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丛林密布,蓝皓月与池青玉才一落地,便听对面传来铃铛震动之声。“芳蕊夫人来了。”蓝皓月一惊,带着他冲进密林,发足狂奔。
地上树根杂草盘结,池青玉几次都险些摔倒,蓝皓月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拨开挡在面前的藤蔓,她拉着他闪到了树后。面前山峦横立,除了上山再也没有别的去路。但脚下湿滑不平,连小径都没有,要想爬上山去并不容易。
蓝皓月回头远望,树叶间隙中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夺梦楼的人已经渡过河流追踪而至。她蹙眉低声道:“青玉,我带你上山。”
池青玉却忽然松开了手,“我不想走了,你一个人行动更方便。”
“你说什么呢?!”她气极。
“他们三番四次追踪而来,只怕另有目的,我想留下问个清楚。”
“你真是疯了!他们还会老老实实跟你说话?!”蓝皓月生气地抓住了他的手,便将他往山坡上拽去。池青玉虽不情愿,但又怕她恼火起来不肯单独离开,只得勉强跟着她往上攀登。两个人紧抓着山坡斜生的杂木,才算爬了一程,手上已经都伤痕累累。此时有几人举着火把朝这边靠近,蓝皓月急忙按住池青玉的肩膀,叫他伏在灌木丛后。
那几个人手持钢刀沿途寻找,经过山坡时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急忙回身望了望,才松了一口气。为首之人道:“怎么你也跟了来,难道是信不过我们?”
从后赶来的那人笑了笑道:“几位都是正午的得力干将,我又哪敢信不过你们。只不过子夜叮嘱过,不要杀了池青玉,我这才过来看着点,怕你们一时收不住手,要了他的性命。”
池青玉听到这话,心中不禁生疑。虽知夺梦楼的这些杀手历来换人不换名,但自从踏足江湖以来,他还从未听说过另有一个子夜存在,倒是正午与其他人一直出现。想来自己并没和夺梦楼有过过深的仇恨,他实在不明白如今的这个子夜为何要派人追踪,又不夺他性命……
此时又听一人道:“分明是子夜怕正午哥不听他的指挥吧?你要知道夫人也在附近,我们该怎么样做,自然有夫人安排。”
“好好好,我不与你们多说,反正你们也清楚,夫人心中到底将谁摆在第一位。”那人说罢,后退一步,朝着另外的方向寻踪而去。
那几人看着他走远,这才窃窃私语起来。“看他这个样子,分明是狗仗人势,以为子夜可以盖过正午哥的风头了。”“依我看,他一年都回来不了几次,怎会有正午哥在夫人心中的地位?”“但你别说,没看到夫人一旦看到他回来,便喜笑颜开吗……”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朝山坡那端走去。池青玉与蓝皓月伏在灌木丛中,屏息凝神,直至脚步声远离,方才悄然起身。蓝皓月擡头望着远处不断晃动的火把,知道四周已被团团包围,因此只得带着池青玉继续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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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小心翼翼地爬至山顶,此处夜风疾劲,山崖上空旷寂静,池青玉拉住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道:“你将这里的地形跟我说一下。”
“好。”蓝皓月环顾四周,顶上全无容身之地,前方一块突起的岩石斜伸在半空中,与对面的山峦相对耸峙。
此时顺着风声传来了呼喝,像是有人在沿着他们上来的路往这里进发。蓝皓月才及简单地说了一下山顶的地势,便又听到了铃声飘荡。
“青玉,好像有人上来了!”她紧握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池青玉迅疾解下腰间青缎,递到她手中,道:“将你的腰间缎带也解下接起!”
蓝皓月二话不说便依照他所说而做,在他的指点之下,运力抛出缎带,缠在对面山岩边的古松上。“跟我来。”他攥着她的手,以竹杖触及悬在半空的缎带,确定了方向。
凉风扑面,卷乱了蓝皓月的长发,再往前一步,脚下便是暗黑深渊,她回头一望,却见古树之间衣袂飘飞,芳蕊夫人已带着人掠向山顶。
她虽不惧厮杀,但站在这山崖上,却觉生死莫测,像是要被吸向无穷无尽的黑暗。“要怎么过去……”蓝皓月有些胆怯,他抱住了她,摸着她的手臂,放在了自己的腰间,又抚上她的眼,道:“不要怕,有我在。”
蓝皓月一怔,才刚刚闭上双眼,便觉腰间一紧,竟被他牢牢揽住,纵身跃向前方。
风声萧飒,蓝皓月只觉身子忽地下沉,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但随即又觉池青玉手上发力,带着她攀上了半空中的缎带,借势疾掠而前。却在这时,又有一阵寒风自后方袭来,直冲向两人后背。
蓝皓月在仓皇之间睁眼回望,但见一道彩练如翻卷的浪涛般卷至眼前。她大惊失色,池青玉却带着她在半空中侧身旋转,袍袖一震,正撞上那道彩练,霎时间一股内力拍天而来,将两人震向后方。
身后便是对面的山崖,蓝皓月足踏缎带,抓住池青玉倒掠至那颗古松上。谁知松枝禁不住两人的撞击,竟从中折断,池青玉反手一剑刺进山崖,手腕一震,将蓝皓月抛向身后。她跌至山崖上,才一清醒便飞扑过去,刚到崖边,只觉身前青影晃动,她不顾一切地伸开双臂,将他紧紧抱住。
池青玉是借着力才纵上山崖,一时收不住身,便带着她一起倒在山顶。
“青玉!”蓝皓月颤抖不已地抱着他,双腿发软,似乎还未回过神来。
他咬牙撑着剑站起,扶着她道:“没事,快走!”
说话间,背后风声凄厉,芳蕊夫人已掠过山崖,朝着这边追来。两人不及喘息便朝前飞奔,越过茂密树林,蓝皓月找到了下山之路,带着池青玉飞速而去。夺梦楼的其他人尚未及赶到此处,她在匆忙中也不及分辨东南西北,只顾往山脚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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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下得此山,前方茫茫,唯有一条小道曲折延伸,也不知前方是何等情形,又会不会有夺梦楼的埋伏。蓝皓月正在踌躇间,忽听池青玉道:“皓月,前面有人来了。”
蓝皓月一愣,望不见前方有什么人,但池青玉却紧握古剑,指尖紧绷。过不多时,自那小道远端果然传来阵阵马蹄,蓝皓月在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装束,只得连连后退。
可夺梦楼的人亦朝这飞速追来,她见后方火把迫近,心中焦急万分,一震手中剑就想杀上前去。恰在此时,前方的马队已行至近前,为首之人借着月色望到了路边的两人,不禁道:“原来你们到了这里!”
蓝皓月闻音诧异,仔细一看,那人身穿苍黑道袍,面目清雅,正是青城派掌门卓羽贤。
“卓掌门?!”她又惊又喜,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鸿千,你带人护着两位。”卓羽贤说了一句,便策马朝着夺梦楼追兵飞驰而去。鸿千随即带着众人策马护着蓝皓月与池青玉,不敢有所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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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蕊夫人带着属下已追至山脚下,眼见前面人影晃动,不禁急勒缰绳,策马停驻。卓羽贤端坐马背阻在道中,朝着她淡淡道:“芳蕊夫人,你先是乱闯我青城派,如今又想要在湘楚一带作恶不成?”
芳蕊夫人见是他,不由冷笑一声:“卓羽贤,我夺梦楼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上次没毁掉青城,实在让我懊悔至今!如今你又出现在我面前,难道是准备送上门来?”
卓羽贤盯着她蒙着纱巾的面容,缓缓道:“我青城派乃是数百年的基业,你这妇人自身行为不端,怎有资格骚扰我派?”
“数百年的基业?只怕都不知是怎么来的吧!”芳蕊夫人尖声笑了起来,“别说是你了,就算是广玄真人,也不过是个老糊涂。我夺梦楼虽然名声不好,却是实实在在不做虚假,总好过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小人!”
卓羽贤浓眉紧蹙,厉喝道:“竟敢在我面前诋毁先师,再不住嘴,休怪我对你出手!”
芳蕊夫人愤然扬起长袖,斥道:“早就想取你性命!”话音未落,两道彩练狂卷而出,如软剑般扫向卓羽贤咽喉。卓羽贤身形一侧,拔剑出鞘,寒光一闪便挑向彩练。剑尖甫一触及,那两道彩练便越旋越快,意欲将其手中剑搅个粉碎。卓羽贤手腕一震,剑势如行云流水,非但未让彩练缠住,还划出道道弧光将自身护在中央。
芳蕊夫人冷笑一声,身形纵起,如彩蝶般掠向马背上的卓羽贤,其身后随从亦全数散开,将他团团围困。卓羽贤单手一按马背,飞身出剑,直刺芳蕊夫人掌心。她拂袖旋身,长袖卷向卓羽贤腰间。卓羽贤左手一擒,恰将那长袖紧紧扣住,两相抗衡之下,长袖顿时断裂,芳蕊夫人肩前彩练一收,身形急速后掠。
卓羽贤足蹬道边枝叶,朝着她后背攻去,此时夺梦楼属下一齐扑上,想要拦阻他的剑势。卓羽贤身子急旋,白芒飞闪间鲜血四溅,那些属下纷纷倒地不起。
芳蕊夫人怒极,返身出掌,十指如爪,直抓向卓羽贤剑尖。卓羽贤猛一运力,剑尖刺中她手掌,但芳蕊夫人凤眼含煞,竟趁势飞起一道彩练,牢牢缠住了他的右臂。
“夫人!”远处一声疾呼,正午踏着山崖直掠而下,远远望见卓羽贤已被彩练缠住,迅疾将手中烈焰刀朝着他后心飞掷过去。
却在此时,不知何处飞来一物,正击中来势汹汹的烈焰刀。刹那间火星迸飞,烈焰刀斜飞出数丈开外,直刺进山岩去了。
卓羽贤双眉一锁,右臂一震,将彩练震至粉碎,身形前冲,以手中剑抵着芳蕊夫人右掌步步紧迫。正午已赶到近前,斜里抽出烈焰刀,猛然间便砍向卓羽贤后腰。卓羽贤发力一抽手中剑,反手一掌正中他肩头,而此时芳蕊夫人却旋身飞起,指如弯钩剜向卓羽贤咽喉。
卓羽贤身形闪避,这时但觉身后劲风袭来,他才想回头,却见一道剑光惊破黑暗,直落芳蕊夫人肩头。芳蕊夫人本已欺身而上,一心想要夺取卓羽贤性命,此时已不及收手,被一剑穿透肩膀,顿时血流如注。
卓羽贤趁势出掌,将她打得向后飞出,正午冲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才让她在撞上岩石的前一刻止住了身形。但她已经伤重不能还击,捂住右肩,喘息着盯着前方。
有一人自卓羽贤身后闪出,手中短剑滴血,躬身向卓羽贤道:“掌门师伯,星川来得迟了一步。”
芳蕊夫人银牙紧咬,盯着眉目温和的厉星川,久久不能言语。正午怒道:“又是你!枉你们自认为是名门正派,却也做这等偷袭之事!”
厉星川持着双剑,挺身上前一步,朗声道:“你方才以烈焰刀掷来,岂不是也一样暗箭伤人?!”
正午还待驳斥,芳蕊夫人身子一晃,按住他的手腕,颤声道:“不要多说,走!”
“夫人,你?”正午一怔,她又以怨毒的眼神扫视卓羽贤与厉星川,随即足尖一蹬,孤身纵上枯枝,朝着远处掠去。正午愤然收刀,只得追随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几天还在挂水,没几章存稿了,更新有点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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