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龙老山率乡兵驱散了陈百威新招的女工,何南产生了弃越南而往泰国的念头。
陈百威骂他没出息,一大把年纪还离不开女人。
陈百威觉得龙老山突然变卦必有原因,虽说邓大清去广州追杀彭昆,但也不是没有失手的可能。陈百威说:“如果是这样,惹火彭昆,趁机追杀我们,是他的一惯做法。”
何南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怎么办?弟兄们还在荣市。”
“不怕,”陈百威道:“只要情报确切,租一匹快马回荣市搬兵还来得及。你叫小妮去龙老山家里打听情报,她是本地人别人不会怀疑。”
小妮对自己的家乡闭上眼睛都熟练。
这里离龙老山家只有三四里地,翻过对面那架山梁,山脚下是当年何南种植罂粟的地方,三四栋竹楼高高耸立,板栗树上结满大球大球的板栗。
竹楼门前是一条小河,越南的河叉九曲回肠的,两岸长满了竹子,一些不知名的藤蔓附在上面,开满了小朵的花,香得出奇,引得蜜蜂嗡嗡,彩蝶翩翩。
趟过小河,不多远就是乡长龙老山家,龙老山的房子是土屋,在当地土屋比竹楼高级,最大优点是外面太阳晒不到里头,夏天蚊子多时焚上艾叶把门一关,窗帘布一拉就没事了。不象竹楼,楼下住不得人,雨水、蛇、蜈蚣什么的容易进来。板粟山每年都有人被蛇咬死。阮小妮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这地方,心里是多么高兴。
龙老山曾经是小妮妈妈的相好,他有很多相好,越南男少女多,这在当地很正常。如果一个女人能够和乡长染,应该是件光彩的事。
小妮没有直接进乡长家里去,先在附近串门。她有位好友肥妞在乡长家做佣人,肥妞的家就在这附近。
肥妞不在家,她的妹妹趴在门口用地瓜皮喂蚂蚁。小妮要她去叫姐姐回来。一会肥妞就回来了,身上还系着围裙,一见小妮就问:“你来求我帮忙吗?”
小妮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帮什么忙?”
肥妞:“你难道还不知道?现在好多人都求我和乡长说情,只有得到他老人家的同意才能去香港。”
“不是说不许去香港了么?”肥妞道:“谁说的?我告诉你,香港又过来了一位彭老板,他好有钱的,说南叔的那位老板是个骗子,还欠彭老板的钱。”小妮问道:“他人在哪里?”
“当然在龙乡长家里。小妮,你不求我我可要走了,我要伺候彭老板去。”
小妮刚刚与肥妞分手,就被龙老山发现,他老远就喊:“小妮,你过来,我正要找你呢。”小妮想着肥妞有说慌话的习惯,就想去瞧一瞧。
小妮明白龙老山叫她的意思,自从长大成人后,每次碰上,龙老山都要动手动脚。小妮不喜欢龙老山,最讨厌那撮山羊胡。
今天情况不同,小妮跟着龙老山到他家,果见厅里有好几个中国人,一个马脸汉正在手舞足蹈说着中国话。
小妮还想看清楚一些,但很快就被龙老山强拉进一间耳房。龙老山的口很臭,他经常吸鸦片,小妮感到一阵恶心。
龙老山迫不及待地把小妮推上床,说:“依了我,我给你找个好姑爷,你知道吗,我现在很有钱了,彭老板给了我好多钱。以后我帮他招工还有‘回扣’……”
小妮像所有越南女孩一样,并不很在意,反正迟早要和男人……可她实在受不了龙老山的口臭,用力地推。
龙老山是惯于此道的,一下子就脱去了小妮的裤子,恰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小妮飞快穿好裤子,飞也似地逃跑,她来到小河边,用水做镜子照见头发零乱,嘴上被臭嘴亲过,想起龙老山那张苦瓜脸,就拼命地洗起脸来。
小妮回到竹楼一一向何南汇报,何南再译成中国话转告陈百威。
陈百威沉默片刻,说:“没想到邓大清真的没能杀掉他。”
“邓大清很能干的,怎么也失手呢?”
“彭昆更狡滑,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刚才小妮说她和龙老山在耳房里是彭昆敲的门,我对此有点怀疑。”
何南又问了一遍,小妮坚持说真是彭昆敲的门,还对她动手动脚。
陈百威又问:“那‘马脸’是黑皮肤还是白皮肤?”
小妮回答是白脸。
“这就对了。”陈百威点头:“小白脸一定是苏小飞。彭昆虽是色狼,但当着龙老山在场不会失态。倒是苏小飞有反常前科。这样说来,彭昆一定是躲在暗处。”
何南说道:“先不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想想我们该怎么办。”
“我正是为了寻找怎么办的方法。今天,龙老山找到了我们,反而是件大好事——给我们通风报了信。”
“难道他们今晚会攻打我们?”
“是的。”陈百威说,“我给你们一个任务,利用肥妞监视和义堂的行动。”
“那么你呢?”
“我快马回荣市调兵。”
“‘火并’?会不会惊动当地官府?”
“我们只有通过火并解决这场恩怨。这里山高皇帝远,应该不会有问题。”
何南觉得有理,点头道:“那你快点去吧。”
陈百威临行叮嘱:“傍晚前我会派人来这里与你们接头,不见不散!”
傍晚前,陈百威已抵达板栗山,潜伏在附近的山上,只派一名弟兄去叫何南。
何南向陈百威汇报,那位在龙老山家里调戏小妮的正是苏小飞,彭昆则躲在暗处未曾公开露面。
陈百威问:“他们住哪里?”
“住在龙老山家。如果采取行动的话,这样对我们不利。”
“龙老山不会让他们长住的,他不蠢,知道那样会受连累的。”
“我们什么时候下手?”
“他们迟早来攻打竹楼,你先带几个精干的弟兄去侦察,看他们今晚在什么地方住宿。”
何南半个小时后回来报告:“堂主,彭昆住在牛皮滩,就是我十几年前住过的地方,门口有一条小河。”
“那里偏僻?”
“非常偏僻!方园一里多路没有住户。”
“很好。”陈百威道,“我们就去袭击牛皮滩!”
二人正说着,有马仔来报,说山下有人影移动。
陈百威拨开草丛,果见一队黑影离开牛皮滩向这边移动。
大家眼睁睁看着黑影翻过山梁,然后包围了小妮的竹楼……密集的枪声响起……那盏桐油灯也熄了,黑夜里,只有枪弹划过空中的一道道火花……枪声停了,竹楼被点燃,一片火光冲天而起……陈百威命令:“弟兄们马上行动,包围牛皮滩竹楼!”
“和安乐”四十多人冲向牛皮滩,并寻找掩体,先潜伏起来……
半小时后,“和义堂”断断续续回到了牛皮滩竹楼,陈百威见时机成熟了,开始向竹楼逼近……
寂静的夜色中枪声骤起,竹楼大乱,接着有人还击,把陈百威的前锋人员压了下去。
和安乐用的都是驳壳枪,不宜远距离作战,陈百威意识到了这一点,提醒大家节约子弹,没有十足把握不许打枪。
“和义堂”以为得势,打得更凶,因不知对方底细,他们的目的是突围。
陈百威躲在一个土坑里,把何南拉下来:“南叔,这里的地形你熟悉,一共有几个出入口?”
“只有两个。除了刚才我们下来的山梁,就是这条河。”
“好,你带一队人守住河口,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我去山梁那边截断他们的退路!”
“你不熟,还是我去,这里过去不远有一条排水圳,是我亲手挖的,可以避免被对方发现。你好好守着,除了这口子可以过,没地方能行走。”
“那好,你多带些弟兄,越快越好,免得他们发觉!”
何南带领一个小队,沿着小水沟向山梁那边逼近。果然,“和义堂”见前面河口火力强大,准备从后撤退,恰好与赶到的何南交上了手。枪声大作……
何南凭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指挥分队稳打稳扎。
和义堂被动挨打,加上子弹告罄,有人出于求生的本能爬出来投降。
天空有星星、月亮,但能见度很低,特别是竹楼和大片的粟树仍是黑森森一片。陈百威不敢怠慢,命令停止打枪,喊话道:“你们若有诚意,先回竹楼休息,我明天马上来收编各位!”
那边也有人喊话:“你们不要骗人,等我们睡了又过来打。”
陈百威听出是苏小飞的声音:“我们不是彭昆一类的阴毒小人!只要你们有诚意,天亮了为各位举行‘过底’仪式。”
山梁那边的何南也接着喊话:“‘和义堂’的弟兄们,你们逃不出去了,这片板栗山从前是种罂粟的,当时为了保密,除了山梁、河口两条道路,已经无处可逃了,还是老实点吧,除非你们长了翅膀。”
何南一喊话,苏小飞见四周果然是堑坑、竹子,心就慌了,说,“我们愿意听你们的,可别杀我们……”
“不会,我们‘和安乐’的弟兄都是以仁义为重。”陈百威叫道,“放心回竹楼去吧!”
陈百威、何南在出口守了一夜,天一亮就见竹楼门前横七竖八地有二十来具尸体。苏小飞也一夜没睡,提防着偷袭。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陈百威令一名马仔沿昨晚走过的那条水沟过去请何南,并吩咐:“只能让南叔一个人离开,其余人等仍坚守在那里,凡敢冲过警界线的格杀勿论!”
十多分钟过去,何南过来,陈百威把他领到一僻静处研究对策。
“堂主,这帮人怎么处理?”
“你的意见呢?”
何南搔着头:“他们还有二十多人,收编过来可以增强我们的实力,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关健还是你做主。”
陈百威道:“这是异国他乡,多一个人多一份麻烦,何况这些人都是彭昆的死党,万一中途哗变怎么办?”
何南道:“那……怎么解决他们?”
陈百威想了想:“你还是回去,不要暴露目标,我自会有办法让他们放下武器,到时候……”
何南会意,连连点头:“好吧,我这就回那边去。”
何南从小圳过去,估计已经准备好了,陈百威开始喊话:“苏小飞,你们军师哪里去了?”
苏小飞:“他领着几个保镖早就离开了,要我与你们拼,拼不赢就假投降,等上了船再‘哗变’,还说最起码和你在海里同归于尽。陈堂主你放心,我把什么话都告诉你了,为的就是表明:我不会‘哗变’,是真投降。”陈百威:“彭昆一个人逃命,把你们当炮灰,对这号人忠心才是真正的傻瓜,好吧,你们过来,先把枪放下,待举行了入堂仪式再编组发枪弹。”苏小飞:“陈堂主,我们不敢,怕——杀我们……”
陈百威:“不会,你还有什么条件就提出来!”
苏小飞:“你要向对面山梁的人喊话,命令不许伤害我们,才能依你!”
陈百威:“好聪明的小伙子,回到香港我一定重用你。”双手握成嗽叭喊道:“何总管——你听到了吗?”
何南回道:“堂主,我听到了,有什么吩咐?”
“我们接受苏小飞的投降,他们马上要通过山梁,已经是自己人了,不得伤害他们!”
何南:“知道了,堂主。”
陈百威:“苏小飞,你们听到了吗?我以人格保证你们的安全。”
苏小飞:“谢堂主。”
此时苏小飞仍担心有变,他原地不动,命令手下拉开距离过前面的山梁去,万一听到枪声什么的,再另做打算。
这就样,二十余名“和义堂”鱼贯爬上山梁……苏小飞见前面没有动静才最后一个离开竹楼。却不见同伴的踪影,他感到不妙。
苏小飞走到梁上,正要转身,冷不防双眼一黑,连哼的机会都没有就倒了下去……何南扔掉木工斧,拍打着手迎接才到来的陈百威:“堂主这一招绝了,不废一枪一弹。”
陈百威:“感觉怎么样?”
何南摇头:“不怎样,杀第一个还有点不忍心,一斧头砸下去,脑浆四溢,很惨的……劈多了几个,到是挺有趣儿的。让人想到,人是那么脆弱,还禁不起一斧头。堂主,这办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陈百威道:“这两天小妮子劈柴我见了这把斧头,很自然地就想到了。”
何南摇头:“我很笨,说起来这把斧头还是我送给阮安妮的,当初我们解散,送斧头既是顺水人情,也算是留个纪念。”
有人过来请示:“堂主,这些尸体怎么处理?”
“就地挖一个大坑,随便葬了。这里不是香港,打死狗还担心主人找麻烦。他们是一群没主人的狗。只可惜逃了彭昆。”众人七手八脚把尸体掩埋了,一律不留坟包,再用草皮覆盖。竹楼前的血迹用水冲净,不留一丝杀过人的痕迹。接着,陈百威又令众人把竹楼收拾干净,说:“以后这里就是南叔招收女工的据点。”
南叔问:“堂主,龙老山怎么处置?”
“不用焦急,他自会找上门来。你和小妮把昨天解散的女工召回来。要她们在牛皮滩集训,以后你就是‘鸡头’了。”
南叔道:“她们都不喜欢老头子。”
陈百威道:“我会派个年纪与你相仿的过来,下一次我把管名花带来协助你。”
南叔不悦:“她是妓女。”
“你也不是正人君子,西门庆配潘金莲,天生的一对。”
俩人正说话,几个越南人趟过河来——正是龙老山。
龙老山的后面是两个乡丁,倒背着步枪,头戴越南笋壳斗笠,走路的样子十分滑稽。
他们低头走过来,在竹楼前停下由翻译问正在放哨的“和安乐”卫兵:
“请问彭昆军师在这里吗?”
陈百威迎上前抢先回答话:“找彭军师有何贵干?”
龙老山见状,掉头想走,何南截住用越南话说道:“龙乡长,怎么才来了就想走?”
龙老山一脸尴尬:“哪里哪里。”
“我们正惦着你,走,进去坐坐。”
龙老山看看四周,回想起昨晚的枪声,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宾主在竹楼主坐定,陈百威开腔道:“龙乡长找彭昆有何贵干?”
龙老山苦笑,通过翻译回答:“昨晚半夜,彭昆借我的马用,说一早送回来,到现在还不见踪影,所以过来看看,不知昨晚这里……”
陈百威:“昨晚这里没什么,都很好。”
“彭军师他……?”
“昨晚我和彭军师赌斗,谁输谁就得离开,结果我陈某人侥幸赢了。彭军师借了龙乡长的马,该由我赔。”
龙老山不好意思道:“岂敢岂敢。”
陈百威道:“龙乡长不要见外,以后我们就长住在这里了。你是我的父母官,几匹马算是小意思。”说着,向何南递个眼色。何南会意,提起一个布袋:“龙乡长,这是昨天你退回的那一千大洋,还有彭军师的那一万大洋,他也输给了陈堂主,算是本堂交纳给贵乡的赋税,希望以后多多得到乡长的支持。”
龙老山抱拳学着中国礼节:“一定一定。”
龙老山老于世故,当年这里曾是国际毒枭种罂粟的地方,积累了跟异国黑老大打交道的丰富经验,知道他们不敢对自己怎样,同时也懂得“适可而止”,免得逼急了鸡飞蛋打。龙老山很快就与陈百威重续旧好,表示愿意效力。
过了两日,那些遣散了的“女工”又回来了,在牛皮滩竹楼里居住下来,由陈百威、何南叔教简单的英语口语及粤语,按说是要教妓院中规矩礼节的,陈百威后悔没带管名花过来。
“下一次我一定把管名花带来,你们夫唱妇随,巩固好越南这块阵地。”陈百威笑道。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中秋过去了。陈百威带领第一批五十八名女工乘船离开荣市回香港,留下何南及五六名马仔在板栗山继续招工。
中秋过后的北部湾风平浪静,水天相连、风光猗丽。越南小姐们第一次离开家乡去遥远的香港,都兴奋不已,在船上嘻笑颜开。第四天深夜,轮船在宵箕湾泊岸,早有车辆把他们接回到堂口。文贵、傅灵华闻讯连忙从床上起来迎接陈百威,陈百威见面就说:“堂主,总算把你盼回来了,这段时间香港的天都快塌下来了!”
话说彭昆在越南板栗山遭陈百威袭击,黑灯瞎火,因对方有备而来,估计凶多吉少。
为了脱险,彭昆故技重演来个“壁虎脱尾”之计,令苏小飞牵制对方,自己率领了十来名贴身保镖向后撤退,翻过后梁山,绕道逃遁。
彭昆担心陈百威在后面追杀,见龙老山土屋门口缠了一匹好马,借了马星夜赶回荣市,在旅店宿了半夜。次日去市场卖了马,仍乘船回香港。说,一万大洋、几十名弟兄的生命就换了一匹快马。轮船在北部湾海面航行,曾遇七八级台风,幸无损伤。彭昆这么急赶回去不为别的,他要趁陈百威不在香港之际,消灭许成名,吞并塘西所有风月场所……四日后,回到香港,早有苏小枫等着他,说麦当汉对贩卖人口案十分重视,专等他详细汇报。
彭昆总算又找到“借刀杀人”报复陈百威的好机会,当即拜会麦当汉,把陈百威在越南建立据点、打算长期贩卖人口的事添盐加醋细述一遍,单单隐瞒了自己也准备参与贩卖越南妹的事实。
麦当汉听了,更加重视,一一盘问具体细枝未节,又打听陈百威的归期。
彭昆说陈百威可能要到中秋前后才回香港,麦当汉表示这次绝不会放过“和安乐”。
彭昆回到香港期间,局势有了明显的变化。司徒拨因建议英国政府出兵攻打广州遭拒绝感到前途堪忧,做好了撤退的准备。英国政府为了尽快收拾司徒拨留给香港的混乱摊子,开始正式考虑启用金文泰为第十七任香港总督,以利用他的精明和丰富的殖民地经验。尤其金文泰对华人心态的了解,令殖民地当局格外赏识。
持久的罢工和排斥英货,使英帝国主义遭到沉重的打击。经济上,英官方估计,1925年英国在中国市场上的贸易额比1924年减少21%,同时香港对大陆的贸易额减少近23%,而同期英国和香港对华贸易商品价值共损失32%。政治上,英国在东方殖民地半殖地的统治权威遇到震憾,危机四伏,灾难性的连锁反应随时可能发生。数万名组织起来的罢工者,对香港构成直接威协。
凡事有得也有失,经过长久的罢工,罢工者的生活极其困苦,斗争环境益发险恶。长期封锁香港、排斥英货,固然重创英帝,但对广东经济也有不利影响。商人不得自由贸易,农民产品销路堵塞,工人与商人之间的关系渐形紧张,与政府的矛盾也日益表面化。加以要全力保障北伐战争,罢工委员会也愿通过谈判,在一定条件下结束。
纵观形势,彭昆预计战争绝对不可能发生了,而复工将是迟早的事。这时候他又有了新的计划:趁各堂口未醒过来之际,以最快的速度独霸塘西风月之地。
要占领塘西,第一个敌人就是“和群乐”,现在无论是个人恩怨,还是堂口利益都没有理由容许成名继续据守三大酒家。
从越南回来的第二天,彭昆便把苏小枫招至密室。
“我走后,你对‘和群乐’的监视是否有了松懈?”
“没有。”苏小枫道,“一刻也不曾放松过。”
彭昆点点头:“坐着说。”
苏小枫落了坐,说:“最近‘和群乐’的人十分嚣张,说和安乐已跟他们联手,扬言再也不怕我们了。”
彭昆默然。
“军师,”苏小枫献计道,“我们是否该趁着陈百威不在香港,把‘和群乐’解决了?”
彭昆瞪起双眼:“怎么解决?”
苏小枫:“当然是用武力解决,我觉得如果还不教训他们,我们的堂口就威信扫地了。”
彭昆突然问:“上次邓大清去广州杀我的消息你是怎么得到的?”
“是这么回事,”苏小枫说,“‘和群乐’有位小头目和我是朋友,情报是从他那里得来的。”
“很好,”彭昆点头说,“你马上把那位朋友请来,说我想见他。”
“可是……他很怕你。”
“不怕,”彭昆道,“我不会杀他,还会有重赏。”
苏小枫在下午时分带一位“和群乐”小头目,但见他玉花大绑,一进来就跪在彭昆身前,叩头如捣蒜:“军师饶命,上次在广州实属无奈,上级的命令不得不听,苍天在上,我敢起警,我真的一枪也没放,我负责后墙望风,我说的句句是实,如有半句虚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苏小枫上前小声道:“军师,他不肯来,是我绑来的。三句好话不如一记大棍,这类人,不要对他客气。”
彭昆点头,叫道:“来人啦——”左右齐应:“在。”
“和群乐”小头目以为要杀他吓得面如土色,说不出话来。
彭昆把手一挥:“立即松绑,以理相待,不许唬着了客人。”
“是。”手下们七手八脚松绑。
彭昆笑咪咪地说:“请坐。让你受惊了——叫什么名?”
小头目惊魂未定,答道:“小人姓任,单名一个华字。”
彭昆轻轻拍他的肩,说:“这名字好听,像条汉子,其实你们和群乐的弟兄都是好样的,可惜没个好头儿。堂主太熊,没有本事,军师太奸,不是江湖中人,只算是塘西拉皮条的瘪三。任华先生,你说是不是?”
任华连连点头:“是是,他们哪有你英明伟大。”
“所以,我最近有了个新的计划,准备把‘和群乐’的弟兄全部收编过来,独独不要许成名、邓大清这两个脓胞,你说这样好不好?”
任华舌头打结:“很很……很好。”
彭昆满意地点头:“嗯,不错,事成之后,我一定重赏你。”
“谢军师。”
“等一会我把许成名叫来,要你出面证明是邓大清到广州行刺本军师。”
“这……”
“这什么?”彭昆突然凶相毕露,“你敢不如实招供,我一天割你一两肉,直到你肯说真话!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任华垂下头。
彭昆又装一副笑脸,轻抚任华的肩:“跟着我,会有你的好处,如今我的势力是多么强大,香港警署署长麦当汉是我的铁杆,陈百威只要他一回来,麦当汉就要把他的堂口给查封了!你知道吗?”
“知道。”
“等你们归顺了我,下一个目标就是收拾莫启青。”彭昆叫道:“苏小枫——”
“在。”苏小枫趋前一步。
“马上把许成名叫来,说我有至关紧要的事与他商量。”
且说自从陈百威提出与“和群乐”结盟,上到堂主许成名,下到才出道的“和群乐”马仔,一个个欢欣鼓舞,对前途充满了信心。
陈百威去了越南,许成名、邓大清则在家里紧锣密鼓,准备大干一场。
这一天,许成名与邓大清正在说着陈百威,一名马仔入报:“堂主、军师,门外有人求见?”
“什么人求见?”许成名狐疑。
“就是那个像苍蝇一样经常在这附近转来转去的讨厌鬼苏小枫。”
许成名征询地望着邓大清。
邓大清道:“不要放他进来,先问清楚为何事而来。”
一会马仔回来报告:“堂主、军师,苏小枫非要进来不可,幸亏门卫死死挡住,他说彭昆有要事请堂主去‘和义堂’,一刻不到,立即发兵征讨!”
“彭昆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见我?”
邓大清想了想:“莫非是我们去广州行刺他的消息走漏了?”
许成名打一个寒颤:“这、这怎么办?”
邓大清道:“近段时间‘和义堂’没事都要寻衅,看样子彭昆他是来者不善,堂主最好不要去自投罗网。”
“这样不行!我堂堂一条汉子连约会都不敢去,传到江湖上,我还有何脸面?”
“堂口离不开你,”邓大清说,“去广州行刺彭昆是我主持的,不如我去一趟。”
许成名道:“彭昆点名要我去,就是刀山火海我也不能回避!”
邓大清叹道:“一路小心,堂口的事不用你操心,只要彭昆敢对你非礼,大不了拼了!”
许成名摇头:“我们势力单簿,我万一有个不测,千万别轻举妄动,好歹忍忍。等陈百威回来就投靠和安乐——千万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属下又入报:“堂主、军师,姓苏的小子在外面叫骂呢。”
“放他进来!”许成名道。
一会苏小枫进来,也不施礼,傲慢地说:“许堂主,我们军师有要事相邀,要你务必去一趟。”
许成名说:“知道了。回去吧,我马上到。”
苏小枫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敢去呢。”
邓大清说:“姓苏的,你休得无札,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苏小枫道:“这里是不是我放肆的地方过几天就知道了。”
许成名火起,一拍八仙桌:“拿下他!”
众手下齐动手,邓大清制止道:“慢着,这号不知规矩的小人我们犯不着跟他计较。姓苏的,转告你们军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江湖上的事没有一尘不变的。”
苏小枫是个狗仗人势的家伙,冷笑道:“你说这话莫不是以为找到靠山了?我告诉你,陈百威都自身难保了,只要他从越南回来……等着瞧吧,嘿嘿,我们军师是最擅长借刀杀人的!”
“一派胡言,”邓大清说道,“跟你说多一句话都有失身份”。
彭昆在“旺发”四楼等了一个多钟头,外面报告:“军师,‘和群乐’堂主许成名求见。”
彭昆脸上浮现一丝奸笑,宣道:“放他进来。”
许成名只带两位贴身心腹,此时被挡在外面,他预感到有点不祥,但还是镇静地步入彭昆的议事厅里,抱拳道:“彭军师要我来,有何指教?”彭昆也不起身,只做个“请”的手式,嘴里简单说道:“坐。”
沏好茶,彭昆干咳一声说:“许堂主,我们两家自始至终都是义比秦晋,不曾有过过节。你说,是不是这样?”
许成名不知彭昆的用心何在,说:“确实如此。从一开堂,因离得较远,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后因‘三山会’用心险恶,我们两家也曾联盟,关系确实一直很好。”
彭昆拉长马脸,“此话可是你说的哟?”
许成名心中打了个突,很久才道:“事实如此,不是光凭嘴就可以说的。”
彭昆身子向后靠,口气阴怪地说:“许堂主,有一事我想请教。”
许成名:“请讲。”
“你自己都说我们两家义同秦晋,许堂主为何还要谋刺于我?”
许成名这才明白彭昆的话从一开始就设了圈套,自己在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因已收不回来,只好硬着头皮道:“此话怎讲?”
彭昆道:“我自然会让你心服口服的。你且回答我,万一事实成立该如何处置?我都听你的。”
许成名看出对方又在设圈套,想着不能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就说:“彭军师的话我听不明白,何人如此大胆敢谋刺你?”
彭昆脸上闪过一丝阴笑,突然高喊一声:“带人来!”
话音甫落,许成名的手下任华已被带到面前……许成名明白过来,骂道:“任华,我平日待你不簿,为何要背叛堂口?!”
任华扑嗵跪地,叩头道:“堂主冤枉,小人实在没有背叛堂口。因我平日好烟,一位叫苏小枫的人经常来堂口附近玩,给我‘骆驼’牌烟抽,有时还送一整包,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那天我随军师去广州行刺回来,苏小枫又来找我,问我这两天去了哪里,为何找不到,无意中我就说了出来,谁想到苏小枫正是彭军师的探子。堂主,我真的没有叛变,你常说江湖上叛徒最可耻,我也牢牢地记在心里——”
“里”字还没吐出来,任华已被许成名飞起一脚踢开。
彭昆仰天大笑,说:“许堂主,你还有何话可说?”
许成名也不再跟他客气,说:“姓彭的,你就别再伪装了,你我从一开始就是不共戴天!”
“噢?”彭昆拉长马脸:“此话怎讲?”
许成名道:“现在我悔之不及,从一开始,有人提示相书上凡马脸之人不宜交往,大多阴毒,居心叵测,我没有听,结果替你当了替罪羊,在‘旺发’给‘三山会’打死二十多位弟兄。你还不放过我,用花言巧语哄骗,使我第二次上当,若不是当晚‘三山会’攻打水坑口,我真的被你耍弄了!”
彭昆又是一阵奸笑,说:“许堂主,还有吗?”
“怎么没有?”许成名越说越气愤,“我连上两次当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又千方百计搞垮金陵酒家。你别自做聪明,说金陵的女人有怪病,造谣的人就是你!”
彭昆:“有证据吗?”
许成名哑言。
彭昆起身逼进一步:“什么‘阴毒’、‘居心叵测’、让你当‘替罪羊’等等都有证据吗?”
许成名又后退一步。
彭昆冷笑道:“亏你还是一堂之主,说出这等没水准的话来。我看你也是脓胞一个,连最起码的常识都不懂!”
许成名火道:“士可杀不可侮,不许你说侮辱人格的话!”
彭昆一愣,马上改变口吻道:“可是,你的证据我却抓住了,这就是——”他指了指任华,然后吩咐左右:“把他带下去,千万别跑了,免得有人赖帐!”
许成名道:“谁赖帐了?我承认派过邓大清去广州杀你,你能活到今天算你命大!”
彭昆拍着巴掌赞道:“好样的,爽快!你即然承认了,先解释为何要杀我?”
许成名:“因为——不为什么,我就看你不顺眼!”
彭昆一阵狞笑,说:“好一个‘不顺眼’,我看普天下的男人都不顺眼,依你的说法我要杀绝天下所有男人?亏你还是江湖好汉,空有一个‘讲道义’、‘守信誉’的名声。我今天不跟你讲歪理,就用我们筲箕湾洪门大会新立的行规,向你讨个说法?”
许成名昂首挺胸:“由着你!”
“那好!”彭昆道:“你的那些理由因无证据全都推翻,而你在广州苏兆征办公处行刺本人证具在,谁问许堂主,你自己说该如何处理?”
许成名仍然昂首:“由着你!”
彭昆干咳一声:“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也不会非要你死,只要你把广州、桃园、金陵三大酒家的监护权让给我,这事就扯平了。”
许成名道:“我知道你打这三大酒家的主意,不过恕我直言,你这目的暂时无法达到!只要我活在人世一天,就不会答应你!”
彭昆哼了哼,叫道:“来人啦!”
左右齐应:“在。”
“把许堂主请到客房里,好好招待!”
“是。”左右就要带人,许成名一甩手:“不必了,我自己有腿,上刀山也敢去!”
彭昆又喊道:“苏小枫!”
“在。”
“你去一趟皇后大道,通知邓大清,就说许堂主暂时留在这里,如答应让出三大酒家,立即放人!”
“是。”苏小枫领命下去。
许成名离开堂口后,全堂上下一直不安,邓大清在议事厅左右徘徊,好容易等来苏小枫转告彭昆的原话。
邓大清二话没说,领着两名弟兄乘车直奔“旺发”。彭昆也正在等他。
一见面彭昆抢先说:“邓军师,多有得罪,这事实属无奈,自筲箕湾洪门大会立下的行规贵,堂率先违犯,我只能按规矩办事。”
邓大清道:“彭军师,这事与许堂主无关,是我自做主张背着他干的,这罪还是由我担当才合理。”
“此话差矣,”彭昆,“古人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自古中国就立下了规矩,虽是你自作主张,犯了行规,归根到底还是许堂主管教不严,邓军师啦,古人说的话很有道理,莫非你有取许堂主而代之的念头?”
邓大清:“这……”
彭昆皮笑肉不笑:“话说回来,我们的条件还是很宽松的,摆到桌面上或再来一次洪门大会评理,都说得过去。”
邓大清说:“我可以答应彭军师的要求,但有个请求——我想见见许堂主。”
彭昆抬手:“请便。”邓大清在几位“和义堂”马仔的带领下与许成名见面。许成名一见邓大清就问道:“军师,情况怎么样?”邓大清:“全堂上下都关心堂主的安危,一至同意把三大酒家让出来。”许成名紧问:“你答应了?”邓大清摇头:“还没有,这就来征求堂主的意见。”许成名松了口气:“千万别上当,一定要坚持到底,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万一他要动真格的……”“不怕,”许成名道,“你立即回堂口派人与文贵联系,陈百威离开时说,他一定会派兵来支援。”“堂主,那你……”“不要管我,”许成名道,“只要你们在,他就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是他公开扣下来的人质,量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破坏江湖规矩。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邓大清离开许成名,回到议事厅,彭昆问道:“邓军师,考虑得怎么样?”
邓大清抱拳:“许堂主说了,因事关重大,需征得全堂弟兄同意,恕不能明确答应,告辞。”
彭昆也不挽留,说:“走好,不送了。”
此时,天近黄昏,邓大清刚刚下楼,苏小枫就悄悄地从软禁许成名的客房出来,走向议事厅。
“报告军师,许成名要邓大清千万别答应。”苏小枫向彭昆报告。
“他不怕我们翻脸么?”
“不怕,”苏小枫道,“邓大清到筲箕湾搬救兵去了。”
彭昆咬牙切齿:“妈的,倒是他提醒了我——苏小枫!”
“在。”
“立即组织人马,攻打‘和群乐’!”
“是!”苏小枫转身退下。
邓大清回到堂口,天已漆黑,因担心彭昆突袭,立即派人去筲箕湾请求文贵派兵支援。
夜晚八点,塘西满街霓虹闪烁,灯火辉煌,皇后大道车灯如炽。
此时,邓大清已做好战斗的准备,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几辆客货两用车停下,接着车上跳下大批人陌生人。
邓大清情知不妙,火速命令手下撤退,很快双方就交上了火。
“和义堂”来势凶猛,人员众多,邓大清自知难敌,边打边退。双方交战半小时,“和群乐”堂口被“和义堂”占领,未能逃脱者悉数被杀,邓大清率领大部分手下借着地形熟悉的优势躲在附近,等彭昆率众扬长而去才敢出来。
深夜十二点,文贵率众抵达,然彭昆早已离去。
文贵问:“邓军师,何事彭昆下此毒手?”
邓大清述了原委,文贵怒道:“岂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贵堂打算怎么办?”
邓大清道:“堂主还在彭昆手中,我们已经没有退步之地,唯有决一死成,望文军师助我一臂之力。”
文贵点头:“陈堂主出门时吩咐过,贵堂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一定鼎力相助。”
邓大清下跪:“我代表‘和群乐’全体弟兄谢过!”
文贵慌忙扶起:“这就见外了,快起来,我们还得合计合计。”
邓大清起身,道:“有什么好计,我愿听文军师摆布。”
文贵道:“凭我们两个堂口的力量对付彭昆只有五成胜出把握。‘三山会’与彭昆亦是死敌,如果能够联合莫启青就有了十足的把握。另外你们两家的误会也可就此化。”
邓大清称道:“妙计,文军师果然是大智之人,令人不得不服。”
邓、文两军师当即去“三山会”堂口拜会莫启青。莫启青因广州之行差点栽在彭昆手里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因近日罢工势头已去,省港复工在即,正筹划把远在广州的大批军火运回来。
邓、文两位深夜拜访,言明原委,莫启青心中立即燃起复仇的怒火。如今三家联盟正是大好的机会,加之彭昆又犯了江湖行规,共同讨伐正是时机。趁热打铁,三股势力从几个方向包围旺发赌馆。
三支人马来到旺发赌馆,邓大清、文贵、莫启青都傻眼了,这附近都是荷枪实弹的大队警察,不时警笛长鸣……一位英国警官站在大街岗亭上操着半生半熟的中国话叫喊:“香港的黑帮分子们,接举报,你们要来这里火并,扰乱社会治安,这是违法的。后果严重,是要追究刑事责任……劝你们悬崖乱马,快回去吧!”
原来彭昆攻打了“和群乐”之后,担心邓大清联合其他堂口寻仇,急忙报警,说这里将发生黑帮火并,警方近来得闲,有多余的警察,彭昆轻而易举就达到了目的。“三山会”、“和安乐”、“和群乐”三方人马抵达时,彭昆正站在四楼窗口得意。
接下来,彭昆集中精力对张鲜花软硬兼施,要夺取三大酒家,同时天天与麦当汉约会,怂恿他对“和安乐”施加压力。
麦当汉对“贩卖人口”案十分观注,不时去筲箕湾恐吓文贵,逼问陈百威的归期。
因几次赴空,彭昆向麦当汉献计:“署长不必天天辛苦,不如安下心来等到中秋前后,陈百威一向做事稳重,不会冒险在台风季节运越南妹回来。”
麦当汉说:“万一他选在这段时间回来怎么办?一旦陈百威得知警方注意他,肯定会把越南妹藏起来,没有证据是不能办案的。”
彭昆窃喜,这正是他希望的,麦当汉越认真就越能给陈百威重创。只要抓住证据,一纸命令,就可以把“和安乐”查封、解散,那时候这香港的江湖……彭昆说:“署长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知道陈百威的行动路线,从现在到中秋我日夜派人去监视,一有情况马上报告,保证不会误事。”
麦当汉这才放下心来。
彭昆果然卖力,出动大批人马,在陈百威有可能登陆的各处海岸日夜巡视。
同时,又密切监视文贵的动静。
到了中秋节,麦当汉开始出动——深夜还在“和安乐”堂口附近布置警力,张开了天罗地网……中秋节后的第四天深夜,彭昆差苏小枫向麦当汉汇报:“麦当先生,陈百威回来了,带了五六十名漂亮的越南妹。”
此时麦当汉正在“和安乐”堂口附近潜伏,他问:“你们军师呢?”
苏小枫答道:“我们军师在筲箕湾监视陈百威。”
麦当汉令手下不许乱走动,一切听从他的命令。
一会,果然有两部客货车开进堂口,接着是众多女人的说笑声……
麦当汉耐心等了一阵,这时彭昆过来了,问道:“刚才有两部车子进去了么?”
麦当汉点点头悄声道:“我先进去看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且说陈百威从越南满载归来,正在兴奋之中,没想到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后院失火,香港这边已被彭昆搅得天昏天暗。
陈百威脚一踏进堂口的门槛,文贵、博灵华就向他报告。
文贵搓着手道:“盼星星,盼月亮,我们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陈百威见天井里乱糟糟的,说:“走,到议事厅慢慢说。”
各位头领在议事厅坐定,文贵说:“堂主不在,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是彭昆从越南回来对‘和群乐’实施了报复。”
“为何不去营救?”
“我们去了。”文贵道,“可是这里离皇后大道太远,赶去时彭昆已经走了。”
陈百威点头:“看样子彭昆的用意是想独霸塘西风月场。”
“正是这样,”文贵道,“而且是早有预谋,一开始就找到‘和群乐’去广州谋杀他的证据,借口他们违犯江湖规矩,扣压了堂主许成名,逼着让出金陵、广州、桃园三大酒家的地盘,许成名不同意,彭昆借机袭击‘和群乐’。”
陈百威叹道:“其实当时你就该联合莫启青,打他个措手不及!”
“是呀,”傅灵华插嘴道,“军师正是这样干的,可是彭昆比狐狸还狡滑三分,早就做好了准备——报了警,我们未赶到现场,塘西到处都已据扎了军警。”
“岂止是这样,”文贵道,“还有更厉害的呢,他和麦当汉勾结,告你跨国贩卖人口——啊呀,我们还是快点把越南妹藏起来。一旦抓住,警方就要……”
陈百威恍然大悟,叫道:“你们怎不早说?这下可糟了!”
文、傅齐问:“怎么啦?”
陈百威道:“快,立即把越南妹们藏起来,否则我们就要彻底完蛋!”
文贵搔着头:“他们的消息不会这样灵通吧?天还没亮呢。”
陈百威并不理会文贵,问道:“傅管家,你家里还有没有空着的住房吗?”
傅灵华:“有四五间。”
“好,先领越南妹到空房里住下来,等过了风头再另做打算,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傅灵华出门太急,在门口与人撞了个满怀,原来是守门的马仔,那马仔也不向傅灵华道歉,直入屋向陈百威报告:“堂主,外面有位自称麦当汉的英国佬求见!”
陈百威、文贵面面相觑。
惊愕间,一串洋人特有的怪笑声传进议事厅,十分刺耳……接着,身穿西装的麦当汉进来,一屁股坐在傅灵华坐过的座位上,对陈百威说:“百威先生得罪了,深夜来打搅你们。”
陈百威脸上的肌肉搐动、机械地说:“署长先生深夜来此有何指教?”
麦当汉耸耸肩,摊开双手说:“没什么大事,最近本署得到举报,说有一桩跨国贩卖人口案发生,大约在最近几天内抵港。”
“噢,有这种事?”
“是的,”麦当说,“没想到举报还真的准确。今晚果然有一艘船从越南荣市回来,在筲箕湾靠岸,一共贩运了五六十名妙龄越南妹——”麦当汉故意打住,紧盯陈百威。
陈百威:“既然如此,麦先生为何不当场抓获他们?”
麦当汉道:“不,那样太没水平了。我要一网打尽,悄悄盯在后面……很遗憾,贩卖人口的原来是贵堂。百威先生,你对此有何解释?”
陈百威、文贵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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