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迦七停顿一下,但没睁眼,于是停顿隐于空气,显得他毫无反应。于丝歪着头,还在等,他似乎感觉到了,淡淡说:“没有。”
于丝捏住他衣摆,轻轻拽拽。
许迦七回头,先看他的手,再看她烧得粉红的脸,意思是:怎么了?
于丝说:“输液的针眼有点痒痒。”
许迦七皱眉,转过身来,拖着椅子往她身前挪了挪,刚抬头,准备检查调速器,被于丝勾住了肘窝,往下使劲一拉,整个人猝不及防地俯下去。
片刻,于丝已经亲了他一口,唇贴唇,像不久前。
他站直身子,又羞又怒,“你礼貌吗于丝?再二再三,我们是做这件事的关系吗?”
于丝靠回床头,药劲儿上头,有点眩晕,眼皮张合缓慢,有些慵懒和随性,“你不说我没亲你吗?那哪来再二再三。”
许迦七哑了数秒,扭头就走。
他气坏了,得去抽根烟。
“迦七。”
于丝又喊他,他可不会回头,掀开帘子,往外走,还没出观察区门,又折回,掀帘子进来,说:“怎么?”
于丝唇角微扬,从桌上把打火机递给他:“火机。”
“……”
她甚至猜得出来他要去抽烟,怎么可能烧糊涂了。如果一直很清醒,叫错名就是故意的。
这问题又在他脑海一闪而过,他也没问,抓起打火机,再次往外走。
于丝笑了笑。
许迦七确实没装过弱势,是她这么多年误解了他。他很刚,却也会难为情。
他能完美解决自己的事,却不能招架住她的进攻。
不冲突。
也说得过去。
想通这一点,她踏实地躺下。翻身看到许迦七的智能手环落在桌上,盯了一会儿,又坐起,伸手拿过来。
*
许迦七没烟了,走到便利店,却没进门。
烟味太冲了,不抽了吧。
他回到急诊厅前的空地,吹吹风,被撩起的情绪回落一些。
还是外边舒服,虽然冷,但没那磨人精。
他似乎过于在意于丝叫错名字了,他只是怕她被他牵连,才走近些,那她叫错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以前被她勾得意乱情迷,只是因为他是正常男人,那都是生理上无法抗拒,不是心动了。
他们是朋友,有深刻的过去,他当然在意她,他的在意也只有这一个原因。无论她说多少次爱,他都不会有何想法。
他还没有守护一个人的能力,怎么会爱?
他不会。
一点都不会。
手机在这时响起,拿起便看到智能手环同步了条音频过来。他知道是于丝,保险起见,他把耳机戴上才点开。于丝声音响起那一刻,他眉心的褶皱不受控地放松了。
“……
我无法只是普通朋友
感情已那么深
叫我怎么能放手
……”
她声音沙哑,却不影响水平,R&B是她的绝对领域,没有人比她的转音更能转到人心里。
他却没听完。
他不会,她多会转他也不会。
他把手机放口袋,视线又回到车流当中,用行动证明他没有想法。
刚过两分钟,他又拿起手机,重新戴上耳机。听完也不代表有什么想法吧?听完只能说明他礼貌。
嗯。
他从小就有礼貌。
听完一遍,再听一遍。
她生着病给他录首歌,不多听几遍很没礼貌。而且她有一个地方转得有点太好了,他想学学。
于是,
一遍又一遍。
*
“小舅,你怎么把瑶瑶放了!”秦广风风火火冲进隋弋的办公室。
五十九层六百多平方米的大平层正中,一张黑胡桃色的三米长的原木桌前,隋弋刚结束两个重点视频会。
秦广一屁股坐在黑皮沙发,面朝窗户,透过落地全景窗看着夜幕渐渐下沉,接着抱怨道:“她老跑,我好不容易逮着她,这又让她跑了,小舅你不知道抓她多费劲。”
隋弋不搭话,秘书这时进来,走到秦广跟前,递上一份资料,说:“小秦总,这是半月里酒吧的一些经营方案,都经过多次会议讨论,挑选出来的主理人也有经验,更管理过乐队,会把酒吧和乐队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秦广“啧”一声,“我在说瑶瑶的事,酒吧先放放吧,买都买了,又跑不了,慢慢规划呗,慢工出细活。”
秘书说:“您还是先看看吧。”
秦广下意识就要推开,想起他在隋弋的地盘,最终没敢,接过来放在一边,声音放低,近乎哀求:“小舅能不能告诉我,你把瑶瑶送哪去了。”
秘书代隋弋回复:“暂留的那些人都送回到他们指定地址了。陆瑶女士不想被透露,所以很抱歉。”
秦广急得站起来:“你给她守啥秘密?我们是一家人,她只是鸡。”
“滚出去。”隋弋终于开口。
声音平淡,秦广却哆嗦一下,不叫了。
秘书这时对隋弋汇报:“冷清东目前在中东,我们视线之内。他亲妹妹被人骗去那边,他卖LiveHouse是为了筹钱赎人。已经确定他跟几个行凶者没有关系。”
秦广挑眉,咂嘴说道:“中东?那估计是被拐去当□□,赎回来也没人样了。”急转话锋:“但这不是他丧良心的理由,悄无声息地把那叫于丝的女的塞进来,净给我添堵!”
秘书接道:“冷清东没有跟于丝签约,即便他把于丝添进跟我们的合同里,也不作数。”
“这是谁说的?于丝?”秦广反驳道:“签没签只有他们俩知道,万一签了,是她在扯谎呢?”
秘书解答:“LiveHouse开业时没有客流,于丝带技术来还免费,帮冷清东渡过难关,所以她是唯一一个没被冷清东诱签十年合约的人。”
“从冷清东那儿得到的信息?”
“冷清东在官方号发过文章,其他人都签了,只有于丝没签。”
秦广没再搭话。
演出那晚,有人说于丝太天真,叫人骗了,没想到竟是这一点让她免于官司。
善良,居然是有用的。
秦广对她不感兴趣,提口气又张嘴,想再问陆瑶的踪迹,被隋弋未卜先知地打断:“有本事自己找,没本事回去忍着。”
秦广不吭声了。
秘书顺势将手伸向门口,以迎接的姿势说:“慢走,小秦总。”
秦广惹不起,拿上经营方案,夹尾巴走了。
秘书随后继续汇报道:“跟乐队成员签了补充协议,除乐队相关,都不用听从小秦总安排。已按实际签约情况将于丝剔除跟我方的合同。”
隋弋从不久前就一直盯着屏幕,似乎终于完成工作,抬起眼。
秘书又道:“渡金项目十九期卡在填海批文这道程序已超过一年,但眼下风声紧,这时期疏通关隘有难度。”
渡金项目,隋弋旗下填海造陆的工程,四十多期,遍布世界。
第十九期是唯一在国内的一期,因没有填海批文,早已停工。
批文下不来是源于当时负责人涉□□,被上方严控。
隋弋第一时间更换负责人,结果负责人携全家自杀,影响项目一停就是一年。
秦广父亲生前曾是核武器研发工作人员,寂寂无名。但据隋弋所知,这只是表象。
秦广母亲以为他们生意好做是隋弋帮忙,其实是他父亲隐藏了一组重要公式,而他们母子是唯一可能知道的人,所以得到了隐形的特权。
隋弋想拿到这组公式,以向上方交换填海批文,这才对秦广他妈的嘱托无有不应,对秦广买酒吧的小事这么上心。
秘书接着说道:“酒吧行凶几人已确定跟□□有关,但暂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知我们要用公式换批文的。不过他们向来无孔不入,得知也在情理之中。该□□近年来干扰我们涉及的各行各业,我们是否要出手?”
隋弋拿起于丝的手机,打开微信,被其他设备登录账号,导致登出,却刚好顺理成章登进她另一个微信号,看到备注“家妻”的人发来——
“尤椿生日那天,我去了,只是晚了点。”
秘书这时又说:“这种规模的□□对我们来说很容易端掉的。”
隋弋继续沉默。
秘书安静等待。
等待。
隋弋没有继续窥探,锁屏放下,淡淡下达一句:“养养再吃。”
“好的。”
“京山路绛上院那套边户,打理一下。”
“好的。”
秘书知道,隋弋让她收拾房子,就是要在京西住上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