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男孩端着一盘蜗牛卷,横眉竖眼,嘴上谴责游风,眼神却一直往夏灯身上瞄。
夏灯只露着脸,但也足够,匆匆一瞥他已经感到大饱眼福。
游风动作很快,随手抓起抱枕,扔向他,旋即挪身,挡住夏灯,低骂一句:“滚!”
机车男孩哎呦一声,掉了仨蜗牛卷也顾不上捡,疾步而去。
夏灯明明穿着衣服,游风这个举动就像表达她没穿,而他看了,还不想让别人看……
她才不会让他得逞,掀开被子,下床,穿着纯白细带布裙,如一阵风经过他面前,把蜗牛卷捡到纸巾上,迈出卧室门。
机车男孩没走,还在罚站。
四月的风正凶,夏灯房门大开,呼呼往里灌,吹动她裙摆的画面十分好看。
她把蜗牛卷递给男孩时,男孩心怦怦,半天没动弹。
游风此时出来,裸着上身,腹肌线条很明显,腹部青筋一根一根扎进松垮垮的裤腰,没系上的裤绳随他走动晃荡,同样晃荡的还有他两腿间时不时的凸起,都戳到右侧的口袋了……
夏灯才不关注这些,但眼睛好像被装上了自动定位。慌忙一眼,她立刻佯装镇定地扭向别处:“擅闯别人家门不礼貌,请你们离开!”
机车男孩这时醒神,解释:“姐姐你家警报器响了,我哥正准备洗澡呢,一听声儿撒丫子就过来了。上哪找他这么热心肠的邻居啊。就是没想到你在睡觉。”
夏灯没拆穿他哥八百个心眼子,不情不愿道:“好,谢谢,可以出去了吧?”
游风已经先行。
机车男孩随后跟上,三步一回头对夏灯笑道:“姐姐晚上要是没事就一起吃饭吧?我今天生日呢。”
夏灯没理这自来熟的小男孩儿。
机车男孩路过岛台餐桌时突然停住脚,拿起桌上的记事本,惊讶地喊道:“欸哥!巧了不是!这本上写了你的名字欸!我靠好几页!”
游风刚到门口,闻声也停住脚。
夏灯箭步上前,抢回来,指着门口,有点恼羞成怒:“滚!”
机车男孩被吓一跳,缩着脖子往外挪:“我,不是故意的。”小声小气。
游风不知何时已经转身,侧身靠在门框,又是他那派慵懒:“写我名儿写好几页?别太爱了邻居。”
“……”
夏灯不甘示弱:“衣服来不及穿撒丫子跑来,你也别太爱。”
游风随性淡笑,转身回了对门。
机车男孩不明所以,皱着眉有股天真的愚蠢。
夏灯把门关上,男孩恍然大悟,小碎步追着游风回到对门,在他身侧仰头惊喜道:“你俩认识啊?”
游风说:“你嫂子。”
男孩更惊喜了,但很快又睨他一眼道:“我不信,她看起来都烦死你了。”
游风停住,“你妈半个小时前给我打了电话。”
男孩立刻改口:“OK,我信了。”
游风走向浴室,继续他没洗完的澡。
男孩对着他的后背施展一套左勾拳,悻悻地走到沙发,拿起手柄继续打游戏。
他跟游风的关系很复杂,游风亲妈黎薇嫁给了他爸,他亲妈又跟游风保持工作上的往来,他由此跟游风接触颇多,发现游风很局气,事业人品都可圈可点,慢慢地开始黏糊游风。
总而言之,没接受后妈,但接受了这个后哥。
当然主要是他后妈根本不喜欢他爸,就是拿他爸当大怨种,让游风他爸吃醋!
他有时候也难理解,既然游风这对亲爹亲妈这么难舍难分,那就放下芥蒂在一起嘛!干吗把他爸这个老实人牵扯进他们的恩怨情仇?
但看他爸乐在其中的样子,他又觉得,算了,老年人的爱情他这个年轻人参不透。
游风洗完澡,他扭头看,男人洗完澡无限趋近于整容的说法真是言之有理,虽然在游风身上用锦上添花更好一点。他连水珠都掉得恰到好处,难怪他同学老问他哥什么时候再来学校接他。
他感慨:“哥,你这都拿不下对门吗?她条件开这么高吗?”
游风突然停住,正好电视屏投射过去,他眼底自然生出一抹深海般凶险的光:“别说她。”
男孩脖子缩进领子里,闭上嘴。
*
夏灯翻着记事本,何止好几页,半本都是游风二字。这还是大学时期的本子,那时不是心比天高吗?怎么把他也划进了生命的地图?
她看着看着,突然笑了,以前的字真是难看,他名字那么好听,她都写成了蜘蛛。
她翻到新的一页,一笔一划地写下:游风,一个,贱男人。
*
晚上六点左右,小姨打来电话,让夏灯去拿一下快递,夏灯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手机摁免提放桌上,随口问:“买的什么?”
小姨说:“酒。”
“我最近头疼得厉害,喝不了。”夏灯最近总是半夜头疼,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想跟原同事通宵视频,未必不是她转移头痛的招数。
“甜的,三度左右吧。”小姨唉声叹气:“那不是心疼你?最近酒吧的事忙死了吧?听你妈说上礼拜一直在飞?怎么的是没钱了吗?那我们在给谁奋斗啊?”
“好的我去拿。”夏灯怕她下句就梨花带雨地说了。
小姨说:“放在小区快递点了。”
夏灯穿好衣服去拿快递,搬着酒箱回来时撞见沈佑,他旁边也是她最近搜索多次的唐夕。
电梯门口,沈佑看到夏灯走来,眉梢挑高,喜悦道:“夏灯你怎么在这儿啊?”
唐夕猛然扭头,像一台安检仪,来回逡巡夏灯数遍。
夏灯吗?
终于见到真人!
她怎么在这里?
她跟游风?
游风的前女友?
夏灯礼貌回复:“我家在这里。”
沈佑更显惊喜,却未多问,只是客气道:“箱子沉吧?我来。”
“谢谢,我搬得动。”夏灯说。
声音也很悦耳,唐夕收回目光,总生锈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如果夏灯是游风前女友,那是不是说,初臣和夏灯相亲,也是为了气她?
她突然兴奋了。
电梯抵达,夏灯先走一步,旁边电梯竟同时抵达了。
初臣出来那刻,唐夕对夏灯那一点好奇心彻底散去,开始不加掩饰地盯住初臣。
初臣却只看向夏灯,没有客气,直接要从她手里搬走箱子。
唐夕又生疑问,难道她猜错了?初臣当真移情别恋了夏灯?
兴奋突然终止。
夏灯没有松手。
初臣说:“我来吧,男人就是用来使唤的。”
沈佑这时上下打量他一番,鼻腔哼出一声。哟,还是灰色绸缎面儿西装,头发还打发蜡,哪儿来的扑棱蛾子?想着便不合时宜地哕了一声,再抱歉道:“不好意思从小胃不好。”
初臣没有理会,仍然笑如春风和煦:“女孩子像你这样凡事亲力亲为的真的很少。”
唐夕的白眼蠢蠢欲动,含沙射影说谁呢?
夏灯小区两梯两户,走廊空荡悠长,她以前总觉得下电梯到家门这段路有些冷清,今日真是拥挤又吵闹。
唐夕磨牙声音吵到沈佑,他瞥过去。
唐夕此刻正像泄气皮球,蔫哒哒给他发信:“你说游风弟弟过生日想热闹点,我才叫他来的。我后悔了,因为你没告诉我夏灯也住这,而且那么好看!”
沈佑白眼一翻,回复道:“我跟你说他弟弟过生日,是叫你来的意思吗?你自己巴巴过来就算了,还带个拖油瓶子,你这不给他找恶心吗?他那脾气能让你俩进门就有鬼。”
唐夕一边走一边双手合十偷偷拜他,又说:“帮忙说说好话,我是想彻底解除误会才来的。只要他愿意跟初臣解释,我跟初臣和好,他不就彻底摆脱我们俩这对恶心了吗?”
沈佑差点笑出声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两人发着微信,已经来到门前。
沈佑敲门前问夏灯:“要不要一起来玩?”
“不了。”夏灯说。
沈佑没有勉强,敲门时瞥见初臣的站位很危险——他竟然站在夏灯身后,他是要进夏灯家门?
唐夕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游风家的门打开了,他出现在门口,看到沈佑还带了唐夕,又把门关上了。
沈佑:“……”
唐夕:“……”
沈佑扭头看唐夕时一脸“我就说吧”之意。
他又敲门:“非得关那么快是不是?你没看见你家斜对面风景啊?小心浑水摸鱼!”
果然门又开了,却是机车男孩。
沈佑正好把礼物递给他:“生日快乐啊小兔崽子,十七岁了得谈恋爱了,不然早恋都赶不上趟了。”
“叫谁呢?我没名字啊?”机车男孩翻完白眼把目光锁定在斜对面的夏灯身上。她已经打开了门,他赶在她进门前窜过去,甜声问:“姐姐拿的什么呀?”
夏灯说:“酒。”
“啊,可以给我喝个吗?”
沈佑看他贱兮兮的样子,没忍住拎着他的后领子,拽回来:“回家了谭一一,这个不行,你哥会把你的腿打骨折的。”
机车男孩叫谭一一,甩开沈佑的手,在夏灯即将进门前又挡住她:“姐姐我过生日,你给我一个喝呗。”
他太可爱,夏灯没好意思拒绝,就从门口柜子拿了把剪子,蹲在门口开了箱,随便拿了一瓶给他。
谭一一得寸进尺:“姐姐我们家有两个人。”
这一箱只有四瓶,但夏灯并不是小气的人,却还是没给他:“那个不完全是。”
“……”
沈佑嗤笑出声:“多大的仇啊。”
夏灯没说,没仇,就是他想喝就去找百合,不是还给百合亲手指?既然稀罕不够,接着找百合啊。
哦,想喝酒了想起她来了?她是卖酒的吗?
她又上火,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站在门口,她有点后悔给谭一一那瓶酒了,再可爱又怎么样,还不是贱男人的弟弟!
*
沈佑给游风说了半天好话,谭一一也在旁边叫苦,说他人生唯一一次十七岁生日凄凄惨惨,游风才默许唐夕和初臣进门。
初臣很会来事,放下礼物,说起场面话:“上次在餐厅说了不少错话,游总教别怪罪,那不是我本意,是情绪支配所致。”
沈佑一边给谭一一戴生日帽一边挑眉问道:“餐厅?你俩约饭了?”
唐夕在窗前帮挂数字气球,闻言也看过去。
游风正在看谭一一拿回来的酒,他说是夏灯的。她怎么又喝酒?自己有多少酒量不知道?这么高的度数,又不要命了?谁会一直给她买汤买粥买醒酒糖?
谭一一这时冲他喊:“开了吧,当饮料喝。”
游风顺手拿起开酒器,扔进了垃圾桶,说:“没有开酒器。”
谭一一以为自己瞎了:“你刚才扔的什么?”
“开不了。”游风面不改色道。
谭一一捋袖子要干架,沈佑拦住他的胳膊,淡淡道:“你去对门借一个。”
“可是咱家明……”
“去,听话,你不去借这个开酒器,今天生日别想过了。”还得说是沈佑,知道游风什么成分。
就这样,谭一一为了过个生日,不仅去借了开酒器,还撒泼打滚把开酒器的主人也拐了过来。
夏灯来不是要给谭一一过生日,也不是要帮他开酒,她是要把她的酒拿回去。
她就是这么小心眼。
什么时候百合的事合理、完美地解释通了,什么时候再说别的。
唐夕前来是想让游风解释误会,以便她和初臣和好如初。
初臣前来是知道夏灯住在这里,他计划利用夏灯让游风跌面儿,以报上次在餐厅被辱之仇。至于唐夕,他其实对她只有百分之五十的爱,根本不在意她的目的。
现在看来,两人都打错了算盘,在游风和夏灯的地盘,他们好像只是背景板。
夏灯走到游风跟前,刚要拿酒,被谭一一抢先夺走,拿着她的开酒器准备打开,动作也是快,她刚要夺回,他已然打开,倒进了醒酒器。
夏灯肩膀垮掉。
酒没有了,回去吧。
游风靠在吧台,看着夏灯展露的小动作。是有多气?多少天了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
他心中有怨,唇角却不听使唤。
“先喝点姐姐的酒,我尝尝是不是甜甜。我同学说,喝女孩子的酒就等于亲女孩子一口。”
他自知嘴欠,不等谁搭话,立马又说:“火锅和蛋糕还得等下才能送来呢。”说着拿来几只杯子,分发给每个人。
沈佑笑道:“那我可不敢喝了。”
谭一一心虚地缩脖,假装不看就不知道游风的脸色。突然酒杯里百香果的酸味钻入鼻,引得他皱眉,尝了一口道:“有百香果啊,那我哥喝不了,他这个人最不爱百……”
他还没说完,游风已经喝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