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包厢里在短暂的尴尬之后又是觥筹交错,虽然有不少人心不在焉,但是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
“看不出来啊,姚老大跟那谁还挺有话聊啊。”端着酒杯,魏时禄和宋威窃窃私语。
又喝了一顿酒的宋威拍了拍醺红的胖脸,瞪着他双眼皮的小眼睛说:“他这个人不是一向这样么?表面上装的人五人六,其实……嗝。”
摇摇头,宋威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上大学的时候以为自己将来不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可是真正到了一个年纪,回过头来想想,那时候那个对世界充满了愤怒的自己,已经是个表里不一的虚伪者了。
跟姚余庆也没什么两样。
那些人绝对想不到,其实他们正谈论的两个人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做着,超乎他们想象的事情。
“什么时候会有人发现你在这里呢?”
肖景深蹲在地上看着被制服后躺在地上的姚余庆,脸上带着轻笑。
“我估计这个会所你早就打过招呼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所有人都会避着这里走,对吧?”
姚余庆挣扎了一下,眼睛瞪着肖景深。
“不好意思啊,我这个小白脸只有脸能看,脑子不好用,忘了你嘴被封住了。”
在肖景深身后,三个姚余庆的“帮凶”瑟瑟发抖。
刚刚他们进来之后,女“演员”开始脱衣服,一个负责拍照的男人固定机位,另一个男的去给肖景深扒裤子,万万没想到,就在那人的手碰到肖景深裤子边的时候,被他们认为已经被下了药的男人突然开口慢悠悠地说:
“姚余庆给了你们多少钱?”
只穿着内衣的女演员直接被吓傻了,还没等这些人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一脚把给他脱裤子的男人踹翻在地,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塑料绳把他捆了起来,负责拍照的人要跑,被肖景深拖着衣领拽了回去,姚余庆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就是他试图逃跑的挣扎。
把那个人甩到了墙上,肖景深听见外面姚余庆说话的声音,又在正好赶来的刘达帮助下把姚余庆也弄了进来。
现在,那个女“演员身上披着她自己的外套,另外两个人被绑住了手,他们加起来都没有姚余庆惨——他被直接扒掉了裤子,现在光这两条腿,跟旁边裹着的外套的那位女性可以说是“相得益彰”。
“他花了多少钱找你们来?”
“三、三万,定金,要是干得好,再给五万。”
“八万……我给你们十八万,你们在他身上也玩儿个全套?”
盯着肖景深的表情,三个人被吓得一抖,躺在地上的姚余庆又死命挣扎了起来。
“你知道,这些年我一直混在你们脚底下都学了些什么吗?”转回身看着姚余庆,肖景深的脸上仍挂着笑。
“我学会了你对我狠一分,我就对你狠十分的道理,你才找了一个女的来跟我录小视频,有什么意思呢?现在这个网络包容度是很高的,只要桑杉原谅我,别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如果还我来做这件事儿,我就让他也脱了衣服一起上……”
肖景深的手指指向了一个缩在墙角的男人,姚余庆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苍白。
“这才刺激,能让人印象深刻,能让你再也没办法翻身。”
“唔!”
姚余庆挣扎得像是一条上了岸的鱼,刘达怕他闹出大动静,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你要是自己不做坏事儿,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养尊处优多年的男人挨了这一下,一肚子的酒水瞬间翻涌起来,偏偏嘴又被封着,让他连大口呼吸都难,一时间涕泪俱下,狼狈到无以复加。
“把我介绍给星耀,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星耀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了?”
姚余庆瞪大了眼睛摇头。
肖景深拿起了自己喝剩的那杯“柠檬水”,又看向了那边的“墙角三人组”。
“你喜欢这个胖的,还是瘦的?”
姚余庆挣扎了两下又挨了刘达一脚,终于,他点了点头。
“你和卢穗明有联系是么?”
沉默了几秒,姚余庆又点了点头。
垂眼看看姚余庆现在的这幅样子,肖景深对刘达说:
“解开他的嘴,让他坐在沙发上把该说的都说了,你录像。”
……
一个小时之后,姚余庆无力地瘫坐在自己的车里,比起被人录下那种视频,他还不如扯着卢穗明下水,说当初的事情都是卢穗明指使他干的,他当初年纪轻,也是被骗了。
肖景深走了之后,那几个人通力合作打开了门,也跑了,只剩他自己又在沙发上躺了十几分钟才被路过的酒店服务生发现。
光着腿,被捆绑着,还封上了嘴,这样糟糕的形象要是之前被人看见,姚余庆能想方设法去封口,可是现在他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已经完了,不只是因为自己的把柄被肖景深捏在了手里。
“来之前,我想过无数次怎么让你痛不欲生,但是真看见你的脸,我发现了一件事儿。”
录完视频之后,肖景深坐在茶几上这样对他说道。
“我比你过得好。你费劲心机,还有卢穗明一直死死地盯着我,也不过打压了我十年,我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再次站在比你高的地方了,以后我会越走越高,越过越好,永远把你踩在脚底下……其实我完全不在乎去踩谁,也不会在乎你和我的位置谁高谁低,可你在乎,你在乎的不得了。这就足够你痛苦了,我很满意。”
“呕!”
姚余庆猛地打开车门,终于把肠胃里那些污糟都呕了出来。
看看一地的狼藉,想想刚才差点跪在地上哀求的自己,再想想光风霁月仿佛尘埃不染的少年肖景深,还有刚刚那个强大的男人,姚余庆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坐在回家的车上,肖景深美滋滋地用微信向桑杉汇报工作。
前面开车的刘达透过后视镜看了肖景深好几眼,终于在红灯停车的时候忍不住说:
“深哥,你刚刚跟那个姓姚的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像桑姐。”
“有么?”
“有啊,就是那种不紧不慢,什么都捏在手里的样子,特别像老板。”
肖景深笑呵呵地说:“我们这就叫夫妻相。”
刘达:……
正巧桑杉给他打了电话过来,肖景深赶紧接起来,不再往刘达的嘴里强行塞狗粮了。
“卢穗明,姚余庆,还有刘靖,他们三个人是一个环,从任何一个人手里都能拿到刀去捅下一个,虽然你引君入瓮的做法达成了目的,但是不可控因素太多,我希望下次你能考虑的更周全一点儿,万一姚余庆是先绑了你的手脚再叫人进去呢?”
“原来我这招还有个名字叫引君入瓮啊,突然觉得我更厉害了。”
电话那边桑杉顿了一下。
“姚余庆交代的很彻底,是因为你威胁他要拍……那种东西么?”
“他认怂的速度确实比我想象中快多了。”
“看来他还有什么弱点,不过不重要了,想要让他不好过,办法太多了。”
虽然桑杉看不见,肖景深还是连连点头表示附和。
“我难得回来,你想吃点什么宵夜?我给你做。”
“不用了,今天早点休息,明天你去见冯教授。”
听见桑杉说起冯教授,肖景深踌躇了一下。
“我……”
“丢了的东西要一样一样拿回来,别人欠你的债你得还,你欠了别人的东西,你也得还。”
坐在办公桌前的女人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笔,唇角带着一丝笑容。
挂掉电话之后,她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一个本子,翻开第一页,上面有一张进度表。
性格塑造百分之九十九,已经很久没变过了。
也许明天,这张表格上的数字就是百分之百了。
瘦硬的手指撚动了一下纸张,翻到第二页,依然是一张进度表。
这张表格并没有一个让人看得懂的名字,一张网状图上有无数外文词汇,上面标注的进度是百分之六十。
桑杉擡手把百分之六十改成了百分之七十五。
第三页,又是一张进度表,与之前的两张比,它很空。
进度也显示为百分之零。
看着这张进度表,桑杉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本子上轻敲了几下,终于写下了几行字。
进度为百分之十。
这张表格没有名字,或者说,制定这张表格的人并不想给它取个名字。
“罪恶镀了金,公道的坚强的长枪戳在上面也会折断;把它用破烂的布条裹起来,一根侏儒的稻草就可以戳破它。”
所以我们对抗一切不公,用的是溶蚀金子的液体,人们畏惧罪恶,也畏惧这样的液体,用起来是战战兢兢。
可是感情本身就是这样的液体,无论人在自己的心外包裹了什么,它都能将其无声溶解,又让人生不出危机感。
桑杉低下头,合上本子。
一段旅程将要走到终点,从来都把一切掌握在手里的自己,却不知道下一段路,会有怎么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