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面馆出来时,天色完全黑透,打道回“府”的学生还不少,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潇洒迈步。
徐乐陶亦步亦趋地跟着程池也,从校门到A栋教学楼,会绕过图书馆和体育馆,再经过一个露天篮球场。
这么长一段路,难免会碰到一两个熟人,就算不认识她,也总认识她身边这位大佬。
那时不少男生在球场打球,零星的欢呼回荡在夜空里,青春肆意张扬。
徐乐陶发现程池也一直往球场的方向看,想起之前他说要去深圳看什么比赛,应该是很喜欢篮球吧。
徐乐陶没话找话,笑着问:“你待会儿回教室干嘛呀?”
程池也扭头往她带笑的脸颊上看,两秒后收回视线,嗓音较平时有了些变化,大概是室外温度太低,听上去鼻音有点重,“睡觉。”
“我有道物理题不会,你能先给我讲讲吗?讲完了你再睡。”说完想起了什么,咕哝一句,“给我讲题,你应该很享受吧。”
程池也听得一清二楚,“什么意思?”
徐乐陶脸颊浮起红晕,好在夜色黑,看不清晰,她小声嚷嚷:“明知故问啊你。”
程池也侧目看她,小姑娘眉眼欢喜,校服里面是一件粉色高领毛衣,看着软软糯糯的,十分乖,下巴颏儿小巧圆润,这会儿因为某些不知名的情绪,轻微鼓动。
“我还真不知道。”
“不可能不知道,你就装吧。”徐乐陶眼神里透着狡黠的光,很生动。
程池也从她脸上挪开视线,嗤地笑了下,凛冽的气息浮沉在干冷的空气里。
点到即止,擡脚朝前走。
徐乐陶快步跟上他,兴高采烈道:“那道物理题,我昨天晚上想了好久还是不会。”
“什么类型的题?”
“计算万有引力的。”
正说着,程池也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是系统自带音效。
他掏出来,低头看了一眼,拇指左滑拒接,声音随即消失。
校园空旷,似有回音。
徐乐陶看他神色如常,理所当然把这通电话归为是推销之类的骚扰电话。
“之前不是问过?”程池也将手机揣回兜,接着刚才的话题。
徐乐陶愣了下,知道他指的是上周六晚上他已经教过她一道万有引力相关的题了。
但是这口气……未免也冷漠了吧。
徐乐陶突然有些委屈和沮丧,语气闷闷不乐的:“之前问过现在就不能问了吗,你也没跟我说啊,而且,两道题又不一样。”
“举一反三不会?”
程池也侧脸被昏暗的柔光笼着,更加衬出面部线条的优越,语气里分辨不出是否是不耐的成分。
他说话总是这副随心所欲的样子,似乎并不在乎对方是什么心情。
徐乐陶抿了抿唇,委屈得不行:“你干嘛凶我……”
这下换程池也愣住,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女生撒娇,审视她半晌,扯唇一笑,像是拿她没办法,“我没凶你啊。”
“哦。”徐乐陶也笑,变脸比变天还快。
回到教室,徐乐陶拿来习题册,正好江樊宇不在,她便自来熟地坐到了他位置上。
两分钟不到,程池也给她解决完了她困惑了一晚上的题。
“程池也,你真的好厉害。”
“懂了吗?”
哇塞,还带售后,徐乐陶点点头:“懂了。”
程池也扔了笔,眼皮子倦意蒙蒙地耷了耷,余光掠过她,“最后一次,这种题以后就别问了。”
“你又凶我。”
“……”程池也揉了揉后脖颈,看她似乎并不是很想走,“我趴着睡一会儿,你该干嘛干嘛吧。”
这老夫老妻的口气,徐乐陶听在耳里,相当受用,笑嘻嘻道:“那我坐你这里学会儿习。”
班里已经有不少女生朝这边张望,彼此间窃窃私语,周心蕊也忍不住看了两眼。
阮筝看得透透的,“心蕊,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没……”周心蕊低眉敛目,捏着笔,心不在焉地在纸上写字。
阮筝凑到她耳边,偷偷问:“你是不是喜欢程池也啊?”
周心蕊吓了一跳,惶恐地睁大眼睛看着她,眼眶里蓄满水雾,仿佛下一秒就要急得哭出来,“没有,你别瞎说。”
阮筝知道她性子软,没想到这么软,瞬间为自己的冒犯感到分外抱歉,“好了好了,你别哭啊,我以后不乱说了。”
周心蕊咬紧下唇摇了摇头,缓了会儿,才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阮筝调皮地笑笑,偎着她,声音很轻:“放心吧我会保守秘密的。”末了又说,“我可以帮你啊。”
周心蕊眨巴了两下眼,眼睛里还带着朦胧的雾气,捏笔的手稍稍用了力,骨节泛白。
徐乐陶一直没走,留在江樊宇座位上做题,模样还挺认真。
孙泽洋拧开一瓶快乐水,边喝边看着某人的后脑勺。
小半瓶进肚,通体舒畅,他喊了声“徐乐陶”。
徐乐陶转回头:“干嘛?”
“你换座儿啦。”孙泽洋挑了挑下巴,意思是你怎么坐在这儿,“我没听说咱们班调座位啊。”
徐乐陶不茍言笑:“我在向程池也请教题目。”
“你怎么不向我请教啊。”
徐乐陶上下打量他一眼:“就你?你行吗?”
“哈哈我不行。”孙泽洋说完才觉这话有歧义,不服气地拍了拍桌子,“靠,我很行的!上次在食堂吃饭,你不是对真心话大冒险挺感兴趣嘛,想不想玩?”
徐乐陶瞥了眼程池也,这人已经趴桌上闭目养神了,还是那一成不变的姿势——右手搭着后脖颈,身上披了件校服。
他是不是缺乏安全感啊……
“你怎么不说话?”孙泽洋有些不耐烦。
冷不丁被他的声音打断思绪,徐乐陶渐渐回了神,应承下来:“好啊,来玩。”
翻着漫画书的姜大胯突然哼了声:“幼稚。”
“胯哥,一起来玩嘛。”孙泽洋热情邀请。
姜大胯合上漫画书,大幅度伸了个懒腰,“闲着也是闲着,跟你们过两招。”
孙泽洋拉来隔着一条走道的两位仁兄,打算五个人玩,徐乐陶把导演也拉了过来,组了个六人局。
游戏规则很简单,六张扑克,谁抽中大王谁就是“天选之子”。
第一轮徐乐陶就被天选了。
导演从真心话卡牌里抽了一张,没给大伙儿看上面的要求,郑重其事地问徐乐陶:“老实回答,你到底多高!?”
“这算什么真心话。”徐乐陶抢着要看导演手里的卡牌,“我看看,是不是写的这个。”
结果一看,根本不是,导演被徐乐陶训了一顿:“好好玩,上点心。”
第二轮姜大胯被抽中了。
真心话问题是:有没有跟女生表过白?
姜大胯看了看徐乐陶,懒洋洋道:“有。”
孙泽洋“哇哦”了一声:“好他妈刺激哦!”
徐乐陶发现有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浑身起了皮疹似的难受:“你老看我干嘛?我脸上难道写着标准答案吗?”
“随便看看。”姜大胯眼神里的痞气愈发浓厚,“不行啊。”
孙泽洋赶紧接话:“当然行,胯哥想看谁就看谁。”
徐乐陶嫌那目光刺眼,捂着自己的半张脸不给他看。
接下来每个人都没逃过,问题五花八门稀奇古怪,诸如“你今天拉屎了吗”、“你觉得你放的屁臭不臭”……
转了两圈,徐乐陶倒霉又被抽中。
这回的问题比较羞涩,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徐乐陶心里早有一套标准答案,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喜欢高的。”
姜大胯眉毛挑了一挑,这不就是说我?
“帅的。”
姜大胯眉毛挑了二挑,这不还是说我?
“成绩好的。”
姜大胯眉毛挑了三挑:八字还没一撇呢,这手都伸到我学习上了,以后是不是还打算插手我的高考志愿啊。
给你能的。
姜大胯重重咳嗽一声,顺利把大家的视线都拉到他身上,他迎着目光,一本正经地发言:“我觉得吧,每个人都得有自己的空间,被拘束狠了,人是会逆反的,而且成绩好与不好,跟他以后的成就并不能画等号……”
徐乐陶打断他:“少说两句,又没问你。”
姜大胯给了她一个“不要恃宠而骄”的眼神,继续说他的:“总而言之,我喜欢善解人意、温柔懂事的女生。”
孙泽洋狗腿子似的捧场:“哇哦,好深情哦!”
徐乐陶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这俩。
姜大胯眉毛挑了四挑,表情格外丰富:“做不到也没关系,成天傻呵呵的也挺招人喜欢。”
“听见没,我们胯哥也喜欢傻丫头。”
“别叭叭了,你俩耽误了大家多少功夫。”徐乐陶无情地甩了个白眼,“马上就晚自习了,赶紧下一个问题。”
下一个问题还没来得及问,江樊宇就回来了,看看姜大胯他们,又看看霸占自己座位的徐乐陶,闹作一团,还挺热闹。
“这是在搞什么?”
徐乐陶忙起身,先发制人:“是程池也让我坐这儿的。”
江樊宇以为这是她的措辞,没当回事:“是吗?那他可真是活雷锋。”
徐乐陶冲他笑笑,一言不吭地走了。
江樊宇坐下来,大开大合地推了把程池也,“醒醒活雷锋,老师快来了。”
程池也慢悠悠坐直了身子,反手拽下校服抖了抖塞进课桌,搓了一下脸,倦意消了大半,其实这环境,也不可能真睡着。
“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阴阳怪气了。”
*
晚上回到家,徐乐陶照例吃宵夜洗漱,将近十一点,她伏在书桌上写作业,晚自习已经写了大半,还剩几道难的。
想了想,还是不会,她摸来手机,打算放个风休息一会儿。
这个点校内论坛在线的夜猫子还挺多,人数居然达到了363。
首页飘着一个hot贴,标题醒目——《扒了扒江州一中的风云人物》
学习使我进步:【每次经过三班,我总忍不住往里看一眼,太他妈帅了!!!简直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
seven:【仗着匿名什么话都敢说,有种去表白啊。】
学习使我进步:【早恋不好吧-_-||】
我爱吃鸡排:【就你这种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性格,明显不是那位大佬的菜啊。】
……
后来话题由此引申,越说越离谱,甚至有人说程池也谈过七八个,没一个超过三月的。
徐乐陶一般都是游客状态,游客状态无法回复,她为此特地注册了一个新账号,昵称是迪拜小公主。
迪拜小公主:【都别猜了,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爱吃鸡排:【好大的口气,这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迪拜小公主:【哎呀,一不小心让你猜对了,还真就是我。】
大伙儿被她的狂妄惹笑:你谁啊?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徐乐陶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还能是谁,她马上就要成为年级第一的夫人了,简称“第一夫人”。
迪拜小公主:【给你们点提示哈,咱地球人都怎么称呼总-统夫人?】
大伙儿叫她别卖关子。
迪拜小公主:【实不相瞒,我就是咱们学校的第一夫人,洋气点的说法就叫firstlady.】
大伙儿:“……”
只有一个叫“往事如风”的捧场:【看来你是程池也的小迷妹啊,都出现幻想症了。】
迪拜小公主:【不信拉倒。】
往事如风:【我也超喜欢他,咱俩能加个微信交流交流吗?】
迪拜小公主:【我不加陌生人。】
临下线时,徐乐陶看见好友那一栏上,出现了一个私信小喇叭——
“微信号多少,加一个。”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