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请的娘姨尚在老家过年。两人提前回来,家中自然是空无一人,也没有什么吃食留下。陈云笙一放下行李就开始忙碌,先张罗着打扫房间,然后还要上街买菜。虞孟梅这时倒很肯帮忙,不过才扫了两下地,就被陈云笙撵了回来,说她只会帮倒忙。虞孟梅讪讪的,便自告奋勇去买菜。谁想她东西买回来,又被陈云笙说教了许久,不是嫌她买贵了,就是说她不会挑……最后虞孟梅投降,都交给陈云笙去忙,自己转身溜进客厅了。
可是她在客厅里待着又觉得很无聊,坐了一会儿后还是回到厨房看陈云笙下厨。这时陈云笙已经做好几个菜了。
“这么多?”虞孟梅倚在门口看了一眼说,“难道等会要唱《十碗头》?”
陈云笙嗔她:“大过年的,唱什么《桑园访妻》?你能不能有一天不说戏啊?”
“好好好,”虞孟梅笑,“我不说了。我只‘感谢娘子情义长’就是了。”
嘴里讲着不说了,马上就又带一句戏词出来。梅姐这戏瘾看来这辈子都戒不掉了,陈云笙笑着想,可是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最后果然是满满一桌子菜。虞孟梅在桌旁看了一阵,从柜里拿出一瓶酒来。
“可以吗?”她倒酒时,陈云笙问。虞孟梅知道她酒量不好,平时都管着,很少让她喝。
“少喝一点就行,”虞孟梅给她倒了大半杯,“过年高兴嘛。”
陈云笙浅浅饮了一口,正是她最爱喝的那种甜酒。
“梅姐,”陈云笙举杯敬她,“谢谢你。”
“谢我什么啊?”虞孟梅笑着问。
“谢谢……”陈云笙眼珠转了转,“谢谢梅姐这一年的栽培。”
“哦,”虞孟梅含笑道,“原来只谢我栽培。”
陈云笙又窘了,借着喝酒掩饰自己脸上的羞意。半杯酒很快下肚,她趁虞孟梅不注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开了戒,喝起来就没个完了。等虞孟梅发现时,她已是目泛桃花,脸上红云一片。
“嗳,”虞孟梅摇头,“果然不该破例让你喝酒。”
陈云笙仗着酒意,还在给自己倒酒,并在酒精作用下,对虞孟梅咯咯发笑。
这饭是没办法吃了。虞孟梅夺过她手里的酒杯,起身扶她:“我先带你上楼醒醒酒。”
陈云笙软绵绵地靠着她,在她耳边呢喃:“我没醉。”
“是是,没醉。”虞孟梅口里敷衍,手却没停,将她揽在怀里,往楼上走去。
走到一半,陈云笙忽然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虞孟梅一僵,停在了楼梯上。两人在楼梯中间对视彼此。虞孟梅目光清明沉静,陈云笙眼里却已是一片迷离。喝了酒的陈云笙胆子比平时大了不少,见虞孟梅不动,她竟然又凑了过来,这次吻的却是嘴唇。
“我好喜欢梅姐。”在虞孟梅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后,她大声宣告。
虞孟梅“嗯”了一声:“我知道。”
“那……”陈云笙歪歪倒倒,抓着她的衣袖,醉眼迷离地问,“梅姐喜不喜欢我?”
虞孟梅低头看她,嘴角往上一勾:“喜欢啊。”
她俯下身,吻住了陈云笙。
一夜缱绻。
***
第二天,陈云笙醒过来时,天已大亮。
坐起来的时候,她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睡衣。
她看向枕边,虞孟梅并没有在。她下床去虞孟梅的房间,也没有看到人。走下楼,昨天做的一桌菜肴也几乎都没有动,还摊在桌上。
梅姐这么早就出门了?
陈云笙敲着自己的脑袋。昨夜发生的事,她还有印象。好像是她先对梅姐做了什么,后来是梅姐对她做了什么。陈云笙抱膝坐在楼梯上,呆呆地想,昨天晚上借酒撒疯,是不是惹梅姐生气了?
这时门锁轻响,虞孟梅进来了,手里提着包还有汤筒。
“怎么坐在那上面,也不怕凉?”看见她,虞孟梅口气温和地责备。
“梅,梅姐?”陈云笙急急忙忙跑下来。
虞孟梅低头看一眼她光着的脚,轻声说:“把鞋穿上。吃东西。”
好像没有生气,陈云笙心里一松,忙不叠地上去穿了鞋,又咚咚咚跑下楼:“梅姐买的什么?”
“萝春阁的生煎馒头,还有油豆腐粉丝汤。”虞孟梅回答。
这两样虞孟梅倒不是特别爱吃,却都是陈云笙喜欢的。
虞孟梅拿了两个碟子过来,要给她夹生煎。陈云笙哪里还敢劳动她,连忙上前抢过来,接了这活计。
“其实家里还有这么多菜呢。热热就行。”咬着生煎的时候,陈云笙指着桌上那一桌子菜,含含糊糊地说。
虞孟梅看她一眼:“懒得生火。”
陈云笙低笑,还真是梅姐风格的回答。
虞孟梅口味淡,只吃了点油豆腐粉丝汤就不吃了,坐在旁边看戏本。陈云笙一边吃一边打量她的神色。可是虞孟梅始终一副淡定表情,根本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吃完饭,陈云笙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
“放着吧,先休息会。”虞孟梅关照她,眼睛却仍然盯着戏本。
陈云笙走到她身边:“梅姐,这一页你好像看很久了。”
她吃饭的时候就发现,虞孟梅拿起戏本子后,几乎没翻过页。
虞孟梅看她一眼,淡淡地说:“这戏词写得好,要慢慢看。”
“这么好啊?我也要看。”陈云笙假意来抢。
虞孟梅左手一挡,右手已把戏本藏到身后,嘴上却说:“没什么,就是里面有句‘一见钟情意相投,两心相印订白首(注1)’,我看了很喜欢,忍不住多回味回味。”
陈云笙盯着她,似乎想探究她话中的真假。虞孟梅淡定无比地和她对视。最后还是陈云笙败下阵,沮丧地承认,论演技,她是怎么都比不过梅姐的。
她嘟着嘴,回去收拾桌子。
“嗳,”虞孟梅在她身后说,“还和我怄气了啊?”
陈云笙轻哼一声。
虞孟梅笑笑,上前把戏本递给她:“喏,给你看。”
陈云笙这才破涕为笑,接过她手里的戏本。虞孟梅没有动戏本,所以给她的还是刚才那一页。陈云笙拿过来一看,上面哪里有什么戏词?根本就是空白页!
“噗嗤!”看她一脸错愕,虞孟梅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这一句出自《沙漠王子·算命》。这是芳华剧团成立时的第一部戏,灵感来自《天方夜谭》。
又是一段花式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