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暑假,在大多数人都收到录取通知书后,高三(1)班搞了一次毕业聚餐,来了四十多个同学和几位任课老师,也算是一场谢师宴。
高一高二时,部分同学已经换上智能手机,还是有很多人没换,因为家长觉得高中学业繁忙,不想孩子分心。这会儿高考结束,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鸟枪换炮,一个个都用上了崭新的智能机,章翎也不例外,就连姚俊轩也拥有了一部新手机。
大家凑在一起加微信,林师妍拉出一个高三(1)班微信群,萧亮来加章翎、吴炫宇和姚俊轩,又问章翎要来薛晓蓉等人的微信号,说他还想拉一个高一(6)班的群。
大家坐在餐桌边叽叽呱呱地聊着天,说说高中时的趣事,讲讲即将去的学校,有人欢喜有人愁,只是愁的原因各有不同。
章翎高考分是670+,收到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计算机学院录取通知书,专业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简称6系,据说是北航相当牛逼的一个学院。
这一年清华在A省的录取线是680出头,北大更高,近690,复旦和上海交大都是660+,北航则是640+。
有人说章翎这分数可惜了,志愿没填好,她也不解释,都到这份上,她想去哪就去哪。
情结这种东西最是玄妙,章翎从未想过更改目标。
林师妍和方家豪全是700+高分,双双去清华,梨子高三时拼命一年,也冲上700分,如愿以偿地考上北大。
邱远峰考去位于广州的华南理工大学,萧亮的分数拼外省985有点悬,保险起见填报家门口的A大,踩线录取,把他高兴得满场跑,毕竟A大在全国排名前几,说出去倍儿有面子。
郭骏骁去青岛,金盏去西安,任康去武汉,彭源去成都……大家好像都和章翎想得一样,趁着上大学,拼命往外跑。
愁的人是吴炫宇,小吴学霸成绩向来很稳,这次也不差,考了680+,志愿填报北大,结果几分之差被拦在门外。
在餐厅里,陈涛和他谈心,大家都没敢去打扰,吴炫宇红了眼睛,说:“我准备高复。”
章翎坐在桌边喝饮料,听几个女生讲到许清怡。
“我听说,校花被北电表演系录取了。”
“那她以后就能演电视剧了?”
“说不定能演电影呢!”
“也不一定能演主角,表演系同一个班毕业的,能火的也没几个。”
“但校花真的很上镜啊,脸特别小,我还满期待她变成大明星的。”
……
章翎正漫不经心地听着,一个人坐到她身边,竟是姚俊轩。
姚俊轩高考分比章翎高出几分,顺利拿到上海交大的录取通知书。他端着酒杯,轻声问:“学委,你有蒋赟的消息吗?”
章翎愣愣地看着他,这么久了,姚俊轩还是第一个向她打听蒋赟的人。
她说:“没有。”
“怎么会?”姚俊轩皱皱眉,似乎不太信,但也没多问,举起酒杯说,“学委,我敬你一杯,也当敬蒋赟,你帮他喝了吧。”
章翎的杯子里原本是饮料,被他一说,竟是有点血气上涌,立刻倒上一杯啤酒,与姚俊轩碰杯:“姚俊轩,我代蒋赟喝这一杯,祝你前程似锦。”
姚俊轩说:“我也祝你和蒋赟一切顺利,你要是有机会见到他,帮我向他问声好,再说声……谢谢。”
两人喝干杯中酒,萧亮看到章翎喝酒了,立刻跑过来:“学委学委,不能只和姚俊轩喝啊!我也要和你干杯!”
姚俊轩冷冷地看向萧亮,萧亮立刻怂了:“呃,你们先聊,我一会儿再来。”
章翎头一回喝酒,啤酒很淡,好像不难喝,她又往杯子里倒满酒,姚俊轩发现她不对劲,问:“你怎么了?”
章翎摇摇头,又是一饮而尽。
接着,她开始端着酒杯去敬人,敬陈涛,敬邓芳,敬梨子,敬邱远峰……
敬到后来,她毫不意外地喝醉了,跑到卫生间去大吐特吐。
她把自己关在隔间,隔绝掉外面的喧嚣。
脑子晕乎乎地想:你在哪儿呢?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吗?什么时候去报到?南方还是北方?你知道吗?有人在想你呢,居然是姚俊轩,很意外吧?
“很多人都不记得你了。”
章翎喃喃出声。
“蒋赟,蒋赟,为什么他们会不记得你?”
“你在高一(6)班待过,在高二(1)班待过,为什么他们都把你给忘了?”
章翎背脊靠着隔间门,慢慢地蹲下/身,双手捂住脸,忍了许久的眼泪顺着指缝不停往外溢。
那次告别后,她还没有失控过,连在家独处时都没有。
这是第一次,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吧,她躲在一个无人角落,歇斯底里地哭泣着。
那辆骑起来会“哐哐”作响的自行车,在某个初春夜晚被轮胎碾烂,如同她和他那段稚嫩的情谊,她以为会长长久久,坚不可摧,结果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
暑假结束,章翎带上行李和新买的笔记本电脑,去北京报到,章知诚和杨晔因为工作走不开,小老板杨鹤自告奋勇,说可以陪表妹一起去,顺便在北京玩几天。
她们不打算坐飞机,选择坐高铁,到了高铁站,章翎才知道杨鹤不是一个人去,同行的还有她男朋友牛禹辰,杨鹤让章翎喊他“小牛哥”。
“牛羊CP”居然成真了,章翎看着那斯斯文文的小牛哥,小声地哼起歌来:“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啊~”
杨鹤瞪她,牛禹辰问:“小章唱的什么?”
章翎咧嘴笑:“没什么。”
钱塘到北京的高铁有快有慢,这班最快,四个多小时就能到,他们买的二等座三人位,杨鹤坐中间,章翎靠窗。一路上,杨鹤和牛禹辰一人一个耳机,头碰头地一边吃零食一边看剧。
章翎塞着耳机听歌,闭目养神,不想看他们撒狗粮。
大概觉得自己冷落了表妹,杨鹤摘掉耳机,凑过来和章翎聊天,问:“翎翎,你为什么还戴着眼镜?上大学就别戴了吧,戴隐形眼镜,再化个妆,美美哒。”
章翎问:“我戴眼镜不好看吗?”
“也没有不好看,就是配上你这个头发,学生气太浓。”
章翎摸着发梢笑:“我本来就是学生啊。”
说着说着,杨鹤竟说到蒋赟。
她问:“哎,那个小卷毛,上的哪个大学?”
章翎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要上警校。”
“上警校啊?这么威风?”杨鹤又觉得奇怪,“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和他不是很要好的吗?说起来……上次见他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今年他怎么没跟着你们一起来过年?”
蒋赟的事,章知诚和杨晔都没在亲戚面前提起过,章翎更是不会提,她扯扯嘴角:“他去年春天转学了,我和他后来没再联系过。”
杨鹤好遗憾:“这样啊……”她挽住章翎的胳膊,小声问,“章小翎,你告诉姐,你是不是喜欢小卷毛?”
章翎有些烦躁:“姐,别说这个了,这事儿都过去了,我不想聊。”
杨鹤劝她:“你看看你,十八岁的女孩子,最青春最漂亮的年纪,搞得这么愁眉苦脸干什么?姐和你说,到了学校你眼睛睁大点,多看看那些男孩儿,挑个帅的,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
章翎觑她:“你那会儿怎么不谈?”
“我没遇见合适的。”杨鹤指指正在孤独看剧的牛禹辰,“现在年纪大了,家里催得紧,只能凑合着找一个,你可别步我后尘。”
牛禹辰头都没擡,凉凉开口:“我可没聋啊。”
杨鹤:“……”
章翎“噗嗤”一声笑了:“姐你去陪小牛哥吧,别管我,我看小说了。”
下午,一行三人抵达北京,直接打车去学校。
章翎不是第一次来北京,小时候跟着爸爸妈妈来旅游过,看着车窗外陌生的街景,她想,她就要在这里开始独自一人的求学生活了。
北航新生们是在沙河校区上课,校区位于昌平沙河高教园区,园区里有北京师范大学、北京邮电大学、中央财经大学等高校,学校周围还有大片工地。
沙河校区启用没几年,面积很大,各栋教学楼、实验楼、寝室楼都很新,章翎站在人工湖边,仰头看着那几栋建筑,阳光在成片的玻璃上反射出强光,她手搭凉棚,出神许久。
新生入学,校园里很热闹,章翎办妥入学手续后,杨鹤陪她去寝室楼,寝室是四人间,上床下桌,带一个阳台,但没有独立卫生间。
杨鹤唠叨了几句,说这么新的校区怎么寝室连个厕所都没有,章翎觉得无所谓,别人能适应,她也可以。
一切都安顿好,杨鹤和牛禹辰要去酒店了,章翎去楼下送他们,杨鹤叮嘱过几句,章翎说:“鹤鹤姐,谢谢你们陪我过来,你们去玩吧,不用操心我,反正爸爸妈妈国庆也要来看我呢。”
杨鹤笑道:“那我们走啦,你乖乖的啊,记住,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哦!”
牛禹辰受不了了:“你别教你妹妹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章好好上学,拿奖学金,争取保研!”
杨鹤怼他:“保什么研?我妹是要出国读研的!”
章翎赶他们:“你们快走吧,这都好几年后的事呢!”
杨鹤和牛禹辰手牵手地离开了,章翎返回寝室,三个室友到了两个,都有家长陪着在整理行李。
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问章翎:“你叫什么名字?哪儿人?”
章翎说:“章翎,立早章,孔雀翎的翎,A省钱塘人。”
丸子头说:“我叫苏以晴,可以的以,晴天的晴,我是江西南昌的。”
这是章翎在大学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另两个室友一个叫赵媛,来自江苏,一个叫曹嘉恩,来自广州,当天晚上,四个女生就结伴去食堂吃饭,学校只有一个食堂,但是很大,有三层楼,女生们先参观过一圈,才心满意足地去买饭菜。
第一晚大家都很兴奋,坐在椅子上聊天,说自己的高考分数、所在省份的高考概况、为什么会考到这里来……聊着天时,赵媛手机响了,她一脸甜蜜地说:“啊,是我男朋友。”
章翎:“……”
赵媛溜去阳台接电话,苏以晴问章翎:“你有男朋友吗?”
章翎摇摇头。
“高中里谈过没?”
章翎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就这几秒钟的愣神,苏以晴和曹嘉恩都“哦哦”地叫起来,指着章翎说:“有情况!”
“没有。”章翎否认,“就是和一个人有过好感,没谈成。”
要睡觉了,大家洗漱完后回到寝室,章翎爬上床,呆呆地看着枕头边那只长颈鹿。她没把蒋赟送的其他东西带来北京,连那只小鸟音响都没带,只带了这只长颈鹿。
她想像蒋赟一样,把长颈鹿放在枕头边陪伴入睡。
不知道,她的那只长颈鹿,现在是不是还陪伴在他身边?
军训结束后,章翎开始了她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
她性格随和淡然,在班里人缘非常好,和几个室友也处得不错。
对于学习,她向来自律,不会因为升入大学而有所放松,哪怕对待公共课都很认真。
她有时会去操场跑圈,当做锻炼身体,有时会去人工湖边溜达,享受独处时刻。
脱去那身运动校服,章翎开始学习搭配衣服,逐渐有了自己的穿衣风格,比较钟情舒适淡雅的森系衣裙。
她没再剪短发,只把发梢修了一下,让头发随意地散在肩上,眼镜依旧戴着,偶尔会化淡妆,走在校园里就是个高挑纤瘦、气质温婉的女大学生。
开学没多久,就有男生向章翎表示好感,她都委婉地拒绝了。
她向学生会递交报名表格,在选择社团时,没有选择音乐社,而是加入了吉他社。
她买了一把吉他,因为有十几年的钢琴基础,学得很快,没多久就能弹简单的曲子。
在吉他社,章翎认识了一个叫王帆的师姐,吉他弹得很好,还会写歌。章翎跟着她学,脑子里有些东西想要表达,灵感来了就打开本子记下几笔。
看着那些杂乱的文字,零散的乐谱,她有时候会陷入沉思,抱着吉他坐在窗边,望向远方,很久都不说话。
周末时,章翎坐车去市区,和梨子、林师妍和方家豪聚餐。赶到餐厅时,梨子还没来,林师妍和方家豪已经到了,两人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章翎真觉得没眼看。
这俩学霸高中时明明不是这样的呀。
四人吃完饭,一起出去闲逛,林师妍和方家豪手牵手地走在前面,章翎和梨子垮着脸跟在后面。
梨子:“所以我俩为啥要来看他们约会?”
章翎:“大概他俩在学校里约会太寻常了,没什么意思,只有在我们这种老熟人面前,他俩才能寻到满足感和存在感。”
梨子:“不应该是快/感吗?”
章翎叹气:“梨子,你变了。”
国庆时,章知诚和杨晔赶来北京看望女儿,这是章翎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父母长达一个月,见面时,她发现自己真的很想念爸爸妈妈。
一家三口待在一起特别亲密,章翎左手挽着爸爸,右手挽着妈妈,带他们去学校外面吃烤鸭,又趁着假期去逛故宫、游长城。
章知诚心细,从女儿的笑脸上还是看出一丝浅浅的忧伤,找着机会对章翎说:“翎翎,爸爸其实有去问过夏警官,蒋赟在哪个学校,但是她不肯告诉我,她说,蒋赟交代过,他的行踪要保密,所以……”
“没事没事。”章翎笑嘻嘻地说,“他和我说过的,我没有要找他呀。”
十二月时,北京下雪了,一夜之间整个学校银装素裹,章翎印象里钱塘已经有好几年没下过雪,就算下,也只有一些雪粒子。
她拍下漂亮的雪景图,晒在朋友圈,也发在班级群里,立刻引来一堆高中同学点赞。在北方的同学开始和她斗图,在南方的那几个只能羡慕地看着。
在晒出雪景图后不久,章翎的微信收到一个新的好友申请,对方备注:许清怡。
章翎:“?”
她通过申请,许清怡很快发来消息。
【许清怡】:学委!我好想你呀~[亲亲]
许清怡也在北京,说想约章翎一起吃饭,章翎一阵恍惚,想自己难道是失忆了?她和校花很熟吗?
两个女孩真的约了饭,见面时,许清怡扑上来拥抱章翎:“学委,你现在好漂亮啊,我都要认不得你了!”
章翎很无奈,这话别人说还有点可信度,从许清怡嘴里冒出来,真要让人满头问号,因为许清怡才叫越来越漂亮,哪怕只穿着羽绒服牛仔裤,走在路上回头率都巨高。
许校花唯一的短板就是个子不高,比章翎矮七、八公分,可能是同学见面,她也没穿高跟鞋,长发披肩,大眼睛长睫毛,扑闪得章翎都要晕了。
两人一起吃牛排,许清怡点了一份儿童牛排,叹气说:“我要控制体重。”
章翎坐在她对面,纳闷地问:“你才大一,现在又不拍戏,为什么要控制体重啊?你已经很瘦了。”
许清怡说:“你看新闻了吗?我们班有几个同学是童星出身,一直在拍戏,我明年暑假也想试试进组,我就小时候拍过一部剧,后来初中高中和娱乐圈一点关系都没有,资源太差了,真要等到毕业再进组,就晚啦!”
章翎无言以对,许清怡已经进入一个新世界,她俩有壁。
“哎对了,你现在还和蒋赟联系吗?”许清怡吃着蔬菜沙拉,眨巴着眼睛问,“他被学校开除后去了哪?你知道吗?”
章翎不明白许清怡为什么要问到蒋赟,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那个……有件事吧,我一直没对人说过。”许清怡压低声音,“就是蒋赟揍乔嘉桐的那次,其实,我也在。”
章翎惊讶:“啊?”
“嗯,学校知道的,也叫我去谈过话,不过通报里没有我,因为把我扯进去就更乱了。”许清怡贼贼地笑,“没想到吧?要不要我告诉你,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章翎问:“发生了什么?”
许清怡便把那天晚上的事详细说给章翎听,包括在那之前,她做的种种“攻乔”行为。
末了,她说:“我也不知道蒋赟为什么在操场,躲在那儿跟做贼似的。我本来的计划呢,是追到乔嘉桐,让他死心塌地地爱上我,然后再狠狠甩了他。结果呢,他莫名其妙被蒋赟揍了一顿,爬都爬不起来,那叫一个惨,我当时就解恨了。要不是我是个女的,打不过乔嘉桐,他和你的绯闻出来后我就去揍他了,我还要感谢蒋赟为我报仇。后来乔嘉桐厚着脸皮来找过我,我理都没理他。”
章翎叉着一块牛肉,都忘了塞进嘴里。
“听傻了吧?”许清怡很满意章翎的反应,又说,“其实吧,我觉得蒋赟挺好的,对你特别忠犬,宁可被开除,都要为你出气喔!他揍了乔嘉桐后被老师问原因,咬死了都没把你供出来,乔嘉桐也没脸说,我更懒得说了。后来学校里那些传闻,都是别人自己编的,有些呢,是我故意透出去的,反正丢脸的是乔嘉桐,又不是我。”
章翎无语极了,事情居然是这样?
她和许清怡吃完饭,一起走出餐厅,许清怡又亲热地挽住章翎,章翎也随她去了,许清怡说:“学委,其实我以前对你有些误解,我一直觉得你很装,特别假正经,后来觉得,你好像就是这么个人。”
章翎转头看她:“我很装?”
“对呀,就是那种……很一本正经的,别人家的孩子。”许清怡咯咯笑,“我以为你上了大学后会变得不一样,现在一看还是老样子嘛,话这么少,你是不是还很讨厌我呀?”
章翎摇头:“没有。”
许清怡打量章翎的脸,问:“你怎么还戴眼镜呢?穿得也这么朴素,你都不怕找不到男朋友喔?”
章翎笑笑,问:“那你呢?你这么好看,是不是很多人追你?”
“一直都是啊。”许清怡骄傲地擡起下巴,“但是我不会答应的,我将来要做演员,女演员不能那么早谈恋爱,我要谈,初中高中早就谈了,你看我谈过吗?”
章翎微笑,从某种角度来说,许清怡其实和她有点像,尽管她们的性格完全不同,但在对待某些事情时,都是头脑清醒、目标明确的人。
与许清怡分别后,章翎独自一人往车站走,雪还未化,她拢拢围巾,踩着残雪、嘎吱嘎吱地走在人行道上,心里想着许清怡说的那些话。
蒋赟是个傻瓜。
哪怕章翎知道他被开除只是一个幌子,就算不打乔嘉桐,他依旧会离校,可是听到许清怡说的事,章翎的心还是被又一次触动。
她依旧想念蒋赟,没对任何人说过,苏以晴曾经问过她,什么叫做“有过好感没谈成”?怂恿她详细说说,章翎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好像说了,那个人、那份早夭的感情就会变成室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们都不认识蒋赟,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章翎不想那样,她想把蒋赟藏在心里,那个卷发少年,是她青春岁月里永不褪色的一道身影。
期末考结束后,章翎回到钱塘过春节、过寒假,吃吃喝喝地过了二十多天。她和薛晓蓉、李婧和孙妙岚唱歌吃饭,还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周边泡了一次温泉。
李婧谈恋爱了,其余三个还是单身狗,薛晓蓉忧愁地说:“是不是只有在高中早恋过,大学找男朋友才容易啊?我也看上了一个男生,和他说话都不敢,每次发微信都要酝酿半天,我怕再这么下去,他都要被人追走了。”
孙妙岚问章翎:“章翎章翎,有人追你吗?”
章翎说:“有。”
女孩们兴奋了,薛晓蓉问:“帅吗?你对他有没有意思?”
“长得还行,个儿挺高。”章翎低下头,“但我对他没感觉。”
那个男生叫秦学恺,是能源与动力工程学院的大二生,上海人,身材高瘦,长相清俊,在吉他社和章翎相识,被她恬淡又不失可爱的外表、温柔知性的性格吸引,已经追求她两个多月。
章翎拒绝过,秦学长并未气馁,依旧细心体贴地对待她。
大一下开学不久,北航新一届的校园歌手大赛开始报名,师姐王帆问章翎:“你报吗?”
章翎思考后,说:“报。”
赛制分沙河校区初赛、两校区联合复赛,最后选出十佳歌手进入决赛。
章翎初赛时唱王菲的《我愿意》,一亮嗓子,评委和观众们就惊艳了,顺利进入复赛。
复赛时,她唱王菲的《流年》,不仅进入决赛,还获封一个“小王菲”称号。
决赛前,章翎在吉他社活动场地练习吉他,还在纸上写写画画,秦学恺走进来,听她练了一会儿后,问:“章翎,你决赛唱什么?还是王菲的歌吗?挑一首难的吧,到时候十个人两两分组PK,第一首歌最重要,唱得不好第二首就没得唱了。”
章翎拨着吉他的弦,说:“我唱原创。”
她没想要拿名次,进入决赛,就是想在最大的舞台唱她自己写的歌。
五月下旬,在北航学院路校区的晨兴音乐厅,面对八百多个观众,章翎和其余九名歌手轮番上台表演。
与她PK的是一个男生,高音嘹亮,章翎一听就知道他应该也正经学过声乐,心里做好PK失败的准备。
轮到章翎上台时,秦学恺来到台下,手里捧着一束鲜花,有认识的人看到他,笑问:“给章翎送花吗?”
秦学恺笑而不答,静静地看向舞台。
章翎上场了,黑发垂在肩上,没戴眼镜,化着舞台妆,穿一身简单的白衬衫棉布裙,怀里抱着一把吉他。
有人期待地鼓掌尖叫,喊她“小王菲”,还有人纳闷地问:王菲的歌还要弹吉他吗?
开唱前,章翎对着麦克风说:“大家好,我是计算机学院的章翎,初赛和复赛时,我都是唱王菲老师的歌,今天决赛,我想唱一首原创。我学吉他不到一年,弹得不好,学写歌的时间也很短,写得也不好。”
她羞涩地笑,“这首歌……是写给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歌名是《毕业照上消失的那个人》,谢谢大家。”
秦学恺脸色一变,心说不妙,手里的花拿着都有些烫手了。
章翎坐在高脚凳上,舞台暗下来,白色追光打在她身上,她垂着眼眸,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一串温柔的和弦过后,她擡起头,明亮的眼睛望向虚空,婉转优美的歌声随即在音乐厅里响起:
“教室里的黑米糕滋味甜香
微风吹过身边的窗
我给你一个苹果,你对我笑
那时的我们还没长大
抽屉里的毕业照还未发黄
是一张张青涩脸庞
那一天阳光灿烂,蝉鸣声响
我在树荫下蓦然回望
我记得体育场的跑道
一圈一圈,如此漫长
还记得那个温柔拥抱
你说你赢了,我揉你头发
那个少年也曾意气风发
我记得自行车的轨迹
转啊转啊,驶向远方
还记得那杯滚烫奶茶
我说你好傻,你却偷偷笑
说你会永远陪在我身旁
我想给你唱首歌啊
你能听到吗?
毕业照上消失的那个人
你现在过得好吗?
我想给你唱首歌啊
你会想我吗?
毕业照上消失的那个人
我们都在想你呀
天桥下的报刊亭再无踪迹
学校也已人去楼空
我在这里想念你,你知道吗?
毕业照上消失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