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四大赌城各有千秋,新加坡近年来才开放博/彩业,后来居上,倒也发展的有声有色。
比起拉斯维加斯的梦幻疯狂,摩纳哥的古典奢华,和大西洋城的星光璀璨,星洲城的赌场素来以优雅得体而著称。场内绿植掩映,环境优美,全面禁烟,安保秩序良好,而且规定客人必须穿着得体,衣冠不整者禁止入内。
没了吞云吐雾,喧嚣怒骂,虽然让赌场内少了些三教九流市井气,场面依旧是恢宏而壮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梁嘉行在服务台换了筹码,对谭孤鸿说:“既然你不想这么早去,不如在外面玩两把?”
“我?算了吧,我不太会玩,赌运向来不好。”谭孤鸿摇头。
以前去澳门的时候,她也玩过几次,十赌九输,运气比一般人还要差。
可梁嘉行却劝道,“试一试,就当玩玩,赢得算你,输了算我。”
“难道Monica给你拉客提成了?”谭孤鸿好笑,径自去服务台换了一堆小面值筹码,“行吧,给你演示一下。”
与美洲赌场盛行角子机不同,亚洲赌场最受欢迎的永远是赌桌,也许只有好整以暇坐在桌前,任荷官彬彬有礼分牌发牌,才能找到老港片里赌神发哥气定神闲的感觉。
星洲城也不例外,谭孤鸿和梁嘉行来到骰子游戏的赌桌前,掷双骰猜大小,这是全场最简单的一种玩法,赌注小,赔率低,感兴趣的人很少,玩的客人多是上了年纪的阿嬷,买了菜后来领赌场每日赠送的免费筹码,到这里乐呵乐呵。
谭孤鸿对荷官说:“我坐庄。”
于是荷官耸了耸肩,将两枚骰子推给她。
谭孤鸿拿了筹码放在“大”上面,将两枚水晶骰攥在手中,深深呼吸,表情严肃,用力扔了出去——
“一一点,小。”
桌前除了谭孤鸿,所有阿嬷全赢!
这不过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谭孤鸿连掷十次,无不是押大开小,押小开大。周围桌上的阿嬷阿公都围了过来,个个赢得眉开眼笑,甚至还有一个阿嬷押中了“hardeight”,赔率翻番,激动得像少女一样尖叫了起来,惹得全场频频侧目,连保安也差点出动。
最后第十一次,骰子掷了出去,索性直接碰到了桌角弹飞出去,满桌阿嬷阿公一阵哀叹,这局就此作废。
谭孤鸿对梁嘉行摊手:“看见了吧?”
而后她低头帮着荷官一起找弹飞的骰子,红色的骰子,金红花纹的地毯,一时之间,还真有些看不见。
忽然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中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红色水晶骰,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含笑道:
“谭小姐,这是你要找的东西吗?”
谭孤鸿擡头,许是因为起身猛了,充血不足,眼前黑了一黑,连带心脏也跟着停摆了一瞬。
眼前这个一身西装革履,戴着金丝边眼镜,貌似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男人,不是洛景明还是哪个?
他也住在星洲城,但这几天她都被霍思璇拉着出门,早出晚归,而他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不见踪影,两个人自那天分开后至今没有机会见面。
“洛先生,好巧啊。”
谭孤鸿垂眸,伸手接过了骰子。
相触的那一瞬间,她的手心被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酥麻感从手心一路蹿到脊椎骨,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忍住打冷颤的冲动,隐晦的瞪了他一眼。
洛景明混若无事,看向她的身后,
“四舅舅,你也在这里。”
梁嘉行走了过来,笑道:“和谭小姐陪爸爸吃过饭,刚刚回来,顺便在赌场这边逛一逛。”
洛景明脸上笑容未变,缓缓道:
“四舅舅和谭小姐倒是很熟悉。”
“虽然是初见,却很投缘。”
梁嘉行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再多说,只问道:“听说阿明你前几天就回来了,怎么才见到你?爸爸上午还念叨你来着,这么久不回来,也不知道去看看你外公。”
洛景明半开玩笑:“被Monica打发去接人了,跑了一趟香港,又跑了一趟台北,生怕我得闲似的。”
他说这话时,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谭孤鸿。
谭孤鸿心头跳了跳,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身打算去赌桌边再输一把。
身后洛景明却也跟了上来,问道:
“谭小姐在玩骰子?”
“是啊洛先生。”
“输赢如何?”
“十赌十输啊。”谭孤鸿有些无奈。
“好事情,”洛景明轻轻一笑,慢悠悠道:“毕竟,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无所谓啊,反正我也没什么可输。”谭孤鸿似笑非笑,“洛先生要不要来一把?”
洛景明摇头。
“怎么,洛先生怕输?”
“不,谭小姐,我怕赢。”他意味深长道。
切,骗子。
她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谭小姐不用担心,阿明不过是开玩笑。”梁嘉行慢悠悠走了过来,“据我所知,他当年在旧金山的时候可是赌场常客,哪有这么容易输。是不是,阿明?”
他笑着看向洛景明,仿佛意有所指。
洛景明不慌不忙的说:“常客谈不上,只不过去过几次大西洋城和Vegas。四舅舅要是有兴趣,不如我们玩上一局?”
“有何不可?”梁嘉行欣然应下,问向谭孤鸿,“不知道谭小姐介不介意?”
谭孤鸿自然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势如水火,梁老如何态度暂且不论,梁嘉国毕竟是长子,地位不容轻易撼动,剩下针锋相对的不就是这两个人?
于是她莞尔一笑:“二位请便。”
场内很快为二人清了一桌台子,这局玩的是梭/哈。
梭/哈又名港式五张,是亚洲地区最流行的扑克赌局之一,靠运气靠记忆,靠分析靠判断,但多更情况下,是玩心理战。
二人落座,圆桌中央的荷官随之就位,有条不紊的开始洗牌、发牌。
开始三局类似,暗牌发过,第一轮梁嘉行话事叫牌,洛景明无一例外都是盖牌认输。
可第四局开始,双方开始僵持,赌注上升,五张牌发完,两人明牌相近,每每洛景明都在最后关头以暗牌险胜,连续数次,梁嘉行脸色渐渐开始难看。
输钱其次,这样牌局有如猫捉老鼠,被玩弄在股掌之中,换谁都会不快。
又是新开一局,暗牌之后,洛景明是A,梁嘉行是Q,洛景明话事叫牌,他将两枚金色筹码垒在桌前,淡淡道:
“两百万。”
梁嘉行看了一眼自己的底牌,跟了上。
第二轮,洛景明是K,梁嘉行是9,洛景明将筹码翻倍,梁嘉行再跟。
第三轮,洛景明仍是A,梁嘉行仍是Q。
洛景明轻笑了起来:“难得的局面。”
梁嘉行也笑:“双A对双Q,概率实在太低了。”
“四舅舅难道怕了?”
“现在说胜负未免太早了吧,”梁嘉行意味深长道,“人不是永远都会走运的。”
“也好,我们拭目以待。”
第四轮,洛景明竟然还是A,梁嘉行也还是Q,连面无表情的荷官都微微诧异。
谭孤鸿笑了起来:“没想到我真能亲眼见到一回三条A。”
“四条A的局也不是没有。”洛景明淡淡一笑,“当年Monica就在高原赌场抽过一回,那是一场千万赌局,震惊四座。”
“这么厉害?”
“你要知道‘女赌王’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毕竟她是龙文泰亲手所教。”
谭孤鸿知道龙文泰正是马来西亚高原赌场的老板,大名鼎鼎的东南亚赌王,五年前病逝,和霍思璇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霍思璇之所以能涉足新加坡博/彩业,就是靠龙文泰从中牵线搭桥。
“可我从没见过Monica上桌。”
“那是因为自从龙文泰去世后,Monica就发誓不再赌了。”梁嘉行笑着敲了敲桌面:“阿明,该你叫牌了。”
洛景明手中捏着筹码,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四舅舅真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梁嘉行不为所动:“Monica是龙赌王的高徒,就算抽到同花大顺也不足为奇,其他人怕是没有这么好的命。”
“可惜,我这个人偏偏不信命。”
洛景明淡淡一笑,直接将桌前全部筹码推倒,
“Showhand.”
桌上全部筹码加起来接近八位,不是一个小数目。
梁嘉行嗤笑了一声:“阿明,何必这样冲动,为了一时意气玩得这么大?到头来输的时候,平白让人看笑话。”
“四舅舅,你理解错了。”
洛景明慢条斯理道,“我说Showhand,指得不仅是桌上这些,还有桌下,我名下全部的账户存款,房产,车船,股权,基金,债券,所有加在一起,这一局定输赢。”
说着,他自怀中拿出支票夹,行云流水般在上面写下一个数字,撕下来扔到了荷官面前。
荷官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顿时额头开始往出冒冷汗。
“对了,”洛景明一边收起支票夹,一边云淡风轻道,“你应该知道,十年之前我进梁家家门的时候,一无所有,除了这条命。所以十年之后,只要我这条命还在,多了什么都算是赢。”
“四舅舅,你跟不跟?”
梁嘉行终于变了脸色,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人。
在这一刹那谭孤鸿也不禁心头一跳。
所谓温文尔雅不过都是一张人皮假面,若真是聊斋世道,狐鬼横行,这人大抵能演上一出画皮,美人面之下,到底还是地狱罗刹,修罗转世,历血而生,亡命之徒。
僵持片刻,梁嘉行缓缓将手中牌反扣在桌面,沉声道:
“你赢了。”
谭孤鸿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洛景明却是没什么喜形于色,只微微勾唇,推了推眼镜,轻轻颔首:
“承让。”
两人四目相对,无声对峙。
此时谭孤鸿的手机信息声响起,她低头看了一眼,笑着说:
“Monica在楼上着急了,让我们赶紧过去呢。”
冷凝的气氛瞬间融化,两人应着,相继起身离开赌桌,再也未看桌上的牌局一眼,仿佛刚才那一场惊天豪赌,杀机四伏不曾存在。
临走时,谭孤鸿忍不住翻了一眼两人的底牌,梁嘉行的是Q,而洛景明的竟然是最小的方块2。
她不禁哑然失笑。
抛砖引玉,反客为主,釜底抽薪,破釜沉舟,又唱了一出空城计。
兵者诡道也,这个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采访一下洛先生,这么孤注一掷豪赌是因为和梁嘉行舅舅素来不对付吗?
洛先生推了推眼镜,笑:不,是警告他,别打谭小姐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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