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迷狂
占彪靠在床头,一手拿着手机对着耳边,一手半捂着话筒。
李秋伊很乖很安静缩在被窝里,只是用手指轻轻摸上他的脸颊,像是自娱自乐。占彪以一种没有攻击性的决断将她的手扣住,拿了下来。
“哎,在家吗?”占彪问电话那端的妻子。
“我快到家了,”楼越脱口而出说:“怎么了?”
“是这样,过会儿有人送东西来家,可能是烟酒还是土特产,我不太清楚。你给人开下门,把东西收了就行。”占彪说得简单而随意,但他不知道,这样的简单随意同时引起了两个女人心中的刺痛。
在李秋伊眼中,作为社交共同体的夫妻在人情往来上的寥寥沟通,凸显了她自己和占彪的关系是如此表浅。她在占彪身上获得的专注,只是他私人生活的非常微小的一部分。虽然她觉得自己得到的是最好的部分,但此刻近距离见识夫妻关系中她未曾涉猎的那部分,李秋伊觉得这段话听上去亲密而排外。她在外面。他们在里面。
楼越羞辱地发觉,自己是如此的卑微软弱,自尊和妥协的边界在现实面前变得模糊。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一喜,她还以为占彪忽然打电话是告诉她工作提前完成或临时取消了,他要回来过夜。于是「原谅占彪」的选择忽然就像有鱼上钩的鱼竿,浮标动了起来。她快不认识自己是谁了。
“我知道了。”楼越噙住泪干巴巴地答道,就挂了电话,对段楠说:“我回去了。”
“我送你。”段楠没问也没挽留,直接起身。
一到家,楼越脱掉高跟鞋,把包和外套扔在沙发上。她在镜子前卸掉脸上的残妆,从眼睛里取下隐形眼镜,迅速地梳了梳头发,又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背后和衣领袖口一番操作,脱下bra丢在洗脸池里的瞬间,她定了定。为了见一个老朋友化妆打扮是正常合理的,可特意穿了一身成套的新内衣也是吗?
潜意识真是深似海,她怕极了。
门铃响了。楼越披上一件睡袍,打开了门。
她就这么出现他面前,素面朝天散着头发,穿着松垮的家居服。谭啸龙愣了一下,又笑了。一路上他过来的时候,想的是记忆里那个面色绯红,羞怯又大胆的女人。结果她在这里,小脸苍白,客客气气地说:“你好。你是……?”
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装,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刚才弟弟给占彪打完电话,准备叫司机把东西送过去,谭啸龙冒出一句:“我亲自送去吧。”
“占彪又不在家,家里只有——”谭啸虎反应过来,睁大眼睛劝告道:“哥啊,你得注意点影响,人家住的在公安局家属院。”
“你以为我要干嘛?”谭啸龙大声嘲笑说:“你当我是发情的公狗啊?什么事情重要我还分不清吗?一个女人而已,我犯得着吗。有些话我正好当面跟她说清楚,免得回头见面尴尬。毕竟,我们以后还要跟她老公长期合作。”
谭啸虎半信半疑。“那就好。”
“楼老师,打扰了。”谭啸龙拎了拎手上的一个木制手提箱,笑容可掬地说。
听着声音时,楼越大惊,眯起眼睛盯着对方看了一眼,顿时汗毛直立。
怎么是他?这个死占彪电话里也不说清楚。她下意识地拢紧了睡袍敞开的领口。
看她这幅呆样,谭啸龙觉得十分可笑,于是刻意地说:“我是谭啸龙。”没设防、没来得及装腔作势的她原来是这样,这女的就是不太精明,不然他怎么那么容易就得了手。他回头看了一眼过道,和对门那家关闭的防盗门。谭啸龙进了一步,踩上室内的地板,说:“楼老师,我把东西放下就走。”
他把箱子靠墙放下,指着箱子说:“这酒也不错的,不比上次你在我家喝的那个差。”他搓着手,眼神飘忽地落到了楼越的胸前。
楼越马上想起来,她的衣服下面是真空状态。她马上双手抱臂,说:“不好意思,你还亲自跑一趟。”话说的这么顺嘴,他为什么来,她能不懂?
她真不懂。他来干什么?还特意在占彪不在家的时候。
“不辛苦。占队长才辛苦啊,”谭啸龙看着楼越满脸戒备的神色,逐渐清醒,一本正经地寒暄:“我刚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外面忙。”
楼越僵硬地接话:“是啊,忙。”这个人怎么还不走?
“行。那我告辞了。”谭啸龙转身迈出一步,站到门外,眼睛闪烁着年轻人办事才会有的被动和诚惶诚恐。他好像是在等她发落,走或留,他都可以。怎么样都可以,但他不知道答案。
楼越忽然觉得,段楠自认为极其隐忍的示爱,和谭啸龙无知无觉的本能流露,两相比较,谭啸龙居然显得更天真。当然,本质上他们是一样的。都在想一样的事情。
楼越很满意,他已经站在门外,给了她有安全感的社交距离。“路上慢点。”她端庄地说。谭啸龙的头发在楼道惨淡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花白,脸上的阴影显得崎岖不平。这个人身上一定有她这样纸上谈兵的人从没见过的丰富性,但她是不可能深入探索一番了。成年人的关系,浅尝辄止就好。
“再见。”谭啸龙说,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楼道一黑,声控灯灭了。几乎是同时,楼越伸出手,而谭啸龙上前一步,在黑暗中摸到了她伸出的手。
门被谭啸龙重重地带上。
楼越发现自己吻得很主动,很投入。她是疯了。她明明一点也不想。上一次冲动的结果,除了留下了一点淤肿酸疼,只有一个可怕的印象,那就是:她离丧失理性有多近,她不比她的咨询者高明到哪里去。
谭啸龙有点激动,忍不住在她换气的间歇吞咽了几下口水。就是一个女人,他还不至于。她怎么想的,他无所谓。可那些猥亵下流的念头被怀里这个女人柔软的吻一下子消融了。他居然有些心疼地想:她想要的是不是我。
谭啸龙在拉扯中被带进了卧室。他被墙上的结婚照吸引住了。照片上几年前新郎模样的占彪着实有些滑稽,但是新娘拍的很好看,她穿着一件露肩的婚纱,裙摆几乎占了整个画面的一半。
谭啸龙的视线往下一落,看见楼越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
“占队——占彪晚上不回来?”他问。
“你怕他吗?”楼越挑衅地问。
他嗤之以鼻,马上朝这个令人费解的女人扑过去,把她按倒在床上。在道上混时,这种不假思索的肌肉记忆在很多时候能帮他快速解决问题,无论是按倒对手或是女人,那一刻他什么都不想。
但他慢了下来。他闻见了房间里属于别人的味道,女人的和别的男人的气味,洗衣液的香味,旧家具的味道。最后他闻见自己的烟味和汗味慢慢散发出来,盖过了其他的味道。
楼越看着眼前的男人变成了一个有灵魂的、生动的人。他不是随便什么人。他不是一个动物。她并不希望他有深度,她希望他保持简单粗暴,去做他对她来说唯一有用的事情。她需要他的加入,屏蔽掉这里一切旧的、熟悉的、正在腐朽的东西。
谭啸龙的手很粗糙,摸到了她的胸口。这一次她没有阻拦,反而抓着他的手,让他包裹着用力揉捏。他的手上有疤痕。
楼越摸到了他手上的疤痕时,谭啸龙瞬间想起,很多年前,这个女人的丈夫就是靠这个伤疤把他抓拿归案,让他最终坐了六年的牢的。多年后的他能和这个警察一桌子吃饭。他还登堂入室,上了他的婚床。他本应该感到何等快意。可是这种成功的快乐被这女人剥夺了。
她想要他,没错。她想要他。谭啸龙惊吓到了,他居然会有这种感觉。他居然希望这是真的。难道他还是以前那样,并不完全相信自己——可以拥有他所拥有的东西。
他开始用一种猥亵式的贪婪,像揉面一样,在她喘息的胸口四处发泄压抑已久的情绪,掩藏内心的不安。很快他就失去了温存的耐心,拽着那两点敏感脆弱的中心,用力揉捏起来。
她过去就不喜欢这么弄,但谭啸龙这么做就好像很恰当。他的所有动作都比她习惯得要粗糙一点,错位一点,但她开始接受着这种粗糙和错位,令她错愕频频,毫无防备。她别过脸去,本能地伸手去抓取谭啸龙的弱点。那玩意儿比她记忆里还要大,就像她的期待一样,早已膨胀。
被这女人握在手里,谭啸龙感觉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像山火一样瞬间点燃。切。跟好久没干过似的,出息。她却在他的揉捏下闭着眼睛,轻轻地哼着,低低地叹着。
女人无意识哼出的小调让谭啸龙心里发了狂。但他咬牙忍着,看着她的脸,她那似有似无的痛苦和享受让他有种无可比拟的满足。他可以这样温柔地耐心地抚摸她。平时,他才不会费这些工夫……
她伸出手来,摸到谭啸龙浓密粗硬的头发。黑暗中这种触感让她惊讶,毫无疑问,这依然是个非常陌生的男人。她使劲地把他的头往下按,把他的脸压到了自己的胸上。谭啸龙顺从着,不明白她的目的。
“用舌头……”她说。
谭啸龙马上就撕咬起来,毫无章法,湿热忙乱,手也配合着一起运作。楼越发出一声有点像发笑的呻吟。这个人一点也不会取悦女人的身体,除了尺寸傲人,力大无穷,不知疲倦,像个没多少经验的莽夫。莽夫也许是,经验应该不少。只是没人好好教他。
她摸到谭啸龙的手指,稳住他的动作,制止他过当的力度,然后捏着他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游走起来。她熟悉自己身体需要的准确流程和参数,为什么不帮他一把呢?
是时候给这个过早辍学的浪子好好补上一堂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