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0镑小姐和她的4位求婚者 正文 第五章

    雷萨克先生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很难在普顿庄园图个清静。正如他所设想，诺里斯小姐果然把他当成了志在必得的猎物，凭借她做女主人的优势，决心不给他留一点独处的清静。

    刚到普顿庄园的第一个星期，雷萨克先生的行程排得很满，每天都和诺里斯先生出门去看代售的地产，约见生意伙伴，甚至有时都不回来晚餐。到得第二个星期，平日里习惯了悠闲度日的诺里斯先生再也没那么大精力奉陪自己的贵客了，雷萨克先生便也不得不休息了下来。这下便被诺里斯小姐抓了个正着。

    雷萨克先生许久没在乡间度假了，作为常年的单身汉更忘记了家庭生活的概念。他发现庄园里的日常生活中男人的作用就像茶托一样，不具备独立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男人的义务就是发配给小姐们撑伞、拿东西，陪她们散步，提供手臂让她们挽，以及配合她们的娱乐无论绘画还是音乐，贡献自己没有原则的赞赏。而在客厅里，若是女士安静的坐在一起绣花，拉几句家常，男人们绝不可以自作主张在角落里做做自己的事情，他必须是全神贯注的观众，不仅要用欣赏艺术品的目光为女士们优美的姿态喝彩，还要时刻准备着被拉进毫无逻辑可言深不可测的闲谈中，提供自己的意见。以上这些，雷萨克先生都顽强地忍受了下来，若是他在伦敦的朋友见到他在女士们面前如此的绅士风度一定会大惊诧，对此他比别的任何人都钦佩自己。就当以一个观察员的身份，为熟悉乡间生活的习俗做出努力吧，雷萨克先生如此自嘲地想，毕竟他已经在计划乡间的寂寞生活了。

    可是，比起做一个无用的茶托来消耗掉乡间夏日特别漫长的白昼来讲，让雷萨克先生无法再忍受的就是在他自以为可以独处的时刻和地点与诺里斯小姐的偶遇。在书房，在过道，在花园，在游戏室，只差没有在他的寝室了。雷萨克先生怀疑普顿庄园无处不散布着诺里斯小姐的眼线。因为这样的偶遇，他不止要牺牲掉自己独处的时间，还要配合诺里斯小姐的表演，上演伦敦那套男女之间狡猾奸诈的，除了爱以外什么都包含在内的调情游戏。而这正是雷萨克先生逃离伦敦的原因之一，诺里斯小姐满心却以为他离开了伦敦定会想念这套把戏一样，摆好了架势要慰藉他受困乡间的寂寞无聊。

    “雷萨克先生，您定会可怜我们，觉得我们乡间的朴素生活实在不值一晒吧？”

    “若是乡间有缪斯陪伴，越寂寞的地方越美妙。”

    “这样枯燥的乡村也能生出让您动心的缪斯吗？”

    “没有缪斯降临也有山野女神嬉戏。对于男人来讲，会在林中以笛声勾引行路人的山野女神更具有莫名的诱惑力。”

    “哦，不要跟我谈诱惑，一个绅士不该跟淑女谈什么诱惑。把您的诱惑都留在伦敦吧！那里才是盛产诱惑的丛林。”

    “诺里斯小姐，我一向欣赏您独树一帜的智慧，难道您不明白，能够撇下的，就不再是诱惑了吗？”

    “哦，真是狠心的人。只有男人们才会这样。而女人们不会，她们总是留恋的，就是因为这差异，男人们总是让女人们受苦。现在我真庆幸你来到我们这个乡下地方了。在这里，我可以保证，您不会再让什么女人为您受苦了。”

    “那您真是狠心的主人了，竟然剥夺我人生最大的乐趣。是不是我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为女人们受苦了呢？”

    “啊，对您这样一个堂皇的绅士来讲，心里锁着重重铠甲，有可能为可怜的女人们受一丁点苦吗？”

    “万事没有不可能。您的存在就已经让我受苦了。”

    说到这里，诺里斯小姐不禁也停下攻势，羞涩了一下，若是此时真有心的有情人看到诺里斯小姐脸上的红晕和微微颤抖垂下的睫毛，定会忍不住要靠上前去，而诺里斯小姐的战役就可以一锤定音，收拾战果，凯旋而归了。可惜，雷萨克先生连眼睛都没擡，趁着片刻安静的功夫，又翻了一页书。这本书本就不是什么好书，被诺里斯小姐的对话穿插进来，就更破碎得难以下咽了。雷萨克先生所以没有起身去换一本，只是因为诺里斯小姐恰好选择坐在了他和书架间的通道上，把他困在了这里。

    过了半响，诺里斯小姐发觉雷萨克完全没有动静，刚才瞬间胜利的喜悦一下子化作了满腹的怨结，可又不好发作，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雷萨克先生，我想您上辈子一定是女人们结下的冤孽。”

    诺里斯小姐打定主意不后退，绝不放松继续进攻。

    “我听说您和茱莉亚卡洛夫勋爵夫人是幼年时的青梅竹马？上一次我在茱莉亚的沙龙上听她——”诺里斯小姐正要炫耀一下自己和勋爵夫人的闺蜜关系——其实她也只是被邀请去过一次勋爵夫人有名的下午茶沙龙，勋爵夫人赞了她一句“真是可人的姑娘”——就听雷萨克先生忽然突兀地重重地合上了他那本这个下午发誓不放弃的书。一提勋爵夫人的名字就马上吸引到雷萨克先生的关注了，诺里斯小姐不禁生出些醋意，擡头看，却见雷萨克先生满脸阴云。他终于肯放下书站起身来向她走过来了，然而当他走近她身边时，兀自胆大的诺里斯小姐也不禁打了个寒战，忽然后悔提及这个话题了。这时，若不是诺里斯小姐的妹妹辛迪闯了进来，打断了他们，诺里斯小姐真心觉得雷萨克先生要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让他们之间再也维持不了正常的交往和表面的和平了。

    好在，诺里斯小姐臆想的并没有发生，辛迪吵吵嚷嚷地让诺里斯小姐帮她选一条配帽子的丝带，诺里斯小姐赶忙哄着辛迪，让她不要打扰到雷萨克先生安静读书，慌忙逃离了图书室。

    雷萨克终于得到了一下午盼望的宁静，可再也看不下来书了。他早就想到他跟茱莉亚之间的事已经传得纷纷扬扬了，但是没想到诺里斯小姐有胆量在他面前提及这个名字。他心想，不知道有多少和她一样的人想直接从他嘴里套出真相来吧，可惜，真正发生的事实可满足不了他们对奇闻异事的胃口，事实比他们五花八门的想象要远远贫瘠多了。本来，他没有责任保守秘密，可以肆无忌惮地向随便一个人说说他跟茱莉亚之间的事，然后全天下的人就会都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了，而失去名誉的也不会是他，或者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名誉谈得上可以失去了。可是，无论为了什么，他都无法忍受从任何一个人口中吐出这个名字。

    从这刻起，雷萨克决定不再待在普顿庄园坐以待毙了，既然没有清静可言，那么他也就没必要躲清静了。他决定肩负起应当的社交责任，去走亲访友。

    雷萨克先生第二天就去拜访了哈瑞福德，因为若是雷萨克决心和哈丁镇上的人们开展热烈的社交往来，凭地位和交情，他都必须第一个去拜访老夫人。而他刚从哈瑞福德回来，下午老夫人的请帖就到了，邀请他去赴后日的晚宴，看上去这一次拜会很成功，老夫人对他已经尽释前嫌，宾主尽欢。

    晚餐的时候，雷萨克先生问起诺里斯小姐关于哈瑞福德的情况。

    亨利小爵士多大了，是的，见到他了，相貌不错。和乔治少爷玛丽小姐是玩伴吗？啊，我似乎看到了一段罗曼史的萌芽。老夫人精神不错，是的，以她的年纪真是精力非凡，和多年前在伦敦时比一点都没有衰退。是的，以前在伦敦奇拉瑞尔子爵府上见过她。事实上她和我的叔父有一点姻亲关系。嗯，很远。哦？奇拉瑞尔子爵是亨利小爵士的法定监护人之一？这我倒是不知道。不，我跟他交往不多。子爵属于政界，最近他和王储走得很近，我对政治不关心。哈瑞福德真是一处好地方，只住着一老一小真是荒废了。哈，我还没那么大野心去买下哈瑞福德。诺顿家虽然人丁冷落，可还没听说他们资产管理有什么问题，破落到要贩卖祖产。是的，都说老夫人自己名下还有很多资产。后天的晚宴？不，我不知道老夫人请了多少人。老夫人已经很少邀请晚宴了？那我真是荣幸。其实我并不介意去参加老年人的下午茶派对，总是有益于智慧的。只要智慧不睡着的话。另外，我今天在哈瑞福德看到了一位年轻小姐，她的装扮让我搞不清楚她是什么人——

    你说的一定是弗罗拉。上次舞会的时候你没有看到她吗？哈哈，我明白你为什么会困惑。实际上她是老夫人的亲戚，过继给她当养女的。可是老夫人待她像个仆人，刚结识她们的时候我也犯了错误。我知道您好心不想冒犯年轻女士，你可真是好心，任何年轻女士的心都不想伤害。她们听了会感激涕零的。弗罗拉是个可怜的姑娘，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可是从没听她抱怨，总是爱帮忙。我喜欢这个姑娘，我了解她之后发誓要保护她。我就见不得人受不公平的待遇。我知道老夫人不喜欢我把她的名字直接写在邀请的请帖上，可是我每次都写，因为我就猜准了她会不高兴，我就喜欢让她不高兴。她真是一个太跋扈的老女人了，令人生厌。是的，弗罗拉真可怜，总是看她被指使着干这个干那个。老夫人没让她受到周全的教育吗？也不是，我了解得不多，但是听谈吐，书一定是读了的。她懂一点法文，但是发音糟糕透了，钢琴弹得不错可是绘画一点都不会。雷萨克先生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年轻的小姐，求你了，不要让您从伦敦带来的罪恶污染了可怜的弗罗拉。她是个纯洁的孩子。她可不小了，已经24岁了。是的，无人问津，这您也想得到。她就盼着一个像您这样的骑士来拯救她呢！

    雷萨克先生明智地就此打住，换了一个更能取悦诺里斯小姐的话题，让她很快淡忘了他们曾谈起过谁也不该注意到的小人物弗罗拉梅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