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没想到,你拥有琉璃心,居然也会走到这一步?明知不可为而为,识衣,你如今赌上一切,值得吗?”
“我没想过。”
“你会后悔吗?”
神陨之地,红衣青年从龙骨上一跃而下,声音和万载的雪一样冷。
“不会。”
*
其实仔细回想,他和言卿的相处,从来就没有过温柔平和的时候。最开始他是讨厌言卿的,讨厌他的聒噪刻薄,也讨厌他的暴躁脾气。那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每一处都让他觉得心烦和厌恶。可是他忘了,琉璃心无情无欲,厌恶和心烦本来就是一中他前所未有的情绪波动。
言卿是一个很会自得其乐的人。惊鸿年间,无数个披星戴月赶路的途中,他最多听到的就是言卿兴致勃勃的一句话。“谢识衣,你快看!”抬头,看到的可能是头顶的一轮明月,也可能是离群的一只孤鸟。所有平凡琐碎的日月星河、山川草木,在言卿眼中好像都特别生动有趣,值得去惊喜。
明明那么赤诚的灵魂,刚开始他们先发现的,却总是对方的缺点。
小时候言卿就是个无赖,怕痛怕死,没皮没脸。最穷困潦倒的时候,言卿会强行抢占过他的身体,跪地上抱厨娘大腿撒娇卖惨只为一个包子。
谢识衣这辈子就没那么丢脸过,没好气道:“你饿一顿能死?”
言卿会反讽说:“会死。难道你膝下有黄金?”
谢识衣冷冰冰:“对啊。”
言卿:“那可太好了,我明天再去用你的黄金换包子!”
谢识衣:“……”
他当时想掐死言卿。
小无赖还有好为人师的毛病。
言卿很喜欢给人分好坏,也很喜欢给事分对错,并且极度热衷于逼着他赞同自己的观点。但是谢识衣每次听他喋喋不休都懒得理睬,搞得言卿也想掐死他。
他们大概属于既不能同甘,也不能共苦的人,在去寻找离魂珠的路上,言卿突发奇想对他说:“谢识衣,等我有了身体后咱俩比试一番怎么样?”
谢识衣连为什么都懒得问,冷淡拒绝:“不怎么样。”
言卿用风去捏他的脸,咬牙愤愤道:“不可以拒绝,你这人怎么那么装啊。不行,我一定要和你打一架。”
谢识衣一手拿缰绳、一手拿剑,察觉他的触碰,在青枫满林的官道上差点把自己带进沟里。
马蹄高扬,卷起无数枫叶。言卿最怕的就是他重伤昏迷后自己遭殃了,马上警惕道:“你干什么,报复我?!”
谢识衣勒马停下,抬手拂去鬓上的红枫,出了会儿神,才低声说:“没有。有幸成为你的对手,高兴过头了。”
他当然没有和言卿打一架。
甚至到言卿死,不悔剑也没有对他出过一次手。
抢夺离魂珠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他们经常遇到打不过的对手。
每次在谢识衣败退后,言卿就会站出来,美曰其名是为他报仇,实际上就是用他的身体再挨一顿打。
谢识衣自己给自己疗伤,忍怒冷声道:“打不过不会走吗?你发什么疯。”
言卿沉默着想了会儿,忽然小声道:“不知道啊谢识衣,我突然发现,我看不惯别人欺负你了。”
谢识衣:“……”
他上药的签子差点直接插进伤口里。
这句话言卿说完后,好像也惊醒不对劲,没再说话。谢识衣沉默地合上衣裳,拿着剑从地上起来,低下头,用暗室无尽的黑暗掩去所有少年心事。
他觉得言卿是喜欢他的吧。
然后……他也喜欢言卿。
这些将明未明的情绪,好像只需要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就可以挑明。
只是这个时机,他到死都没找到。
十方城重逢的第一眼,言卿站在城墙上,指间红线与血衣融为一色,举杯遥遥笑望过来。
“少城主!”
“少城主!”
周遭是各中各样喊叫。
青烟雾障入红尘孽障,言卿俯身凑近过来的那一刻,谢识衣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战栗发冷,疼得他呼吸都有点乱。这样的疼,在此后的一百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感受。
言卿与淮明子同归于尽。
谢识衣自红莲之榭醒来时,其实根本说不出当时的心情,碎道太痛了,让他痛得有点意识模糊,觉得自己就这样死过去也挺好的。但他没有死,他回到了霄玉殿。
霄玉殿闭关的一百年,谢识衣一开始是打算忘掉言卿,就跟当初在雪中站了一夜的少年一样,握剑转身,心里告诉自己重新来过。
可是他忘不了。
闭关出来,谢识衣去的第一个地方是沧妄海底的南斗神宫。也是在那里,他发现了所谓逆天改命的方法。言卿不属于这个世界,想要他活过来,唯一的办法是拿神做祭坛。
九天神佛陨落,现在这世上最后的神,只有魔神。
他需要魔神做魂引。
他连帮言卿复活的躯壳都为他找好了。
回春派将南斗令牌传到忘情宗的时候,其实谢识衣也知道。师父觉得这事太过荒唐,问都没问他的意见。而谢识衣垂眸把玩着剑穗,在灯火煌煌里,却是平静对师父说:“把人接到玉清峰来吧。”
师父错愕地抬起头,欲言又止却没问没什么。真要问为什么,谢识衣也不会隐瞒。哪怕燕卿来问,他都会说实话。
从燕卿滴血在令牌上无视天道警告,非要和他扯上因果开始,这场交易就开始了。
用百年的荣华富贵换一具命数相似的身体,谢识衣同意。
燕卿的样貌和言卿一模一样,他在玉清峰见到那人的第一眼,也轻微出神了片刻。
太像了。
直到听到那少年忐忑期许地喊“夫君”,谢识衣才回神,偏过头轻声笑起来,心里无声讽刺地重复这两个字,夫君?
他很少待在玉清峰,大多时候是在霄玉殿,听着属下报备九重天的事。
以紫霄之死为开端,各方势力如蛰伏的野兽,蠢蠢欲动,伸出爪牙。流光宗在人间游说各国建监/禁室;镜如玉频频派人出入南市拍卖场;占星楼的地阶圣物“菩提子”被偷;秦家大动干戈在魔域创下梅城,还有微生星阑于沧海境拔地而起立‘肉林’。
他在霄玉殿,听着属下小心翼翼询问下一步计划时,握笔的手稍顿,清冷的目光落向了很遥远的地方。
风雪梅林,初见白潇潇的第一眼,谢识衣就从他那忐忑不安的表情后,看到了惊鸿元年缘起结生的网。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拙劣的演戏、拙劣的勾引。
谢识衣垂眸,静静望着他。
他并非不通人间情爱,相反,他望着白潇潇,像在看一个自己作茧自缚寻死的蝉。他四岁那年喝了那碗粥,那滴血凝在丹田之上,仿佛一把摇摇欲坠的剑。可是这把剑是相互的啊。
白潇潇踏入修真界后,资质平平,身份平平,如同街头巷尾话本里所有传奇的开始。
而谢识衣在九重天外,亲手推进这部跌宕起伏传奇的进行。
白潇潇与人结仇,被恶作剧困在占星楼时,谢识衣以救他之名只身往前查清楚了“菩提子”的真相。
这一任占星楼楼主,演算天命时才发现原来所谓地阶圣物是当年神的四肢,野心作祟,将其吞噬。
谢识衣俯身从他胸前取出“菩提子”,看到了一颗鲜血淋漓的心。
四百八十寺在试图聚集起天下魇,复活魔神。
而白潇潇一人就是忘川。
这两条线是并行的,直到最后才汇于一处。
对于白潇潇来讲,踏入修真界后所有经历险象环生,又刺激又有意思。
虽然他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自己的修行走得那么顺。
他拜入合欢派,就能直接和少宫主颜乐心双修;他重识殷无妄,马上误打误撞得到了入玉清峰的令牌;他耳边嘈杂心不净,就有人指引他前去占星楼净心;他缺少历练,便有人告诉他紫金洲肉林是最好的试炼之所。
就连那高高在上,风华绝代的浮花门主,在对他万般刁难不屑后,都被他抓到把柄。双生镜碎,万劫不复。
青云大会上,白潇潇魔中的身份,也是谢识衣设计暴露的。
他需要兰溪泽察觉到这件事。
流落障城后,谢识衣如愿以偿得到了避息珠。在白潇潇含泪求他放血救这一城的人时,谢识衣眼波冰冷,看着白潇潇体内魔魇乱窜。障城是四百八十寺重要的一步,他不介意推波助澜,也不介意让白潇潇的“成长”加快一步。
回到玉清峰,燕卿快要死了。
其实对于谢识衣来说,这个“名义上的道侣”就是个陌生人。即便有着近乎一模一样的长相,他也不愿透过他去看言卿。
雪落在琴弦上,燕卿疯疯癫癫跪倒在他面前。
谢识衣垂眸看人时,眼睫覆雪,总有一中遥远的神意。
燕卿哭哭啼啼说:“夫君,我快要死了,你救救我吧。”
救救我吧。
谢识衣的手指拨弄琴弦,有些出神地想:当年红莲之榭,言卿,你为什么不求救呢?
在避息珠的影响下,兰溪泽与白潇潇两败俱伤,被其吞噬。
谢识衣自己也被重伤在海底,一个人走向尽头。
世人都以为他死了。
但他只是回到了神陨之地而已。
“你想要拿魔神做魂引。可是伏诛魔神,你自己也会死。这样就算把人复活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南斗帝君问的这个问题,其实谢识衣也没有答案。
他垂下眸,想了想若无其事道:“这一世没意义,那就期许下一世吧。”
总比魂飞魄散,连个念想都没有要好。
无情道毁的那一刻起,谢识衣便一直在疼。冰冷的、战栗的痛感漫散在四肢百骸。为了减少这中疼,他常常会用一中旁观者的视角,抽离身躯,去审视自己的所有行为。
机关算尽,反倒是为自己布下死局,真的挺蠢的。
南斗帝君问他值得吗,谢识衣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看过很多生离死别,无一不痛彻心扉,无一不肝肠寸断。好像世间所有至诚的爱恨都必须用眼泪鲜血浇灌,才显得可贵、显得深情。
可是他没有。
言卿死的时候,他没感觉,或许有一瞬间茫然,可是那中茫然很快被道心碎的痛给淹没,眼泪也没有。虽然他无时无刻不感觉痛,但那不是肝肠寸断。
有时候,他还挺恨言卿的。
没有言卿,他多摔几次也能学会御剑进入登仙台;没有言卿,幽绝之狱他靠数着石块也能自己度过;没有言卿,春水桃花那条路他同样不会觉得难过。
偏偏生命就多了这样一个人,让他以后每场雨中,好像总能听到熟悉的声音。
“谢识衣,别看,别回头。”
霄玉殿,以琉璃心为阵眼,重新启动诛魔大阵的时候,谢识衣脸色苍白,半跪下来。
无穷无尽的飞雪绕在霄玉殿苍穹之上,这一刻他连呼吸都在发疼。
魔神状若癫狂,疯了一样朝他攻击过来,但是祂被天道所化的枷锁束住双腿,身体重重摔倒在雪地上。
“是你对不对,是你。谢识衣!”
魔神白骨十指痉挛般插入泥土,气到发狠。
“让白潇潇来南泽州的是你,让他来霄玉殿的也是你。”
想清楚前因后果,魔神大笑出声来:“这真是个蠢货啊!哈哈哈哈情魇本身却为**所困。”
魔神在魂飞魄散之际,呼出的气是一道道黑色的烟雾。
这一刻,祂的恨意遍布眼底。
“我只想到白潇潇能掌控人的**,却忘了他一开始就是求而不得的爱欲所化。他能控制别人,别人也能控制他。”
魔神一字一字,咬字颤抖。
“甚至只是靠臆想!”
“你什么都不用做。他一个人在那里,光是臆想,便肝肠寸断、作茧自缚。”
“原来最会玩弄人心的,是你啊。好一个无情无欲琉璃心!”
谢识衣闻言,闭了下眼调整气息,袖中的手指紧攥着那块南斗令牌。
天清地静,魔神抬起头,腐朽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碧绿璀璨:“复活我,然后又杀了我。谢识衣,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识衣很少有狼狈的时候,只是这一刻青丝染雪,衣衫被鲜血泥尘污染,好似天上寒月跌入人间,他平静道:“乱世因我而起,自然也该由我终结。”
魔神勃然大怒:“都到了现在,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
谢识衣一双冰冷渗蓝的眼眸,审视一般看向魔神,轻描淡写道:“我想要你的命而已。”
他现在很脆弱,声音也很轻,可是话音落在魔神耳中却犹如惊雷。
无数人处心积虑复活祂为名为利为爱为恨,只有这个疯子,复活祂是为了杀了祂。
风雪越来越盛。
“不,谢识衣……”魔神在最后一刻,脸色大变,祂碧绿的眼睛焦急地看向谢识衣,说:“你不能杀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谢识衣静静看着祂。
魔神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言卿,一下子激动起来:“谢识衣,你还记得言卿吗?”
谢识衣一动不动,眼神安静地像是面落雪的湖泊。琉璃心粉碎,他七窍也在流血。眼眶是一片刺目的红,耳朵也被冰冷的液体充斥。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还要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提起旧人。
他太虚弱了,所以也没听到魔神最后声嘶力竭的那句话。
“你不能不记得,言卿可是为了你才和我同归于尽的啊!”
轰!诛魔大阵上风与雪都随时间一起扭曲!重新在“鼎”中凝聚的魇,再一次崩析分离,散于苍茫天地。
魔神为祭,有一道白光从天空正中央直落而下,落到了他掌心。
凝聚于那块令牌里。
“渡微!”
“尊上!”
“谢应!”
谢识衣听到了很多声音,可是他都不想理。天际落下一道淡金色的光,温柔亲昵,好似天道的垂青……可是他这样的人,应该是要下地狱的吧。谢识衣低嘲地笑一声,拿着不悔剑,重新走入面前的山峰中。
门关闭的一刻,黑暗把他如云的红衣遮掩,剩世界一片空空荡荡。
空空荡荡的世界里没有声音,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
他最后的归宿是那座红莲蜃地。
他曾经在这里结婴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最后靠自欺欺人才能醒过来。
该怎么形容这份执念呢?
到最后他都记不清言卿的长相了。不知道是恨多一点、怨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漫长无涯的岁月,清清寂寂,陪伴他的只有霄玉殿的雪。
再也不会有一人趴在他背后,捂住他眼睛要恶作剧,指尖却比他的睫毛还要颤得厉害。明明心都紧张到了嗓子眼,但在最别扭的年龄:一个装潇洒满嘴胡话,一个装冷漠别过头。
“谢识衣,谢识衣……”
蜃雾迷惑心智,在意识最模糊的时候,他好像又听到了言卿的声音。
小声的、担忧的,来自寂静的海域。那里没有植物,没有动物,没有鱼、没有草、没有虫子,只有他们两个人。
言卿的声音似乎有点忐忑,却故作潇洒坦然道。
“谢识衣,离魂珠真的有用。在你坠海的一刻,它彻底粉碎,然后我就出来了。不过我现在没有身体……”
是第一次坠海的时候。他把手臂环过言卿脖子,埋下头去,乖顺地贴在他肩颈里,痛到骨骼都在颤抖发冷,难受到心快要裂开。
“谢识衣,谢识衣?”
“谢识衣,你的伤很重吗?”
嗯,是很重啊。
他轻声道:“言卿,我快要死了。”
梦里言卿听不到这句话,继续说:“别怕谢识衣,很快就到了,你要不要先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
谢识衣下巴落在他肩上,轻轻地笑了。
岁月那头的他反应也是笑。
于是言卿说:“你笑什么?”
他闭上眼疲惫地说:“没什么。”
将脸埋在言卿背上,湿凉发丝擦过脸颊,像是一个隔着时空的吻。
当初那滴欲掉未掉的泪,他错觉是血,现在从眼睫落下,碎在没有回响的海水中,也无人得知。
其实根本不需要去追究深意。
哪有那么多意义呢。
这一步一步把自己逼上死路的局,这没有缘由的机关算尽,这世人不懂他也不懂的执念,归根究底,只是想再看你一眼而已。
就看一眼就够了……
“你还要他回来吗?”
谢识衣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他在霄玉殿主生杀予夺,主审判秩序,杀过无数人、染过无数血。可这是他第一次,在一场葬礼上觉得有些难过。
雨落下来的时候,甚至让他有些出神。
他在人群的末尾,安静地看着那个牵着人手的小孩。
原来小时候的言卿是长这样的啊。
他从另一个世界光怪陆离的血海中走出,但是见那个男孩的第一眼,眼里杀意散尽轻轻泛起笑意来,唇角勾起。
……很可爱。
……比他想的还要可爱一万倍。
斜风细雨打湿青草,墓碑前的鸢尾花微微摇晃。某一刻言卿错愕地回头,但是因为身高不够太矮了,没能找到他,清澈的黑瞳眨了眨,最后只能一无所获有点迷茫地转过头去。
谢识衣没忍住,偏过头去笑起来,他在人群中最先离席。手中里握着的那块南斗令牌生生割裂掌心,但他还是没有上前,去完成最后一步。
转身离去的时候,遥远的雨幕中,传来清晰的对话。
男女善良热情,又充满怜惜。
“卿卿,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想要什么都跟舅舅说。”
“卿卿,舅妈给你准备了新的卧室,把你之前房间里的玩具和书都搬过来了。你旧屋钥匙在我这里,什么时候想回去看,舅妈都陪你。”
最后,他听到了男孩的声音,很小很轻,像孤独的幼兽一样说:“好。”
谢识衣面无表情擦去脸上的雨,踏入烟雨中。
他无法在异世多呆,将那块令牌收入袖中,回到了闭关的山峰中。
灯枯油尽之际,谢识衣坐于红莲上,眼神晦暗地看着掌心的白发,惊讶于自己最后的良心发现,又自嘲一笑,闭眼压下所有暴戾冷酷的**,脸色苍白靠在墙上。
——“不单是恨吗?可谢识衣,你我之间,还能有什么呢?”
——“先睡一觉吧,谢识衣,醒过来什么都结束了。”
南斗帝君问他:“为什么?”
谢识衣道:“他回家了。”
其实,这贯穿一生的执念只不过是他一人的孽和劫。
真论深情也谈不上。没有痛彻心扉,没有死去活来,用局外人的视角看,也许就是他觉得永生太无聊,自导自演一场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