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捉虫】
同一个夜晚,另一个地点。
将临是被手背上的疼痛惊醒的,睁开眼睛,正对上手背上的一颗大眼珠子。
她第一反应是匠临那个傻逼又来了,然而朦朦胧胧中,又隐隐觉得不对——这颗眼珠看着似乎比匠临要大一些……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响起:
“你知道匠临那傻逼在哪儿吗?”
将临:“……”
很好,确认了,确实不是那傻逼。
将临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也认出了对方:“混乱?”
“叫我江临。”新来的眼珠没好气地应着,“关于混乱之径里的那面冰墙,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所以你终究还是被堵在了外面。
将临在心里啧了一声,三言两语复述了下情况,跟着又有些好奇:“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们四个分体,彼此之间实际十分独立。除非持有全知倾向,否则很难找到彼此。像她当初,就是被持有全知的匠临找到的——这个全知是他所附身体的自带属性,等级不高。匠临懒得慢慢升,后面又盯上个同时持有秩序和永昼的,惊为天人,直接自杀换了身体。
那个身体后来死在了大槐花中学,匠临想再找一个带全知的,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想到这里,将临忍不住自我反思了下。她对匠临的第一印象其实不差,觉得他还是有点脑子的。现在想想,这或许是全知倾向带来的光环也说不定。
握有独家情报资源的人,看着总是要高深莫测些。
另一头,江临已经冷冷给出了回答:“这有什么难的。你那么懒,升级肯定只会升永昼。永昼辉级以上的存在,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而且永昼的升级空间很特别。那里被称为“永昼监狱”,每个升级者都有自己的独立牢房和编号。到了辉级及以上,房上人更少,她只要蹲在那儿,挨间去试。迟早能摸到将临身上。
将临:“……你还蛮有耐心的。”
“全知不在,我能有什么办法。”江临冷冷道,“按理,它应该是最先醒的那个,也该是负责将我们召集的那个。”
事实却是,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得到来自对方的任何消息。
江临一直以为是对方还没有苏醒——毕竟五年前那事一出,它们的苏醒顺序全都被打乱了。匠临和将临,一个只会招猫递狗,一个撒手万事不管,两人本都该在她或全知把握住状况后再苏醒的,现在倒好,全醒了……
反倒是她自己,因为五年前的事,醒得稍晚了些,感官也变得比较迟钝,连星星提前苏醒的消息都错过了。
想到混乱之径里的那一大面冰墙,江临又是一阵心梗。跟着却听将临:“关于全知的话,我倒是有点线索。”
她将自己曾听到江临和另外一人声音的事说了。江临默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所以,你试过去找他吗?”
“我……当然试过了。”将临总不好说自己拖着还没行动,不动声色地瞎扯,“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头绪。可能是距离比较远。”
江临:“……”
“听你鬼扯。”她不客气道,“这事正式安排上。尽快给我回复。”
她说着,缓缓眨了下眼。
“我们本该领先五年的时间。结果拖到现在,星星还提前苏醒,又被匠临那傻缺一路保送到混乱辉近辰……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这是最后一轮了,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或者说——最后一本。
江临说着,眸色微沉,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再次强调了一遍要去找人,方主动从将临手背上消失。
剩下将临一个,望着自动愈合的手背,顿了几秒,叹出口气,转头从旁边水果盘里抓起一把瓜子,坐在床沿开始面无表情地磕。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自己在“新生之城”时,曾和一个陌生老太婆说过的话。她告诉她,人有选择是值得庆幸的事。
……遗憾的是,她说完这话没多久就被人砸晕了。
更遗憾的是,这种好事,她注定不会有。
另一头。
徐徒然已将放在窗台上的药瓶挨个儿收起。这会儿正在打包自己的可憎物道具。
她已经和淘宝店联系过了。对方给出的回复是,能够抵消严重幻觉的道具,他们仓库没有。但徐徒然手里有个永昼辰级的可憎物,或许能用它搞出个有对应功能的。
因此,徐徒然当场就和他们约好了过去定做的时间。马上就准备出发。
她没有花费工夫去找杨不弃的所在。如果杨不弃想留下,他就不会跑;既然他要跑,凭现在的她也绝对找不到。又不是什么乖巧的小动物,在窗口喊两嗓子就会回来。
徐徒然睡得太久,这会儿墙上的符文效力也开始逐渐减弱。所幸她还能看得清那些可憎物道具的样子——也幸亏这些道具这会儿都被废得差不多,不然徐徒然现在这状态,还真不一定有精力管它们。
大部分道具都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唯有笔仙之笔,恢复状况出奇得好,已经又长出笔尖了。也不会在淅淅沥沥地漏墨水。徐徒然去拿它时,它还有精力从笔尖喷出几个墨水泡泡。
【别把我和虫子放一格。】泡泡在空中变成浅淡的字迹,【我要单独睡一间。或者睡你口袋。】
徐徒然:“……”
你这笔头要不还是继续烂着吧。省事。
徐徒然强忍住给它掼地上的冲动,拿出一个银色方盒将它往里放。正要合上盖子,心中蓦地一动,问道:“你为什么好得那么快?”
笔仙之笔:……
徐徒然:……?
她垂眸望着盒子里的红钢笔,开始冷静倒数:“三、二……”
【杨不弃修的。】笔仙之笔再次吐出几个泡泡,【他给了我生命。】
……我就知道。
她也不知是该感慨现在的杨不弃连可憎物都能治了,还是该感慨他居然连这点都能想到。略一停顿,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他现在怎么样?”
笔仙之笔答得很快:【长势喜人。】
徐徒然:……
她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几秒,泄气地摇了摇头:“我真昏头了。没事问你这个干嘛。”
笔仙之笔有问必答:【你在意呗。】
徐徒然:……
很好,那么下一个问题来了。杨不弃没事修你干嘛?
笔仙之笔一听这问题就来劲了,甚至还挣扎着将身体擡起了一点:【当然是因为我最有用!】
这几个字同样是以墨水泡泡的形式展现的。而且不知是不是它故意,那些泡泡还往前飘了一阵,直到停在其他几个可憎物的脑袋上面,方逐个破裂,显露字迹。
徐徒然:…………
她受不了了,直接关上了盒盖。而且坚决无视了笔仙之笔的要求,将它和装着创神蠕虫的盒子放在了背包的同一格里。
创神蠕虫的封印盒外面,又被徐徒然补了几个符文。补完之后,她又往自己的手臂上,连画了几个用来抵御幻觉的图案,这才背上包,开门走出房间。
因为以前提前画好了符文,所以即使离开房间,徐徒然的视野也能保持大致的正常。只是余光偶尔会捕捉到一些耸动的黑影,又或是在视线停留在某处时,那被盯着看的东西,会突然变一个模样。
客厅还留着可憎物死后化成的一滩烂泥。徐徒然不太乐意打扫,又隐隐感觉到其中似还有力量流动,便又拿出个空盒子,试着将它封印了进去,带着一起出了门。
淘宝店对接人员给出的地址不算太远。从她住处打车走高速过去,半小时的车程。只是的哥在听到徐徒然给出的地址后,明显愣了一下,还特意确认了遍地址。
徐徒然这才知道,淘宝店的给的地址是一处拆迁地。那边本该是个写字楼,但即将被拆,里面早已搬空,水电都切断了。
考虑到淘宝店业务的特殊性,徐徒然对此倒不是很奇怪。但对于司机来说,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打车去那么个荒凉地方,就有些奇怪了。
司机看上去老大不乐意,却还是将人拖了过去。到了地方将人放下就跑。而直至下了车,徐徒然才大概明白,为啥司机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原因很简单。这里确实太破了。那片区域其余建筑都被拆得差不多了,地上全是碎石残骸、水泥碎块,铺了厚厚一层。地面上还立着两座小土山。月光之下,一眼望去,极尽荒凉。
而小土山的后面,就是那栋写字楼,两层高,灰扑扑,墙面上爬着大片枯死的爬山虎,窗框里的玻璃都拆得干干净净,一眼望去,像是缺了眼珠的眼眶。
徐徒然在车尾气中呆了一会儿,默默捞起衣袖检查了下胳膊上的符文,方举足往那写字楼走去。
走得近了,窗框里突然亮起了灯。她甚至还看到黑黢黢的窗框里多出了一张青白的人脸——一个披着长发的女孩,正站在窗口,冲自己微微地笑。
徐徒然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只淡淡瞟了眼就移开了目光。直至走进大门后,看到那长发女孩沿着楼梯走下来,还冲自己打招呼,方确认自己看到的是个真人。
嗯……严格来说,也不算是人。
“张白雪是吗?”那女孩客气地打招呼,露出黑乎乎的口腔内部,“我是小姜总的特别行政助理厄南。小姜总还没到……”
她说着,目光掠过徐徒然的背包,不知为何,笑容忽然僵了一下。徐徒然无意识地摸了下包带:“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那女孩默默合上了黑乎乎的嘴。不知是不是徐徒然的错觉,她脸色似乎更白了一些,“我先领您上去吧。”
“哦……行。”徐徒然跟着她上楼,略一沉吟,试探地开口,“我以为你们单位人类会比较多。”
“大部分都是人类。”厄南微微点头,认真回应,“正式员工们另有一个办公地点,离这里很远。如果您好奇的话,可以等等问小姜总。这里是小姜总的特别办事处。因为您的要求很有风险,所以才特意定在这里的。”
“这样。”徐徒然若有所思地点头,目光掠过旁边的墙壁。只见墙壁正仿佛有生命般地微微起伏着,斑驳的墙面下,隐隐可以看到如同经络般的存在。
横竖现在危机预感和作死值提示都没响。徐徒然也就没多管,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你说的那个小姜总,就是接下我单子的辰级长夜吗?”
“嗯。”厄南轻轻点头,脸上挂着机械的微笑。
徐徒然:“一开始面试我的也是她?”
“这我就不清楚了。面试的工作是由正式员工负责的。”厄南说着,停下脚步,“好了,请您现在这里等一下吧。我去给您准备点食物。”
她们的面前是一间会客室,里面摆着充满暴发户气息的木质沙发以及厚重办公桌。徐徒然道了声谢,才刚进门,便听身后吱呀一声响,房门自动关上了。
这房子显然太破,随着关门的动静,落下簌簌一阵灰。
徐徒然下意识地擡手遮了下,闪躲着走到了窗户边。刚想往窗外看看,面前倏然多了一双脚,默了一下,探头望出去,正对上一张挂在绳子上的肿胀的脸。
徐徒然:“……”
她试着拨了拨旁边的脚。实体的,能碰到。不是幻觉。
遂又擡头往上望去:“要帮忙吗?”
悬挂着的尸体:“……”
“不……用。”它磕磕绊绊地开口,“我……是……警……卫。”
徐徒然:“……”
你们这儿的安保也是够别致的。
她隐忍地闭了闭眼,收回目光,低头再次检查起手腕上的符文。门忽然被敲响,先前引路的那女鬼又探进头来,青白的脸上堆着笑容。
“不好意思,刚忘了问。您是什么倾向的呀?我这边好准备一下东西。”
徐徒然:“?”
她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刚才人家说要帮自己准备点吃的。
徐徒然想起自己包里的那一滩烂泥,心里一颤,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麻烦了。我不饿……我是说,不需要那种东西。”
女鬼:“……”
她笑容再次僵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徐徒然的背包,声音不知为何,透出了几分颤抖:“那个……你不用现在吃的。小姜总吩咐了,要送你一份道具小礼物……”
徐徒然:……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我现在比较需要混乱的。”她仔细想了下,点了个单,“那就谢谢小姜总了。”
话一出,那女鬼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再次挂起笑容,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徐徒然不太自在地站在原地,没等到食物,也没等到说好的道具,倒是一个小女孩,在敲过门后,背着书包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我刚有道题一直没做出来,我妈不放人……诶,姐姐你别站着啊,坐。”
那小女孩自来熟地向徐徒然打着招呼。似是看出她不喜欢木质的硬沙发,说话的同时还从旁边的办公椅上拿了个软乎乎的抱枕给她。
徐徒然脑子还有点没转过来,谢过之后靠着坐下,顺手将背着的黑包摘了下来,放在膝盖上抱枕:“你就是之前那个……”
“面试官。也就是他们说的小姜总。”女孩落落大方,“我大名姜思雨。姐姐叫我名字或者小姜就好。”
徐徒然微微挑眉:“为什么是小姜总?”
“淘宝店的创立者是我爷爷。不过他现在有事,所以事情都是我接管。”姜思雨说着,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姐姐这个事要保密哦。我是很信任姐姐,所以才告诉你的。”
“老实说,我也是相当信任你,所以才过来的。”徐徒然张口就来,将对面小姑娘哄得一下眼睛放光,跟着顺手拉开了背包,取出了那个装着蠕虫创神的封印盒,“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可憎物了。”
她将盒子放在茶几上,朝着姜思雨滑过去。姜思雨伸手按住,却没急着研究,而是看了眼徐徒然的背包。
“那什么,姐姐。我这里有些比较大的袋子。”她迟疑地开口,“你介不介意先把这个包另外装起来啊?”
徐徒然:“?”
“为什么?”她不明白。
“是这样的,我这个办公地点比较特殊,里面的员工都是等级比较低的可憎物和能量体。”姜思雨似是在纠结该如何解释,“就,你背着这样一个包,在这里走来走去,其实有点……呃,吓人。”
“吓什么?”徐徒然愣了一下。旋即终于反应过来。
——她那个背包里,除了笔仙之笔、蠕虫创神外和死掉的烂泥外,其余道具,全是一搭刮子直接扫进去的,连个打包都没有。
那些可憎物,多半是隔着包闻出来了。
“不是多半,是真闻出来了。”似是看穿徐徒然心中所想,姜思雨幽幽接口,“我进来的时候,还听到厄南在和其他人说,人类的大佬就是恐怖,背着一堆半死不活的可憎物到处走……”
这在可憎物看来,视觉冲击与人类看到和变态杀人狂提着碎尸上街怕是差不多。
她甚至还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传言,说大佬的可憎物道具都是拿来吃的……
徐徒然:……
她默了一秒,没有纠正这个微妙的误会,而是问姜思雨:“请问,那个叫厄南的妹子,她是什么倾向的?”
“长夜。”姜思雨不假思索,“我这里的全部都是长夜。”
徐徒然:……
难怪听到她说要“混乱倾向”的时候,那妹子放松成那样。
她怕不是以为自己要点个混乱当场生嚼。
不过提到“混乱”,徐徒然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她从包里拿出另一个银盒子,打开来放在茶几上。
“这个东西是我随手收的。你看下你这边回收吗?或者也做个道具什么的?”
盒子里装着的正是那个烂泥可憎物的“尸体”。这东西一拿出来,连姜思雨都傻眼了。
“这个是……死掉的可憎物。”她瞪大眼睛,语气里透出掩不住的诧异,“这……大佬,您是怎么办到的?”
“这事说来话长。”徐徒然一时拿不定主意该透露多少,正在措辞,房门忽被再次敲响。
“打扰了。”厄南推开了门,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我整理了混乱倾向的道具列表……”
她视线落在桌上的烂泥尸体上,整个人瞬间愣住。
徐徒然:……
她不知道这女鬼又脑补了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生嚼可憎物这事,估计是洗不白了。
另一边,姜思雨则瞬间板起了小脸,朝着那女鬼挥了挥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没看到我正在和人谈事吗?你先出去。”
那女鬼低低应了一声,抱着平板缩出了门外。姜思雨呼出口气,不好意思地冲着徐徒然笑了下:“可憎物的话,在待人接物方面,是会显得比较笨拙。”
“正常。人家本来也不是专业做这个的。”徐徒然望着再次关上的门,无所谓地开口,“据我所知,可憎物和能量体,都会天然对人类抱有恶意。你这里的倒像没这个毛病。”
她瞟了眼面前的小女孩,若有所思:“是身为域主的你,对他们做了某些约束吗?”
姜思雨闻言,明显一怔,顿了两秒,又轻轻笑起来:“姐姐你已经看出来了啊。”
“嗯。”徐徒然点头,“本来我也不确定。毕竟我现在状态不稳定,也有可能是我自己搞错了。但我越观察越像……”
被切断水电的建筑物里,此刻却亮着灯光。墙壁像是有生命会呼吸。内部又聚集着同一倾向的可憎物和能量体……
简单的闹鬼可闹不成这样。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实际是个域。
但她进入这个域时,又确实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提示,扑朔迷离也完全没有效果。说明这地方对她而言是安全的。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域的域主,本身就对她没恶意。
再联系小姜总这个身份,徐徒然自然而然地将她代入到了“域主”这个位置。但她还有一点不明白。
“你应该是人类吧?”她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人类也可以有域吗?”
姜思雨摩挲了下面前的封印盒,再次笑了一下。
“为什么不可以呢?”她反问道,注意到徐徒然不解的眼神,略显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这是只有升到辰级的人类才能知道的秘密。姐姐如果真想知道的话,可得拿另一个秘密来换才行。”
“是吗?”徐徒然挑眉,“那算了。”
反正她现在混乱倾向已经到了辰级区域,真正升到辰级也就是时间问题而已——徐徒然颇为笃定地想着。
她从没考虑过放弃升级的事。一是想着来都来了,反正离得也不远了,有机会升了算了。横竖不亏。二来则是因为,她在来这里前,曾向蒲晗咨询过关于如何彻底解决幻觉的事。
——对方在得知她已经冲过辰级大门还顺便把人家空间堵上以后,愣了好半天。之后才不太确定地开口:“我距离辰级,还有一段距离……”
“懂了。”当时的徐徒然立刻点头,“所以你现在没啥法子是吗?”
待我升到辰级——这话简直要成蒲晗口头禅了。
不想蒲晗立刻纠正:“怎么说话呢。我是想告诉你,我距离辰级还有一段距离。而在我刚进区域的那段时间,我精神状态也不稳定。”
只是他的程度要比徐徒然轻很多。而且症状不太一样——他倒不是经常看到什么幻觉,而是脑子里会凭空多出很多知识碎片,以及大量陌生人的生平。有时他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感觉自己不是自己,而是其他时空的某个人。
这种事情多了,总会让人怀疑人生。所幸蒲晗有菲菲,还有慈济院帮着稳定把控。之后一直在升级空间中赶路,在走到某个程度后,这种情况反而逐渐减轻,乃至消失了。
“据我所知,很多人在炬升辉时也会出现相同情况。下场基本就三种,要么自己放弃升级,吃药稳定。要么没扛过去,彻底失控。要么就是顺利升级,不治而愈。”蒲晗最后总结道,“虽然其他人没有做出你这种,呃……离奇的操作。但这个思路,我觉得你可以借鉴下。”
徐徒然觉得还挺有道理,当即决定有机会就继续把混乱升上去。这也是为啥她方才点单,直接就点了个“混乱”。
当然,蒲晗也说了,之后会找机会给徐徒然寄一些适用的药品。又特意强调,如果没扛过下场会很严重,询问徐徒然是否需要回到慈济院。如果回的话,他能想办法帮忙周旋。
徐徒然理所当然地拒绝,不过在那番对话结束前,她另外拜托了蒲晗一件事……
“诶,姐姐你这拒绝得也太利索了吧。”
姜思雨的话语将徐徒然思路拉了回来。她擡眼看过去,正对上姜思雨认真的目光,“姐你好歹听一下我的需求嘛。”
徐徒然:“……”
“所以呢?”她坐直了身体,“你是想找我打听什么?”
“一个心血来潮的小问题而已。”姜思雨说着,身体微微前倾,“姐姐,是这样的。我之前也和你说过,我有一个被动技能,就是可以通过别人的表达,看到他真实的情绪,或是些许想法。”
“就比如刚才,你在说‘信任我’时,我就能感觉到,你实际信任的并不是我这个人,而是‘长夜’这个倾向。”
姜思雨擡起眼来,神情带上了几分严肃:“如果可以,我想知道,你这个结论是怎么来的。这事对我很重……”
她话未说完,头顶的电灯忽然滋滋闪了两下——房间变得忽明忽暗。
徐徒然漫不经心地擡头:“你这域的电压,好像不太稳啊。”
她这话只是开玩笑,姜思雨脸色却瞬间凝重,匆匆向徐徒然说了声稍等,便立刻跑了出去。
徐徒然莫名其妙,等了一会儿,也起身往外看了看。只见方才还灯光明亮的走廊,此刻却已一片黑暗。一眼望去,看不见任何存在。
徐徒然微微蹙眉,一边喊着“有鬼吗”一边探头向外张望。因为自带的预感一直处在平和状态,她也没有十分紧张——
直到某一瞬间,她脑海中的危机预感突然短暂地响了一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徐徒然面前的黑暗中,多出了一个轮廓。
徐徒然心中一动,也不管什么幻觉不幻觉,挥拳就要往上揍。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走廊内灯光再次亮起,姜思雨略显紧张的声音响起:“等等等等,先别揍,这是我家属!”
徐徒然:“……”
她深深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人”,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家属?”
不怪她奇怪。毕竟,她眼前这“人”确实挺奇怪。
身材高大到过分,肩膀处往外膨胀出很大一块,反穿着一件宽大外套,将宽松的衣物都穿得紧绷绷,两条腿却细得像是筷子。本该是脸的位置完全扣着一张纯黑面具,面具上没有留任何气孔,看不到任何五官。
……徐徒然都要怀疑,自己这会儿是不是幻觉症状又加重,以至于连人都看得像个怪了。
姜思雨这会儿就站在那人的斜后方,闻言认真点头:“嗯,家属。介绍一下,这是我爸爸——”
徐徒然“哦”了一声,冲着面前人点头:“叔叔好。”
面前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姜思雨却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姐姐,你搞错了。”她纠正道,“我这边的,才是我爸爸。你那边的,是我爷爷。”
徐徒然:“……?”???!
她一时没理解姜思雨的意思,默了一会儿,又试着越过面前的男人,去看他的后背。
待绕过去后,徐徒然才明白姜思雨所说的“我这边的”是什么意思——
只见那人的后背,赫然还有一张脸。
不对,不是“后背”。从构造来看,这边才是正面,反而是徐徒然刚才看到的,应该算作背面。
而另一边的这张人脸上,同样扣着一个纯黑面具。胸口处,还挂着一张画着符文的胸牌。
徐徒然视线下移,喃喃将牌子上的名字念出了声:“姜希声……?”
“这是我爸爸的名字。”姜思雨解释道,“爷爷怕他再搞错,所以特意做了这个,要他时时挂着。”
“……搞错?”徐徒然现在脑子里已经全是浆糊了,“什么意思?”
“因为我爸过去曾有一阵子,坚称自己有另一个名字,还一直想改。”姜思雨有些无奈,“明明改出的名字也没多好听。”
徐徒然:“?他想改成什么?”
“姜临。”姜思雨淡淡说着,将自己爸爸胸前的符文牌子,又扶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