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娆静静地移开眼,不搭茬。
虽然今天简沅沅对她说的话有些奇怪,但是她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敌意。
云娆拉着黎梨走到室外。
天边炙热的霞光渐渐冷却,蓝紫色从东方蔓延开来。
云娆倚在围栏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对黎梨说:
“你有没有觉得,她的眼睛和靳泽学长长得有点像。”
琥珀色的眼瞳,眸光璀璨,比常人瞳孔颜色浅很多,但是黑眼珠也比常人大一圈,所以云娆一直以为她戴了美瞳。
黎梨:“好像是有点但是她戴了美瞳吧?”
云娆:“我在想,简沅沅会不会是靳泽学长的亲戚?”
黎梨听罢,表情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摇头:
“应该不是。”
“为什么?”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简沅沅父母双亡,从小到大都是孑然一身。虽然她谈过的对象数不胜数,但是从来没听说她有什么亲戚,更别提凭空冒出一个顶流巨星的亲戚。”
“哦。”云娆动了动嘴唇,“竟然父母双亡啊”
黎梨白她一眼:“别圣母,人家可是要和你抢男人的!”
“谁圣母了?”
云娆也白她,“父母双亡还不可怜吗?再说了,我的男人,谁也抢不走,做人要自信一点。”
话音落下,黎梨忍不住笑开了,手臂挂到云娆肩上,赞她是条汉子。
时近饭点,黎梨还有一些公事没有处理完,她把云娆安置在大楼一层的会客区,让她等自己十分钟,拾掇完了一起去吃饭。
会客区的沙发呈花瓣结构,中央卧着一张浅杏仁色的不规则茶几。
茶几上摆了一盆全透明的鱼缸,几尾红鱼在缸中肆意游动。
云娆的眼神跟着鱼儿游弋,眼部肌肉快活地舒展。
不知为何,今天见到简沅沅,聊了莫名其妙的天,她的心情却莫名其妙地放松了很多。
和紧张兮兮的黎梨不同,云娆感觉自己很喜欢简沅沅。
无论外形、声音、气质总之,奇妙的第六感让她无论如何讨厌不来这个女人。
回忆不禁飘回一个多月前,地震灾区那间简陋的旅馆房间离。
晦暗灯光映着靳泽英俊的侧颜,而他眉心紧蹙,神情混乱,几乎要将“不可说”的故事脱口而出。
最后是她打断了他。
她当然想听,可是看着他纠结又难受的样子,又不想听了。
她并不担心他们之间有私情,只是存粹的好奇,不是非要知道。
而她现在发现自己很喜欢简沅沅这个人,就更不着急了。
等他克服了自己心里那关,一定会主动又平静地把一切告诉她。
思及此,云娆心念一动,忽然非常想听一听靳泽的声音。
此时将近傍晚六点,不知道他到达那场私人慈善酒会现场了没有。
一通电话拨过去,对方很快接起。
听筒内一片嘈杂,几声轻而规律的脚步混杂其中。
靳泽似乎走到了少人的地方:
“公举殿下,找微臣有何事?”
云娆搓了搓瞬间发红的脸颊:“你在哪呢?”
靳泽:“刚到宴会大厅。”
“哦。”
沉默片刻,细微的电流送来一声轻笑,男人低磁的嗓音几乎贴着耳膜震动:
“是不是想我了?”
明明隔着几十公里的距离,云娆却感觉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
半边身子都酥了。
她眼睫轻颤,隔空点了两下头:
“想。”
片刻后,又补上几字:“很想很想。”
这一回,换对方呼吸凝滞。
许久后,他忽然轻声问她:“要不要过来?”
云娆愣了愣:“什么?”
“我现在走不开,要见几个导演和出品人,应酬一会儿才能走。”
靳泽踌躇着说,语气逐渐变得肯定,
“你如果没事的话,就过来吧。这里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明星,包括你最喜欢的那个。”
啧,脸可真大。
不过,说的刚好是真话就是了。
没等云娆回复,他又缓了缓声,浅开一屏:
“你最喜欢的那个明星,现在很想见你。”
云娆噤声了。
这是什么蛊、王、降、世!
云娆被蛊得七荤八素,毫不犹豫地说:
“我马上就来。”
“嗯,那我让乐言帮你拿一张入场券,等会他会联系你。”
“好。”
黎梨走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姑娘呆呆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粉面含春,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要鸽我呀?没事,尽管鸽。”
黎梨笑嘻嘻的,“本大小姐还包接送,说吧,宴会厅在哪?”
云娆给了她一个地址。
不多时,大楼门外驶来一辆拉风的帕拉梅拉,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后座。
轿车启动不过十分钟,云娆突然收到乐言打过来的电话。
他的声音有些犹豫:“姐,入场券我已经搞到了,但是有个事儿要和你说一下。”
“什么?”
“就是这场酒会是顶级时尚杂志GH的总裁牵头主办的,受邀人都是娱乐圈和时尚圈的大拿,所有人的着装都很正式,我们工作室跟来的所有助理也都穿了礼服。等会你入场的时候,为了不引人注目,最好也穿礼服。”
“”
乐言话锋一转:“当然,身为老板身边最麻利的跟班,我已经帮你借好衣服了!我们工作室没有女装,所以找主办方那边的熟人借了一套,是高定哦,以前也没有人穿过,但是因为时间比较紧急,借不到当季新品了,这套高定是去年秋冬秀场首发的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云娆笑了笑:“我不介意。我连成衣都没见过几套,更别说高定了。”
乐言:“好的!姐,我现在就把衣服的照片发给你!”
他们聊完,黎梨冷不防问:“什么高定?”
正好乐言的照片发过来,云娆拿给黎梨看:“喏,就是这个。”
黎梨放大照片端详了会儿:
“也算他们有心了。像这样不含红毯环节的私人酒会,能穿高定参加的人,级别起码是超一线明星或者金字塔尖大佬。”
云娆:“啊?”
黎梨顿了顿,忽然将手机还给她:“但是,我们娆娆公举怎么能穿过季高定出场?本富婆第一个不同意!”
云娆讪讪一笑:“有衣服穿就不错了。”
“他们仓促借的衣服,瞧着也不怎么适合你。”
黎梨下定决心,“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fairygodmother,跟我回一趟我家吧。”
云娆不明所以:“干嘛?”
黎梨朝她挑了挑眉:“我最近刚收了几套新品高定,正愁没有名媛酒会穿去亮相呢。现在好了,你穿就是我穿,咱们姐妹同心,一定要大杀四方!”
云娆本想说,她这趟临时赶去参加宴会,只为了悄咪咪地见一见靳泽,顺便感受一下他所处浮华场中纸醉金迷的生活。
至于什么大杀四方,艳压全场完全不在她这个平头老百姓考虑的范围内。
可是,一切已经由不得她了。
她早在无知觉的情况下踏上了南瓜车。
一个急转弯之后,金红色帕拉梅拉载着仙度瑞拉公举,风驰电掣地前往仙女教母的试衣间。
云娆去过很多次黎梨的试衣间,几乎每次都有焕然一新的感受。
魔法的来源是金钱。
云娆站在试衣间内被富婆摆弄来摆弄去,原本清澈的大眼睛都快被金钱的魔法糊住了。
“就这件!”
黎梨开心地打了个响指,“你先脱下来,我给你化完妆再穿。之前特地去法国学了三个月的化妆,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云娆机械地被她按坐在化妆镜前:“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高兴?”
黎梨:“因为我突然发现,摆弄你比摆弄我自己好玩多了。”
“好的。所以你可以停止揩我的油了吗?”
“大胸细腰翘屁股长出来没人揩油怎么行?”
“嫉妒就直说。”
“呵。”黎梨冷笑,“你不想被我揩,想被别人揩也直说。”
别人两个字特地加粗加重。
“你!”
两人顿时笑闹成一团,好半天才分开。
直到夜幕染黑整片天空,靳泽和乐言各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催,云娆才将将打扮完,被黎梨推到巨大的试衣镜前欣赏她自己。
云娆呆在镜前,黎梨在身后满足地鼓掌:
“美得我想哭你说你平时为什么不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云娆:“我有打扮呀,最近还学会贴假睫毛了呢。”
“只有见靳泽学长的时候才贴吧?眼影眼线画了吗?修容了吗?高光知道打在哪吗?”
“”
云娆拢了拢裙摆,兀自转了半圈,然后微微叹气,“我和他不方便在外面见面。所以,其实大部分时候,我都是素面朝天的。”
黎梨牵住她的手,耸肩:
“你最近黑眼圈可吓人了呢。我现在知道,他是真的挺喜欢你了。”
“哦。”
镜中娇艳动人的美人笑起来,唇角一对笑涡宛如深深的泉眼-
八点一刻,南瓜车抵达申城南郊某知名庄园酒店的宴会厅正门口。
宴会厅门廊处,乐言已经等了十多分钟,
头晕眼花间,一辆金红色轿车稳稳停在他面前。
看到云娆的那一刻,乐言一瞬间精神了。
她身上的礼服其实一点也不夸张,总体来说算得上低调内敛。
然而,细微之处见心机,只要视线落到她身上,就很难轻易移开。
长裙露肩曳地,上半身的设计非常简约,几乎看不到裁剪的痕迹,浑然天成的藕叶式抹胸与修长的颈、纤细的肩相得益彰,浅钴蓝色绸肌衬托凝脂般雪白的肌肤,掐腰设计勾勒出细腰盈盈一握,垂坠的裙摆呈现梦幻的蓝灰渐变,裙摆尾部的设计最为独特优雅,精细的手工刺绣点缀水钻,形成状似冰雪又似松花的精美图样,以冰雪寒冬中逆境生长的雪松为创作灵感,柔媚与坚韧共济,美人与礼服互相成就,美得冲击灵魂。
“就”
好半天,乐言才挤出几个字,“云娆姐,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第一句话吗?”
云娆:“什么?”
乐言咽一口唾沫:“小姐姐,你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
云娆谨记仙女教母的教诲,表情和动作一定要婉约矜持,这才没有笑出声。
进入拜占庭风格的拱顶廊道,乐言走在云娆身边,一路都在脸红,嘴巴也一刻不停地叨叨着。
“姐,泽哥刚刚被许导叫去开小会了。”
乐言现在倾诉欲旺盛,忍不住揭了老板的底,
“等你的这段时间,他每隔两分钟就要让我发消息问你在干嘛,到哪了,还有多久才能到。明明他自己心心念念的,可他偏不问你,非要装样子让我传话,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云娆点了点头:“嗯,毛病挺大的。”
宴会大厅的侍者核验了入场券,乐言带着云娆来到人最少的一张酒桌旁。
“姐,你先在这里等一会。泽哥应该已经聊完了,我帮你找他。”
“行呀,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其实乐言最喜欢帮靳泽处理私人事务,办起来容易麻烦也少,比圈内的乌糟事儿简单多了,更何况还有漂亮姐姐可以看,简直不要太幸福。
云娆独自落座后,自然吸引了周遭一大片陌生人的目光。
在场的人物,无不是各自领域叫得上名号的大佬,此刻忽然有一名容貌昳丽,身材绰约,身着当季高定仙女礼服低调入场的美人,只要发现她的人,无一不在揣测她的身份。
“是明星吗?好漂亮。”
“怎么会有我们不认识的明星?我猜是哪家的名媛,可能最近刚回国,所以眼生。”
“全场穿高定的嘉宾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她身上这件还是M牌当季新品,全世界有几个人能借到?”
“你说的有道理,我去联系一下M牌市场部的熟人,就知道这件衣服近期都有谁借走了。”
云娆遵循着不说话不张望不对视的三不原则,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叉水果吃。
有侍应生为她倒了一杯红酒,云娆含笑接过,意思意思浅尝了一口。
约莫五分钟后,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了靳泽。
他从宴会厅最靠前的位置款款走来,一身深灰色定制西装,领带是墨蓝色,灰蓝搭衬,竟和她今天的礼服颜色不约而同。
靳泽走到半路,忽然被人殷勤地拦住敬酒。
他从身旁侍应生的托盘上取来酒杯,与不速之客碰了碰杯。
他脸上带着温和得体的笑,眼神却敷衍地一秒都没有看向对方。
他在看着云娆。
视线自从被她捕获,就没有一秒移开过。
隔着很远的距离,云娆却觉得他的眼神异常灼热,让她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条路上的坎坷还不少。
相距只剩一张酒桌的时候,靳泽身旁突然跌过来一名美艳女人。她左手拿着高脚杯,似乎是高跟鞋没踩稳,一不小心撞到了着急赶路、没注意周遭环境的靳泽。
她手里的高脚杯“顺势”一倾,暗红色的液体溅上男人矜贵的灰色西装,很快如同坠落的烟花般从他胸口位置淌下,洇出杂乱错综的深色线条。
靳泽停下脚步,不得不收回目光,皱眉望向身旁冒失的女人。
她叫周婉,是靳泽最近一部杀青电影《寒秋》的女三号,二线艺人,因为容颜美艳,性格热情开朗,在各大出品方和导演面前都很吃得开。
每一个和靳泽合作过的女明星,云娆都认得。这个人在影片中的戏份不多,和靳泽也没什么对手戏,照理说两人应该不熟。
“泽哥,怎么是你?”
周婉故作惊讶地抽出好几张纸巾,非常抱歉地凑到他身边要帮他擦衣服,
“实在对不起,今晚的高跟鞋太高了,我刚才不小心崴了一下脚。”
靳泽的眉心仍蹙着,琥珀色的眼眸冷冷扫过自己胸前的酒渍,不等周婉的手触碰到他的衣服,他便干脆地捏住了她的手腕,还算礼貌地放到一边,很快松开手,然后退开一步:
“没事,我助理会帮我清理。”
周婉点了点头,满眼的委屈歉疚:
“这件衣服肯定不便宜吧?我认识很专业的高定清洗团队,既然是我弄脏的,我想”
“不用。”
靳泽对这样的把戏已经很免疫了,如若答应了,日后还有无穷无尽的纠缠,
“我先走了,周小姐自便吧。”
说罢,靳泽用两指拎了拎自己脏污的上衣,视线冷漠地从她头顶掠过,随着赶来的乐言和另外一位助理,抬脚就往宴会厅西侧的嘉宾休息室走去。
云娆此时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
如若视线有实质,她的目光早已经将那个心机又黏糊的女人扎成筛糠了。
手袋里的手机忽地震了震。
是靳泽的消息。
【来化妆室】
化妆室在哪她并不知道。
云娆循着靳泽他们离开的方向,没走两步,就遇到了来接她的乐言。
路上。
“七位数的定制礼服。”
乐言无语地皱了皱脸,“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以这种方式报废一件。”
云娆边走边问:“不能清洗吗?”
乐言:“可以是可以。不过老板很嫌弃被女人泼过酒的衣服,正常就是送给我们,或者丢了。”
过了会儿,云娆思路清奇地叹了句:“做明星的助理真赚。”
乐言:
乐言:“姐,你现在不应该怒不可遏地嘲讽那些倒贴女,然后心疼我们泽哥吗?!”
云娆点头,手也攥了起来:“我很愤怒的,非常,非常愤怒!”
“有多愤怒?”
行进间,他们已经到达嘉宾化妆室门口。
靳泽亲自为云娆打开了门,眼中有宠溺与揶揄混杂:
“过来,让我看看你有多愤怒。”
前面是骚孔雀在勾引,后面是骚孔雀的助理担惊受怕地把她往房间里推,生怕被有心人瞧见。
云娆微微踉跄着跌进屋内。
房门合上后,她还来不及抬眼和靳泽打个招呼,转瞬就被人拉着按到了门边的白墙上。
“学长唔”
男人上身穿一件挺括的白衬衫,墨蓝色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脏污的西装外套被他随手丢在椅背上。
他近乎蛮横地吻她,像在掠夺宝藏,又像在搜刮她口中的毒|品。
唇舌辗转扫荡,云娆颤抖着微微睁开眼,看到他极近的俊美脸庞,根根分明的长睫几乎和她的眼睫纠缠在一起。
他脸上流露出瘾君子般的沉迷情态,看得云娆瞳孔一烫。
靳泽抬手扯松领带,解开喉结下方的两颗纽扣。
那只手解脱完自己,顺势滑到云娆颈后,不轻不重地揉|捏抚摸着。
“唔学长我的妆是黎黎梨好不容易画好的”
“我带了私人造型师。”
“学长!”
“嗯?”
“你你不要扯这个衣服!这是黎梨的!很贵很贵!”
“弄坏了我赔一件给她。”
靳泽单手卡住女孩纤瘦的下颌,迫使她仰头承受更深入的吻,
“赔十件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