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楚晃先醒来,看到平躺在她旁边的修祈,仍然用左胳膊垫着后脑勺,跟她放松的睡姿比起来,他显得克制又自我要求严格。
他的侧脸线条很流畅,鼻梁直挺,下巴微翘,平时不算显眼,微笑时会显一点。她看着,忍不住上手摸,却又不敢摸,只隔空画了他的鼻子,嘴唇。他的嘴唇很薄,但很好亲,他吻技也好,她总是招架不住,被他捉住就逃不脱。
她不知她的表情已经集得意、欢喜、满足于一体,还时不时抿抿嘴,好像是十几岁刚喜欢一个人时的样子。
人家还没怎么样,自己已经兵荒马乱好多年。
从她找不到自己的味道开始,今日这幕仿佛就已如命运般,安排进了她的人生通告里。
她为什么要拒绝修祈?她根本无法拒绝修祈。
她一直以为只要态度够强硬,就可以瞒过所有人她对修祈动了感情,包括她自己。
而事实上,当她动了瞒的心思,有些事,就已经瞒不住了。
嘴硬的人,最是心软。
无论修祈的温柔是不是有游戏的成分,她都已经泥足深陷,原来嘴还不承认,现在嘴也没能幸免。她索性认命。
管他真的假的,她是真的,她就要再试一次。
他问她为什么别的事她看得透,唯独他,她怎么也看不透。
楚晃想,大概是别的事她输得起,而修祈,她输不起了。
她太知道,心一旦给出去,就很难拿回来了。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输不输都没关系了。
人这一辈子,总要做些理智之外的事,明知不可为而之,是与天齐的莫大勇气。
离婚那一套嘴硬的说法,别说修祈听了不当真,她自己也觉得滑稽了。明明她那么热烈地回应他,再说自己想离婚,未免太不坦诚。
这一回,方是真正随心所欲,顺其自然。
她正盯着修祈的侧脸看,修祈突然睁眼,她被吓一跳,立刻把脸埋进被子,假装自己没睡醒,只是伸了个懒腰。
修祈知她看了自己多久,没拆穿她,只是把手伸进被里,摸到她的手,牵住,眼睛又闭上,嘴角却扬起。
楚晃想抽回手来,手心出汗了,紧张太明显,修祈一定会嘲笑她的。
心里承认是一回事,嘴承认是另一回事。
这不怪她,数据显示,女孩子都爱嘴硬。
修祈反而握得更紧,甚至看透她的心,淡淡说了句:“明之不可为而为之,是赌徒说辞,你不在赌桌。”
说完这句,他突然翻身,把楚晃压在身下,眼神在她嘴唇和眼睛之间来回调动。
楚晃下意识捂住嘴,觉得修祈要亲她。
修祈不介意她捂嘴的动作,吻住她的手背:“你可为。”
楚晃微怔。
明之不可为而为之是赌徒说辞,你不在赌桌,你可为。
楚晃把手放下来,“你要是骗我呢?”
修祈说:“你这问题问晚了,哪有上完床再问这个的?”
“成,成年人,上个床不正常吗?我二十多岁不能跟人上床吗?我不能享受一下那个的快乐吗?”楚晃慌里慌张的样子更显娇俏,但她浑然不觉。
修祈吻住她的嘴唇。
楚晃睁大眼睛,躲开,小声提醒他:“还没刷牙。”
楚晃肠胃很健康,饮食也严格按照健身教练的要求摄入,同时也体现出了控制饮食和抗糖的好处,所以不会有尴尬的时候,但毕竟是女孩子,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有一点瑕疵。
修祈不在意,却也维护了她这份想保留自己最好一面的心,没强迫。
楚晃撑着他胸膛起身,跑进卫生间。
她租的房子虽小,五脏俱全,主卧有卫生间,还有独立卫生间,两人洗漱并不冲突,很快便收拾好自己,出了门。
二人一起上班的体验早就有过,但以情侣、夫妻的身份一起上班的体验确是头一次。
楚晃洗漱时就在想,若是被公司里人知道他们的关系,那将是一场怎样的轩然大波。
她公关出身,最不怕麻烦,却没排练过她自己的事被大众热议的表演。
她先前跟修祈被偷拍,热度没持续几天,并且大家关注更多的是修祈,不是她。但若是他们结婚的事被撞破,那她自然而然就成了主角。
“楚晃”两个字挂在热搜……
她必须做好准备工作,以防被杀个猝不及防。
电梯里时,楚晃说:“要不我们分开去公司?”
修祈说:“不用。”
“次数多了会被看到。”
修祈笑了笑,左手放进裤子口袋:“次数?你是想以后每天都跟我睡?”
楚晃红了脸:“没有!就是提醒你,虽然怎么着都是热度,但被别人发现发酵起来,远不如自己做好准备被揭破的收益更大。”
修祈闻言,稍显平静。
“《遥遥》要上,这流量不用白不用。如果被别人抢占先机,那你连口汤都喝不到。”
待她话闭,修祈突然转向她,眼神莫名,但有把她逼到角落。
楚晃眼神乱飘,不敢抬头看他,小声抵抗:“你要干吗……”
修祈维持着堵住她的姿势,没做什么疯事,只是想看她紧张,她紧张了,他满意了,放过了她,退回到朝向电梯门的位置。
楚晃惊魂未定,忍不住瞥他:“你有病啊?”
修祈说:“你也做好准备了,我靠近你一样会乱了阵脚。”
楚晃皱眉。
修祈又说:“你做好准备也会被打个措手不及,所以不用花心思在这种事上。资方不会因为我结婚就退出出品人行列,观众也不会因为我结婚就不去看我的电影。”
楚晃跟他是不同想法:“要不我们赌一赌?”
电梯到了。
修祈边走边问:“赌什么?”
楚晃也往外走:“赌你刚才说的这番话。如果有一天,我们结婚一事以一种很难堪的方式曝光在大众面前,资方会走,观众也不会留。”
修祈皱了下眉,随即笑了:“这么咒我?”
“赌不赌?”
“赌。”修祈说,“既然要赌,那就不用刻意保持距离了。”
楚晃能做这个妥协:“可以,但你也不能有恃无恐,故意在公共场合动手动脚。”
修祈微笑。
又来了,他又用这种运筹帷幄的姿态恐吓楚晃了,楚晃顾着跟他置气,上了他的车,还坐在副驾驶座,对他说:“我能对你提个意见吗?”
“嗯。”
“能说话的时候不要笑,我不想猜。”
修祈又笑,淡淡的。楚晃不理他了,烦。
临近公司,楚晃叫停,边解安全带,边看车外,没有熟人才准备下车。
修祈拉住她的胳膊。
她回头看着他,没说话,眉梢高挑。
修祈指了指左脸颊。
楚晃装傻,抿着嘴抿不住笑,翻个小白眼,下巴微抬,足劲儿的娇俏:“不。”
修祈一把把她扯回车里,亲花了她的口红。
楚晃在他身下“嗯嗯”“呜呜”,小拳头捶他肩窝:“我妆要花了!贱男人!”
修祈不管,过足瘾才放过她。
结束了,楚晃在车里补妆,边补边瞪他:“讨厌不?”
修祈不要脸,不觉得自己讨厌,从她手里把口红拿过来,要给她涂。
楚晃不信任他,伸手去夺口红:“你别想害我!”
修祈拿口红的手举高,另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偏要给她涂。
楚晃争不过他,放弃,由了他。
修祈很小心,动作轻盈,她微微张开嘴配合他,顺便盯着眼前这个认真的人。
他眼里没有星星,但有她。
修祈给她补完唇妆,扣好口红盖子,随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楚晃看见了:“顺手牵羊?”
“掉了再来找我补。”
楚晃要被他气笑了,这人有毛病吧?要不是她快迟到了,她一定跟他打一架,把东西抢回来!
她拿上包,下车,关门前对他说:“送你了。”说完关上门。
修祈目送她进公司,随后拿出手机,忽略微信一长溜未读消息,打开朋友圈,敲了些字上去,发了一条状态。
楚晃刚下电梯,经纪部的一位老师像是早就在等待一样,满面愁容地迎上来。
她皱起眉,停下来。
老师看着她,很急:“楚总帮帮忙。”
楚晃看一眼自己的办公室:“到办公室说吧。”
老师随她进了办公室,她甚至等不到助理端着咖啡进来,急道:“昨天咱们家一个小孩儿出了点事,咱们安徒生外包的公关团队控不住场,现在事情发展越来越严重,有很多带节奏的呼吁粉丝去联系广电出具封杀公文。我实在没办法了,想问问您有什么主意。”
听得楚晃眉头紧锁:“麻烦说重点。”
老师提口气,又说:“这小孩儿十六岁时在外边打了他妈一巴掌,被监控拍了,不知谁把监控翻出来了。”
楚晃眉头锁得更深:“还有必要救?”
“如果这孩子真是这么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我也不会来找您。问题是他这个妈就不配身为人母,孩子还小时就把他卖了,孩子养母把他养大,看他有表演天赋,趁着寒暑假带着他跑剧组,稍微有点名气了,他那个妈又回来了,要钱,还把他养母气死了。
“养母不在了,他那个亲妈说什么是什么,我们有口难辩。她还找了专业律师给她把关每一次公开发言,现在舆论导向对我们很不利。”
楚晃通过她这几句话大概知道,养母和这孩子之间什么手续都没有。
按律这孩子跟他亲妈还是母子关系,如果没有人能证明过去很多年是养母将这孩子抚养长大的,对亲生母亲下手,这事儿确实不小,处理不好还会牵连公司。
安徒生刚成立经纪板块不久,有想法打造一个安徒生系演员的盛世,刚起步出了这么件事,修祈恐怕要被扣上“导演可以,管理不行”的帽子了。
楚晃明白其中利害,也有思路处理这件事,应承下来:“看好那孩子,先不要发声。”
老师总算放下心来,满口答应:“好好好!我把相关文件都带来了,这已是我们仅有的材料了。”
说着话,她把一个略轻薄的文件袋放在楚晃面前。
老师走后,助理才敢进门,给楚晃端上杯咖啡,小心翼翼地问:“楚总,原定下午的会还开吗?”
楚晃抬起头来:“开。”
助理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最终没问:“好的。”
安徒生的经纪部看着一片祥和,事实上已经乱成一锅粥,昨天一天没露面的樊宁姗姗来迟,那架势颇有点主持大局的意思。
她一个非执行经纪官,手里实权不足二三,何必做这副样子呢?
她跟以前入职辰光的明星一样又不一样,一样在都是各取所需,公司要话题,要明星光环,明星要钱,还没什么风险。
不一样在她不要钱要修祈。
但楚晃有一个疑问,喝醉酒那天,恍然听到修祈跟人说把她弄走,不出意外,“她”指的是樊宁,那她为什么还没走?
中午饭前,助理来告诉楚晃,樊宁知道她接手了那孩子的公关,很有点要跟她一较高低的意思,已经联系了很多大金主打击舆论了。
楚晃不以为意,本来也不是她的活儿,如果樊宁卖面子可以解决,倒也省了她费力。只不过,这不是一件适合强往下压热搜的案子。
樊宁搞错方向了。
楚晃喝一口咖啡,没有回应助理,助理不再多嘴。
养了养精神,楚晃继续处理工作,刚忙完,修祈给她发来微信:“吃饭?”
她笑了一下,换成胳膊肘撑着桌面,两只手拿着手机,回给他:“我工作还没做完。”
修祈不回了。
接下来,楚晃开始两分钟看眼手机,生怕错过什么消息。
当然,错过什么消息不打紧,打紧的是错过修祈的消息,结果,修祈再没回复过来。
她心里烦他,完成部分工作,又拿起手机,敲了几个字,觉得不矜持,统统删掉,鬼使神差地点进他的朋友圈。
上午十点,他更新了一条状态——
“情不自禁,万望见谅。”
她一下子想到早上她跟他讨论的那个话题,关于公共场合动手动脚的话题……她倏然脸红,心跳又不听话了。
脸红心跳的根源不是他这句话精准地戳在了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是他发这条状态的微信,是工作微信。
她的工作微信有一千多人,保守估计,修祈工作微信的好友数,不比她少。
就在她不知怎么应付他这么张扬的行为时,助理乐着敲了她的门:“楚总!修导请客!中午吃澳龙和雪花和牛!人人有份!公司吃!不用去楼下了!”
18.
修祈的微信仿佛如期而至:“共进午餐吗?”
楚晃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怎么那么幼稚?她给他打过去两个字:“不要。”
很快,助理又跑进来:“楚总,修导让大家到吧台桌吃饭,他给我们放电影看!可以选哦,我们可以让男同事陪咱看《穿普拉达的女王》!”
真是好心机啊这位修导演。
楚晃靠在椅背上,手肘抵着扶手,手指摸摸嘴唇,说:“你们看吧,我不是很喜欢看电影。”
助理点头:“那好吧。”
很快餐到了,助理给楚晃送进来,偷偷跟楚晃说:“楚总,傅总来了,在外头跟樊老师说话呢。不去吗?”
楚晃刚有疑问,为什么傅承风来了她要去,恍然想起修祈醋了一晚上的野男人,想来公司其他人也误会了她和傅承风的关系。
既如此,她更不能去了。
她说:“下次居静和居总来了再叫我,我跟居总较熟。”
助理一愣,旋即了然:“知道了。”
傅承风这两天一直跑安徒生,跟经纪部那孩子有关,倒不是跟那孩子有交情,是跟经纪部总监有交情。
二人相识于微时,现在总监这边出了事儿,他自是义不容辞的。连郭心惢这种无人对她抱有期待的人,他都愿意伸出手,拉一把,何况是早年交付过真心的朋友。
经纪部总监姓郑,公司内外一般称郑老师。跟前去求助楚晃的老师非一人,那一位只是一位经纪人。反正经纪部全体“老师”,大大小小的职位都脱不开经纪人的工作,倒也没必要分得太细,只用知道郑老师是头儿就行了。
再加个空有名号的樊宁老师,看上去跟郑老师平起平坐,但不享有任何决策权。
郑老师有一着险棋,但如今四面楚歌,不知要怎么下,找上傅承风也是希望可以借用他的人脉资源,所幸傅承风愿意帮这个忙。
昨日下午傅承风过来,跟他聊到下班,分开后又重聚,聊了一晚上。
现下傅承风这边有消息了,亲自来了一趟,就为告诉他。
傅承风刚从郑老师办公室出来,碰上了樊宁,两个曾在一个私人聚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刚说没两句话,八卦的人又开始上头。
“这傅总,到底是来找谁的?”
“反正不是来找你的。”
“不懂,这些青年才俊都跟我们无关。”
楚晃的助理不爱八卦,但路过她们身旁还是告诉了她们一声:“楚总跟傅总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她觉得,刚刚楚晃那话的意思很明确,她跟傅承风无关,那自然是不想大家乱传他们间的绯闻。
闻言的八卦人士都很好奇:“你确定?”
助理说:“楚总说她辰光最熟的是居静和,虽然我不知道居静和是谁,但肯定不是傅承风就对了。”
“我的CP还没开始磕就BE了?”
“这么硬也磕得下去,傅总就很明显是中央空调的类型啊,处处送温暖,你磕他跟楚总还不如磕他跟郑老师,还稍微搭点。”
“别带楚总就行了,楚总现在是技术部信仰,咱们人帅头秃的代表们已经沦为了楚总的死士。”
楚晃的助理听到这句,没再听了,回到自己的位置,准备看电影。
他们公司的男同事们还是很关爱女同事的,真的陪看了《穿普拉达的女王》。
傅承风还在跟樊宁说话,修祈从办公室出来,两个人默契地停下来,做足架势准备跟他打招呼。修祈好像并未看到他们,一手抄兜,一手看手机,但脚步很稳健,而且方向感绝佳,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楚晃的办公室。
樊宁愣了,员工愣了。
傅承风知道他们的关系,并不惊讶,但没想到修祈把楚晃弄来,真是为自己的私欲。他以为修祈这样的人是以大局为重的,没想到,他以妻子为重。
楚晃不想吃澳龙和牛,正看着它们发呆,想着要不要喝点果汁算了,修祈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也愣了。
修祈进门收起手机,走到楚晃跟前。
楚晃下意识往后退,退到展架,靠住,细鞋跟差点踩进架下的网格里。
修祈扶住她的胳膊。
楚晃还仰面看着他,以为他不会在大家都在吧台桌吃饭时走进来的。她低估了修祈为所欲为的程度。
修祈看她唇妆掉了好些,从口袋里拿出口红,控制好力度,口红膏在她唇瓣轻点。
楚晃是想躲的,但莫名其妙张开了嘴,配合起了他。
修祈给她补好,收好口红,还是收进他口袋。
楚晃微扬下巴,佯装不满:“小偷,想给我涂口红怎么不给我买?拿我的算什么?”
修祈显然没想到这一点,但也能招架住:“你喜欢谁家的?”
楚晃喜欢很多,她没有收集癖,但喜欢的牌子每次有新的色号,都会买来,哪怕买来落灰。
她有一整箱都是尚未拆封的。
她不说,修祈也不再问,把手机递给她。
她看一眼,没接,问他:“干吗?”
“家里密码。”
“家?”
“家。”
楚晃把手机接过来,看到“陆家嘴”三个字就明白了,抬起头:“你是让我设置吗?”
修祈没答,他以为,他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楚晃缓慢地闭上眼,脸还仰着,转动时,正午的阳光正好打下来,仿佛打透她的肌肤,也仿佛是她的肌肤在发光。
她微笑着,把他手机堵在他胸膛:“那是你家。”
修祈笑了一下,似乎是用鼻子出气的一下,随后托着她腿根,把她抱起来,放到办公桌上,熟悉的姿势。
他的鼻尖贴着她的:“你嫁给我了,记不住吗?”
楚晃装傻,略带俏皮地看向左上角。
修祈眼望下,看到她的嘴唇,她还微张着,就要勾死人了,她自己不知道?
他吻住她,攻城略地,不留余地。
楚晃“嗯嗯”“哼哼”,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胳膊,艰难说出一句:“有人在的!”
修祈管那套?亲过瘾才放人。
楚晃看着他唇上的口红,气他,但也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你这太明显了,等一下你出去都看到了。”
修祈脸保持端正姿势,眼向下看她的动作。
楚晃不敢用力,他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这要是擦红了,更明显了,但这么小心翼翼,反而让人觉得她很珍视眼前这个人。
她擦擦停停,抬头看他,瞪他一眼,嘴上还要埋怨着:“说好了不在公共场合动手动脚的,你是忘了吗?”
修祈不说话。
楚晃给他擦完,离远一些看看,觉得不太显了,顺手把他买的和牛拿了过来:“你吃点东西,这样他们都以为你是因为吃了东西。”
修祈不吃。
楚晃把椅子给他搬过来,刀叉筷子给他摆摆好,最后拿他手机设置了房间密码。
修祈微笑,这才勉强地喝了一口浓汤。
楚晃坐回到她的椅子上,看着修祈吃东西,他不是很喜欢这些食物的样子,跟她一样有自定义食谱吗?
她看着看着托起下巴,问他:“你喜欢吃什么?”
修祈抬起头:“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
楚晃挑眉:“很难启齿吗?不会是卤煮吧?”
刚说完,她反应过来,快速地捂住他的嘴。
修祈没说出来,她觉得他的答案是她,也可能不是,但她不要赌,若真的听到“你”这个字,她一定会头皮发麻。
修祈微笑:“你以为是什么?”
楚晃收回手去,装作不在意,摸摸脖子,摸摸鼻子,要不就是背朝他,看窗外:“没有以为,你别乱想了。”
修祈放下勺子,双臂撑在桌沿:“很久不吃饺子了。”
楚晃扭过头来:“那你中午为什么不买饺子呢?”
“跟我妻子吃饭,饺子寒酸了。”
楚晃红透了脸:“你怎么,你怎么现在奇奇怪怪的?!你赶紧吃!吃完赶紧出去!我要工作了,我很忙的!”
修祈也吃饱了,抽张纸巾擦擦嘴,随后站起身:“下午我要出去一趟。”
楚晃小声嘟哝:“干吗跟我说?”
“你不送送我?”
“你不认路吗?到门口就几米远。”
修祈不动弹,意思是:不送我就在这儿待着了。
楚晃总是在这种事上妥协,没有例外。她表面上很不耐烦地送修祈出了门,而到底是不是不耐烦,谁都看得出来。
快到门口了,楚晃以为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修祈突然转身,又吻了她一下,虽然很轻,但妙在猝不及防,直接把她人吻蒙,瞪圆了眼。
修祈则有那么点耍坏得逞的劲儿,潇洒离去。
楚晃怔了数十秒,心狂跳。
她不敢出门了,昨天只是跟傅承风遇到说了两句话,就有流言满公司飘,修祈大中午不吃饭不看电影不在办公室养神,跑到她办公室,还红着嘴唇出去……
她已经可以想象他们八卦她和修祈的眼神和口型了。
果不其然,修祈回到办公室后,《穿普拉达的女王》这部经典影片不再好看。
傅承风和樊宁还站在沟通区和办公区中间的过道,沟通区的吧台桌上躁动的八卦之魂,把这个场子谁做主的事实渲染到了极致。
樊宁聊不下去了,匆匆两句,回了办公室。
傅承风一走,这帮人撒开了欢。
“正宫!牛啊修导,还得是老大!我说为什么请客吃和牛!为什么让咱们一块儿吃饭!为什么放电影!姜还是老的辣!”
“难道不该是楚总牛吗?难怪老大要告营销号,哄嫂子啊,我顿悟了!”
“今天技术部全体失恋。”
“这楚晃委实牛啊,怎么做到的?”
“我觉得楚总不一定是嫂子,也有可能是修导在敲打樊老师,别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也觉得你这个猜测比较合理,修导告营销号是一回事,跟那些女人绝对有事,那些女人长得都差不多,估计是他就喜欢那一挂的,楚总完全不挨。”
“理智理智!到底是楚总,还是樊老师,咱们就看她们俩谁有修导那副戒指的女戒。”
“押一下吗?”
“说完了吗?”有个女声打断他们。
所有人看过去,策划部的一个组长,有些不耐烦:“少看戏,工作忙不过来?楚总就一定要跟修导在一起?她就不能有更好的选择啊?”
楚晃的助理在这时点了下头,她也认同这话。
组长说完离开,有人小声跟组员说:“早想说了,我觉得无论是樊老师,还是楚总,还是该看看外头的世界,修导本事大不假,问题是人也花。”
有男的问:“你不会想着修导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什么智障发言?我们女的就这么肤浅吗?比起修导,我们更想睡楚晃和樊宁好吧?”
“别加樊宁,我不喜欢她那张假脸,楚总可以,哈哈。”
男同事不知道,那些一个公司互相排挤,来个美女别的女性只顾着嫉妒的剧情大部分出自电视剧,现实也有,但不多,尤其在她们安徒生。
谁没点本事?精神世界不要太丰富,有余心聊聊八卦,但绝对没有闲情嫉妒陷害谁。
“行了行了,下班再狂欢,赶紧吃,吃完干活儿去!”
不知谁说了一句,议论声渐渐淡了。
一直站在办公室门内听着大家发言的樊宁,渐渐捏瘪了咖啡纸杯。
怎么会是这样呢?
修祈回到办公室,盛辰光的电话打来,问他下午几点。
他站在窗前:“三点左右。”
“成,你快点吧,我跟你们见一面,还得快马加鞭地赶下个场子。”
电话刚挂,樊宁给他发来微信,简单明了:“你能跟我聊一聊吗?”
他删除了联系人。
没什么可聊的。他让张子蕴把她弄走,张子蕴也确实通知到她了,但她不死心,又找了盛辰光,说是资源置换,其实就是编个项目给盛辰光送钱。
盛辰光不要她的钱,却不能不看她背后的资源。
这女人或许没那么聪明,构不成威胁,但演技和流量带给她的资源不容小觑,齐刷刷地打下来,他跟盛辰光都没防备,只能暂时吞了这口恶心。
但让她留在这里,不代表就要顺她的心意,他本来不打算这么快让大家知道他对楚晃不一样,只是上午接了盛辰光请罪的电话,他必须得让樊宁知道——安徒生,他说了算。
他喜欢谁,也不是资方可以左右的。
她愿意在这儿耗,那就看他眼里都是楚晃的样子好了。
樊宁等不到修祈的消息,又厚着脸皮发了一条,“你还不是对方的好友”这几字深深刺痛她的自尊心。
她的心也如楚晃般狂跳,却不源于欢喜,而源于耻辱、尴尬。
她从始至终都不信修祈没有爱过他。
那他是为什么变心那样快?为什么?
她敢做这些仿佛失去理智一样的事,不是她真的智商不够,是她真的相信,修祈是爱过她的。她深以为,片场那些缱绻时刻便是他们相爱的证据。
她从来没想过,或许就是修祈那人缺德,把她当成一场游戏,只想让她爱上他,他好拿到“又攻略一位女性”的通关证书而已。
谁能想到呢?
谁能想到这样光彩卓殊的男人,有这么一颗肮脏的心?
她想不到,所以即便是修祈删她的微信,她也认为是自己做了什么让他失望了。
她只用了几分钟,便已经收起脆弱,抹掉眼泪,继续为那孩子想办法。当然,她并不在乎那孩子的前程。
素不相识的人,说在乎,太虚假,顶多是怜悯。
她最在乎的,是在这一仗上打过楚晃,把修祈赢回来。
她把楚晃假想成敌,殊不知她真正的对手是修祈。
修祈不爱,她连对弈的号码牌都没有。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努力,或许可以回到那年片场,阳光如昔,雨下在坑洼的地面也下进她的心。
不努力,她睁眼只能看到阴霾天,还有身上的泥点点。
李文孝回来了,哥儿几个总算凑齐了。
外滩的据点,盛辰光带着身疲倦套李文孝网恋的细节,周嘉彦在一旁一脸坏笑。老实能干的李文孝没觉得他俩在嘲笑他,还很愉快地给他们看照片。
修祈跟他们聚向来不带脑子,只放个人在那儿,那姿态就像是,他来只为全兄弟几个的情谊,其他的,与他无关。
盛辰光看了照片,挑了下眉:“可以,但她知道你给他的照片不是你自己的吗?”
李文孝听到这个就烦,把手机拿回来:“我快瞒不住了,她老想视频。”
周嘉彦踢他小腿,下巴往修祈的方向抬了一下。
李文孝看向穿一身黑过来当雕塑的帅哥,把脸转回来:“我要张照片都跟上树似的费劲,指望他帮我视频?你看他像是管咱死活的人?”
盛辰光和周嘉彦哈哈大笑。
周嘉彦放下二郎腿,端起酒杯:“也就不管你的死活,我们他还是稍微顾念的。”
李文孝十分后悔,跟周嘉彦说:“我当时就该要你照片。”
盛辰光说:“该,让你一般的样子不装,非要装二般的,你用老三那张脸,搭配你的谈吐还能糊弄过去,你弄老四的脸,你真不怕死。”
周嘉彦不爱听,骂他句:“滚。”
李文孝真郁闷,没心情跟他们开玩笑:“我俩约好下个月奔现,我不知道这段感情还能维持多久。”
周嘉彦跟盛辰光交换一波眼神:“别凹深情人设,咱们兄弟几个里情种够多了。”
李文孝皱眉,看一眼修祈,再跟他们换一波眼神,问:“老四城墙失守?”
两人都没答。
李文孝来了兴趣,谁啊,新人还是旧人?
周嘉彦说:“这不知道,某人嘴严实,什么都问不出来,我只觉得那女的心机颇深,除了长得漂亮,没什么可取之处。”
后半句话他声音极小,也是知道修祈把楚晃看得多重要,不想惹是生非。
盛辰光下意识看修祈一眼,他正在打字,好像在跟人聊天,但以防万一,还是给周嘉彦找补了一下:“本事还是有的,我从窦盾挖了个人事过来,窦盾最近放出的风都是想要咱们公关部的人。
“有意思的是,没有唱衰的,就是说业内觉得这很正常,除了窦盾的影响力深远,我以为重点还是在于他们认为窦盾的目标没选错。
“我现在在想,把楚晃给到安徒生到底是不是我失算了。”
周嘉彦微笑,眼神莫名:“看看呗,看看她怎么处理那孩子的一摊子事。”
李文孝听不懂:“说什么呢你们?”
周嘉彦忽略他,跟盛辰光碰个杯:“楚晃上次在郭总的事上釜底抽薪,三步上篮,打得她翻不了身,够阴损,有点东西。
“现在就看她能不能扛住樊宁那边的压力,能不能拯救安徒生眼光不行、没有核查艺人背景的危机。”
说到樊宁,盛辰光深呼一口气,放下酒杯:“这女的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拉擎天国际下水,我不能不卖个面子,让她继续待在安徒生。”
擎天国际是樊宁背后资方之一。
周嘉彦想起擎天国际跟窦盾的官司,涉及垄断和恶意竞争的,擎天多次对窦盾的产品进行封杀,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还有巨头下场站队,场面一度不忍直视,毫无体面可言。
那一地鸡毛还没收拾干净,这又掺和辰光的事了?
他对盛辰光说:“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安徒生这事儿要是不能善了,就意味着你得放点血了。我怀疑擎天国际下场也不仅仅是为了樊宁,有可能是想故技重施,把对窦盾的策略,在我们身上用一遍。”
他给盛辰光分析:“你看啊,擎天国际押宝樊宁,要是樊宁成功把这次危机公关掉,辰光就欠擎天一个人情。你要是不领情,他反手打击我们公关废物,危机全是他们解决的。这中间再编点别的料,比如说我们过河拆桥,请他们来,结果把功劳说成自己的。以信任危机为枪,照你一条腿猛打,你怎么办?”
盛辰光早有准备,楚晃有无能力放一边,他不能给人通过安徒生打进辰光总部的机会。
他轻飘飘地说:“要是擎天做这个打算,我就亲自送楚晃到窦盾,二打一,我不断他条胳膊,就断他条腿。”
他这边刚说完,修祈带刺的眼光投过来。
他蓦地发寒,扭头看到修祈眼神不善,奉上笑脸:“开玩笑呢,楚晃有人权,怎么能我说送到哪儿就送到哪儿?别当真。”
周嘉彦噗的一声笑出来:“合着这半天他就听见你最后这句了。”
李文孝听懂了:“楚晃是弟妹啊?啊?”
周嘉彦看修祈:“不,楚晃是老四的基本盘。”
“什么是基本盘?”
“就是无法改变又抢夺不走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老四这一手牌,一洗一换,牌面无法预料,唯独小王,永远在他手上。这一张小王,就是你的四弟妹。”
修祈听他们扯淡听够了,该去接他老婆下班了:“你们那通风险预测狗屁不是。”撂下一句就走了。
盛辰光和周嘉彦大眼对小眼,随即笑出声来。
是啊,他们把修祈忘了。
樊宁背后有擎天国际,楚晃背后有修祈啊。修祈背后的资源,可不止一个辰光。
说楚晃是修祈的基本盘不如说修祈是楚晃的基本盘。
越来越有意思了——盛辰光和周嘉彦眼神一换,心照不宣。他们也不再急于知道楚晃到底有什么特别吸引了修祈,山高水长,他们瞧着,总有一天真相大白。
楚晃本来是打定主意一下午不出办公室门的,以防被奇怪的眼神逡巡,但她做不到,工作入迷什么都会忘记,直接端着咖啡杯出了门。
办公区小部分人偷偷看她,就想在她脸上看到一丝不自然,但她根本注意不到,满脑子文案和通稿。
看她没什么异样,大家一开始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瞬间被瓦解,渐渐也没人看热闹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楚晃也没想到。
当她反应过来,修祈中午去她办公室的事已经无人在意了,除了樊宁。
她到茶水区倒咖啡,樊宁也走了过去。
樊宁有影后名誉加身,不缺剧本,现在是挑不过来的阶段,今年主攻时尚领域,签了蓝血代言,还有高端商务等着官宣,楚晃一点也不好奇她为什么时间那么多。
她准备给樊宁让道,樊宁却堵她的路。
她们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腿,但樊宁上半身略长,脖子短一点,跟楚晃站在一起就显得稍微矮了那么一点。
樊宁看着楚晃,说,“那边聊聊?”
“现在是工作时间。”
“就是聊工作。”
楚晃没话说了:“北会议室?”
“好。”
两个人第二次单独聊点什么,气场还如第一次般,各成一派。樊宁的自信不仅来自她对修祈错误的认知,还有她背后的资源。
楚晃纯靠她不怕死的精神劲。
装了二十年的乖乖女,从开始反击降临到她身上的不平等时,她就已经无所畏惧了。
樊宁主动承认:“上次提到跟修祈结婚,是假的。”
“不是聊工作?”
“你不想听我为什么这么说?”
楚晃不说话了。
樊宁说:“你应该能理解我使的这点小伎俩吧?我觉得我们既是情敌的关系,我用点手段无可厚非。我以为这样可以劝退你,但我想多了。”
她说话越来越迷惑了,跟她网上营销的睿智毫无关系。楚晃直言:“你就说你这一次想干什么。”
樊宁说:“你说你不爱他的,我信了你。”
楚晃微笑,越发修祈化:“你能骗我,我就不能骗你吗?樊老师。”
樊宁的脸色逐渐难看,眼神逐渐暗沉。
楚晃不知道为什么修祈不留她,她还能在这里,但应该是修祈无能为力。楚晃既要走他的路,就愿意相信他。她不愿再跟樊宁浪费时间:“樊老师,作为冠军内定,我提醒你一句,给自己留条后路,谨防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局面。”说完,她留下樊宁,离开。
她希望樊宁醒悟过来,这样纠缠下去不是办法。她也不想在樊宁的事上浪费时间了。
樊宁指甲划破座椅的皮面。她本来是想劝楚晃,不要在那孩子的事上花心思了,跌了面子不要紧,丢了修祈的看重别来怪她太有本事。
既然楚晃这么自信,那她也不必留情面了。
樊宁为爱昏头,早无登台领奖时的灵气了。
修祈着实害人不浅。
修祈回公司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他没上楼,在车里给楚晃发消息:“我在楼下。”
楚晃是打算加班的,看到修祈的消息,嘴角没摁住。
她没回,不是欲擒故纵,是她想把手上的工作做完。
谁知修祈不按套路出牌,等不到消息直接杀回公司。这个点,只有制作区和技术部灯火通明,他踏着黑走进楚晃的办公室。
楚晃以为是助理还没走,没有抬头。
修祈慢慢走到她的桌前。
楚晃把杯子抵给她:“小鱼给我倒杯水。”
修祈接过她的水杯,却放在了一旁。
她抬起头,看到修祈,战术后仰:“你,你不是在楼下吗?”
修祈坐到办公桌上:“看了消息,就是不回?”
楚晃不打自招了,也不觉得尴尬:“我用意念回了。你感觉不到那只能说明你跟我不够心有灵犀。”
修祈把手递给她。
楚晃看一眼门外,确定没人才把手递了上去。
修祈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捏,慢慢地揉。
楚晃敲了一下午的键盘,手指又冰又疼,修祈的手暖暖的,很有力量,被他牵着手,疲惫感没了,似乎头都不疼了。
这令人啼笑皆非的心理作用。
她突然想让他抱抱,但这样提出来会不会被他笑话啊?算了,他一定会给她展示他的阴间笑容的。
修祈看透她一般,在这时说:“给你一个机会做你想做的事,我依你。”
楚晃傻傻看着他。
修祈就差明示了:“这半边没人了,不会有人看到的。”
楚晃抿了下嘴,停顿了数秒,缓步绕到修祈面前,低着头,藏着表情,栽进他的怀里。
修祈搂住她的腰。
楚晃下午打了很多电话,费了口舌、脑子,临近下班又开始打字,没有特别累,但有修祈可以抱,她就觉得特别累。
果然,人都是惯的。
没有依靠的时候自己就是天,有了依靠,总想要依靠。
他们都没说话,也不用说话,这么抱着,已经腻死了。
热恋中的人真是腻死了。
修祈抱了楚晃很久,抱到楚晃自己不好意思,慢慢松开他,低着头,带着两团红霞,很小声说:“你好像个充电宝。”
修祈微笑:“充满了吗?”
楚晃点头。
修祈牵起她的手,“回去给我充。”
楚晃:“?”
修祈车开得极快,一门心思回家充电,从车里出来就搂着楚晃亲,到家门口时已经脱了她的外套,亲花了她的口红,头发更是被他揉得一团乱。
两个人过于迫切,以至于连输错好几次密码。
终于进了门,他们默契地甩鞋子,马上就要走入充电流程,冷不防看到楚爸和楚妈在开放厨房一脸错愕地盯着他们。
咝——就离谱!
19.
修祈和楚晃反应都很快,看到楚父楚母那一刻已经像电击般弹开身体。
修祈转过身,把衬衫下摆收进裤子里,紧了紧领带,随后低下头,手心贴贴嘴,其实是假装自然地擦嘴上的口红。
楚晃走到墙根,利用墙角的盲区整理衣服,系上扣子,最后拢了拢发。
楚母楚父反应也不慢,很快别开眼,各忙各的,还浑然不知有人进门似的搭着话:“你把蚝油给我。”
“这个要放辣椒吗?晃晃吃不了辣。”
“少放点吧。”
他们为给他们小两口足够时间的收拾自己,操碎了心。
楚晃收拾好,看向修祈,口型问他:“还行吗?”
修祈点了下头。
楚晃提口气,呼出去,从墙角走出来:“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楚父看到楚晃表现得很惊讶,好像刚没看到她:“回来啦?洗手吃饭吧。”
修祈在楚晃身后,一声“爸妈”,喊得一点也不心虚。
楚父点了点头:“先去洗手吧。”
楚晃几乎是跑到卫生间的,修祈紧随其后。
门关上,楚晃打开水龙头,转过身来,又呼了一口气。
修祈笑着看她:“你非回这儿。”
“我哪知道我爸妈回来啊!”楚晃很发愁,“丢死人了,你就不能上楼洗完澡再说?我这怎么跟我妈说啊?”
修祈抽了她一张洗脸巾,问她:“卸妆哪个?”
楚晃懂他的意思,把唇部卸妆拿给他。
修祈用了一点,楚晃以为他是要擦他嘴上的口红,结果他把手伸向她的嘴角,把她唇外晕开的颜色一点一点擦掉了。
楚晃的皮肤很好,白皮人,所以从不打很厚的底妆,省了显得油腻厚重。修祈擦掉她唇周的底妆,对她整个妆面没有任何影响,唯独少了唇妆,甚至衬得她更加动人。
修祈卸掉她晕色的口红,还整理了她的头发。
楚晃礼尚往来地帮他重新打好了领带,还用手贴贴他的胸膛,帮他抹平衬衫的褶皱。
她知道,除了正式场合,修祈几乎不会把衬衫掖进裤子里,通过这个小举动就能看出,他是看重她父母的。
她觉得她的父母有被尊重到。
她笑了笑,抬起头来,看着帅哥:“洗洗手。”
帅哥想抱她,亲她,但忍住了,只是指了指下巴。
楚晃抿着嘴,摇头无奈地笑,这人,还真是……
无奈归无奈,宠还是要宠的,最后她踮起脚,亲了亲他下巴,口型跟他说:“好啦,不要闹啦!”
修祈勉强满意,拉着她手,叠在一起洗了洗。
餐厅的楚父往卫生间看,小声问楚母:“一会儿怎么说?”
楚母从看见他们亲热到现在,就没有什么反应,没有意料之中,也没有满意或愤怒。
楚父等不到答案,也不问了。
修祈跟楚晃从卫生间出来时,楚父楚母已经收拾好了厨房,饭菜也已经摆上桌,楚父盛完最后一碗汤,笑着看向他们:“快来,煲了好几个小时呢。”
楚母没有等两人,已经在吃东西了。
两人落座后,这顿各怀心思的晚餐正式开始了。
楚父一直试图打开话题,但只有修祈偶尔接一句,最终都以沉默结束。
略显尴尬。
楚母是这顿饭尴尬的源头,一直冷着脸,比那时修祈陪楚晃回娘家,还不给面子。
待她吃完,离了桌,楚晃轻轻呼气。
这个小细节被楚父捕捉到了,他笑着安慰楚晃:“你妈今天有点累,不是故意跟你们冷脸的,别怨她。”
楚晃不怨,她母亲就是这样,多少年了,她早已习惯。
她以为,亲情就是某一个人难过时,不用去顾忌对方的感受,而对方会因为对她足够了解,知道当时的她正在经历什么,给予充分的理解和包容。
“无论你如何咆哮,我依然深爱你。”
这是亲情。
她一向不认同什么永远不要把最坏的脾气丢给家人这种说法。她把家当作一生迷途唯一的港湾,不想在外面假装的坚强,硬扯的笑脸,在家里也装一遍。
同样,她永远无条件接受父母的难过、委屈、不情愿。
吃完饭,楚晃觉得她母亲有话要说,就想让修祈先回去,拉着他到门口的过程中,还不忘小声嘱咐他:“你别等我微信了,我估计我妈有很多话要跟我说。”
修祈往后看:“不用打声招呼?”
“不用,你打了也不会给你好脸的。”
“那不礼貌。”
修祈说完反握住楚晃的手,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返回客厅,帮楚母茶杯蓄上茶水,礼貌说道:“这几天我不忙,爸妈有事可以打给我。”
饭桌上时,楚父母已经说过来上海只是游玩。
楚母冷漠回道:“不用了。”
楚晃看修祈还要说话,拉了他的手便往外走。
把人送到楼底下,楚晃有些烦躁:“我说了,不会给你好脸的,我爸都说了她今天有点累,她累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习惯了我没关系,你没习惯。”说完她还要补充一句,“傻不傻?”
修祈一时失语,难得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只记得看着她。
他本来也没在意,女人心,海底针,楚母上次对他还算和善,不代表她从内心深处就是接纳他的。
毕竟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婚姻。
他见过太多变脸比天快的女人了,这不算什么,让他有所触动的是,楚晃竟然觉得他受委屈了,比他还要在意她母亲对他的态度。
他单手放进裤子口袋,眼向下看着她。
他又这样,楚晃扭开脸,不给看:“该回家了老板。”
老板贪心不足蛇吞象:“你跟我一起。”
“我怎么跟你一起啊?你不怕被我妈活剥了啊?”
“怕什么?”
楚晃知道他也不是真要她跟他回去,就是想占她便宜,她就不给。
“那我不管你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吧。我……”
她话还没说完,修祈已经搂住她的腰,咬住她的唇。
楚晃被他吻得脸红,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他身上很好闻,她忍不住吸了一口,眼睛渐渐弯成了陌生的模样。
修祈捧住她的脸,最后一个吻吻在她鼻尖:“我等你微信消息。”
楚晃轻轻抿嘴,脸上的笑意明显,没答,但有点头。
她跟舒伯乾暧昧的那段时间,都没有这么娇羞,想来她心里有芥蒂,总觉得在年下面前要端庄稳重。但似乎从她有这个想法起,她对舒伯乾就不会有她对修祈这样喜欢。
她在修祈这里,从来不端庄稳重。
修祈牵着她的手,捏她的手指:“回去吧。”
楚晃踢了踢空气,揪着手指,身子不由自主地轻摇:“嗯。”
“走了。”
“嗯。”
“走啊。”
“嗯!”
“你先上去。”
“哦。”
楚晃走不动道,但已经不能再留了,再留太给女性丢脸了,怎么能不矜持到这种程度?这才几天,就一定要这么腻吗?
最后一个“哦”字说出来,她转过身,上台阶。
修祈双手抄进裤兜里,看着她上了台阶,马上就要进门,突然喊她一声:“晃晃。”
楚晃管理好表情才转回去:“干吗?”
修祈不说话,只是叫叫她,顺便看看她。
楚晃不能再跟他浪费时间了,她是来送人的,她又说:“干吗?快点说完。”
修祈不说,就要含笑看着她。
楚晃小小皱眉,咬了下牙,骂了句脏话,接着跳下台阶,扑进他的怀里。
修祈就喜欢楚晃的慧根,她可真聪明,一点就透。
他搂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放在栏杆上。
楚晃害怕,双腿盘住他的腰,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眼睛在笑:“要不——”
她说完两个字停住,修祈不急,不插话,静静等待。
“回陆家嘴吧?”
修祈托住她屁股,把她抱下来,问道:“想好了吗?”
楚晃疯了:“嗯!”
修祈淡淡一笑,抱着她上了车。
楼上的楚父半天等不到楚晃回来,有些担忧,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看。
楚母很了解她这个女儿,冷言道:“别等了。”
楚父转过身:“怎么?”
“跟人跑了。”
楚父眉头皱得老高:“这像话吗?”
“你女儿的叛逆期来了。”
楚父本来对楚晃的婚姻的要求不高,愿意就好,喜欢就好,比起什么基因,荣华,他只想让楚晃随本心。
楚母一句话,他身为人父那点小肚鸡肠也跟楚晃迟到的叛逆期一道来了。他养了那么多年、掌上明珠般的闺女,爹妈来看她,她跟个小畜生跑了?他后知后觉地生起气来。
楚母没有搭理他跟他女儿如出一辙的反射弧,只说:“等明天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我们就回去。”
“你不跟她聊聊?她之前不是要离婚吗?现在看起来,她已经不想离了。”
楚母说:“现在你跟她聊什么她都听不进,满脑子男人,等她想聊时,会来找我们。”
楚父的怨气还没发泄完:“我在她小时候对她的教育全白费了,那么容易被骗走了。”
“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吃醋。”
楚父不是吃醋,是他们亲吻着进门那一幕太有杀伤力了,他是一位父亲,对她女儿有不输对他妻子的爱,做不到波澜不惊。
更何况楚晃没从有过不管自己父母,跟男人跑了的历史。
楚母站起来:“收拾收拾,睡觉吧。”
楚父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告诉她,我们为什么来上海,她有知情权的。”
楚母放下水杯:“她没有。”
楚父语塞,一时不知该心疼妻子,还是女儿。
楚晃租的房子到陆家嘴修祈的房子也就三十分钟,但风太黏稠了,路灯太暧昧了,好像时间就慢了。
但其实时间是没有变化的,是记忆的密度对脑容量的需求变大了。当她满脑子都是她跟修祈亲热的画面,她不仅觉得时间慢了,连他的车都开慢了。
她是一个很守得住自己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跟修祈在一起,很多事都脱离了她的控制,她不再理智,不再克制,往后每步都走在她规划的路线之外。
是从她准备叛逆的时候开始的吗?
修祈是她为了找回自己缺失的青春吗?
她的头靠在副驾驶座的车窗,眼睛看着专注开车的修祈,原来爱情,重点不在他爱自己的样子,而是自己爱他的样子啊。
修祈突然向她伸出手。
楚晃把手交给他,就让他握住自己。
终于到家,楚晃下车时没站稳,崴了脚,咝一声,弯腰摸到脚踝。
修祈锁了车,绕到她那一边,什么也没问,直接把她人扛了起来,快步走向停车场的观光梯。
楚晃的臀型很好。
修祈手却不放在她屁股上,就在大腿根。
楚晃被倒挂着,头很晕,抓紧他的腰带,走路时受颠簸影响,不小心往上提了提。
修祈很难受,裤子被她抓得卡得太紧了。
他急得多摁了几次关门,就想快点到家,做想做的事。出电梯走得更快了,到门口转过身,他让楚晃摁密码,毕竟是她设置的。
楚晃摁密码,解锁音效响了一声,修祈迅速进门,用脚关上,都不等进到客厅,直接从玄关的柜子上开始……
楚晃搂着修祈的脖子,疯舔他的耳朵和喉结。
修祈的呼吸愈发粗重,动作幅度愈发夸张,吻住楚晃的架势与其说吻,不如说啃,他不优雅了,他想从嘴开始,把她拆吃了。
楚晃嘴被他亲得好疼,但也想再多一点:“嗯……”
修祈微微歪着头,看她:“现在,可以吗?”
楚晃脸很红,恨不能把头低进修祈胸膛里:“可以……”
她眼眶里含了眼泪,梨花带雨欲来之态,让她更娇了。
修祈看得上火。
以前她对男人身体的话题敬而远之,觉得俗气,女人又不是为男人而生的,成天讨论他们干什么?
现在她醒悟了,女人讨论男人的身体,纯粹是为自己。
楚晃不怎么累,她也没用什么劲,就是有点费嗓子。
修祈喝了一整杯水,放下水杯,双手撑在吧台,看着靠在沙发姿势歪曲的楚晃,笑了下。
楚晃一直看着他,他一笑,她就问了:“干吗?”
“还能来吗?”
楚晃摇头。
修祈回房穿了条裤子,也不忘给楚晃拿条裙子。
又是新裙子,价签还没摘。
楚晃问他:“是你前女友的吗?”
“是我老婆的,你能穿就穿,不能穿就还给我。”修祈逗她。
楚晃瞥他:“你就那么肯定你老婆会跟你走到这一步?连事后衣服都提前准备好了。”
修祈没答,笑了一下,走到钢琴前,抬起键盘盖,坐了下来。
楚晃只听过一次他弹琴,那时候还不认识他,只知道他是舒伯乾的爸爸。
她站起慢慢走到酒柜前,在一众藏品里挑了支外形好的。
她开了酒,修祈手指摁下琴键。
醒酒时,她就坐在吧台椅上,看着修祈弹钢琴。
以前她还满是不愿意,现在她都有点不敢想象,他们竟然结婚了,花心之名在外的修祈竟然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更让她觉得奇妙的是,了解后的修祈好像什么都会,就是不花心。
为什么?
她不懂钢琴,但知道好听与否,修祈弹琴的水平好像不错,曲子流畅动听,她竟在不知不觉中被带进他的旋律里。
她已经一晚上没看新闻了,网上一定还在吵,那孩子亲妈应该还在铺他的黑料。
樊宁降热搜一定花了不少钱,她却一点也不关心强压热度这招若是不管用,樊宁还会用什么招数,更不在乎若樊宁成功摆平了这件事,她以后在安徒生的日子会不会不好过,甚至忘记她爸妈来了上海,现在就在她家里。
当修祈,她的丈夫在她面前弹琴,一切身外之物都显得苍白无物。生命难得有不落入俗套的时候,她只想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的丈夫身上。
她看着看着,托起下巴,完全一副陷入爱情的模样。
先婚后爱的奥义她领悟到了。
修祈一曲结束,转过身来,看到楚晃在看他,并不意外,走到她旁边,拿起醒酒器,倒了两杯酒。
两个人即便是不说话,色气值也已经拉满了。
修祈说:“暂时不回广东了,你就好好处理那孩子的事。”
楚晃歪着头:“你是怕我应付不来,才把行程取消的吗?”
“你能不能应付都无所谓,我把你弄过来,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创造多大价值,我是你老公,我能护着你。”修祈话说得轻飘飘,“让你好好处理,是我觉得你想要好好处理。”
楚晃把手伸过去,修祈牵住她。
楚晃拉着他的手到脸上,让他摸着她的脸:“那要是樊宁把事情解决了呢?到时候全公司,全网都说你们般配,说你们夫妻店怎么办?”
修祈放下酒杯,脸慢慢靠过去,越来越近:“夫妻店的本质是夫妻,我的结婚证是跟你领的。”
楚晃伸手捧住他的脸,笑着问:“你不觉得樊宁好看吗?”
修祈眼神浅浅淡淡,乍一看没什么营养,细细看来好像有光蓄在里面,他慢悠悠地说:“你不觉得醋不好吃吗?”
“我可没吃醋。”
“我又没说你。”
“你!”
修祈笑了笑,轻轻点她眉心:“睡觉了。”
“还没洗澡呢。”
修祈一只手把她抱起来:“那就先洗澡。”
“一个人一个人地洗,好吗?”
修祈没听到,把她抱进浴室:“那有什么意思?”
“你还想要什么意思?”
修祈放下楚晃,握着她的腰,眼神很欲:“再来一次?”
楚晃扭头就跑。
修祈捞住她的腰,轻轻松松把她捉回来。
楚晃提醒他:“你这么频繁是会怀孕的!”
20.
修祈不当人,两个人闹着就到了半夜。
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阶段,怎么看怎么喜欢,楚晃看还看不够,更是拿起手机,点开相机功能,把摄像头对准闭眼靠在秋千椅架的修祈。
修祈只穿了裤子,上身**,能看出肌肉线条流畅,胸腹紧致,几块腹肌十分夺目。
楚晃摁下摄影。
摄影有声音,修祈睁开了眼。
楚晃坐在秋千椅,脚踩着他大腿,银丝线织的吊带裙子堪堪盖住屁股。她的坐姿不怎么端正,导致白色的**露了大半。
她不是故意的,但往往是越无意,越撩人。
她的肩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下去的,尚宽松的裙子没有那种真空**的效果,架不住她身材好,举手机时胳膊摆动,见者欲火横生。
修祈见过不少好身材了,但这么有感觉的也就楚晃带给过他,她精准地长在他的审美上。
其实他也不用费力去找寻喜欢楚晃的理由,漂亮、新鲜,都能是理由。
没有不好色的男人,他还没见过有对美色过敏的男人。他圈子里有怪癖的人不少,但无论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只挑美的,无一例外。
楚晃这样的清纯狐狸太少见了,少见到他忍不住疑惑,真有天生切除臭腺的狐狸?
两个人在一起总绕不开一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为什么喜欢?好像很少有人说“因为你美”“因为你帅”,有史以来这就不是一个标准的答案。
这种问题往往会关联到品性,因为诚实,因为善良,所以喜欢,因为外表突然就有些拿不到台面上了。
修祈是接受中国传统教育的,但仍然认为,因为外表,没什么羞于启齿的。
只是他明确知道,他对楚晃的喜欢里,外表吸引只占一部分,至于另一部分是什么,他还是很想知道的,只不过暂时没那么强烈了。
楚晃拍他拍得专注,还很注意拍摄角度。
修祈看着摄像头,不发一言。
楚晃看着屏幕里的他,慢慢笑了起来。
明明是很色气的氛围,却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浪漫。
比起对着说“我爱你”“我喜欢你”,他们好像更适合这样沉默。
窗户开着,风卷动纱帘,隔壁放了一首美国经典乡村音乐。
楚晃看着看着,抿起嘴,倏然放开,上下唇在一条直线里弹出来,**极了。
她把手机放下,俯身落入修祈怀抱,捧住他的脸,亲吻他的嘴唇。
修祈接住她,搂住她的腰,享受她的献吻。
手机还开着摄像,只不过从楚晃丢掉它的那一刻起,它记录的只有天花板了。
楚母的检查结果第二天就出来了,确定是乳腺癌了,但情况还好,能够治愈。
楚母是想回林清府治疗,上海这边要等待手术排期,他们夫妻也没有认识的人,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了。
两夫妻坐在药房大厅,看着匆忙的身影里里外外来回穿行。正午太阳照进一缕,照亮的地面还有彩虹一样的射光,对比同一个空间里找不到方向的急乱脚步,一物两面,讽刺至极。
楚父炒了一辈子的菜,颠锅的胳膊比另一只粗了一圈,也比另一只更有力量,但拿水壶倒水的时候,分明在抖。
楚母平静地看着水洒出来,从他手里拿走了水壶,自己倒了杯水。
楚父坐回去,撑了一会儿,双手捂住脸。
楚母喝了口水,眼始终看着前方,约莫半分钟,把手伸向身侧的楚父,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楚父抹抹眼泪,双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
“我们就在上海治,我去找我老同学看看能不能挂到专家的号。”楚父说。
楚母坚持:“待在上海楚晃会知道的,我不想她知道。”
“你瞒不住的。”
“能瞒一天是一天。再说也不是绝症,这个病到晚期都治得好,何况是我这种轻症的。”
楚父这次说什么也不听她的:“你从现在起别管了,我们就在上海治,哪儿也不去。”
“你别跟我较劲!”楚母话音重了些。
楚父仿似未闻:“我刚在酒店续了一个月,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楚母扭头看他。
楚父说着话,还不停摩挲她的手,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仍等了数秒才扭头跟她对视,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没事的,我耽误了你一辈子,还没还你呢。”
楚母的神情逐渐朝她控制不了的方向靠近。
“你耽误了我一辈子。”
这是她年轻时对楚父说过的话,她还记得,她是怎么指着他,骂出这一句的。
楚晃刚开完会就接到了楚父的电话,楚父跟她说,他们回去了。
她在接到这个电话时,还在键盘上敲着字,闻言,愣了一下,暂停工作,站起来,走到窗边,温柔问道:“我妈生我气了吗?我下班回去跟她说。”
“没有,本来我跟你妈来上海就是来玩儿的,到你这儿也就是看你一眼。看你有人照顾了,我们也就放心了。好好的,有事儿给我们打电话。”
楚晃很敏感,觉得不对劲:“爸,你并不擅长说谎。”
楚父停顿了一下,说:“你妈就是有点生气你大半夜跟人跑了,没事儿,你妈你还不知道吗?她就爱生气,过个两天就好了。”
如果是这样,倒也符合楚母的脾性。楚晃手头事太多,就没怀疑:“飞机还是高铁?几点?我去送你们。”
“我们已经到机场了,你好好工作,我们这回来也不算没收获,知道你现在工资翻了两倍,还有什么股份,挺好的,挺争气,越来越像你妈年轻的时候了。”楚父说到这儿,又停顿一下,继续,“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别动不动就抗这个抗那个,吃块肉还要健身半天。上下班记得看天气预报,别冷着了。
“咖啡和酒少喝,楼梯间的纸盒子都是黑咖啡的包装,我知道你工作需要用这些东西提神,但总这样保持亢奋,不睡觉,会神经衰弱的。
“你妈从小对你要求严格,是怕你进入社会比什么都比不过,她不想你受打击。但现在好了,你找到了适合你的工作,你也喜欢,那就不用各方面都严格要求自己了。
“什么身材啊,皮肤啊,别对自己那么苛刻,工作起来也别总是当那个默不作声的拼命三娘。这年头,都是干三分说十分,就你傻,都干了还不会邀功。
“还有啊,爸爸给你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小物件给你擦了擦,都落上灰了。
“素肉酱给做好了,装罐子放在冰箱了。
“你的荞麦面没有了,我早上去超市给你买了。
“我不指望小祈像我们这样疼你,你也不要指望,感情这回事,可以投入,但也要保持清醒。
“也别说爸爸对你们这段婚姻没信心,我只是作为父亲担心我的女儿,如果他不值得依靠,回家来,爸妈欢迎。
“好啦,说了不少了,马上就上飞机了。
“你好好上班,到家给你发微信。”
楚父都没等楚晃说话,匆匆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许久,楚晃仍然站在窗前,维持着握住电话聆听的姿势,背影挡住的是泪流满面。
后面十分钟,二十分钟,她收起手机,人却没有挪动,始终站在窗前,双手抄进西裤口袋,精致分明的五官因为几行清泪不再清晰。
这天下午,修祈以工作邀约为由,把舒伯乾约了出来。
起初经纪人不应,修祈知他的顾虑,现在安徒生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时候跟安徒生扯上关系,都要被拉出来一块儿鞭打。
只是,毕竟是修祈,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就算他们成团的成员暂时不走影视这条路,他们公司其他艺人还是想要搭修祈这趟车的。
舒伯乾训练和工作都安排得很紧密,明显比选秀时期更瘦了,都脱相了。
乍一看,他似乎没力气再对修祈咆哮了,只听他冷漠地说:“找我什么事。”
修祈下午还要赶几个活动,也不跟他磨洋工,说:“我新戏缺一个年轻演员,演男主少年时期,我跟你们公司老大接触过了,他答……”
舒伯乾没等修祈说完,挺起腰板,扯着脖子嚷道:“你凭什么替我决定?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参演了?这是什么意思,抢别人女人拿资源堵嘴?楚晃在你眼里就是个可以买卖的东西吗?”
他刚喝下还未咽下的咖啡喷到修祈脸上,看得出来他很愤怒。他愤怒的点在于修祈轻而易举抢走他喜欢的女人,还可以决定他的前程,而他喜欢一个人要靠修祈才能追到,他也没能力为自己争取多少资源。
再有一点便是他近来跟他父亲联系过,知道了一些事,这些事让他再不能把修祈当哥来对待了。
修祈拿纸巾擦了擦他脸上的唾沫,说:“下周签合同。”
“我不签!”
修祈站起来,淡淡道:“等你什么可以做主的时候,再这么硬气的跟我说话。”
舒伯乾怒从心起,掀了桌子,指着他大喊:“你就是个孤儿!没有爹妈!要不是我爷爷愿意养你,你指不定死到哪儿去了!你以为你很牛啊?
“你敢对外公布你的过去吗?你不敢!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警告媒体的事!我爸都告诉我了!你以为你把过去藏起来,你就有清白的出身了?
“我爷爷养你那么多年,你连姓都不改,现实版的东郭与蛇吗?呸!白眼狼!
“你妈那种人,谁不唾弃?是我爷爷,我爷爷,帮了你,你又是怎么做的?辜负我爷爷的期待,吸他的血,学你自己喜欢的东西,你以为我爷爷养你是为了拯救你吗?是让你继承他的衣钵!
“你懂什么是知恩图报吗?”
他骂得起劲,还很连贯,可见这些话在他脑里练习过太多遍了。
修祈平静听完,左手还抄在裤子兜里,待他把火发完,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薅起他的衣领,轻轻松松把他脑袋摁在桌上,照脸就是一巴掌。
舒伯乾越怕,他下手越狠。
打到舒伯乾哭出来,他才松手,坐下来,扯扯领带,一只脚把舒伯乾踹在卡座上。
舒伯乾抽抽搭搭,抖着身子不敢说话。
修祈看着脚下的废物,实难给他一个眼神,只把纸巾盒扔在他身上,还是那句话:“等你什么时候会站着撒尿了,再来找我算账。”说完就走,不跟他耗。
舒伯乾委屈死了,他刚说的这些都是他爸酒后告诉他的,他不信他爸骗他,他爸也没有骗他的理由。修祈已经明说不会要舒家一分财产,而且就算是给他一份,舒父那种不缺钱的人,何必计较。
他爸这么多年难释怀,一定是修祈真的对不起他们家。
他只恨自己受人蒙蔽,这么多年把修祈当哥,有什么心事都跟修祈说,现在鸡飞蛋打,自己能力不够只能被修祈欺压。
他也恨修祈,恨修祈骗自己。
他从小到大一直很信任修祈,舒家严格的家教下,唯一让他觉得明天值得期待的,就是修祈。
可修祈骗了他,修祈并不是他理想中哥哥的样子,修祈其实是小三的儿子,进入他家是修祈妈用手段糊弄了他爷爷,修祈偷了他爸的位置,还把他爷爷的愿景撕碎,填满装着自己梦想的肚子。
如果只是抢走了楚晃,他何至于此?
修祈抢走的是他从小到大的后盾,是他理想中始终站在他身后的哥哥。
他慢慢蜷缩成一团,尽量藏进狭窄的卡座里。
修祈上车后,打开车窗,点了根烟。
无人发现,他左眼角有一些不明显的红血丝。
不过也没关系,即便舒伯乾发现了,也只以为他是恼羞成怒,红了眼,不以为是自己那番话有什么不妥。
修祈闭上眼,手肘抵在车窗,摁了摁太阳穴。
他问自己,何必计较?需要他去解释的人,怎么会听他解释?
这个夏天就要过去,什么都会过去。
楚晃开完会,修祈还没回公司,她知道他不是总有时间待在公司,但总觉得今天的自己,格外需要他。
她从会议室出来,撞上樊宁,樊宁没有生气,还笑着问她:“怎么心不在焉的?”
不是樊宁转性了,是很多人在看着。楚晃要是不理她,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说她装,不给樊宁面子,故意叫樊宁冷场。聪明人都知道这时候演一下,万事大吉,但楚晃实在没心情,就没理,果然又引起了小范围的讨论。
助理进办公室时脸色不对就是因为他们说楚晃目中无人,而她并不觉得。
她没有跟楚晃告状,更没对她抱怨,只是问:“楚总,你是心情不好吗?”
楚晃抬起头:“怎么这么问?”
助理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你好累的样子。”
楚晃冲她笑了笑:“别担心。”
助理用力点了点头:“那,您有事儿叫我,我已经跟人事报备过,这一周我都加班两个小时,替一下小耿。她妈妈病重,做了很多次手术,也不见好。”
小耿是营销部个人实力较强的员工,学历不高,水平不低。
楚晃知道这事,小耿亲自跟她说的,她批的假。
助理离开后,楚晃靠在椅子上,左手摸着嘴唇,右手摸着手肘,思绪没有规律、节奏、主题,无限延伸起来了。
人为什么一定要实现经济独立?因为要有迎接磨难的能力。
她现在年薪接近百万,已经有足够能力来面对横祸,但还是有些莫名的心悸。
她总有一种预感,她的横祸将是钱不能摆平的。
楚晃出去一趟回来,早过了下班时间,修祈还没回,公司里只有加班的同事,还有翻动文件、敲击键盘的声音。
她回到办公室,捏了捏脖子,拿出手机刷新闻。
安徒生签约艺人殴打亲生母亲还在各大平台的热门里挂着,修祈的桃色新闻被旧事重提,她却不再像过去那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待了。
她不想看到他跟别的女人被偷拍的照片、视频。她可以不计较他的过去,但无法说服自己,面对他的过去。或许哪天她不爱了,就有勇气了,也能坦然面对了。
她吸口气,滑过去,翻看窦盾和擎天国际之间官司的战况。
手机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消息,她不以为是修祈,平静地点开,看到备注“贱男人”,她不平静了,嘴角慢慢挑起。
修祈问:“下班了吗?”
她打了两个字,没有,又删掉,发了一个句号。
修祈便上楼去接她了。
他回来让公司员工很是意外,意外得忘记掩饰,都直勾勾盯着他。他的步调不紧不慢,仍然带风。樊宁和楚晃都还没走,他们开始猜测,他回来是找谁。
就在他快要走过办公区时,樊宁出来了。
樊宁喊住了他:“修导,我有工作汇报。”
修祈点了下头,但还是走向楚晃办公室,到门口,敲了敲门。
所有人提起一口气。
过了会儿,楚晃打开门,第一眼看到修祈的眼睛,第二眼看到加班的员工,他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俩。
她下意识低头,但这样好像更显得心虚,又抬起头,先发制人:“您是问我工作的事吧?我等会儿整理好给您看。”
修祈看到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锁了一下午的双眉舒展开来。他老婆那么用心隐瞒了,他总不好拆她的台,声音略带怒意:“还没整理好?”
楚晃看着他,满脑子:干吗?
修祈发狠,员工们都不敢看热闹了,全都埋头工作。
修祈把车钥匙给她:“把油加满。”
楚晃翻个不明显的白眼:“嗯。”
员工没见过修祈这一面,以为他真的发火了,全都屏息,不敢吱声。
樊宁老演员,知道他们在演戏,看完添了一肚子恶心。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修祈不是长情的人,就算她喜欢他也从不否认这一点。
她就等楚晃跟她一样,成为那个旧人。
她咬着牙睨了他们一眼,转身进了办公室。
修祈随后去了自己办公室,樊宁没多会儿便也过去了。
楚晃离开公司后,办公区内议论纷纷。
“看起来楚晃没戏啊。”
“樊宁也没戏,修导竟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看樊宁屁颠屁颠过去那个样儿,也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女人罢了。”
“楚总这个我真没想到,修导的语气好凶。”
“没戏看了,赶紧干活儿吧。我听消息说盛总很不满咱们安徒生的公关,修导压力应该很大。内忧外患,多事之秋啊。”
修祈办公室内,樊宁汇报了目前公关进度。
安徒生没有专门的公关部门,艺人相关都是经纪部主管,樊宁要汇报也是跟经纪部总监郑老师汇报,但因为她是个不受规章限制的挂牌员工,倒也不用守什么规矩。
她拿着数据说网上的形势,避重就轻地说她转移视线的方法管用,转移了多少流量,却始终不提为什么那孩子殴打母亲的热度下不去。
修祈全程没反应,摆弄手机给楚晃发微信。
楚晃说油是满的,他回了一个句号。
楚晃看到句号时,很奇怪地咧开了嘴,小白牙露了一排。
学人精,真讨厌。
樊宁见修祈心不在焉,完全没听她说话,再好的脾气也要爆发了,何况她从来不以好脾气著称。
她拿文件的手垂直落下,眼神很受伤:“有必要吗修祈?”
修祈抬了下头:“说完了?”
他说完便站了起来,搔了搔耳朵往外走。
樊宁叫住他:“你一定要这么过分吗?不说我们过去有交情,就说只是同事,你就是这么对待同事的?话都不听人说?”
修祈停住脚,转过身时面目冷漠,比在舒伯乾面前,更显得残忍:“不想听。”
樊宁眼泪在眼眶打转:“那年在片场你不是这样的。”
“你误会了,我一直这样。”
修祈没跟她纠缠,已经走火入魔的女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聪明的做法就是不跟她讲道理。他不好为人师,点到为止,绝不多纠缠。
修祈回车上时,楚晃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他看着她的睡颜,只坚持了半分钟,还是亲了亲她。
楚晃睡得轻,被亲醒了,迷迷糊糊地说:“聊完了?”
“嗯。”
楚晃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扭过上半身,看着修祈。她一看他,就想起她想要充电的事了。
她小声问了句:“能充电吗?”
修祈把手伸向她,楚晃把手放上去。
楚晃本来是想从他身上汲取能量的,但牵住他的手,她分明感觉他的疲惫不比她少。她再抬头看他,看到了他眼角的一点红色。
她把另一只手也覆上去,握紧他,又小声说:“还是我给你充吧。”
修祈看到她时,跟舒伯乾生的气已经散去了,以为他掩饰得很好,毕竟天天对他示爱的樊宁都没看到他一身倦意,没想到没瞒过楚晃。
他还算完整的神情突然溃散开来,这一分钟,没办法像他平常那样,用漫不经心的笑容来掩饰情绪,混淆别人对他的认识了。
他攥紧楚晃的手,看向她像星星也像月亮的眼睛,数秒,突然伸手托住她后脑勺,带向自己,吻住她。
他认怂了。
他玩儿不过楚晃,这女人不是善类。
安徒生签约艺人打亲生母亲一事持续发酵,互联网上下长时间处于血雨腥风的状态。
樊宁被修祈打击,仍不醒悟,仿佛修祈伤人的话是在变相激励她,她开始放更多血,甚至动用不少私人关系,更抛出数不清的圈内料、商务签约转移视线。
论坛一团乱,除了粉丝互撕,还有社会属性的人参与话题讨论。
他们讨论的不是安徒生眼光的问题,更不是这孩子殴打亲生母亲的问题,是有史以来对母亲这个身份的评价,答案是不是过于统一?母爱真的这么伟大吗?
樊宁很缺德,找人发了一篇“母爱到底有没有被夸大”的文章,一下子模糊了社会群体的视线。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她用了这么多心思,煽动的也仅仅是不关注娱乐新闻的那一部分人,圈内人关注的还是那仨话题——
“这孩子打他母亲,该不该被封杀?”
“安徒生的眼光到底怎么样?”
“修祈到底有没有领导一个公司的能力?”
当然,这也是隐藏资方推波助澜的结果。
安徒生是辰光旗下的影视板块主力,市场上像安徒生这样集投资、制作、经纪于一体的影视公司还有不少,出头的也有二三。安徒生现在出事,他们都恨不能踩一脚,暗地里下了不少黑手。
为什么说扩大影响,从娱乐板块延伸到社会板块这做法对这次事故没任何好处呢?闹大了就是相关部门下场监管,但监管的也是这几家影视公司,不是为那孩子打母亲的案子升堂。
樊宁转移注意力的思路是对的,但以黑洗黑,实不是明智之举。
楚晃的部门最近事情比较多,原本计划中的会议少开了好几场,时间还是不够用,很多人大晚上还在加班。
楚晃不是那种打鸡血风格的老板,比较推崇自愿,当然,干得多就拿得多。
安徒生出事儿的前几天,大家讨论得比较多,这两天没什么了,除了公司氛围紧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人均没什么信心。
团队新组建的,第一次面对全网狙击,怕不至于,但难免紧张。楚晃在这样紧张的氛围里,仍然有条不紊,那些以为她是靠外形上位的人都闭嘴了。
事实证明,证明自己的唯一方式就是实力。
修祈跟楚晃的感情很稳定,稳定的腻。
他们之间一种魔力,那便是即使不说话,氛围感的进度条也会在他们的对视中拉到头。二人本身不是话多的人,又都是无死角的五官,于是他们相处的画面就总有一种老派文艺片的美感。
修祈出差那天,楚晃去机场送他,安检前都舍不得了,但谁也没说,只是看着彼此,看着看着,退了机票,出机场找酒店,待了大半天。
修祈走的这几天,楚晃上了好大的火,额头爆了几颗痘,助理还以为她是被工作磋磨的,给她买了药膏,但不管用。她跟修祈打电话说这件事,修祈那个贱男人挂了电话就给她定了机票,让她飞去找他,他要给她下火。
她没理他,去药房买了清火片,看到保健区的新广告,多看了两眼。
前两天跟宋元英聊天,宋元英推荐给她一个安全套牌子,正好就是广告上介绍的这款。她多看了两眼,配药师过来给她介绍,说这牌子出了新品,现在购买有折扣,买得多还赠送早孕试纸。
她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随便拿了一盒。配药师说这盒里面有五只,她一听五只,有点少,又多拿了两盒,三盒九折,送了一盒试纸。
睡前,她边敷面膜边跟视频另一头的修祈说这件事。
修祈的角度清奇,没问她安全套的事,而是问:“试了吗?”
她看了他一眼,视频里的他还拿着笔,腿上是他画画的本子:“你不在我试什么?
修祈说:“早孕试纸。”
“哦,没有。我师姐结婚两年都没中,我们才几天啊,怎么可能中啊?想什么呢?”楚晃从桌上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到维生素瓶子,倒在手心两颗维生素压片,放进嘴里,说,“我跟元英姐约好下周去看拉丁舞比赛,应该是你回来那天,所以我可以不跟你吃晚餐了吗?”
修祈没答,意思是:不可以。
楚晃歪头跟他说话:“可以吗老板?老板能听到吗?老公?”
“可以,正好荆雅乐和冯宸弄了个局,邀我去。”
楚晃皱眉:“女歌手荆雅乐?”
“嗯。”
楚晃改口:“老公我想了下,我还是不去看比赛了,我肢体也不协调,看别人跳得好我多难受啊,我去机场接你吧?然后去吃饭。”
“还是去看比赛吧。机会难得。”
“不去不去,我不喜欢拉丁舞,我去接你,就这么说定了。”
修祈笑了笑:“早睡,别熬夜。”
“知道啦!你也早睡。别画了。”
“嗯。”
“老公拜拜。”
修祈指着左脸,明示。
楚晃受不了他,凑到手机屏幕,亲了一小下:“挂了挂了!”
视频挂断,她揭了面膜,偏头看到桌上的早孕试纸,盯了几秒,拿起来,走向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