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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作死向来很可以的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所以他就这么回来了?】

    半小时后,徐徒然望着淘宝店那边给出的反馈,只觉脑袋都要喷出火气来。

    【我记得我下单的内容是,不管是人是怪,都要把人给我带回来?】

    对接人员:【……呃,抱歉。当时的情况有点复杂。我们接单的员工不敢贸然行动。】

    毕竟那里是慈济院用来保管可憎物道具的重要场所,开门后又一眼瞧见个人类尸体。那员工怕惹祸上身,也就没敢多待。

    不过他报告还是写得很详细认真的。不仅事无巨细地描述了自己在保管室内看到的场景,还提到了自己抵达保管室之前的事——作为辉级的长夜,他拥有和永昼相似的心理学隐身能力,身上又带有帮助隐蔽的可憎物道具,混进慈济院的过程,虽然麻烦,但也还算顺利。

    但他在报告中特意提到了两点。一个是在进入慈济院时,发现其中的能力者员工都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且越靠近保管室症状越严重。另一点,就是他在踏入临近保管室的走廊时,发现了画在隐蔽处的警醒符文,还在走廊中受到了混乱倾向的影响攻击。

    ——可见那只“铁线虫”确实就是有备而去,而且她在混乱倾向上的能力很强,等级也已相当高了。

    徐徒然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到辰级,但已经盘算起下次如果在辰级区域遇到,直接当街暴打的可能性;又翻了下聊天记录,看到对方描述的当时保管室内的场景。

    除了那个死去的能力者外,保管室内还有很多失去活性的可憎物道具。地面上是能量吸收与转换符文,最后就是那个只剩小半截的,根部深扎进地板的干枯树干。周边还有大片的血液,以及沾着血渍的花。

    那树干看上去像是某个可憎物留下的部分躯体。而且是被生生扯断的。

    徐徒然闭了闭眼,只觉胸口又是一阵发闷。

    她大概能猜出当时的情况了。那个混乱倾向的“铁线虫”,本打算在无人干涉的情况下,让杨不弃堕落为可憎物,以掩盖自己身份。然而那个突然出现的员工迫使她提前死遁,杨不弃的转化并没有完全完成。但他也已经不是人了……

    起码他认为自己不是人了。所以他选择在别人看到他之前,不惜一切代价逃跑。

    ……不是,变成可憎物是会连着智商一起掉吗?你好歹确认下来人身份再跑不行?而且一棵断了的树是能怎么跑?

    徐徒然又是无语又是担忧,揉了揉太阳穴。又向对面发消息,询问那员工是否有拍现场照片。

    起码让她确认下杨不弃现在是个什么色儿的。

    对接人员很遗憾地表示那员工没有拍照。说完似是担心徐徒然生气,忙又补了一句,因为这单任务实际没有完成,所以徐徒然不用支付费用。他们作为中间商,会向员工支付一定的跑腿费。

    徐徒然:“……”

    这是钱的问题吗?我像是介意那么十几二十万的样子吗?

    徐徒然只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胸口往脑门窜,窜得她相当暴躁。幻觉中,一个女鬼正趴在地上朝她爬来,徐徒然不耐烦地一脚踹过去,空间里响起椅子翻倒的声音。

    徐徒然的思绪被那声响瞬间拉回,默了一会儿,克制地闭起眼睛,调整了片刻呼吸后,再次睁眼,继续敲字。

    【这事先不管了。我想另外问下,你们有没有可以克制幻觉的……】

    尚未敲完,手机上忽然跳出一个通话请求。

    显出的名字是蒲晗。徐徒然呼吸微顿,立刻接起了电话。

    【喂。】徐徒然单刀直入,【现在什么情况?你们找到杨不弃了吗?没把他封印吧?他是被人坑成可憎物的,那女的也是故意死在那儿的,她是铁线虫,怕被杨不弃查出来,所以特意灭口的。你们不要被骗了。】

    蒲晗:“……”

    手机那头,蒲晗张了张嘴,一时卡壳。

    过了两秒,他才迟缓道:“哦,你上淘宝店找人了啊。难怪,我说你怎么一下就知道那么多信息……”

    这叭叭一通信息量,直接把他一个全知砸懵了

    蒲晗说着,看了眼面前的笔记本。本子上全是菲菲的手写字,旨在指导蒲晗如何循序渐进地向徐徒然传达“杨不弃变成可憎物还被当成杀人凶手”的事实,还涉及到了相当的情绪安抚技巧。

    目前看来,似乎都不需要。于是蒲晗利落地合上笔记本,先接着徐徒然的话说了下去:“杨不弃还没找到,但我们手头握有一些线索。慈济院准备专门去找。至于事情的真相,我绝对是认同你的。但现在有两个问题,一个是我们没法证明这个事。第二个是杨不弃……他现在确实状态比较异常。”

    第一点其实是最麻烦的。蒲晗在被菲菲锤醒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其他工作人员,还试图去阅读那间保管室里发生的事。问题是那房间里外本身都有防窥伺的符文,房间内还留有混乱效果,他基本什么都读不出来。

    连他都无法阅读和还原,其他的全知能力者和道具自然更不可能办到。房间监控也被破坏,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倒是死者“龚小钟”留下的日志里,写明了她因为发现杨不弃形迹可疑所以暗中观察,直至最终准备跟踪到保管室的心路历程,文字间还不断暗示杨不弃和蒲晗走得很近。

    蒲晗当初就是靠强氪升的辉级。杨不弃有样学样,结果翻车,还因为堕落而杀害了前来观察情况的龚小钟,连起来看,合情合理。

    因此很难证明,杨不弃才是被害的那个。

    虽然保管室里外都有混乱符文,但这实际谁都能画。龚小钟的尸体已经被检测过,上面只能查出辉级的永昼倾向,没有混乱。蒲晗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将矛头直接指向一个死人,会相当难以服众。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现在蒲晗没法公开有“铁线虫”存在这个事。一来这个信息本身就有传播限制,只有和预知倾向相关的人才能看到和听到相关情报,目前唯二的例外只有徐徒然和蒲晗自己;二来,他也担心说出去后,会成为下一个被连夜刀掉的对象。

    毕竟从目前来看,那些“铁线虫”不止一个。所谓的“死亡”,大概率也只是换个身体而已。

    “我是打算尽快升到辰级。到了之后,我应该就可以还原出那房间里的情况,而且还能当众进行场景回溯。这样起码这事能说得清楚。”蒲晗道,“但另一个问题就是,不管真相如何,杨不弃现在确实,嗯……”

    “你们对他现在的情况了解多少?”徐徒然蹙眉问道,“你们捕捉到他的影像了吗?”

    “嗯。有监控探头拍到了。”蒲晗说道,“不是保管室的探头。而是外面的……他应该是用某种方式离开了保管室,然后又翻墙离开了慈济院。”

    徐徒然:“……翻墙?”

    她懵了一下:“他不是棵断了一半的树吗,怎么翻墙?”

    “他再生能力强啊。”蒲晗道,“他在生命倾向上的能力本就得天独厚,现在长得更快。监控拍到他的时候,他树根啥的都长出来,就用几根根须在地上走。个子还高,翻墙贼溜。”

    或许是因为这样走不太舒服,视频里的杨不弃还特意转道去了趟园丁房。那里有一些新买的小盆栽,还没来得及换盆,用的都是那种比较轻软的黑色塑料花盆。

    杨不弃就那样在监控探头的注视下,将其中几棵植物拔了出来,将自己的根须分别插进花盆的土里,然后就踩着这几个塑料花盆,背着自己的小黑包,哒哒哒地走了。

    徐徒然:“……”

    她望着天花板上不断蠕动的幻觉肉块,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说急和生气吧,肯定是有的。说心疼吧,也不少。但在听到蒲晗描述那场景的时候,徐徒然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几分哭笑不得。

    “我懂你现在心情。我看到的时候也傻了。”蒲晗理解地开口。事实上,如果不是当时菲菲提醒他控制情绪,他能当场笑出声。

    然而笑归笑,难过也是真难过。

    “……抱歉。”默了一会儿,徐徒然听见他在手机那头道,“通过可憎物道具去排查铁线虫。这主意是我出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向你保证。杨不弃我一定给你找回来,连花带盆送还给你。你只要别让他害人,高兴带到哪儿就带到哪儿去。而且最多两个礼拜。我一定升到辰级,还他清白。”

    徐徒然:“……”

    “升级这事,按你的节奏来。这种事情急不得。”顿了几秒,她平静开口。虽然她自己升级很快,但徐徒然清楚,升级本就有风险,普通人耗费几月几年都有可能。

    “还有,纠正你两个说法——第一,杨不弃他不会害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害人。”

    徐徒然语气笃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笃定,但她莫名就是如此坚信。

    “第二,不用你送还。你有线索分享给我就好,我自己能去找。”

    她第二句话说得比第一句更笃定。听得蒲晗又懵了一瞬。

    过了会儿,才听他认真“嗯”了一声。

    徐徒然心头稍松,看了眼头顶血刺呼啦的肉块天花板,想了想又道:“对了,正好再问你个事。”

    “你知道有什么符文,可以用来消解幻觉吗?要效果好点的。”

    “幻觉?我一般吃药比较多。”蒲晗想了想,道,“符文也有,不过我会的那个不太稳定。慈济院最近刚改进出一个新的,比较稳定。等我查查清楚再画给你看。”

    “行。”徐徒然点头,又和蒲晗约定,让他将拍到杨不弃的视频传自己一份,方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徐徒然将手机从耳边拿开,视线一转,却见一颗卤蛋般的无面头颅,不知何时从自己身后探了过来。她默了一下,往上面摸了摸,确认那实际就是团空气,便放心地往旁边挪了挪,切回和淘宝店的聊天界面,继续发消息。

    她刚才想问淘宝店的,实际也是那个问题。她现在这幻觉太严重了,不设法抑制下不行。

    徐徒然专属的对接人员,很快就收到了她的需求。她希望淘宝店这边能提供一些用来抵抗幻觉的符文或道具,价钱都好商量。

    正好这会儿小姜总就在办公室的一角做作业,对接人员便直接问了她。小姜总大笔一挥,在作业本上画了两个符文,让对接人员直接拍给徐徒然,又一边做着英语阅读一边道:“这两个符文的效果都还行。就使用起来有些麻烦。你跟她说,这第一个符文,最外面那层环必须一气呵成不能断,灌注的力量也必须均衡稳定,第二笔要从右边开始画……”

    还没交代完,就见对接人员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

    “那个,小姜总,大佬刚刚回复了。”

    “她说谢谢提供,都画了,效果很好。问该付多少钱。”

    姜思雨:“……”

    行,不愧是大佬,学得就是快。

    她暗自感叹着,看了眼自己填得牛头不对马嘴的完形填空,深深叹了口气。又听到那员工说,大佬在打听换购道具的事,立刻抛下作业不管,蹦跳着跑了过去。

    “大佬需要啥道具?也要抵抗幻觉的?这个似乎有点难。哦对,跟她说,符文不用付……”姜思雨话说一半,视线落在屏幕上的聊天记录上,登时一顿。

    她将徐徒然的发言认认真真看了两眼,又将聊天记录往上翻了翻,小脸变得越发严肃。

    “你跟她说,让她先去睡觉。”她想了想,对旁边人道,“无论什么事,等她睡醒了再说。不睡就不给聊。”

    即使隔着文字,她也能感觉到,现在徐徒然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消耗至极限。这状态,再不睡,真的要出事了。

    对接人员忙敲起键盘。手机那头的徐徒然见状,微微抿了抿唇。

    “睡觉……”她喃喃着,向后倒在了床上。这床不久前还是丧尸堆的模样,这会儿因为符文的效用,勉强变回了床的样子,只是床单上多了不少不存在的暗沉血渍。

    那符文,徐徒然是画在自己身上的。用的随身带着的记号笔,此刻两个符文都正在拼命发亮,也不知道能撑多少时候。

    确实,是该休息了。徐徒然默默想到。现在急也没用。她总得先顾好自己,才能顾好其他人。

    然而累归累,她想想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床边补了两道防护符文——她本来是想将整个房间都保护起来的。她有些担心匠临会突然杀回来。然而徐徒然又琢磨着,万一杨不弃过来找她呢?

    虽然她也知道这不现实,不像是杨不弃会做的事,却还是缩小了防护范围,给杨不弃留下了进屋躲避的空间。

    正好蒲晗将他那边“不太稳定的原版符文”也发了过来,徐徒然便顺手往墙上画了一个。

    做完这一切,她才再次躺回床上,强迫自己定下心神,闭上了眼睛。

    已经消耗至极限的身心,几乎是才放松下来就进入了睡眠。然而即使是入睡,徐徒然仍觉得很不舒服,无法进入深层睡眠,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脑袋深处传来突突的疼痛,像是藏了一只蹦跶的青蛙。

    我要不要先去吃粒药?她模模糊糊地想到,吃一粒杨不弃给的药止疼。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该。她那瓶药已经剩得不多——以往杨不弃总会找机会帮她补充药瓶,但以后,有没有的补充就不好说了。

    跟着她又想起杨不弃最后和她说的那番话。他让自己注意些,别再受伤了。

    徐徒然懂他隐藏的意思。再受伤,可能就没人帮她治了。

    ……听你鬼扯。

    徐徒然不高兴地想着,硬是逼着自己在突突的头疼中,竭力往更深的睡眠沉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挥之不去的抽疼,忽然消失。

    身体忽然变得极其放松舒适。徐徒然只觉自己正在缓慢下沉,等到再次睁开眼时,她人已身处在“秩序之宫”。

    那只白色的兔子正依偎在她脚边。徐徒然看它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的样子,心中一动,俯身就要去抱。向来最喜欢和她挨挨蹭蹭的兔子却往前蹦跳了几步,避开了她的手掌,只停在不远处,以眼神示意徐徒然跟上。

    ……不知是不是受幻觉影响,徐徒然总觉得这兔子看着有些别扭。跟着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是它走路的方式变了。

    以前的小白兔总是蹦蹦跳跳,今天的兔子却是四肢两两交替往前走的。看上去不像兔子,倒像是在努力模仿兔子却仿得怪里怪气的东西。

    而且它今天走得很慢。走走停停。甚至要徐徒然时不时停下来等它。走了好半天,才终于带着徐徒然穿过了又一扇门,来到了辉级区域。

    兔子啪地趴在了地上,两条长耳朵都蔫蔫地搭下来。徐徒然再次伸出手去,它连躲的力气都没有,任由徐徒然的手摸到了它的脑袋上。

    就在她手掌盖上去的瞬间,咕噜一声,兔子圆圆的脑袋掉落在地。断颈处绽开一朵鲜红的玫瑰。徐徒然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见掌心正沾着几粒湿润的泥土。

    心脏不知为何颤动了一下,徐徒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昏暗,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感到阵阵凉意。她顺手打开了灯。触目的房间极其正常,柔软的床铺,天花板洁白干净。

    她擡手看了看腕表,惊讶地发现自己一觉居然睡了十多个小时,而画在手臂上的符文,则都已暗得差不多了。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一下坐起了身。只见面前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又多了几道抵抗幻觉的符文图案,只是和她原来画的那个不太一样。

    正好手机就放在枕头边。徐徒然拿起一看,发现蒲晗已经把另一版改进符文和录像都发了过来。墙壁上画着的图案,正和他发过来的慈济院改进版符文一模一样。

    再细看地板上,落着一些泥土的痕迹,距离床铺都有一定距离。

    她睡前是没有拉窗帘的,然而这会儿,窗户已经完全被窗帘遮挡。有微风从没有关严的窗户里吹进来,将帘布吹成一层饱满的浪。

    徐徒然的心脏忽然跳得有些快。她走到窗边,深吸口气,一下拉开了窗帘。

    只见窗台上,正整整齐齐地马着一排药瓶。

    和杨不弃过去送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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