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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汪伦 正文 第六章 跟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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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1

    从公租房出来,裴术站在门洞,看着雨点啪嗒啪嗒下在洼地里。她穿了一双白色的鞋。

    她不怕鞋脏,只是鞋脏了她就要刷。她的卫生间很小,她的盆很大,摆倒是摆得下,就是那样撂脚的地方就显得狭窄了。

    她有幽闭恐惧症,那样的环境会让她想起今日的种种,过去的种种。她不想再经历一遍那些让她倍感苦痛的鸡零狗碎了。

    回忆自己曾多么绝望,并不是一件可以期待的事。

    覃深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顾虑:“我背你。”

    裴术没吱声,把鞋脱了,手里提着,光脚走进了水坑。

    覃深笑了下,紧随其后。

    走着,裴术问他:“饭吃了吗?”

    覃深把自己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然后到旁边商店买了把雨伞,这才答她:“没有,你总也不回来,我有点担心。”

    这是实话。

    裴术眼睑向下,看着地上的泥水:“想吃什么?”

    覃深想了一下,很正经地说:“你吧。”

    裴术抿了下嘴唇,没接他的话:“这附近有KTV。”

    覃深懂了:“那走吧。”

    这附近确实有家KTV,旁边是自助取款机,唱歌之前,裴术去取了十万块钱,用覃深衣裳包好。

    覃深什么也没问,就跟在她身后,很懂事。

    裴术点了个大包,进包房就把十万块钱摊在桌上了。这种犄角旮旯的KTV,包房经理没见过这场面,有些手足无措。

    覃深没帮裴术解释,也没说明,只是问:“有毛巾吗?”

    经理回神,点头:“有有有。”

    待他拿来,也把KTV老板带来了。

    老板双手搭在身前,微弓着腰,问裴术:“您想怎么玩?”

    裴术看一眼桌上摞放不太整齐的十万块钱:“你们这最贵的套餐怎么算的?”

    老板笑了笑,答:“皇家礼炮,西湖龙井,然后果盘无限续。可以点陪唱,有人美声甜的,有会来事的,还有帅哥。费用是九万八,可以玩到明早八点。”

    裴术点头:“那就这个。”

    老板自然是高兴,捧着裴术说了堆废话,然后叫来十来个陪唱,男女参半。

    裴术让覃深挑,覃深没说话。裴术就随手指了一男一女。

    覃深没拒绝,却也没接受裴术这莫名其妙的安排,拿毛巾擦起她湿漉漉的头发。他的手指就这么摩擦过裴术的头皮,她感受就像被低伏的电流轻触,有些抗拒又有些着迷。

    在一边“罚站”的一男一女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也是犯嘀咕。他们两人之间这么暧昧的氛围,为什么还要点陪唱呢?

    裴术不想在这失态,把毛巾从覃深手里拿过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覃深坐回到沙发上,看起手机。

    豪华的包厢里放着七十年代的歌曲,两个勉强称得上俊男美女的陪唱看着两个有心事的顾客,谁也不先开口打破这沉默。

    裴术擦干净头发,把女人安排给覃深,自己朝那男人伸过手去。

    男人把手递到裴术手上,握住。

    这男人长得没有覃深好看,说了两句话也没覃深声音好听,裴术还是把手交给他,只不过在握住时,她望了一眼覃深的方向。

    覃深还在看手机,没有理坐到他旁边的女人,尽管她冲他展开了双含情的眼。

    男人问裴术:“姐姐想唱什么歌?”

    裴术声放大了音量:“情歌吧。你给我唱。”

    男人很腼腆地低下头:“那,那姐姐是要跟我合唱吗?”

    裴术凑近他的脸:“你很害羞吗?”

    男人抬起眼,眼睛亮晶晶的:“没有,还没有遇到这么年轻的姐姐点陪唱,有一点紧张。”

    裴术偏过头:“别紧张,靠近点。”

    男人就又挪近了一些。

    裴术又看了覃深一眼,他已经看了很久的手机了。

    女人一个人怪尴尬的,实在憋不住了,问覃深:“哥哥喝酒吗?我给您倒。”

    覃深抬起头来。

    女人的心开始没节奏地跳。这男人皮相太有优势了。

    覃深说实话:“不了,谢谢。”

    女人以为他心情不好,有心帮他改善:“哥哥想听小蛮腰吗?我会唱,也会跳。”

    覃深没有表现出很感兴趣,但也没有扫她的兴,放下手机:“嗯。”

    女人就点了一首小蛮腰,然后像水蛇一样一边唱一边扭。

    男人看女人还挺卖力,也向裴术奋力推销起自己的特长,更靠近她,完全没注意到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女人唱完最后一句,贴着覃深坐下,伸手想要覆上他的胸膛,裴术突然站起来,打断了她,也阻止了男人讨好她的举动。

    两个陪唱没搞清楚状况,呆呆地看着她。

    裴术没轰人,自己出去了,走向门口的途中,没看覃深的方向哪怕一眼。

    覃深淡淡笑了下,对身旁的女人说:“我女朋友吃醋了,你得出去了。”

    女人愣了。

    覃深又对男人说:“我也吃醋了,你靠她太近了。”

    男人也愣了。

    两个陪唱像是被灌了石膏在身体里,动也不动。

    覃深指了下门口:“门在那儿。”

    两个陪唱这才明白,尴尬地笑笑,然后一前一后出去了。

    裴术回来时,包房里只有覃深一个人了,她皱起眉:“怎么回事?”

    Part2

    覃深放下手机,整个身子转向她,手托着下巴:“我还想问问你,要唱歌的是你,点陪唱的是你,吃醋摔门出去的也是你。你那么介意她贴着我,那你叫我陪你唱啊,我又不会拒绝你。”

    裴术闻言有点紧张,但她掩饰得好:“别臭美。”

    覃深淡淡“哦”了一声:“那要是我想多了,就再把他们叫回来,那首小蛮腰还挺好听。”

    裴术坐下来,没好气:“随便你。”

    覃深走到裴术跟前,坐下来,把她手包在自己手里:“你喜欢我。”

    裴术没答,浑浊的空气在启动着的镭射下流转,过了半分钟的样子,她开启另一个话题:“失望吗?我没你想象中那么狠。”

    她在说不久前公租房里发生的事。覃深反问:“失望吗?我比你想象中要帅一点。”

    裴术把手抽回去,是对他这话的嘲笑。但对于他所表达的内容,却是同意的:“我认识你两年,你还没像今天这样硬气过。”

    覃深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们好像才认识没多久。”

    好像是这样。

    他们过去打交道,好像都是用警和贼的身份。

    覃深告诉她:“我也很紧张,但你见过赌客上了赌桌就认怂的现象吗?赌即人生,从开局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后退无门了。要么赌,要么死。”

    裴术又了解了覃深一些。

    这些杂乱无章的细节,看起来乱,可想来好像在不断颠覆裴术对覃深原本罪恶的印象。

    覃深看她神情柔和了一些,歪着头去捕捉她的眼睛:“开心了吗?”

    裴术回神,别开脸,没答:“你为什么跟来?”

    覃深捏住她的鼻子:“我要是不来,你得被人欺负成什么样?那我就是看不得你被欺负,我就是不愿意,这理由不够吗?”

    裴术装作听不到他表示双肯定的那两句话,躲掉他的手:“谁跟你说我会被欺负了?你欠钱被堵还是我救的你,你忘了?”

    覃深没忘:“但你总是会在‘关于裴东卿’上乱了阵脚。”

    裴术不说话了。

    这是事实。

    裴术这个人,可以跟所有人硬碰硬,她不怕鱼死网破,只是在裴东卿的事情上,她不能。对于一个知善恶,能判断对错的人来说,真的会对亲生母亲以牙还牙吗?

    覃深看她又要逼自己,搂住她的肩膀:“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这些年很辛苦。”

    裴术的心跳突然漏拍。

    覃深声音又降几个档:“你会有多委屈呢?从来没有人坚定的选择过你。”

    裴术手指微动,嘴唇在发抖。

    覃深看着她:“那些镇定药,肯定很难吃。”

    裴术强撑了一晚上的平和瞬间瓦解,她怕她会哭,扭头扎进了覃深怀里。覃深的话,还有不久前出现在公租房里的他,就像一束强光,穿透了她苦涩的前半生。

    她真的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开心过了。

    她甚至不记得,她这二十几年的生命,哪一段时光算是快乐的。

    覃深轻轻顺着她的脊梁:“很疼吧?对不起我没有止痛药,但他们说抱一下很管用,我给你抱,你想抱多久都可以。”

    裴术咬着牙,在他怀里靠了很久,久到她就要对这种温暖上瘾。

    荆棘载途,仍有和风照拂。

    山重水复,日光总会偿赎。

    这可能就是这个世界对一个生命的欲拒还迎。它当然没有眷顾的意思,它只是在玩一个游戏,给你希望,再把你推入谷底……

    幸运的是,有些人会抓住这一节稻草,引体向上,颠覆一身泥泞的命运。

    不管覃深是不是那一节稻草,裴术都感到了眷顾。

    靠在覃深怀里的时间很短,短到都不够喝一杯水,可裴术却设想了很多去热爱这个世界的方式。

    原来绝望是无数个失眠夜晚的堆积。

    希望,只要一个怀抱足矣。

    Part2

    裴术从他怀里起来,假模假式地喝了口酒,掩饰她刚才那些失态举动的尴尬,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会知道王蓓春和赵谦杰做的那些事?”

    “虽然空穴不来风这话有点三观不正,但有时候也还算靠谱,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

    裴术皱眉:“那你要是赌输了呢?”

    “可我赢了。”

    “赌徒。”

    “赌赢了,就是赌神。”

    裴术沉默了一阵,说:“我给你解围,你给我解围,我们扯平了。”

    覃深摇头:“我刚才被你抱了,公平起见,我得抱回来。”

    裴术不给抱:“你这几天的行为是在消磨我的耐性。”

    覃深不管,就要伸过手去,就要把她的腰搂在怀里,就要埋首在她颈窝,就要用嘴唇轻触她柔软的唇:“你妈跟你要钱我听见了,我知道你取这十万块钱是想着,就算浪费也不给她。我也知道你叫那两个陪唱是逞强,是要让你、让我清醒,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跟我都可以把别人抱在怀里。”

    裴术哑口。

    她没得反驳。

    覃深搂紧她肩膀:“但你控制不住自己想通过那男的来试探我的反应,也忍受不了别的女人对我献殷勤。”

    裴术急于否认,要挣开他:“你不要乱……”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覃深含住了嘴唇。

    覃深不让她说话,却要让她意乱情迷,他要戳穿她的谎言,让她承认,他覃深,已经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包厢里气温在攀升,暧昧在这一股一股的暖流中翻滚,被壮大,被燃烧。

    裴术对他的唇缴械投降,眼神渐渐发散,脸颊也印上了红章。暧昧上了头的快感发挥着它的腐蚀性,把她的理智和坚持悉数吞并。

    “裴术,你喜欢上我了。”覃深压着嗓音说。

    裴术要疯了,任他攥紧双手,几乎是半具身体的重心都在他胸膛:“狐狸精……”

    裴术不能再逞强了,这个狐狸精勾得她魂儿都要没了。

    她轻轻吸一口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明知道自己这样糟透了,也要继续下去,然后矛盾,挣扎,几乎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还逞不逞强?”

    裴术嗓子像是在被火烧:“不……”

    “还装不装?”

    “不装了……”

    “你喜不喜欢我的脸?”

    裴术喜欢,好喜欢:“嗯……”

    覃深不饶她:“叫我好哥哥。”

    裴术从没叫过这个!

    “不……”

    “确定不叫?”

    “不……”

    “那我去找那女的,她会唱小蛮腰,还会跳舞,我去让她叫……”

    “好哥哥!”

    裴术一想到覃深说的那个画面,她就嫉妒,就酸,别说好哥哥,老公也能叫了。

    覃深微笑:“再叫一声。”

    裴术攥住他的衣裳,倚在他怀里:“好哥哥……”

    覃深笑一声,把她公主抱起来。

    裴术下意识勾住他脖子。

    覃深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好哥哥带你回家。”

    裴术刚花了十万块钱:“歌不唱了?”

    覃深抱着她往外走:“那你是要唱歌,还是要跟我回家?”

    裴术钻进他怀里,被闷住的声音从他胸膛散出:“跟你回家……”

    Part3

    两个人站在废弃工厂门口,暧昧还没消,可这影响不了裴术要问覃深:“你家?”

    覃深平常回家都是翻墙,但他知道,如果他让裴术翻墙,那她现在燃烧起来的情愫一定会消散,所以他半蹲下来:“上来。”

    裴术看着他的背:“干什么?”

    “背你。”

    裴术不用,很利落地翻过了墙头,然后在门内,隔着栅栏跟他对视,似乎是在说:这有什么难度?比这高一倍我都翻过。

    覃深笑了下,这女的是真没在男人跟前装过柔弱啊,撒娇就能得到的东西她非要自己来。

    裴术跟着覃深走进工厂的家属院,上了楼,看他打开挂锁,门吱呀一声,一个简陋但很干净的两居室呈现在眼前。

    覃深把门关上,从冰箱里给她拿了仅剩的一瓶矿泉水,自己去厨房水管接了口凉水喝。

    裴术站在圆桌前,等他说话。

    覃深从厨房出来,又去了卫生间,打开了热水器,跟她说:“平常不开,省电。”

    裴术问他:“这跟你在所里记录的地址不一样。”

    覃深告诉她:“我以前就住这,后来老工厂拆迁政策下来了,家属院人都搬走了。我跟我爸也租了间房,后来我爸死了,房租又贵,我就搬回来了。”

    裴术没再说话。

    覃深走到裴术跟前,低头去看她眼睛:“嫌我穷吗?”

    “我也没钱。”

    “唱个歌都要花十万的人说这话是不是有点过分?”

    裴术拿出手机,打开卡包,让他看她所有卡的余额,甩在KVT的十万是她的极限了。

    覃深笑:“那你一定是疯了。”

    裴术摇头:“我得到了一件更值钱的。”

    覃深慢慢抬起眼皮,他才发现,他家这低瓦的灯泡比KTV的闪光灯更会炒气氛,裴术说了这话后,两个人之间还没淡去的温度又沸腾了。

    “裴术。”

    “嗯。”

    “能不能活下去?”

    覃深说话时,嘴角微微挑起,好像很随意,又好像用了很大勇气。

    裴术咬破了嘴唇。

    覃深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心。卫生间老式热水器在嘶嘶地响,大过了雨声。

    “总有人爱你。别难过,好不好?”

    裴术崩溃,靠在了覃深胸膛。

    覃深捧起她的脸,吻住她的眼泪。

    裴术看着他,低声问:“就你这张脸,可以有很多女人,为什么是我?”

    “我也很奇怪,你还总打我,骂我,对我一点都不好。”

    “你有受虐倾向。”

    “这也不对,别人就不能这样对我。”

    裴术脸颊持续上色,这话太撩人了。

    覃深坦白说:“我以为是在宠物医院门口,你的出现给了我安慰。可我明明在很久以前就想跟你在一起了。那你来告诉我,为什么是你?”

    他每句话,每个语气都精准地戳到了裴术的点,裴术嚣张的作风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有人说,女人在两种情况下是失去自己的表现,一种是突然生了怜惜,一种是再不能伪装自己。

    女人开始可怜一个男人,那就是说,她要爱上他了。

    女人想玩一个游戏的时候,她是智慧的,不露痕迹的,可以把自己变成任何模样来达到目的。可当她愚蠢了,不会掩饰了,那就是她已经爱上了。

    裴术跟覃深接触这段时间以来,总在做她自己也疑惑的事情。面对他时的很多反应、举动、态度,又无聊,又多此一举,可她就是做了,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她总算是明白历代皇帝被美色冲昏头脑而误国的现象了,也稍微体谅了一下神话故事里的纣王。

    就这种要命的狐狸精,谁也别吹牛说自己应付得了。

    裴术胡思乱想着,越想越委屈,就咬了覃深一口:“你这种人就该死!”

    覃深把她抱到沙发边上,压下去:“嗯,该死在你怀里。”

    裴术闭上了眼睛。

    覃深亲吻她……

    裴术呼吸缓慢均匀,面上是迷离和陶醉。

    这一晚上,他们把对彼此的爱意都糅进了这缠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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