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妲的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一个人怎么可以有两个爸爸?”
陶沙笑了笑,说:“怎么不可以?我不就有两个爸爸吗?”
她恍然大悟:“哦,你的意思是一个亲爸,一个——后爸?”
“嗯——这个‘后爸’好难听啊,像大灰狼一样。”
“那你怎么称呼你——现在这个爸爸?”
“就叫‘爸’啰。”
“那你怎么称呼你的——亲爸呢?”
“还是叫‘爸’。”
“如果他们两个到了一块,你管他们都叫‘爸’,那怎么分得清?”
他想了一会,说:“好像还从来没到一块过。”
“你不是说你亲爸和——后爸是好朋友吗?”
“呵呵,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还没出生呢。”
“你亲爸是不是很——恨你后爸?”
“不知道,他从来不提我——后爸,我后爸也不提他。他们俩的事,我都是从我妈那里听来的。我妈也不太爱说这些,所以我知道得很少。”
她感觉他不愿意再就这个问题深入下去,只好聊别人:“那Simon两个爸爸又是怎么回事呢?也这么曲折?”
“我自己家的事都搞不清楚,别人家的事就更搞不清楚了。”
她知道他是在推诿,但也不想再追问下去,怕他不高兴,嫌她爱管闲事。
那天没做多少菜,就一个青菜豆腐汤,和一个小葱炒鸡蛋,青枝绿叶,白嫩金黄,色香味都不错。
两人把饭菜端到客厅的桌子上,他问:“濛濛今天不回来吃饭?”
“不知道,她走时没说。”
“要不要给她留一份?”
“留一份吧,即便她今天吃了晚饭才回来,还可以留到明天吃。”
他们给詹濛濛留出一份,就开始吃饭。
她猜测说:“可能又跑Simon那里去了,她听说Lucy圣诞要来,决定把Simon抓得更紧一点。”
“现在的女孩子啊——真是可怕。”
“我也可怕?”
“你不可怕。”
“我不是现在的女孩子?”
“你不是。”
她一愣:“啊?那我是什么?”
“你是天使。”
她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太——搞笑了!”
“你看你看,为什么我不敢——说真心话呢?就是怕你笑。”
她赶快控制自己:“好,我不笑了,免得你不敢说真心话了。”但她忍不住又笑起来,“你说真心话就一定要说得这么——好笑吗?”
“本来就是逗你笑嘛。”
听他这样一说,她反而不好意思笑了。
吃完了饭,他把碗洗了,就告辞说要走。
她也不好意思留他,只问:“你国庆节放不放假啊?”
“放啊。都放么。”
“那你准备——怎么过?”
“想出去攀岩。”
她有点意外:“国庆你不回你爸妈那边去?”
“不回。”
她更觉奇怪了:“怎么大过节的不回家和父母团聚?”
“平时经常回去,也不在乎国庆这几天。”
“但是过节不是更应该回去吗?”
他面有难色:“国庆我弟他们都会去我爸妈那边。”
“所以你躲出去,怕你弟问你要衣服?”
他一笑:“哪里呀,我有那么小气吗?我是怕他带着老婆孩子浩浩荡荡开回去,我爸妈又要为我着急。”
“急什么?”
“急我娶媳妇的事呀。”
“你知道他们为你着急,怎么不赶快娶一个呢?”
他伸出一个手指,做个警告手势:“喂,喂,我们说好了的——”
她不响了。
他问:“你生气了?”
“没生气。”
“那怎么不说话了?”
“你不让我说么。”
“我哪里有不让你说?”
“你伸一个手指,‘喂喂’,这不是警告我别说话吗?”
他解释说:“我只是叫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没忘。不说这个了。国庆节你不能找个人假装是你——女朋友,好让你父母放心?”
“那得装一辈子,谁愿意陪着我装这么久啊?”
“我愿意。”
他凝神看了她一会:“你愿意一辈子被人当成我的——女朋友?”
“嗯。”
“那就没别人敢追你了呢。”
“我不要别人追我。”
“我可是说过一辈子不结婚的呢。”
她笑了:“哈哈,这次可不是我提起的哈,是你自己提起的。”
“我说正经的。”
“我知道,我也没要你跟我结婚,我要了吗?”
“你没要。”
“就是啊,你干嘛声明这个呢?”
他想了一会,说:“如果你真的愿意国庆节跟我回家骗我爸妈,那我是再求之不得的了,你也不用一辈子帮我骗人,什么时候你厌倦了这把戏,就什么时候停止吧。”
“我不会厌倦的。”
“大话不要说得太早。”
“我们走着瞧吧。”
“行,走着瞧。”
那天詹濛濛很晚才回来,林妲一直兴奋地等在那里,詹濛濛一回来她就去汇报国庆的事:“受了你的启发,我国庆节也跟闷闷去看他父母。”
“你被他上了?”
“说这么难听!”
“好,我用个好听点的:你把他上了?”
“还是难听!”
“那怎么说呢?你们互上了?”
“你怎么除了一个‘上’,就没别的词儿了?”
“那未必还酸溜溜地用个‘做爱’?行,你要酸我就陪你酸,你们做爱了?”
“没有。”
“那你跟着他去他那个贫民窟干嘛?”
“他说他国庆节想躲到外面去攀岩,因为怕他父母看见他弟携家带口的,会为他着急。”
詹濛濛真是恨铁不成钢:“你呀,完全继承了你妈的傻气,同情心泛滥。你听他那么一说,就觉得他很可怜,殊不知这正是他的计谋。”
“不是他的计谋,他没要我陪他回家,是我自己要求的。”
“所以我才说是‘计谋’嘛!这说明他手段高明,到时候你后悔都没地方去后,因为他并没强迫你去他家,是你自己要去的。”
她嗫嚅道:“你国庆节也跑了,我一个人呆家里——”
詹濛濛差点为友忘色:“唉,你这么说,真的让我很难受,如果不是机会难得,我真的要留下来陪你了,就为了不让你去那个贫民窟。”
“去贫民窟怕什么?他父母挺和善的,肯定不会吃了我。”
“他父母不会吃你,我就怕他会吃了你。”
“我觉得不会,他跟我在一起从来就是——规规矩矩的——”
“那是没机会嘛,等你去了他家,他那一屋子穷亲戚肯定会使劲撮合你们,给他创造上你的机会。你这次肯定要在他家过夜,那还逃得脱被吃的命?”
“如果我不在他家过夜呢?”
“不可能,一个是我和Simon要在他爸那边呆两天,回来时才能把你接回来,再一个,陶家那帮人肯定会有办法留住你——”
她咕噜说:“我还真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通信连呢。”
“唉,你呀,真没办法,我现在怀疑你爸爸当初也是这么把你妈搞到手的。苦肉计啊,苦肉计,古今中外,多少良家女子毁在你手里!”
她没敢把国庆的安排告诉妈妈,连詹濛濛这么开放的人都反对,妈妈更会反对了,这才几天啊,连个“我爱你”都还没听到,就冒冒失失地以女朋友的身份跑别人家里去过国庆,像什么话?
但她安慰自己说,我这不是冒充他女朋友吗?又不是真的,怕什么?
国庆假期的第一天,Simon开车来接两个女生,然后到陶沙的住处去接陶沙,把她和陶沙送到贫民窟了,才开车带詹濛濛去他老爸家。
她这次到贫民窟来,比上次观察得仔细些,发现也就是外面环境比较差,屋子内部还是不错的,装修算得上中等水平,收拾得更是干干净净,至少也不比她家差。
陶弟果然携家带口地回来了,自我介绍说叫“陶宝”,把她乐得,差点笑出声来。
陶弟媳自我介绍说叫“招娣”,在她印象中,这可是解放初期纺织女工才会用的老土名字,忍不住问道:“是不是你爸妈想要个弟弟呀?”
招娣很健谈,也很坦率:“是啊,那时都不兴生两个了,我爸妈硬是多生了一个。”
“是个弟?”
“哪里呀,是个妹。”
“没再生了?”
“结扎了,生不成了。”
她看了一下陶宝的孩子,是个女孩,没敢多问。
招娣自己提起来说:“我生的是女孩,把我爸妈气死了,现在天天逼我再生,说不生出儿子不罢休。”
“但是政策不是只让生一个吗?”
“是啊,所以我爸妈逼着我们出国去生。”
“能出国吗?”
“靠我们自己是出不了的,陶宝又不是个读书的料,就读了个中专,想办加拿大移民都不行,想去美国更困难。”
“那怎么办?”
陶宝说:“现在就看我哥的了。”
“我听说兄弟姐妹之间办探亲要很长时间——”
“我们想办投资移民。”
她明白了,陶弟是想叫哥哥出几十万美元给他们办投资移民。这下她算是明白詹濛濛的高瞻远瞩了,陶沙摊上这么个弟弟,又有这么个弟媳——其实弟媳貌似不是坏人,但是弟媳的父母想孙子想疯了啊——他这辈子算是完蛋了。
陶沙在父母家仍然是做饭的主,她也到厨房去帮忙,陶妈妈不时到厨房来看看,满脸的笑容,满嘴的夸奖,好像是哪国的公主下嫁到他们家来了似的。
陶沙也很开心,切几下菜,就转过身来对她笑笑。
她故意问:“笑什么?我脸上有饭粒?”
“没有。”
“那你笑什么?”
“就是想笑。”
“为什么想笑?”
“开心啊。”
她自吹自擂:“你看,还是我的主意好吧?你把我带回家来,你爸你妈多高兴啊,胜过吃十剂补药。”
“我也知道他们看到你会很高兴,就是怕委屈你了。”
“一点都不委屈,我也很开心,就像雷锋叔叔做了好事一样。”
“那就谢谢林妲叔叔了。”
“不要谢我,要谢就谢毛主席共产党,是他们教育我这样做的。”
“感谢毛主席!感谢共产党!”
一家人吃过饭后,陶弟把麻将搬了出来,问林妲:“嫂子你搓不搓麻呀?”
她被他一声“嫂子”叫得一愣,但马上镇定下来,说:“我不会。”
“那我哥也别搓了,陪你。招娣,你可以上了,我们还是跟爸妈凑一桌吧。不过这回可讲好了哈,要带彩,卫生麻将我是不陪你们打的。”
两老两小凑成一桌开战,她在旁边看了一会,觉得百无聊赖,便说:“我困了,想睡会。”
打麻将的几个人都说:“小林去休息一会,把门关上,我们在外面打牌有点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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