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星子其实一开始并没有理解缪伦的意思。
他们怕舆论,她职业搞舆论,那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战忽局的,舆论这种东西,要有平台,有热度了才能搞呀。
她打开手机通讯录挨个翻,从同事群寻摸到同胞群,连以前一起做过自媒体的那些撕了逼的前同伙都找了出来,头绪千万,其实就等于毫无头绪。
但该来的还是得来,枯等半小时后,霍一凡接了个电话,表情平淡:“找到了。”
“在那?!”韩心洁噌的站了起来,泪水又开始往外涌。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霍一凡却坐着没动:“在海尊。”
“海尊……那个酒店?”韩心洁脱口而出,表情激动,“那过去不远……”
可她转头看到亓星子表情时,却愣住了,这边霍一凡神色也很诡异。
“海尊……”亓星子近乎叹息般说出来,“果然是那啊。”
那是市里一家老牌五星级酒店,有点年头了,在现在更多是承接一些商务会议,并不是年轻潮人的首选,甚至很少有年轻人知道它是一家五星级,毕竟地段是在老城区市中心,而且外观和装修都很老派。
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中的前浪,亓星子本身不会去,霍一凡也不屑去。
可显然,他们都曾经去过。
“你也是在那见的他?”亓星子问霍一凡。
霍一凡莫名的笑了一声,点了下头:“他就靠那儿跟我们装逼嘛。”
韩心洁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他俩都是在那和詹乾签的约。”缪伦看明白了,但却有些疑惑,“你不是?”
韩心洁茫然:“不,不是,我不知道。”
原来詹乾摆架势也挑人,韩心洁作为代孕妈妈甚至都不会被带到海尊去接待,亓星子也不知道该说是荣幸还是讽刺,她也笑了一声,拿起外套:“那怎么样,找去呗?”
“不行。”霍一凡却道,“现在没钱。”
“真打算送钱过去啊?”亓星子嘲讽道。
“还有,”霍一凡掏出手机,点开一个文件,转向他们,“那儿在开会。”
亓星子拿过看了一眼,那是一个有关市政府会议的红头文件,刚才也说了,海尊现在主要靠承包会务营生,现在这个会议并非年度重头戏,但却是召集全省某阶层精英在那对一些常务事项进行表决,会议连开三天,这是第二天。
“你那事儿也在这儿表决?”亓星子更嘲讽了。
霍一凡耸耸肩:“要不然呢?这次表决过了,下次我就是在里面开会的人了。”
他的表情已经麻了,带着丝凉薄和狠劲,显然是不顾一切也要先跻身那个阶层。
在场一片沉默。
詹乾确实够狠,在这个节骨眼行事显然不是一时冲动,毕竟能掐着这个会点在海尊守株待兔,本身就需要长远的谋划。政府会议本身审查就严,海尊肯定也处于最高安保状态,虽然不至于像人大政协那样包下整个酒店,但至少进出肯定设立安检,每一个散客都会审查身份。
而一旦事情在那闹大,那别说霍一凡会不会通过了,他的名字甚至都不会上讨论名单
“他有帮手,”霍一凡冷着脸,“他这前科,自己肯定进不去。”
“你管他怎么进去的呢?”亓星子冷笑,“这不正好是你洗清前尘从头再来的机会吗?”
“亓星子,你现在知道撺掇我们报警了,韩心洁嫁给郭礼怀的时候你怎么没撺掇他们把事情跟二老说清楚?郭礼怀死的时候你怎么没把韩心洁的处境看明白?哦,韩心洁死活跟你没关系是吧?那你当初做那个暗访是图的什么?你不会真觉得你乐于助人吧?”
霍一凡语气凉凉的,还是在座位上一动不动,韩心洁明明被点了名,却左看看右看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你,你们不要吵。”
亓星子也冷笑:“怎么着?你以为所有进新闻行业的人初衷就是曝光世间黑暗还人间一个敞亮吗?你拿这道德绑架我?那我是不是还要去郭师兄坟上问问他留下这么个烂摊子什么意思?怎么做好事也不送佛送到西,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是吧,给你擦了屁股还要被你怪罪?是不是当初洁洁直接抱着孩子来找你才对?嗯?哦,我都忘了问了,霍叔叔知不知道这事啊?他早十年就是优秀企业家了吧,还在政界混过一阵子,不知道这是禅位给你了还是你们父子俩要一起在里头打拼了呢?这事儿不会对他也有影响吧。”
比阴阳怪气,亓星子是真的不怕任何一个人,霍一凡刚才还一脸讥诮,现在整张脸都僵硬了,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你现在是不是还想着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还这么对付你?”亓星子继续输出,“霍一凡,我妈跟你爸好是他俩的事,我俩用不着亲上加亲,你现在大概觉得我不值得结交,我就是个白眼狼。但就冲你现在这屁股加了秤砣的样儿,你特么就是一等一的人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骗婚找代孕还挺伟大的?男人生不了孩子是自然规律,你自己是个同你就认了你没子宫的命,你凭什么还想爱情和后代两全?真想要,国家又不是没给你第三条路,你可以领养啊,你还可以养狗养猫啊,你偏不,现在开始怨天尤人了?你搁那说你看不上洁洁,你以为你要不是个同洁洁就看得上你?她你这样的男人见多了,你说要是郭师兄和你一起站那,她选谁?”
“她选谁?哈!你猜她选了谁?她要碰的着郭礼怀她还会怀上我儿子?!”霍一凡终于站了起来,怒喝,“我花钱买!她收钱卖!谁逼着谁了!?你别一副我丧尽天良的样子站尼玛的道德高点来跟我哔哔!你要不是有那么个娘那么个爹,你以为你会好多少!?”
亓星子听完,不理他,转头问缪伦:“开着吗?”眼睛望向餐边柜。
缪伦看了看餐边柜上的摄像头,憋笑:“开着。”
“呼。”亓星子把手里的录音保存了一份,“到时候拷给我。”
霍一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做什么!?”
“你不是说我不助人为乐吗?”亓星子手速极快的把录音上传云盘,“你得庆幸我离职了,否则我第一时间曝光你,年终奖绝对拉满。呼!”她朝他晃了晃手机,微笑:“不过很不幸,现在老娘是做自媒体的,更没底线了。”
“所以呢?”霍一凡咬牙切齿。
“你现在还有两条路,直接去救人,然后你们愿意继续跟他纠缠就继续,或者直接报警。”亓星子收起手机,拿起包,“否则,不用等詹乾,我来曝光你……”她看了看韩心洁,补充道,“你们。”
说罢,她转身走出门去。
缪伦也收了手机,嘴角带着丝笑跟上她,道:“发你了,带声音的。”
“好耶。”门外的亓星子声音雀跃。
门内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霍一凡低低的骂了句:“艹!”掏出手机一边联系一边跟了出去。
亓星子怕霍一凡出什么幺蛾子,先回家拿了车钥匙,她和缪伦直接去海尊大酒店,让霍一凡自己带着韩心洁走。
看到亓星子在驾驶位上拿手机不停打字,缪伦在副驾驶位犹豫了一会儿,问:“要不,我来开?”
“你会?!”
缪伦:“……这是律助必备技能,之一。”
“哦,”亓星子了然,敢情他给林俊当过好两年司机。她乐呵呵的下了车跟缪伦换座位,一边道:“那你自己为什么不买啊?经常跑来跑去不麻烦吗?”
“车位,需求。”缪伦简单道,“有时候租一辆更方便。”
“……也对。”
“不过现在在考虑买了。”
“哦?看好了?”
“嗯,”他迟疑了一下,道,“不过房子暂时是吃不消。”
想到缪伦的存款,亓星子心有戚戚:“先整辆好车吧,虽然不保值,但是房子真的事……”
她忽然有些感慨,其实论存款,缪伦已经是他这个年龄段普通青年中的佼佼者了,可即便在安州这样的准一线城市混,如果纯靠自己,也丝毫看不到买房的希望,这个时代对年轻人是真的有点不友好了。
微信一震,来了消息,亓星子低头打起字来。
“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曝光他们了?”
“不是你说的要操纵舆论嘛。”亓星子头也不抬,“然后我忽然发现,我还真有可能做点什么,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哎等下……”她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喂?你是在的吧?哎我就知道社里没人,嗯反正大致情况跟你说了,老郑那还没回复我……啥,他就在你房间?诶?不不不,等等等!”
亓星子突然慌乱了一下,随后语气忽然前辈:“喂,郑总,嘿嘿嘿……啊不是,什么没良心,我是没脸见你们,啊,对……”她轻叹了一声,“当年屁股没擦干净,现在带着屎来了……我不知道,嗯?可以吗?啊?那,那不是搞大了吗?额……让我想想,有,或许有……那我问问。”
她挂了电话,迟疑了一会儿,问缪伦:“你说,比昂酱他们,可信吗?”
“什么?”
“可能,有一出戏,需要找自己人演,最后要守口如瓶那种。”
“那你说的是哪方面可信?演技?人品?”
“都。”
缪伦想了想,突然笑了一声:“没关系,找他们吧。”
“啊?”
“我可是他们法律顾问,他们得考虑好背叛我的代价。”
“……牛逼。”