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城赌场大大小小七八个厅子,翡翠厅是其中最小却也是最精致奢华的厅子,轻易不对外开放。
谭孤鸿三人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了。打眼望去,认识的,不认识的,今天是都来齐了。
洛景明和梁嘉行毕竟是梁家的焦点人物,一经出现,就引起了大家的注目,不少人凑了过来结识攀谈,谭孤鸿趁着人多借机开溜。
“阿鸿姐!”
一个齐耳卷发小圆脸的少女拦住了她,挽着她的胳膊软绵绵的说,“阿鸿姐,好久不见你又在忙什么?之前堂哥婚礼你也没来参加。”
这是谢家的小姑娘谢珊妮,谭孤鸿被问得一愣:“谢白结婚了?什么时候?”
“就在两个月前啊,在圣托里尼岛。”
谭孤鸿这才恍然想起来被她遗忘在角落里的那张千里迢迢寄了大半个地球的请柬。
“咳,当时项目赶工期比较忙,没抽出时间去,待会儿我亲自和谢白道歉。”
这话说的有些心虚,毕竟彼时她正在冰岛追极光呢。
“堂哥没有来,他还和堂嫂度蜜月呢。”谢珊妮笑眯眯道。
“那就好,那我打电话道歉。”谭孤鸿松了一口气,又问道,“Monica呢?”
谢珊妮努努嘴:“里面!”
谭孤鸿顺着她的指引,绕过斑竹屏风来到最里面的包厢,果然看见霍思璇坐在牌桌旁,正和众人热火朝天打着麻将。
谭孤鸿走了过去,见霍思璇擡眼看向她就要发难,她率先开口质问:
“是谁说过再也不赌了?”
霍思璇一噎,有点心虚:“不玩钱不算赌,再说了,都是她们拉我的。”
随即她反应了过来,忿忿道:“男仔头,我还没说你一拖三拖不过来,你倒说起我来了!”
“先发制人嘛。”
谭孤鸿笑了笑,和桌上其他人打招呼。
这三个人谭孤鸿不算陌生,但也不太熟悉,一个是梁嘉国的长女梁咏薇,一个就是当初在旧金山办慈善晚宴的梁佩玥,她见到谭孤鸿面上没什么异样,谭孤鸿不太确定她有没有认出自己。
还有一个,就是霍乔南堂哥霍乔东的太太薛晴了,眼见她又用那种看情敌的目光看向自己,谭孤鸿在心底长叹一声,她今天可是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位嫂子这么多年看自己一直不顺眼了。
但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嫂子你醋劲儿用不用这么大?
“诶呀,算了,不玩了不玩了!”霍思璇有些烦躁,“我说到做到,男仔头你来替我接着玩,我出去和佩玮他们抽水烟。”
被按坐在椅子上的谭孤鸿很无辜:“我不会打麻将。”
“你外公那么厉害,你怎么可能不会?男仔头,好好玩,替Monica杀她们个片甲不留。”
说着霍思璇就摆摆手,转身出了包厢。
“这种技能又不遗传。”谭孤鸿无奈,对桌上三人说,“我真的一点也不会,帮你们出去叫人吧。”
梁咏薇不乐意:“我马上快赢了,你只管坐下来就行。”
梁佩玥却是满不在意的摆弄着自己的水晶指甲,“去咯,又不急在这一时。”
薛晴按住了谭孤鸿搭在桌子上的手,似笑非笑:“救场如救火,这里正三缺一呢,孤鸿你就这么不给我们面子?”
有必要一个个这么阴阳怪气吗?霍思璇刚走,这就开始了?
谭孤鸿知道前两个人本不是针对她,但她可不想掺合进这群女人的明争暗斗里来,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当场掀桌子走人。
此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洛景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来替你。”
谭孤鸿擡头,洛景明对她笑道:“你不会,我教你,很简单,你坐在旁边看几圈就会了。”
她垂下眼眸,轻笑了笑:“好。”
见他到来,一桌三人再无话可说。
一旁侍者加过来一张椅子,谭孤鸿换座,洛景明施施然在桌前坐了下来。
梁咏薇五官混血程度重一些,五官明艳,气场凌厉。她单手托腮,眯起双眼看向洛景明,把手里一张牌在桌面上翻过来倒过去,冷不丁开口:
“既然阿明来玩,不如我们添点彩头?”
“表姐想怎么玩?”
“赢钱多没意思,今天大家高兴,输了的人自罚三杯好了。”梁咏薇似笑非笑。
“好啊,”梁佩珊应和着,“一家人谈钱伤感情,喝酒助兴再好不过了,阿明你没有意见吧?”
“既然三姑姑和表姐都同意了,我自然也没意见。”
他象征性的问过薛晴,而后擡手叫来侍者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就就有人擡着桌子进来,上面摆着成排的洛克杯。
谭孤鸿心里一紧,这是要玩深水炸弹?
接下来酒保果然当场制作,先将桌上的洛克杯中倒入八成啤酒,而后在烈酒杯里倒入伏特加,烈酒杯摆在洛克杯上,在一旁轻轻一磕,伴随着杯子清脆的碰撞声,伏特加依次落入啤酒中,瞬间涌出雪白的泡沫,真的好像在深水里爆开的炸弹一样。
梁佩珊和梁咏薇笑着叫好,薛晴的脸色倒是白了。
谭孤鸿开口:“既然是替我来玩,那么输赢自然算我的,酒我来喝就好。”
这种酒不是能把人喝醉,喝吐,而是能直接喝哭。
洛景明这个自称酒精过敏的人在这逞什么能?
梁佩珊刚想否决,一旁梁咏薇倒是无所谓:“管你们两个谁来喝,总之认罚就是。”
谭孤鸿稍稍松了一口气,回眸对上洛景明那抹玩味的笑容,她只做不见,坦然道:
“洛先生,为了我,你可要认真打啊!”
“当然,谭小姐放心,我不会让你输的。”
洛景明轻轻一笑,拿出了一颗薄荷糖,慢条斯理的撕开包装放进口中。
而后他擡手挥倒了桌上的牌局,含着薄荷糖,漫不经心道:
“诸位,重新开局吧。”
这一桌四人,除去薛晴,剩下梁嘉国的长女,梁嘉行的亲姐,还有一个洛景明,不用多加挑拨就已经是火/药味十足。
自古中国的麻将桌就是最好的交际场,洗牌,码牌,开牌,行牌,随着古董象牙牌在丝绒桌布上轻磕慢碰,你来我往,明枪暗箭,也就开始了。
梁佩玥率先发难:“阿明啊,之前听说在旧金山你被警方带走关了一夜,怎么样,没太辛苦吧?外面都传你和唐人街的华人帮派牵扯不清,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啊?”
洛景明淡淡一笑:“风言风语而已,三姑姑别当真。”
“这么说,记者是无凭无据的乱写了?”
“还有这样的事,我怎么没听说?”梁咏薇一边摸牌一边说,“我倒是听说媒体都报道三姑姑你的慈善晚宴呢,说什么漏税,什么诈捐,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三姑姑你现在真是圈子里的大红人了!碰!”
梁佩玥脸色泛青,这几个月她本就被这件事叨扰得焦头烂额,梁老为此专门打电话骂了她,此时被梁咏薇提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皮笑肉不笑道:
“是啊,不小心抢了阿乐‘夜店门’的风头,真是不好意思。阿薇啊,下次记得告诉你家阿乐,三人行要在家里玩,免得被香港那些无孔不入的狗仔拍到。吃!”
“什么三人行,不过是两个没皮没脸的小明星硬缠着阿乐罢了,比不上三姑夫那个人尽皆知的情妇难打发哦?”
就算抛去家产问题,梁老原配子女和后来妻子的子女本就积怨颇深,一来二去,这两个人彻底杠上了。薛晴论辈分论资历在这桌上都插不上话,只好战战兢兢的低头默默打牌,而一旁洛景明倒是云淡风轻,还有闲心逸致教着身边的谭孤鸿。
“真的一点也不会?”
“只认识牌算不算?”谭孤鸿无奈,“我家里没有人打牌,也从来没人教过我。”
“很简单,记住基本规则就好了,之后都是随机应变。”
谭孤鸿又没真心想学,只是外面那些梁家霍家的亲朋好友她懒得周旋,坐在这里看他修长手指灵巧的摸着麻将牌倒也勉强算赏心悦目,于是开始岔开话题:
“是不是有很多种麻将规则?我听人说有什么上海麻将,四川麻将。”
“没错,各地玩法不同,我们现在玩的是广东牌。”
“有什么区别?”
“允许一炮多响,翻番,还有花牌。”
“什么是花牌?”
“这个。”洛景明指了指桌上自己牌前摆的了两张示意,这是她从没见过的牌,上面刻的是形态各异的花,一个写着兰,一个写着春。
“一共有八张,分别是梅兰竹菊,春夏秋冬。”洛景明笑道,“得了一花,加一番。得四张,叫‘四喜临门’,都得了,叫‘八仙过海’。”
“名目倒挺多,”谭孤鸿轻笑,“我发现麻将里真的有很多名目,每种和牌都有不同的说法,什么海底捞月,杠上开花,不知道还以为是武功招式。不知道不和的牌有没有说法?”
“当然,但要分情况,比如,和错了牌叫诈和,再比如十三张牌少了一张。”
“少了一张牌叫什么?”她下意识的问。
他回过头来望着她,乌黑眼眸漆漆幽深,含着笑意,缓缓道:
“少了一张,叫小相公。”
于此同时,他放在桌下的左手,不动声色的触到了她的腿上,刚才还摸着麻将牌的灵巧指尖,在她的腿上一点一点,缓缓移动,直到碰上了她搭在大腿上的那只手,骤然握住。
谭孤鸿轻轻一颤,不动声色的擡头扫了一眼桌上其他的人,只见梁咏薇和梁佩玥还在互相冷嘲热讽,翻旧账已经翻到了前年年夜饭桌上的龃龉了,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可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了薛晴目瞪口呆的表情,她就坐在他们旁边,余光稍微一扫就能看见。
谭孤鸿淡定的回以微笑,一边抽回被洛景明握住的那只手,一边若无其事的继续问道:
“那多一张牌呢?”
他在桌底下又将她的手捉了回去,面上却还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认真模样,循循善诱:
“以此类推,谭小姐猜猜该叫什么?”
想哄她叫“大相公”?谭孤鸿偏不顺他的愿,顾左右而言他:
“我猜不出来,不如洛先生你再讲讲各种和牌怎么算吧。”
洛景明微微勾唇,倒也没迫她,慢条斯理开始给她讲解着每种和牌的规则,左手在桌下握着她的手,用指尖缓缓摩挲着她掌心的纹路,右手在台上片刻不停的打着牌,简直一心三用。
而谭孤鸿侧过身子看向他,手肘搭在麻将桌上,托着下巴,貌似全神贯注听他讲着,实际注意力全在桌下两人交握的那只手上。许是因为众目睽睽之下的暗度陈仓,明明只是这样最简单的肌肤相亲,却让她忍不住心跳加速,脸上渐渐热了起来。
这一场麻将打得热闹极了,桌上唇枪舌战,火星四溅,桌下勾勾搭搭,缠缠绵绵,只可怜薛晴夹在其中,不敢插嘴左边,也不敢看向右边,左右为难,坐立不安。
最终洛景明推倒牌面,和了自摸一色三同顺,她明显长舒了一口气,哪管是不是输了二十四番。
谭孤鸿微微一笑:“洛先生好手气。”
洛景明十分谦虚:“多亏谭小姐旺我。”
作者有话要说:暗度那个陈仓~
留言十五个字以上正面有效评论,前五名送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