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犹如一颗在深水处炸开的鱼雷,老姜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的,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有人举报什么的倒也无所谓,这年头得红眼病的多着呢,不犯小人才叫稀奇。可是领导已经看你是回事了,那就要另当别论了。到时候一纸手令,自己的半壁江山就要遭受重创,后果不堪设想啊!
酒席间,老姜暗中向姜卫递了眼色,示意他找机会利用同窗之谊再跟路遥好好地套话。
姜卫当然知道那个市场对自家公司带来的影响,于是在酒席间很有礼貌地管路遥要了电话方便以后同学联系。
饭局过后,姜卫表示要送路遥回家,路遥欣然同意。想到为了一会说话方便,姜卫让助理自己先回去,他亲自开车送路遥。
当俩人一同出去的时候,姜卫发现这个路遥虽然只是很朴素地穿了一身普通的黑色裙装,可她戴的眼镜却是Dior今年的限量版,镜腿上镶嵌的施华洛世奇黑灰色的水晶,在阳光下放射着含蓄的光芒。而手里的包包也是香奈儿最经典的金属细链牛皮包。
但凡看女人的身价,都是从小物入手。路遥是个聪明的女人,这两个品牌满大街都是仿品,就算明目张胆地穿戴,大部分人只当她用的是高仿产品。
但姜卫总去香港出差,加上对名牌有种天生的执着,有时候就算不买,也会看看走走,真品假货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的。
这么看来,这位人民公仆的穿着还真是低调的奢华呢!一个年轻的公务员,能大手笔地置入这么昂贵的奢侈品?姜卫觉得心里有了底,苍蝇不钻无缝的蛋,只要“贪”字当头,还怕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吗?
在回去的路上,姜卫试探地问路遥,要想保住市场有什么解决的办法。路遥直截了当地说,几家市场整合后,拼的就是资金与实力,而姜家与那几家比,明显处于下风,市场的大洗牌再所难免,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于是姜卫露骨地说出了,如能相帮定当厚谢之类的话。要知道,进入公司后,他没少帮助老子上下打点,一些政府官员多变的嘴脸见得也不算少了。说完后,满以为路遥的态度会略有松动。可没成想,路遥只是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嘴角挂笑,却又一语不发。
姜卫摸不透路遥的意思,心里暗自的恼火:操,还是早年那副班级大才女的架势,对自己看不起的人也不多说话,只要一挂那笑,顿时让对方自动矮上半截。从这点看,她跟韩煜还真是蛮像的……
不过像也没用!韩煜已经被自己睡了,她路遥笑得跟武则天似的,跟自己比那也是差上一大截,一个不错的小娘们都争不过自己这个男人,牛什么牛啊?
这种精神胜利法显然很是受用,姜卫也模仿起路遥,笑得那叫一个高贵矜持。
还没笑够呢,车开到一处岔路口时,突然一团黑影与自己的车头撞倒了一处,发出“嘭”的一声。
姜卫吓了一跳,连忙下车一看。原来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撞倒了自己的车头上。挺亮的宝马车头被划出了一道醒目的划痕。
那人的自行车上还有一个大帆布口袋,从里面滚出的画轴,青铜小物件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个纸壳糊的牌子,上面赫然几个大字“高价收古董”。
看来这位是从附近的玩物市场收摊的古董二道贩子。不过那市场上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是赝品。
这位估计今天也没什么收成,看见一开宝马的就算是讹上了。一脸痛心地从布包里掏出一报纸团子,从里面剥出被摔成两瓣的瓷瓶子立刻就“哎呦”上了。
“完了!完了!我这瓶子算完了!你他妈的,赶着投胎啊!走路也不看着点!”
姜卫打小就是个胆小的,一看对方膀大腰圆的,还留着半圈络腮胡茬,立刻就半缩起了脖子。
“我是按规章开车的,是你违章骑车……再说我这车头还让你划了呢!”
对方一看姜卫还敢扎刺,立刻摔了手里瓶子就来拽姜卫的脖领子,可拽着脖领子,挥起拳头的时候,却盯着姜卫瞪得圆圆的大眼睛愣一下。哥们儿刚才只顾心疼瓶子了,现在才看清撞了自己的这位,长得跟小姑娘似的,皮肤在阳光底下都泛着细白的亮光。
“哥!”突然路遥从车里出来高喊一声。
那位扭头一看,立刻愣了一下:“遥遥?”
路遥赶紧过来拽住了络腮男:“哥,你快撒手,这是我同学!”
原来这位是路遥的亲哥哥——路马力。也不知他们家谁这么有才,从“路遥知马力”上扣出了这么俩名来。
姜卫暗自打量着这俩位兄妹,穿衣品味上也相差太多了吧?就那路马力的身上缠得什么衣服啊?跟抹布似的。
那位马力兄好像得过人格分裂症,前一刻还跟活土匪似的,这一刻那叫一个热情,亲切地搂着姜卫的肩膀说,得亏撞的是他,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说话的?
说完就打电话,要找人维修姜卫的汽车。
姜卫连忙说:“不用,不用,我的汽车有保险,助理会处理这些事儿的。”说完就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等电话拨通了,他才发现自己又习惯性地拨打了韩煜的号码。
“喂!”听到那边的声音,姜卫连忙说:“哎呀,打错了,我是想给新助理打电话的。”
那边韩煜低声地笑了:“在哪呢?”
“在路上,刚才不小心撞车了……”没等姜卫说完,那边就厉声打断:“撞车了?新助理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在哪?”
姜卫老实地说出地址后,刚想说没事,那边就命令道:“在那等我,我马上就来。”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那边路马力不耐烦地看了看车头,满不在乎地说:“就这点划痕,甭找保险公司了,我认识开车行的朋友,免费忙你维修保养了。再说,这也是我的责任,你就甭客气了!”说完就打了电话叫人来把车开走。
打完电话后,路遥说:“不好意思,你好心送我却害得你搞出这么多事儿来。到我家里坐坐吧!”
姜卫现在有求于她,自然乐得套近乎。于是欣然同意。
路遥家离这儿不远,这一片清一色都是二层的小楼,年代久远,别看外面破旧不堪,实际里面的软硬件不亚于一些新建的别墅。能居住在这儿的,基本都是些军衔到了一定级别的老革命。
以前路遥从来不跟同学提及自己的家庭,到了这儿,姜卫才隐约觉出来,这位路遥看来是很有背景的,年纪轻轻当上国土局的科长绝非偶然。
果然到了一栋最里面的小楼后,路遥按了下隐藏在藤蔓绿叶下的门铃按钮后,一个年轻的乡下姑娘,可能是他们家的小保姆,边开门边恭敬地说:“哥,姐,你们回来啦?”
“路遥,你们家这是老红军的后代啊?”姜卫终于忍不住问道。
“哦,我去世的爷爷在抗战那会儿,是东北野战军一个独立师的师长。解放后是奉天的军区首长。”路遥轻描淡写地说到。
乖乖,这背景可真是树大根深啊!不过红二代又怎么样了?照样拼不过富二代。老路家的姑娘倒是挺争气,可小子照样成了古董二道贩子,在大街上练摊不是。
姜总觉得自己没必要被个小二层楼压了气场,于是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在路马力问自己喝什么时,想了下,很有品位的说:“乌龙茶。”
路马力大概觉得自己刚才理亏,并没有让小保姆动手,而是自己端出整套的茶具摆在客厅的茶几上,行云流水般地替姜卫冲泡了一壶。
将橙黄明亮的茶汁倒在了茶盅里让姜卫品尝后,路马力问道:“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姜卫煞有其事地闭着眼睛,含着茶汁品味了一番后说:“香味醇厚,耐得住品评,不过跟大红袍比,还是要差上一截的。”
乌龙茶中的顶级珍品就是生长在武夷山峭壁之上的大红袍了。现在仅存6株母树,每年的产量有限,价比黄金。近些年更是有20g大红袍拍出20万元的天价。
其实对于姜卫来说,再贵的茶叶也没有可乐好喝,那个什么大红袍,他压根就没喝过。但生意人嘛,有时候就得装着点,尤其是路家这种日渐没落的高干家庭,想让他们另眼相待,必须掷地有声,镇得住场子。
果然此语一出,大厅里立刻鸦雀无声,路马力的面部一阵地抽搐,过来好半天才笑着说:“这壶里冲着的,就是我刚从广州拍卖会上买来的大红袍。”
姜卫很沮丧,就算过后,马力哥善解人意地说,今年的雨水不足,就算是母株的茶叶也大失味道,也没能让品位高雅的姜总重新振作起来。
幸好一阵电话声,及时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原来是韩煜寻不到自己,打来电话。这时在旁边一直含笑作陪的路遥,突然说道:“是韩煜吧?叫他也过来坐坐吧!“姜卫是一百个不情愿,只说这里不好找,他还是先告辞了。可路遥却一把抢过手机,告诉了韩煜自己家里的位置。
不一会,韩煜边寻了过来。当他进入客厅时,看见了路马力微微一愣,没等姜卫介绍,便上前熟稔地打起招呼:“路总,您好。”
姜卫诧异地瞪圆了眼睛:“路总?你们认识?”
韩煜挂着一幅客套的表情说:“我也是最近才有幸认识的,这位是康华房产集团的老总——路马力。以前他们这个一直在一线城市奋战的大公司现在开始转战二线城市了,路总可是这次奉天整合后的装修市场最热门的投标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