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月考落下帷幕,大多同学尚还沉浸在寒假的轻松余韵里,乍然听到成绩公布,才恍惚有种新学期初始的感觉,渐渐从松快劲儿里抽身而出,神经也稍稍拧上了发条。
程池也不负众望又是第一,之前班里的万年老二高赫这次退步了一名,屈居第三,被新来的秦铭睿赶超。
大家不由对这位新同学高看了一眼,有颜有身材,智商还高,妥妥的男神一枚。
“男神个屁。”徐乐陶暗想。
她这次在班里排名21,自己特别满意,一下课就找周媛媛切磋去了,正巧碰上了来15班找他女朋友的高赫,她就顺嘴激励他一句:“这次名次掉了一名,加油啊。”
本意是想让他加把劲,争取下次超过秦铭睿。
高赫显然会错了意,狐疑地瞅着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徐乐陶显摆完了,打算离开,走几步,回头叮嘱:“我英语学得还行,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也许是灯光比较朦胧,徐乐陶的脸看上去竟像个懵懂青涩的少女,还是个长得不赖的少女。
这氛围多多少少令人有点浮想联翩。
后来,高赫在他两个好哥们的怂恿下,鼓起勇气找到徐乐陶,抱歉地说:“对不起,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徐乐陶着实无语:“我没说喜欢你啊。”
陪他一起过来的两位男同学同时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并伴随各种起哄的肢体动作,高赫打手势示意他们别闹,于心不忍道:“好好学习徐同学,其实你这人当个朋友处处,还是不错的。”
徐乐陶:“……”
“辜负你的心意,真的很抱歉,像你这么开朗的女孩,以后一定会遇到更美好更广阔的风景,我只是你人生旅途中的一个过客。”
徐乐陶:“……”
导演从外面回来,一看座位周围站了这么多号人,没搞清楚状况,悄无声息地坐下,又悄无声息地冲徐乐陶眨了眨眼,用眼神问她:这几个是来干嘛的?
徐乐陶没搭理导演,再次向高赫表明态度:“我真不喜欢你。”
导演小眉毛一扬,瞬间来了兴趣:哇塞,有八卦!
孙泽洋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拿食指抵着嘴唇,不屑一顾地哼笑:“盲目自信,太年轻。”
导演歪了歪脑袋,视线越过徐乐陶,在他那副硬凹的造型上停顿了两秒。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形象,仙女怎么可能看得上凡人。”孙泽洋如是说。
这话在理,徐乐陶扭头冲他绽出一个大大的笑,然后笑容特甜地问:“孙泽洋,你今天看上去好深沉啊,你在干嘛?”
“我在思考宇宙的起源和非洲的饥饿问题。”
“那你有没有思考出什么名堂?”
“感想颇多。”孙泽洋保持深沉姿势不变,“宇宙生命起源于海洋,饥饿问题解决的关键在于少生孩子多种地,非洲就是孩子生太多了。”
导演忍不住“哇”了一声:“你太厉害了,全球性难题居然被你三言两语就给道破了,你适合去非洲当酋长。”
孙泽洋讳莫如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是跟胯哥学的。”
徐乐陶笑嘻嘻道:“怪不得你现在越长越黑。”
导演说:“洋哥现在特别像那个法国著名的雕塑,就托着脑袋沉思那个,叫啥来着?”
“沉思者。”徐乐陶提醒道。
“对。”
“还是小老弟有眼光。”孙泽洋挑了挑眉,终于凹累了,抖了抖肩膀舒展身子,“走,一块去小卖部转转,洋哥请你吃点东西。”
“好咧。”
被人无视为空气也就算了,还被当成自作多情的骚扰犯,高赫尴尬无比,拉着他的两个朋友灰头土脸地离开,徐乐陶盯着那背影,撇了撇嘴,心想:我都成第一夫人了,谁会喜欢你这个万年老二啊。
教室里沸反盈天,交谈声、嬉闹声不绝于耳。
徐乐陶往手背上挤了点橙子味的护手霜,左右手互搓均匀抹开,擡头看见程池也站门口跟人说话,赶紧丢下护手霜,把桌肚里的星星发夹别到耳侧。
一切就绪,徐乐陶打开单词本,一目十行地看着,口中念念有词,感知到有人靠近时,恰到好处地擡起头,冲他笑:“你刚去哪儿了?”
程池也拉着椅背坐下,朝她亮闪闪的发夹上撂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就很稀松寻常的一眼。
“老王找我有点事。”他嗓音很淡,气息里有股清凉烟草味。
徐乐陶将握成拳头的手递到他鼻端,“你闻闻什么味儿?”
小拳头离他不足一寸,程池也压了压眼皮,懒洋洋道:“不怕我亲上去啊。”
他说这话时,嘴角明显勾着笑。
程池也笑起来特别勾人,不算浓烈的情绪里,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痞气,就跟他刻在骨子里的贵气一样。
“橙子味。”他把她手轻轻挪开,“男女有别,离我远点。”
徐乐陶整张脸红得像虾,羞赧而局促地问:“你要不要也挤点?”
“来点吧。”
徐乐陶往他手上挤了一点,殊不知,这还是程少爷平生第一次用护手霜。
徐乐陶塞回护手霜,问他:“老王找你干嘛?”
程池也没说实话:“随便谈谈。”
“谈什么?”
“关心我学习上有没有困难。”程池也一边应着她,一边低头编辑信息。
“老王真是爱操心,你学习上能有什么困难,你现在的最大困难是…是美色挡道。”
说到后面,声音变得特低,连耳根都有些微微发红。
程池也手一顿,轻挑眉梢,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徐乐陶瞅他一眼,把脑袋往他眼皮底下拱了拱,答非所问:“我新买的发卡好看吗?”
“你的意思是……”程池也把手机塞进桌肚,注意力全在那红透的耳朵上,存心逗弄人似的,声音压得很轻,接近于气音,“你的美色成了我学习上的最大阻碍?”
“我可没这么说。”徐乐陶皱了皱眉,端得一派严肃,“我就单纯问问我这个发夹好不好看,而且不光问了你一个,涂岩我已经问过了。”
程池也无声地笑笑,沉声:“好看。”
徐乐陶心里乐坏了,抿了抿嘴:“哦。”
一楼小卖部。
导演逛了逛寥寥几排货架,拿了一包虾片和一瓶饮料,正打算去收银台结账,孙泽洋突然说:“给徐乐陶带瓶喝的吧,她不是喜欢粉色嘛,就拿那水蜜桃的。”
“好。”导演扭身回到刚才的饮料区,把那水蜜桃果汁夹臂弯里,一齐拿去结账,顺便接上刚才的话,“你怎么知道她喜欢粉色?”
孙泽洋洋洋自得:“废话,连这点观察力都没有,我怎么胜任我们胯哥的情感军师?”
导演一愣:“哈?”
孙泽洋“啧”了声,嫌他过于大惊小怪,“装傻了不是,上学期送的那情书,你回想一下,那是用什么颜色的信封包的?是不是樱花粉?她有没有爱不释手反复回味?”
“等…等会儿。”导演摆了下手,“有个地方我没听明白,那情书跟你们胯哥有什么关系?”
“你今天是没带脑子来学校吗,那情书是我们胯哥写给徐乐陶的。”
导演目瞪口呆:“那……不是程池也写的啊?”
孙泽洋特无语:“跟他有什么关系,那是我们胯哥呕心沥血的大作。”
“……”导演觉得天塌了,徐乐陶的爱情完蛋了。
孙泽洋付了钱,看他像魂没了,从背后拍了他一下,“做啥亏心事儿了,看你都傻了。走,咱俩回去给徐乐陶一个惊喜,甜死她。”
*
走回教室,导演复盘了这场莫须有的情书事件的各处细节,最大的漏洞其实就在于程池也,自己当初但凡多问几遍:程池也到底图徐乐陶什么?
一切乌龙就都可以避免。
是啊,天之骄子怎么会看上傻大妞?还是个会玩的隐形富二代。
总不至于真图她英语好,图她穿鞋168吧。
他抱着心虚的心态把那瓶水蜜桃果汁摆到徐乐陶桌上,摆完就闪身归位,一句话没说,眼神交流也没有。
徐乐陶在后面嚷:“谢谢涂导,你现在快成活雷锋了。”
孙泽洋冷哼,嘚瑟的破嗓门从后面传来,“你谢他干嘛,这我给你买的。”
“那我谢谢你。”
“这还差不多。”
“小仙女。”
“大胆,竟敢直呼我的闺名。”
“徐乐陶。”
“说。”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数学作业借我抄抄。”
“好的。”徐乐陶扬手往后面一扔,“拿去吧。”
导演心里不是滋味,多淳朴一女孩啊,每天除了吃就是犯花痴,偶尔还在小本子上记点高级句型,人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可现在……
“唉。”
他在告诉与隐瞒之间反复纠结,一方面想着这得让她知道,以免做出什么尴尬的事情来,另一方面又想,保持现状也挺好,永远不知道就能永远珍存这段美好的记忆。
只要我不说,这个误会就没人知道。
他转过身,看了看程池也,平复好情绪,轻声问:“学霸,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女孩啊?”
一听这话,徐乐陶羞答答地瞪他一眼,咳了两声,用眼神暗示他别问,导演却无动于衷。
程池也没理会导演,手机上的微信对话框停留在他妈妈问的那句【为什么?】
导演不依不饶:“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啊?”
“人有三急,我去上个厕所。”徐乐陶嚯地起身,满面春风地跑了出去,跑到教室门口,偷摸回头瞅了一眼,正好撞上导演出师不利的眼神。
她用口型问:他怎么说?
导演朝她无奈一摊手,用口型回:啥也没说。
默了半晌,程池也指尖抵在屏幕上,回复:【我有我留下来的理由,暂时不考虑出国。】
楚婕:【因为上次那小姑娘?真要喜欢,带上人一起,我去联系学校。】
 y:【跟她没关系,您就别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