
傅灵华从甲板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尖,叫喊道:“黑鲨王八羔子,我大哥来啦,你死定了!”
许成名获得了喘息的机会,调整部署,准备攻击。
陈百威高声喊道:“许堂主不要管我,送货要紧!”
邓大清省悟过来,想到这是最好的机会,只要脱险,对方再追就来不及了,于是指挥舵手调头。
大船掉过头,邓大清这才发现另一艘同来的快艇已经完了,十几名“和安乐”的弟兄全部死在船上……
黑鲨鱼发现了邓大清的企图,哇哇大叫,三艘快船一齐扔下陈百威向大船冲来。追上后,左右夹攻。
陈百威喊道:“许堂主,快开底舱,那里有手雷!”
许成名忙命人敲开舱底,抬出两箱手雷,揭开盖,“和群乐”的人纷纷拿起向左右、后方乱扔。一片轰隆声里,情况很快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许成名叹道:“其实我们早就该这样了。”
邓大清道:“慌乱中给忘了,我也估计舱内不会少了手雷。这就叫‘事后诸葛亮’。总之,我们比陈堂主差了一大截。”
陈百威见大船已脱险,在后面疯狂扫射。黑鲨鱼情知不妙,指挥手下掉头回撤。临走还大声叫喊。陈百威把快艇靠过来,大声问道,“傅管家,那个黑鲨鱼说什么?”傅灵华说:“他说我们进得去回不来,他要在这里布大部队等我们。”许成名急了,建议道:“陈堂主,我们追上去,不能放虎归山。”邓大清也附和道:“放了他后患无穷,不如一鼓做气追击穷寇!”陈百威摆着手:“不必。我们的主要任务是送货。至于黑鲨鱼,自有人对付他。”
陈百威从快艇爬上大船,检查底舱的军火都在,问了一些途中的情况后吩咐打扫残局。这场战斗“和安乐”、“和群乐”共死亡二十人,伤十数人,对这些死难者,陈百威表示哀掉,迫于异地他乡等客观因素,死了的全抬上岸就地裸葬。启程前,陈百威再向死者鞠躬,回过头望着众人:“回家之后,发一笔可观的抚恤金给他们的亲人。我很难过,依个人的愿望,弟兄们都能平安无事,创出一番大事。但是,世界永远都是这样——越是充满危险、无人敢闯的道路最能赚钱……像今天的金三角,自从有了黑鲨鱼在泰国湾出没,世界上许多大堂口都不敢来,弄得泰国境内的毒品销不出去,严重积压。今天,我们‘和安乐’成了这条路上‘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赚钱是次要,以后我们的名声在国际江湖上都有一席之地。危险是难免的,事前我都预料到了,好在弟兄们很争气,在此我陈百威表示感谢。不过,现在并非已经大功告成,三大关卡才闯过两道,这最后一道不能掉以轻心。”
黄捷板以为危险已经过去,听说还有一道难关就晕倒过去。
昭披耶河是泰国的第一大河流,也是东南亚较大的河流,更是泰国最繁忙的交通要塞,船只往返不息。刚才那一场水上战,使得很多本应该经过的船只都在远处掉头。
陈百威的三只船逆江而上,开了二十多里才看到其它船只。
来之前,“人妖”就介绍过,黑鲨鱼十分猖獗,本国船只一律收取“保护费”,外国船全部通吃,使得各国毒贩望而却步。
三条船在昭披耶河航行了一天一夜,次日上午抵达了清迈附近。陈百威拿出地图,寻找一个小地名叫曼得的地方,“人妖”说好就在那里接头。大毒枭金雄也像《水浒》中的梁山泊一样,在岸边设有一家小酒店,对上暗号向对岸放一支响箭,对岸便摇一只小船过来。
傅灵华凭着在这附近呆过一年的印像,很快向当地人打听到曼得原来也是一家江边小酒店。接上头,对岸很快开出一只小快艇,接陈百威、傅灵华、邓大清过去,许成名留下照看货船。
快艇靠岸,接着就是爬很陡的山,爬到一定高度,一群大象正在悠然自得地甩着响鼻,背负得高的“象鞍”。原来这几匹大象正是来接陈百威一行的。地上有各种毒虫,因水土不同的原故,外乡人随便被什么虫咬一口都很痛,当地人却没事一般。因此,陈百威他们都要坐在大象背上。
半个钟头后,来到一幢大屋前,早有一群膘悍的男人等在那里,为首的金雄浓眉大眼,宽大的嘴巴,穿着泰国传统服装。
傅灵华代表陈百威向他问好,俩人入木屋坐谈。
泰国山区的木屋是用圆木组装成的,别具一格,极富原始森林气息。
傅灵华把路遇告诉了金雄。金雄对陈百威的胆识十分敬佩,提出按中国的传统仪式结拜。陈百威欣然同意。提到黑鲨鱼,金雄万分憎恨,因为他的存在,金雄几乎陷入了绝境,准备破斧沉舟,一决雌雄。这正是他急于购买军火的原因。金雄带陈百威参观了附近的罂粟种植园、鸦片加工场地。附近的居民都十分贫困,吃的、穿的都很差。陈百威令傅灵华上前了解,那些居民一个个对黑鲨鱼恨得咬牙切齿,说他们过的生活本不该是这样的。
次日,军火全部在岸边交割,由金雄的马仔们扛上山,再用大象运送。
由于一路辛苦,加之《江湖风云》要在泰国拍几场戏,陈百威打算住下来一边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一边询问这里繁华时期各国订购鸦片的情况。
《江湖风云》剧组的人被异国风光迷住了。黄捷板豪兴大发,根据实地风土人情又改动剧本,一连拍了好几组有价值的镜头。相信若干年后在香港的电影史上都称得上经典。
傅灵华受何南之托,特地去了几十里外的地方看望阿曼支,现实生活中的阿曼支已经嫁人,并生儿育女。她家也是以种植罂粟为业,近些年同样受到黑鲨鱼的影响,日子过得很艰难,声称如果金雄攻打黑鲨鱼,她愿支持丈夫参战。
一个月后,陈百威牵挂着堂口的事务,把枪支结算成款,再按行价收买金雄的鸦片,装上船准备启航。
许成名担心地向陈百威提出:“我们来时给予了黑鲨鱼重创。那家伙是骄横惯了的,仗着他是地头蛇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陈百威点头,说:“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近两天我派傅灵华领了金雄的马仔去昭披那河打听到,黑鲨鱼确实派了不少马仔在那里设关卡,扬言专打我们。”
“那怎么办?”
“不怕,硬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我们可以联合金雄。”
“这到是个好办法,金雄愿意吗?”
“我所以要到现在才启程,为的就是等他们。如今金雄招兵工作已经完成,准备选时间动手。昨晚我向他提出两家联手,他很爽快地同意了。”邓大清说:“这事摊上我也愿干。他们是宿敌,我们只是过客,划不来的是我们。”
陈百威道:“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是‘偶尔路过’,我就没必要冒这么大险了。好比一条路,如果只打算走一次,我干吗要费大力气修它?绕道过去岂不方便多了?我已经做过细致的调查,昭披耶河沿岸象金雄这样的山头不下几十个,他们有鸦片出售,同样也需要军火。这一去一来都有生意做,此等好事何乐而不为?”
“陈堂主的想法很对,”许成名说道,“这里确实是一条黄金之路。不过邓军师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我的意思是金雄已经购置了军火,打是迟早的事。能等到他们之间的战争结束之后……”
陈百威点头:“邓军师的建议非常正确,问题是我们已经出来很久。家里虽有文贵应付,短时间还可以,但久了难免遭彭昆暗算——各位都看到了,他已经和三山会勾搭。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邓大清不再吭声,觉得这确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陈百威见众人不再说什么,问傅灵华道:“我吩咐你的事办好了没有?”
一直不吭声的傅灵华答道:“办好了。”
许成名、邓大清齐问傅灵华:“什么事情?”
傅灵华笑道:“到时再告诉你们。”
陈百威也不理会,说:“既然傅管家己按我的吩咐办了,估计不会有意外发生,明天就可以启程。”
次日,金雄领着二百多人,分乘几艘大船。快艇在前面开路。陈百威的三艘船满载烟土紧随其后。
沿昭披耶河顺流而下,一路上都还安全,不曾有人拦截。
金雄是专为寻仇来的,沿途打听,都说黑鲨鱼几天前在附近活动,一边收保护费,一边等候一个名叫陈百威的中国人。从昨天开始,不知何故,黑鲨鱼突然不见了,连经常在这附近的小海盗都不知去向。
金雄很纳闷。这样一路到了昭披耶河入海口,还不见黑鲨鱼出现,他沉不住气了。
陈百威见状,便对傅灵华说:“你要金雄回去算了,谢谢他送了我们一程。”
邓大清想再一次问傅灵华:“前些天陈堂主要你办了件什么事?”
傅灵华得意地说:“陈堂主要我买通当地船工,到处制造空气说近两天金雄联合所有毒枭围剿黑鲨鱼。”
许成名、邓大清仿如梦醒。邓大清拱手道:“难怪一路之上风平浪静。陈堂主这次出师,真个是妙计连环,闯过一次次险关。”
陈百威谦道:“邓军师过奖,都是些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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