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简静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你觉得这个密室是机关类的吗?”
季风道:“不是。”他从业这么多年,只遇到过寥寥数起机关杀人的案件,制作方法相当简单,然而即便如此,还有一起未遂的。
可见机关杀人的诡计,小说中足够酷炫,现实中的成功率却很低。
简静道:“我也这么想,所以一开始,我想的就是,这个密室有没有可能是意外造成的。”
“不对,对谈豪的嫁祸肯定是早有准备。”季风记起一桩事,忙道,“我查了他的医疗记录,三年前,他曾因为过敏性休克进过医院,因为救治及时,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此后也再未发生。”
简静问:“过敏源是什么?”
“不清楚,应该是比较少见的东西。”他说,“我安排他去做检测了,或许能知道他当时昏迷的原因。”
“这事有没有和谁提过?”
季风笑了:“巧就巧在这里,死者给他们安排过体检,高危人群嘛。他说当时和其他人提过一嘴这事,但大家都没放心上。”
“这么说,谁都可能知道他对某种物质过敏。”她又是个哈欠,“现场呢?”
“等过敏测试出来,再叫他们查证。”技侦部门也是加班高发地,这起案子早就取证完毕,没确凿的证据就要他们复查,会被同事揍的。
简静草草点头,半搭着眼皮:“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坚持刚才的说法,密室本来不是这样的……”
季风:“卖关子?”
“没有——”她拖长了音调,“困。”
“你睡会儿吧,到了喊你。”季风摇摇头,心想,简老师这续航能力不太行,幸亏每当警察,否则连续熬几个大夜,可怎么坚持得住。
简静应了声,脑袋靠在软枕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车窗外,夜色深深。
季风调小空调,放慢车速。
远处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照亮前路。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她家到了。
季风将车停进地下车库,开到离电梯最近的停车位,这才叫她:“简老师,到家了。”
简静迷迷糊糊地醒来,大大一个哈欠,睡眼惺忪,眼角还有生理性泪水:“到了啊,这么快。”
“回去睡觉吧,我明天下午再来。”他说。
她点头,解安全带。
没扯开。
“我来。”季风附身过去,卡扣的地方提了提,“有点不好使了。”
简静问:“你的伤好些没有?”
“都结痂了,过几天就好。”他解开安全带,朝她笑笑,“别担心。”
“谁担心了。”她吐槽,“皮糙肉厚的,知道你死不了,走了。”
她推开车门,潇洒离去。
季风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方才调转车子离开。
今晚太累,回家睡一觉吧。
翌日。七点四十分。
季风被铃声吵醒,接起来一听,是老高打来的。说昨天逮捕的犯人招供,今天早上要去逮捕另一个共犯。
他只好艰难地爬起来,草草洗漱,套上衣服,赶去警队报道。
八点半,出发。蹲点一个多小时,十点钟正式将犯人逮捕归案。
审讯开始。
十一点,和同事交班,吃午饭。
饭后太困,趴在桌上眯了一会儿。差不多睡十五分钟,精神立即好转,睁眼就想工作。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腿。
亮晶晶的凉鞋,美容店做的蜜桃色美甲,朦胧的雾蓝色连衣裙,布料微微发皱,好像一团舒展的云。
季风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笑了:“能破案了?”
“谁说的?”简静奇怪。
“你穿这样,才不肯到处跑呢。”他拿起手机,看看上面的未读消息,“医院的检测报告出来了。”
简静精神一震:“什么东西?”
“霉菌。”他说,“要不要跟我去技术科看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简静将信将疑:“为什么带我去?”
“当然是您的面子大。”季风道,“咱们就两天的时间,一半已经过去了,得抓紧时间。”
简静轻哼一声:“我面子大吗?”
“当然,知名作家嘛。”季风把半推半就的作家小姐拉起来,“你不想参观下隔壁部门?”
简静勉为其难:“行吧。”
季风没骗人,一到刑事技术科,立即受到同事们的白眼。
“你又来?”
“还没做。”
“滚滚滚。”
天怒人怨。
但当大家看到跟在他身边的简静时,一下子和气了很多。
“这是简老师吧。”
“早听过你的名字了。”
“欢迎欢迎,我小孩是你的粉丝,能签名吗?”
趁此机会,季风拿下架子上6.15案件的物证,翻了翻,没有发现明显的霉菌痕迹。
他考虑了下,道:“简老师,你坐会儿,我去拿个东西。”
简静鄙视季某人:“卖友求荣。”
“求什么荣,求的是线索。”
他来去匆匆,很快在拘留谈豪的地方找到了他换下的衣物。当时,他穿着浴袍就被逮捕,衣服还留在警局。
“这个帮忙检查下啊,很急。”季风到处游说。
同事们冷漠脸:“哪个活儿不急?”
“看在我带大作家来的份上,行行好。”他费尽唇舌,才终于得到松口。
一位大姐推推眼镜,意味深长地说:“记得请我喝喜酒。”
简静:“???”
季风面不改色:“我家芸芸升学宴,一定请您。”
“滚。”
季风逃离现场。
简静懒得和他计较,上车发号施令:“去案发现场。”
“先捋一捋?”
“那我从头到尾和你说一遍我的思路。”简静整理思绪,“首先,你排除了天花板、窗外、通风管道这些地方,我就认为,利用机关杀人或制造密室,已经不太现实。”
“接下去,我就考虑最简单的情况,死者因为某种原因,主动锁上门,意外制造了密室的状况。但这和嫁祸谈豪的计谋不符,对方必须事先计划好,才会造成他昏迷又恰好苏醒的状况。
“而且,这次的发现人一共有两个,死者的致命伤又在后脑。排除了他们进入房间时,死者还活着,趁某人报警离开时,另一个人才杀害他的可能。何况,谈豪那时一直在房里,等于有三个人互相作证。
“如此一来,最后剩下的一个可能,虽然概率很小,很不可思议,但也许就是真正的答案。”
简静望向他,挑眉:“考考你,这个最土的答案是什么?”
“凶手就在房间里?”季风之前就猜到了她的想法,立即道出疑点,“可他既然计划嫁祸给谈豪,没道理在最关键的地方,选择这么离谱的办法——等等。”
简静的语调微微扬起,愉悦道:“对,这不是原来的计划。负责人因为大客户到来,去叫死者,本来就是一个偶发事件。”
“凶手原本的方案可能有两个:第一、她承担负责人的角色,扮演一个去叫门,但得不到回应的第一发现人,这样的话,门能不能打开,完全由她说了算,假密室也能成真密室;第二、算好谈豪的苏醒时间,让他从里面开门,他是最大的嫌疑人,就算说开门的时候,门没有被反锁,被采信的几率也很低。”
季风道:“但负责人的到来破坏了她的计划。”
“对,11点,她还在案发现场,负责人却突然来叫门。情急之下,她反锁上了门,并播放录音,伪造死者还活着的假象。然而,虽然负责人就此离开,可她知道,他马上就会回来,她不能走。
“这个时候,她只能冒险留下来,并且给自己制造脱身的机会。你记不记得,我那天在沙发上坐了会儿,那时我就发现,沙发的位置不对,它被人移动过。
“凶手刻意挪动了沙发的位置,这样一来,外面进来的人看到死者,第一反应肯定是过去查看,沙发横在那,另一面是茶几,所以,他只能背对着门。”
分析到这里,现场已经到了。
案发现场仍然维持着原样,负责人想打探什么,被季风挡了回去。
两人站在豪华套房门口,尝试还原当时的情景。
季风站到尸体旁边,扭头回望,因为入户处屏风的遮挡,确实看不清楚门口的动静。但他道:“进来的人有两个。”
“保安队长有问题。”简静来回走动,凉鞋的细跟在光滑的大理石上踩出清脆的足音,“想不被发现死者的人看到,她只能躲在这边的窗帘后。”
套房的窗帘是昂贵的丝绒,布满整个客厅的右墙,料子厚而沉重,躲在后面不细看,一时很难发现。
她道:“谈豪才从休克中醒来,神智不清楚,注意不到很正常。但保安队长有很大的几率,看到她从窗帘后面出来。”
“他肯定说谎了,如果没有他的包庇,她应该是第三个发现尸体的人。”季风肯定她的猜测。
窗帘到大门有近十米的长度,逃离实在太过冒险,假装听见动静出来,无疑是更好的掩饰。但凶手没有成为第三人,反而等到事后才被通知到,这意味着她撤离的时候,保安一点都没听见动静。
可行性太低了。
“现在就是二选一了。”简静说是这么说,心中已有倾向。
秘书和敏经理都说,她们是负责人通知,才知道死者出事的消息,也就是11点12分以后。而财务是11点15分回来,时间线上是最后一个。
此外,按照凶手原本的计划,她需要时时注意屋内的情况,以便应对,财务的行动并不符合。
一直待在休息室和办公室的秘书和敏经理,都吻合条件。
考虑到敏经理祸水东引的举动,后者的嫌疑更大。
问题是,“证据呢?”季风问,“动机呢?”
简静想了想,说:“保安的口供是关键,我们得诈出他的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