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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意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所属书籍: 心尖意

    按照往年惯例,总管寿辰巡游自傍晚开始,要一直持续到晚上。

    巡游之时,两列侍从会一路沿街撒钱,百姓们恭祝着好话争相上前哄抢。直至穿过主城大街,总管还要亲去城中寺院敬香,最后再亲去祭坛祭拜,为辖下各州祈福,以求河西之地年年繁华富庶。

    当然,今年做这一切的,都只是刘氏一人。

    天色已晚,护行的队伍严密得似风也钻不入,以至于百姓们也不得近前。

    侍从们撒钱卖力,百姓们只能在外围哄抢,又不见总管本人,周遭气氛也不太对,好话难免说得敷衍,看似热闹,比起往常却可说冷清。

    终于,待街头灯火次第亮起,总管府的巡游车驾自祭坛前返回,往城北返行,此行才快结束。

    过官署前,车驾停顿。

    垂帐被掀起,刘氏自内看出来,盯着前方:“军司这几日真是忙碌,还时刻不忘带着夫人在旁。”

    穆长洲就在车前路上,乌袍黑靴,长身直立,肩映灯火,雅然抬手施礼:“总管夫人近来也忙碌,当保重身体。”

    舜音跟在他身旁,挽着披帛,敛裙跟着垂首见礼,灯火照不出她低垂眉目的脸,只照出她如云挽堆的乌发。

    无人挑破连日来这一桩桩的事,大概是几乎已经摆至台面,也无须再挑破了。

    刘氏目光来回扫过二人,也不知是不是灯火之故,脸上似覆了层青灰般阴沉:“好,你二人也多保重。”

    垂帐被她一甩手放下,车驾立即往前,再不停顿。

    穆长洲伸手握住舜音手臂,往后一步,带着她退让开。

    舜音此时才抬起头,朝眼前缓缓经过的队伍看了一眼,又看向他。

    之前在那楼阁之上说的话仍在耳边,他此刻却能平静等候在此,还向刘氏见礼。

    穆长洲眼神看来,注视她一瞬,握紧她手臂说:“走。”

    眼前队伍已渐渐离远,舜音被他往身边拉了一把,跟随他去上马。

    军司府里安静了几日,今日人马俱回。

    胜雨脚步匆匆地进了府门,唤人在廊前多掌了两盏灯。

    昌风紧跟在后,领了人出去,为军司和夫人牵马。

    穆长洲跨入府门,一直走到后院门口,停住,转头看着舜音:“现在心定了?”

    舜音跟着走来,轻微点头。

    不知为何,他说出目的的那一瞬,她心里反而踏实许多。

    明明眼下情形十分不利,以他戴罪之身,想要总管之位也艰难,可那些先前一直翻涌不断的心绪竟都跟着平息了。

    左右无人,她走近,在他身前问:“你要这位置,是为了郡公府?”

    穆长洲背对院内灯火,被照出清晰的耳廓和脸侧边线,却看不清神情:“是,但不止。我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迟早你会知道一切。”

    舜音稍稍停顿,再点头,比之前用力许多,又说一遍:“好,我会等着。”为了封家的真相她可以等六年,不至于这等不了。

    穆长洲似也顿了一瞬,才动了脚步,手又伸来,带她往里。

    还没进去,昌风匆匆追来:“军司,胡番头赶来报讯。”

    穆长洲停步,手在舜音背后一按:“我很快回来。”

    舜音转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阔步走远,往前院看,依稀能听见几声胡孛儿的声音,也不知来报什么讯。

    几乎没有停顿,跟着就传来了马嘶声,穆长洲刚回来,似又骑上马,带着胡孛儿一起出府走了。

    只这点动静,府上很快就安静下来。

    入夜时,胜雨着人送了沐浴的热水入主屋。

    舜音彻底梳洗了一番,坐去榻上,才想起只过去了短短三两日,被一件接一件的事紧迫压来,都快没有喘息之机,竟像是已经过了很久。

    她一手撑着额头,想着胡孛儿忽然来报讯的事,心底暗忖:难道是总管府又有了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飘摇着灯火。

    舜音睁眼,身侧是男人端坐的身影,一身袍衫整肃,侧脸被一旁竖立的灯火照得明亮,挺鼻薄唇都被浸润出暖黄,一条手臂还撑在她腰侧,撑着她睡着时斜倚的身躯。

    自然是穆长洲。

    她才知他已回来,看一圈屋里,自己睡了不久,但离他说很快回来还是过去太久了,朝他身上看,他另一只手里牵着份卷轴搭在膝上,是份舆图。

    穆长洲撑着她的那条手臂忽在她腰侧一收,转头说:“醒了却不开口?”

    舜音一下抵到他肩,彻底清醒了,刚好看见那份舆图,是凉州舆图,凉州地形他根本无需多看,偏偏此时却像是已看了许久。她忍不住问:“真是总管府又有动静了?”

    穆长洲唇边一抹冷嘲:“总管府的直属兵马已调动了。”

    舜音一愣:“这么快?”紧跟着回味过来,“你先前出府,就是因为这消息?”

    穆长洲颔首:“我已亲自去看过,确实动了。”他手指点在舆图上,微微划了半圈,又将舆图一卷,按在一边,意有所指般说,“行事这般急切,一步接一步不停,大概是总管府里本身已很急。”

    舜音想起寿宴当晚总管在数盏灯火下也难掩晦暗的脸,低低说:“莫非总管……”

    穆长洲目光看来,没有直言,但彼此心照不宣。

    也许总管比先前看到的境况还差,甚至已时日不多了。

    沉寂忽被打断,昌风在门外急急唤:“军司,张佐史和胡番头都来了。”

    舜音身侧一动,看过去,他似乎一直就在等着。

    刚要抽手起身,穆长洲停住,转头看着她脸。

    自返回凉州后,几乎没有一日太平,连日奔波,提心吊胆,舜音的下颌都尖了许多,衣襟微松,隐约露出的锁骨也突出,只双眼依旧黑亮,正看着他。

    他手在她腰侧揉过,只觉她更瘦了,脸不禁贴近,呼吸微微沉坠,但马上又抽回了手,低声说:“没事,接着睡吧。”说完起身,大步出去。

    舜音腰上被他掌心揉出一阵温热,看他走了竟怔了怔,方才已觉出他靠近,他却又及时忍住走了,顺一下气息,不禁蹙眉,哪里会没事?

    睡意全无,这偌大凉州也早已没有容她安睡之处。她定定坐了一瞬,站起身,迅速整理衣襟,快步出了屋门。

    军司府的前院几乎没有掌灯,只前厅里有灯火,也只一左一右两盏,隐蔽而昏暗。

    厅里的两人也站得一左一右,胡孛儿来回走动,搓着手,不时扯一下络腮胡,一双眼扫来扫去,一脸着急。

    张君奉在他右边,皱着眉沉思,偶尔看一眼厅门。

    穆长洲迈步走入,进门就说:“报吧。”

    胡孛儿立即上前:“令狐小子那事没传出去,眼下各州安稳,没见有兵马动向。总管府的兵马已在北城门外二十里处集结,按兵未动。”

    穆长洲说:“总管府借巡游要求开城,又动兵马,想必是要接应什么人来了。”

    张君奉走近,飞快道:“各州兵马是没见动向,可城外已查到有肃州方向来人,是刘乾泰,总管府那些兵马就是为他准备的。”

    穆长洲冷声:“也只可能是给他准备的了。”

    张君奉道:“总管府定是一早就知会他了,趁军司这两日忙着应对甘州,便让他赶紧趁机前来。”

    穆长洲在厅内走动两步,忽而瞥了眼厅门。

    张君奉跟着看去一眼,灯太暗,没见有人,何况这军司府里也没外人。他低声问:“军司有何打算?恐怕总管眼下已不大好,今日那巡游就可能是欲盖弥彰,刘乾泰被召来是要直入总管府了……”

    厅中诡异得安静了一瞬,几乎只有几人的气息声。

    穆长洲脚下缓慢踱了几步,口气沉稳如常:“若借别人做刀无法除去我,总管又日薄西沉,来不及再做其他安排,确实也只能走这条路了。”

    胡孛儿看来看去,直觉不对,瞪着圆眼,压低大嗓门吼:“那无能之辈,莫非要肖想总管之位?!”

    张君奉清瘦的脸上都青了一层:“姓刘的若先一步被那位刘夫人扶着成了总管,就更容易将我们打成逆反之贼了!绝不能让他进入凉州!”

    穆长洲脸色未变,忽问:“军中如何?”

    胡孛儿难得正色:“军中将领都是与军司多年出生入死一同走来的武将,皆由军司一手提拔,自然人人都效忠军司,随时待令!”

    穆长洲点头,目光忽又扫了一眼厅门。

    张君奉跟着又看一眼门口,回过头叹气:“只可惜军司眼下受伤未愈,可自寿宴那晚起,就没回头路可走了。总管府一日一变,已经步步紧逼。”

    胡孛儿瞪眼,左右来回看了看:“那军司预备如何?”

    穆长洲只说:“这点伤没什么。”

    张君奉退后一步,抱拳,脸上焦虑一闪而逝,又低又快道:“那请军司下令吧,心腹武官还在等候,到这一步,无论军司有何安排,都会跟随照办。”

    胡孛儿立马也跟着抱拳:“请军司下令!”

    穆长洲周身沉定,眼神却在轻动,一件一件梳理着已有的安排,自凉州的每座城门、每座军营,一个不落……

    直至昌风快步走入,送来一份急报,小声道:“军司,刚刚快马送来的城外消息。”送完又急急退走。

    穆长洲拿在手里拆开,看完递去一旁灯火上,引火烧去,扔在脚边,说:“刘乾泰接近凉州了。”

    胡孛儿当即怒道:“我这便赶去拦住那无能狗贼!”

    “不,让他来。”穆长洲冷笑一声,“放他进总管府,他进总管府时,就是我进总管府时。”

    张君奉和胡孛儿互相对视,陡然反应过来,齐齐抱拳。

    穆长洲轻摆一下手:“随时等我命令。”

    二人即刻离去,扭头出门,脚步一连串地自外而过,四下又安静下来。

    穆长洲站了站,走出厅门,转头找了一圈,看见廊上暗影里站着的纤挑身影。

    舜音罩了件暗檀绣纹的软绸披风,早就等在那里。

    他一步步走近,到她右侧说:“早听见你脚步,你听见了?”

    舜音摇头,她并未离太近:“听不清,但猜到了大概。”

    手指忽被一握,穆长洲抓着她手,五指挤入她指缝,用力交握住,声似也在用力:“别怕,音娘。”

    舜音才发现自己手指早被风吹得发凉,但被他握得太紧,已快感觉不到。

    她竟然出奇平静:“我没怕。”停顿一下,只声音轻飘,“不过是举兵而已。”

    穆长洲笑一声:“对,不过是举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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