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第162章
◎岁岁安澜(六)-少年日常◎
霍封阳嘴上答应的好好的。
可努力了没两天,他就坚持不下去了。
自懂事伊始,他就无比庆幸自己还有哥哥姐姐,家国大事,天下重担,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头上。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他能偷懒就偷懒,把高兴就好发挥到了极致。
只是没想到,小皇子想偷懒,无论太傅还是父母,乃至于兄姐都不答应。
一大早,坐在上书房的霍封阳垂头丧气,强打精神写大字。
在他身后,霍涿光淡淡扫了他的背影一眼。
今日教课的不是周太傅,也不是冷先生,是一名叫成羽的年轻先生。
他一贯都是笑脸迎人,学生们不怎么怕他,课堂上是敢说些小话的。
卫淼之见霍涿光看霍封阳,便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听说二殿下被训斥了。”
霍涿光点头,声音很轻:“我亦鼓励他。”
卫淼之看他淡定自若的模样,心里不由有些同情,伸手拍了拍他尚显稚嫩的肩膀。
“大殿下,不容易。”
霍涿光瞥他一眼,道:“何来不易?”
说罢,他放下狼毫,用一对雕刻稚嫩的镇纸舒展熟宣,慢慢端详自己刚写过的大字。
品鉴片刻,找出不足之处,霍涿光一边慢条斯理更换熟宣,一边淡淡道:“他不懂事,教导便是。”
听到教导两字,卫淼之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位大殿下,日常都是淡然模样,他几乎未有生气时,可他这样淡然言语,却让人后背发凉。
无形的威压自他身上蔓延,让人不由心悦诚服,不敢生半分抵抗之心。
他天生就是储君。
卫淼之顿了顿,刚要说话,就听边上郭妙宜开口:“听闻最近西市来了胡人杂耍,可要去看?”
霍涿光擡眸,平静看向郭妙宜。
少女今年刚至豆蔻年华,因生母样貌美丽,她自幼便霞明玉映,明眸善睐。
然其面若桃李,玉雪可爱,可性格却是果断直爽,雷厉风行。
听其言,如珠落玉盘,清脆作响。
霍涿光只看一眼,便收回视线,心念一转就道:“好。”
几人敲定出宫游玩时间,便不再言语,自去勤勉学习。
一日课业结束,霍涿光正在收拾桌上笔墨,就听熟悉的清脆声音响起:“阿兄,我方才听见你们要出去玩?”
霍涿光不用擡头,都知道说话之人是霍浮玉。
这丫头古灵精怪,耳聪目明,只要用心,宫里还真没她不知道的事。
霍涿光有条不紊收拾好自己的桌案,然后才擡起头,看向霍浮玉。
霍浮玉穿着水红的小褂子,头上梳着双环髻,发髻上点缀白玉梨花,衬得她可爱至极。
她正趴在前面的桌案上,仰着头看他,眼眸中有着殷切的期待。
霍封阳站在阿姐身后,正在打哈欠,对出宫游玩不感兴趣。
霍涿光直接走到小姑娘身边,帮她正了正头上的玉梨花:“正是。”
霍浮玉眼睛一亮,立即拽上霍涿光的衣袖,跟着哥哥往前走。
“阿兄,我也要去。”
小姑娘眼睛一转,又说:“安安也想去。”
霍封阳:“……”
霍封阳耷拉着脑袋跟在兄姐身后,只想回去赶紧写完课业,早早睡下。
说这话的工夫,兄妹三人正巧走到了回廊下。
外面金乌灿灿,斜斜照进回廊里,朱红廊柱错落排开,在青金石砖上落下疏影。
微风吹拂,桂花芬芳,转眼又到一年丰收日。
近来风调雨顺,米粮丰收,朝野上下一派清明,国事微松,并不繁忙。
出宫看一看真正世界也好。
霍涿光眼底慢慢透出笑意:“行,也不行。”
他一字一顿地说,就看小姑娘的表情变幻莫测,一张小脸都要扭曲。
霍涿光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露分毫,他轻轻开口:“再过十日就到了秋日小考,我记得你的议论和经课夏日时都只是优良。”
霍浮玉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有些心虚。
“我会努力的。”
小姑娘说着,紧紧攥着小拳头,满脸都是坚定。
“这一次一定能考优上。”
霍涿光脚步微顿,认真看向霍浮玉。
霍浮玉被阿兄这样一看,心里一阵阵发虚,可出宫游玩的诱惑太大,她实在耐不住。
霍浮玉这一次自己主动开口:“若是我这一次考不好,任凭阿兄处置。”
还算乖顺。
霍涿光颔首,目光一扫,就落到了跟在后面的霍封阳身上。
霍封阳还在盘算今日安睡点何种香,忽然如芒在背,下意识挺直腰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阿兄?”
他擡起头,果然见阿兄正看着自己。
霍涿光只看他一眼就收回视线,依旧牵着妹妹的手往前走。
他不看霍封阳,可霍封阳却更紧张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走了几步,终于等到了当头棒喝。
“安安,元宝想要与我们一起出宫游玩,你可要去?”
霍封阳不敢说不。
倒不是怕阿兄,只是他要不陪阿姐出去玩,这小公主不得闹得他睡不安生。
果然,他还没开口,就看到霍浮玉回过头,对他挤眉弄眼。
霍封阳心里叹气,嘴里却道:“去吧。”
他一答应,霍浮玉便欢呼一声:“真好,咱们一起出去玩。”
好什么好?
霍封阳心里嘀咕,慢慢数着一,二,三。
果然,三刚数到,就听前面的阿兄开了口。
“安安,你阿姐都答应要考优上,你呢?”
霍封阳垂头丧气,轻轻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看着石子咕噜噜滚走,才不情不愿开口:“那我也努力考两门优上?”
此时此刻,霍封阳还心存侥幸。
霍涿光却道:“元宝只两门优良,你有四门,安安,眼看母后千秋在即,你可要让母后高兴?”
都把母后擡出来,那霍封阳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他道:“好,四门就四门。”
他愿意做事的时候,还是很痛快的。
霍涿光同妹妹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笑了。
“安安真好。”
被兄长这么一夸,霍封阳耳根一下就红了,他顿时有些扭捏,磨蹭半天才说:“我一直都很好。”
“就是,就是有点懒。”
霍浮玉噗地笑出声来:“安安,你还挺真诚。”
兄妹三人打打闹闹,笑声随着秋叶飘远,一阵风吹来,秋叶打着旋盘旋而上,似乎能从高耸的红墙碧瓦上跃出宫门。
两日之后,就到了休沐日。
这一日霍涿光兄妹三人换了常服,一大早就从玄武门离开长信宫。
玄武门位于长信宫以北,离西市不算很远,马车约莫两刻便能到。
如今清明盛世,四海归一,百姓安居乐业,汴京作为都城,盗匪之事已多数断绝。
崔云昭和霍檀一直都不限制孩子们,尤其是霍涿光,因年纪渐长,出宫机会便更多。
他生在长信,从小锦衣玉食,目之所及只有雕梁画栋,如何能看到百姓疾苦?
故而于他年少时,霍檀和崔云昭夫妻二人只要得空,就会带他出来走街串巷。
待他过了十岁后,便让金吾卫暗中保护,他自可随意进出宫闱。
霍涿光年少老诚,今日又带弟妹出行,故而金吾卫加了一倍,身边也额外增加了侍卫。
兄妹三人先上了马车,一路直奔西市百雀楼。
两刻后,马车在百雀楼停下,一道活泼的嗓音响起:“满郎,你迟到了。”
说话之人自然是小世子裴庭逸。
霍涿光擡起头,就看到他身上穿了件极为艳丽的紫红衣袍,头上还簪了一朵芍药,那模样真是风流倜傥。
十二三岁的少年郎,自当有这般活泼风貌。
霍涿光浅浅一笑,冲倚栏眺望的众人颔首,然后便领着弟妹上了楼。
百雀楼是郭子谦的产业,刚好位于西市北门口,故而众人出宫游玩都在此处聚首。
带他们兄妹三人上了楼,裴庭逸吊儿郎当坐着,冲霍涿光挑眉:“今日要去哪里?”
霍涿光直接在首位落座,待宫人上了茶,他才道:“此事由蓁蓁提议,便由蓁蓁做主吧,东西市她比我们熟悉。”
蓁蓁是郭妙宜的小名。
在宫外他们都以乳名相称。
郭妙宜爽朗一笑,道:“好。”
她说罢,便道:“西市的瓦舍近来来了一群胡人,皆是金发蓝眸,胡女的胡炫舞热闹非凡,这几日瓦舍生意都极好。”
“胡人则会戏耍,变幻出各种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
郭妙宜对此如数家珍。
郭子谦致仕之后,一家人都搬来汴京,郭妙宜其父继续担任汴京御林卫都督,老国公则在瓦舍里经营起了生意。
郭妙宜从小耳濡目染,对瓦舍相当熟悉。
“因边关榷市,近来同北陌、西洲十六国的来往频繁,有不少西洲十六国的百姓才从榷市取得一年至三年文牒,通过文牒进入大楚。”
霍涿光说了一句,然后就道:“只想不到,他们在瓦舍里生意更好一些。”
几国来往通商,本来就是为了繁荣经济,不过胡人来到汴京,除了做买卖的胡商,更多人都在瓦舍做起了艺人。
郭妙宜点头:“正是,这一批胡人就是第一批进入汴京的。”
霍涿光看向她,淡淡笑了:“有劳老国公。”
郭子谦为何会用心经营瓦舍,外人或许以为他放下兵权,做闲散富家翁,但霍氏自不可能不懂老爷子的用心和忠心。
郭妙宜挑了挑眉,道:“今日出来玩,开心些为好,就不说那正经事了。”
她说着,众人不自觉往外看去。
楼下瓦舍人头攒动,游人络绎不绝,店铺中的小二来回吆喝,引人驻足。
不远处,伶人在八角楼上喃喃清音,歌声动听。
再往前去,几名彪形大汉耍着高大的桅杆,那桅杆比百雀楼还要高,上面飘着的赤红旌旗犹如烈日,在风中飒飒作响。
百姓们或驻足观看,或热烈欢呼,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盛世之下,生活安逸富足,百姓才能有喘息日,一家老小出门游玩。
离开宫闱,霍涿光脸上笑容更多。
他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映衬着朝阳和烈日,璀璨而夺目。
他站起身来,对众人道:“走吧,去看看到底有何不凡。”
一行人从百雀楼鱼贯而出,在西市里游玩起来。
同年长的兄姐们相比,霍浮玉和霍封阳这是第三次来西市。
对于西市的瓦舍楼台和商铺摊位都很好奇,霍浮玉自不必说,就连霍封阳都精神许多,跟在阿姐身后一家家逛起来。
霍涿光一边与同窗闲聊,一边分神关注弟妹,目光一直追随在两个小的身上。
一路走走停停,很快霍浮玉就停下了脚步。
他们停在了一家糕饼摊前。
这一家卖的是时兴的胡饼,饼子里面加了不少西洲的香料,用炭火烤制之后格外香甜,吸引人驻足张望。
霍浮玉没见过这种饼,便拉着霍封阳站在那里看。
只见金发碧眼的胡人三两下就擀好一张巴掌大的饼,打开烤炉,直接伸手进去放饼。
霍浮玉和霍封阳个子矮,看不到里面什么情景,顿时有些着急:“阿兄,里面是何种模样?”
霍涿光前行两步探头看了一眼,然后便道:“饼子恰好贴在炉壁上,被底部的炭火烤制,两面受热,很快就能熟透。”
对于衣食住行的事情,崔云昭从小就教导过霍涿光,所以他自然明白食物是如何做出。
霍浮玉瞪大眼睛:“好有趣啊。”
摊主的汉话说得不太好,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售卖胡饼。
“三文一个,五文两个,尝尝吧。”
这几个字他一直说,倒是说得很流畅。
霍浮玉顿时有些心动:“阿兄,我想吃。”
“安安呢?”霍涿光问。
霍封阳也点头:“阿兄,我也想吃。”
霍浮玉看向两人,语气很是认真:“既然要买,就要吃完,不能浪费粮食。”
“好!”
霍浮玉想了想,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数了五个铜板出来,递给摊主:“可以帮我们切成小块吗?”
很快,一袋切块的胡饼就放到了霍浮玉手上。
她捧着香喷喷的胡饼,很大方地道:“蓁蓁姐,卫哥哥,小堂哥,我请你们!”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笑了。
这丫头可真机灵。
又逛了一会儿,瓦舍就到了。
少年们兴致勃勃进入瓦舍,一样样看过来。
胡炫舞好看,杂耍更热闹,不过最后众人还是热衷于看滑稽戏,即便今日这一次场演的是汝阳王跟汝阳王妃鸡飞狗跳的婚后生活,也看得津津有味。
裴庭逸不乐意了:“有什么好看的?我爹才不这样傻。”
卫淼之揽住他的肩膀,按着他不让他走:“看看如何?我都不知当年王爷追求王妃时还送过是十八样兵器。”
裴庭逸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他反抗道:“都是戏说而已,哪里做得了数,我爹怎么会这么蠢。”
汝阳王是武将,从小就在军队里打滚,他做事直接,同汝阳王妃青梅竹马,相亲相爱。
裴庭逸看得浑身难受,红着脸叨叨:“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年轻一辈的孩子们自然不知道当年的故事。
见他坚持己见,便也没有再打趣,只津津有味看起来。
霍涿光一边看着,一边浅浅笑了。
朝野内外的事他自然知晓七八成,就比如汝阳王一家的故事,他知道的比同窗要多得多。
这十八样兵器,当年汝阳王确实送过。
汝阳王同王妃这一段佳话,至今依旧被人津津乐道,难怪这滑稽戏要演。
看下面观众那兴致勃勃的模样,就知道这话本经久不衰,为众人喜爱。
霍涿光看向裴庭逸,轻声开口:“无论真假,都是好故事。”
父母恩爱,阖家幸福,确实是好故事。
裴庭逸原先有些窘迫,但霍涿光这样一说,他又觉得有些骄傲,不由挺起胸膛:“那可是,我爹娘可是金玉良缘。”
众人顿时笑开了,纷纷起哄。
“对对对,你家最好。”
闹过一场,滑稽戏也看完了,众人起身,想要去看傀儡戏。
刚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在哭。
霍涿光脚步微顿,他循声望去,就看到一对年轻母子跪在地上,正同一名膀大腰圆的男子哭求。
那中年男子肥头大耳,眼袋耷拉,一看便是酒肉之徒。
跪在地上的母子衣着褴褛,蓬头垢面,看起来瘦骨嶙峋,很是可怜。
他们的哭声很大,吸引了周遭游人的目光。
“东家,求求你,赊我们三两银子吧,孩子他爹若是吃不上药,就要去了。”
那孩子也跟着哭:“求求你,求求你。”
看身量,那孩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但霍涿光听他说话就能明白,他应当已经六七岁了,同弟妹是一样的年纪。
被这么多人看着,中年男子有些不耐烦,脚上狠狠一踢,就把两人踢到边上去。
“哭什么哭,号丧呢?”
他那双绿豆眼瞪了周遭众人一眼,恶狠狠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哭穷?”
众人自然都见过,只有霍浮玉和霍封阳年纪小,少出宫门,这是第一次见。
两个人虽然聪明伶俐,又被教导的沉稳内敛,但现在见了这样场面,都有些于心不忍。
“你怎么这样凶恶,他们都那么可怜了。”
霍浮玉忍不住喊了一声。
那中年男人的目光恶狠狠瞪过来,见霍浮玉衣着精致,模样干净漂亮,便知道是好人家的孩子。
不过她年岁尚小,也没在瓦舍瞧见过,便以为是外来的游客。
中年男人颇有些不以为然。
“他们可怜,我还可怜呢!”
中年男人骂骂咧咧:“他们一家都在我们杂耍班做事,我好吃好喝供着,结果她男人夜里守夜打翻了烛台,烧了我一个仓库不说,还把自己烧伤了。”
“我出于好心,没有要他们一家陪那仓库,还给了他们一两银子治病,已经仁至义尽。”
“如今他们还来要钱,我是真的出不起了。”
如果真如他所言,那这位东家倒也还算心善。
可他这样先声夺人,霍涿光平静看着他,见他眼神有些闪躲,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被踢到一边的女子哭哭啼啼,哀嚎起来:“根本不是孩子他爹打翻的烛台,是东家不想让人查仓库,故意放的火,根本不管孩子他爹的死活。”
中年男人立即要上前,凶恶地道:“臭娘们,你胡说什么。”
眼看他就要动手,就连霍封阳都有些着急了,忙去拽霍涿光的衣摆:“阿兄!”
霍涿光伸手一挥,一名跟在后面的金吾卫指挥使立即上前,一把牵制住了那中年男人。
“你们干什么?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动我?”
他叫嚷着,死命挣扎,一张胖脸涨得通红,犹如被扼住脖颈的野猪,乖戾又吓人。
“放开我,放开我!”
霍浮玉和霍封阳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有些害怕,一左一右拽住了霍涿光的胳膊,都在他身后偷偷看。
那男人被牵制住之后,霍涿光淡淡看了指挥使一眼,指挥使就迅速把几人带了下去。
这时瓦舍的管事也跑了过来,陪着笑驱散了围观百姓。
霍涿光垂眸看向一双弟妹:“我们去百雀楼,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浮玉很是气愤:“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他这是枉顾人命。”
她年纪小,没经历过这些,直面凶恶让她心惊胆战,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和厌恶。
霍涿光没有说话,反而看向了郭妙宜。
郭妙宜浅浅一笑,走过来揽住霍浮玉的肩膀,弯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元宝不怕。”
霍浮玉拽着她的衣袖,抿了抿嘴唇,难得撒娇:“蓁蓁姐姐,你牵着我走。”
出了这样的意外,一行人倒是没有心思再玩,直接去了百雀楼,先把那一双母子叫了来。
原来那中年男人是刚来汴京瓦舍的杂耍班主,这一对夫妻都是其雇佣的长工,男人做杂活、守夜、苦力,女人则做扫洗和厨娘,除了东家苛刻一些,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只没想到那东家除了杂耍,还偷偷卖违禁的五石散,以此敛财。
汴京不比其他州府,瓦舍有郭国公在,管理相当严苛,所有作奸犯科,枉顾人命之事皆不得有。
尤其是所有杂耍戏班的仓库,每隔十日就要巡查,那中年男人才想了这么个招数。
女人哭得让人心碎。
“孩子他爹是家里的顶梁柱,若他不在了,我们孤儿寡母如何能活?”
她说着话,身边的小男孩也跟着哭起来。
霍涿光还未开口,霍封阳倒是忍不住开口:“我们可以帮你。”
女人明显愣了一下,她擦了擦眼泪,看着这一屋子衣着华贵的少年们,还是道:“多谢小少爷小小姐善心。”
“只是你们年纪尚小,还是要家里长辈做主才好。”
她倒是不贪不馋。
霍涿光笑了笑,道:“我们倒是能做主,你们先回去吧,之后会有人登门。”
等两人千恩万谢走了,霍涿光才看向霍封阳。
“你觉得要如何帮他们?”
霍封阳愣了愣,他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还是道:“给银钱,请大夫医治?”
霍涿光又看向霍浮玉:“元宝以为呢?”
霍浮玉思忖片刻,道:“再安排差事给他们?”
霍涿光这才点头,沉声道:“给银钱,请大夫是其一,可我们不能一直帮助他们,帮助到丈夫彻底好转为之,烧伤不好医治,最后可能拖垮整个家。”
“给他们安排差事,让他们能有银钱生活,才是根本。”
霍封阳擡头看向兄长,看到他眼眸中的沉稳笃定,忽然红了脸。
“阿兄,是我太急躁了。”
霍涿光却摇了摇头:“元宝,安安,你们年纪还小,未能见这世间苦难。今日他们遇到我们,是运气好,可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又会有多少这样的人?”
霍封阳紧紧攥着手,他想到方才那少年瘦弱的身形,忽然明白了阿兄的意思。
“我们要让世间变得更好,少一些坏人,好人就不会有苦难。”
霍涿光深邃眼眸中流淌出笑意:“正是如此。”
裴庭逸跟着笑了:“我们安安还是很聪明的。”
霍封阳难得有些羞愧,他低下头,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擡头对霍涿光道:“阿兄,我不会再偷懒了。”
“我会好好努力,不会让父皇母后和阿兄失望。”
要如何减少苦难,那就要从根源做起。
霍浮玉也跟着道:“阿兄,我也是!”
不用霍涿光多言,聪慧的姐弟二人便已经明白。
想要太平盛世,四海清平,世间再无悲苦,便要从自身做起,由上至下,慢慢清扫沉疴。
霍涿光看着他们稚嫩的笑脸,眼眸中笑意流淌。
“好,我们一起努力。”
“让这盛世延绵千年不断,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天下升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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